第4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1)

第4章 賣火柴的小女孩(1)

第4章賣火柴的小女孩(1)

看過賣火柴的小女孩嗎?她無法自制地被那團火光吸引的樣子,應該和現在的我一樣。

1

之後其他人對我益發的冷落,但我沒有再動過離開的念頭,原因很簡單。

第一,我斷了想得到她們認同的心思,銷售業績反而慢慢好起來了,這工作讓我賺錢。第二,有個人跟我說過,下回見,如果我走了,那就沒有下回了。

這兩點都讓我身心愉悅,在某種程度上,我是個容易滿足的女孩子,而且,我買到了那幾本參考書,捧著它們去付錢的時候我想起了嚴子非所說的那句話:「那些經濟學家總覺得自己是在用金磚碼書,本本都砸得死人。」嘴角就忍不住地翹起來,讓收銀的小姐非常奇怪地看了我好幾眼。

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麼的,按照向黎那晚說話的語氣,她們應該是知道的,但我沒想過要向她們打聽什麼,因為沒必要。

我知道他叫嚴子非,他說:「下回見。」

這就夠了。

時間飛快滑過,到了考試季的時候,我在班裡的人緣突然變得好了起來,絡繹不絕地有人來問我借筆記,我在圖書館里看書的時候都會有平時從不與我搭話的同學坐過來,跟我討論考試重點。

我漸漸有不勝其擾的感覺,但是不知道怎麼拒絕。

他們都是帶著一張笑臉走過來的,幾個同班的女孩還用央求的口氣,牽一下我的手,還回筆記的時候帶給我小點心或者夜宵,說這是她們最喜歡吃的,讓我也嘗嘗。

我不知道怎麼應付這種場面,如果是莉莉那樣的刻薄或者向黎那樣的蔑視,或許我會應付的遊刃有餘,但是人家對我好,我就沒辦法了。

即使我知道這種好,是有目的的。

考試前的最後一周周五,我在圖書館角落裡埋頭看書,正看到渾然忘我的時候,有人走過來叫我名字,是我隔壁寢室的李琪,一個嬌小漂亮的姑娘,在班裡很受歡迎,當然與我現在所受到的這種歡迎完全是兩種。

她親親熱熱地挨著我的肩膀坐下,說:「常歡,我可找到你了,統計學的筆記借我標一下重點吧,她們都說顧老頭說的每個重點你這兒都有,比錄音筆還靈。」

她水靈靈的眼睛盯著我看,這朵花兒平時上課的時候都不太見到人,但偶爾老師頂真起來要點名,總有人幫著她應卯,可見她在班裡的受歡迎程度。

但她這次挑的時機實在是不好。

我想了想,搖頭:「不行啊,這筆記今晚我要用,得複習。」我再怎麼不知拒絕笑臉,事實還是會講的。

她「哎」了一聲,說:「你成績這麼好,那本書早就背出來了吧?別小氣嘛,我請你吃飯啊,好不好?」

她把手搭在我的手上,手指又白又軟,手背上還有小小的坑,真是我見猶憐,我還沒有說話,旁邊就有人站出來,是班上的男同學,還是兩個,都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護花護得盡心儘力。

「常歡,大家都是同學,幫個忙舉手之勞嘛。」

我冷下臉,不客氣地看了他們一眼,正要說話,身後忽然有人接了一句。

「同學,這裡是圖書館,還有,這個時候借筆記,不覺得晚了一點嗎?」

我一回頭就看到了說話的人,就坐在我身後那張長桌上,身邊還有幾個人笑嘻嘻地看著我們,都是男生,說話的人坐當中,手裡的書剛剛合上,抬頭看著我們說話,劍眉星目,令人過目難忘的一張臉。

我知道他是誰,就連我這樣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賺錢與讀書的學生都能知道的人,在我們學校當然是標誌性人物。

他是袁宇,大三,學生會會長,拿獎無數,學校招生廣告上都會提到一筆他的豐功偉績,新生入學的時候上台講話,比老師的風頭更健。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聲說這樣一句話,但是效果已經出來了,我那三位同學很快離開,李琪走的時候還多看了我兩眼,好像我臉上突然長出了一根玉米。

我本想說自己臉上好像會長花,但是以我現在的土質,長出花的可能性確實不大,人要對自己有清醒的認識,我一直以此為努力方向。

看著他們離開的時候我斟酌了一下現在的情勢,然後才又回過頭去,對袁宇說:「同學,謝謝。」聲音很輕,表情嚴肅,潛台詞就是別來找我麻煩的那個意思。

我不明白這位學校里的風雲人物為什麼會突然對我伸出援手,也不想明白,我是來這裡讀書的,跟這樣的人搭上關係,用腳趾頭都能夠想象之後的永無寧日。

他看著我,一開始沒說話,然後他旁邊開始有暗笑聲,還不敢笑得太大,一個個憋得很辛苦。

「不用謝,同學。」他最終吐出這幾個字來,然後又把手裡的書翻開,看旁邊人:「還要繼續嗎?」

那些人紛紛低頭做認真記錄狀:「繼續繼續,老大你繼續說。」

我把頭埋回自己的筆記里,心裡不屑。

都是學生而已,叫什麼老大?又不是黑社會。

2

事實證明,再怎麼斟酌處理,這段插曲仍是給我添了麻煩,晚飯前回寢室放書的時候我被春妮拉住,這段時間學業緊張,她終於不再晚歸,跟大家一樣穿梭在教室圖書館和飯堂之間,反倒是我,因為要打工,回來得比誰都晚,待在寢室里的時間少得可憐,總之,過去我們親密的時光,一去不復返了。

但現在她挽住我的手,硬拉我一起去吃飯,一路還抱怨,「常歡,我們多久沒一塊兒吃飯了,你老不理我。」

「你比我還忙。」我說事實,最近我很少有機會與她在一起,我忙著打工當然是原因之一,但是有時她比我回來的還晚,有時她連上課時間都不出現。

她笑了一下,「你知道的,我有約會。」說著撫了撫她的大衣衣擺。

她穿了件湖藍色的羊絨大衣,束腰,大擺,很漂亮,頭髮燙卷了,韓系女生那麼卷卷地攏在脖子邊,唇上不知道塗了什麼,潤潤的蜜色。

與過去相比,她真像是脫胎換骨了。她還能當我是朋友,其實該是我覺得高興的,只是我總忘不了那天在校門口看到一幕,不過那還是我的問題,別人的事情,哪裡輪到我想太多。

我們一路往飯堂走,她一直講著笑著,然後忽然把臉湊到我耳邊,壓低聲音問:「常歡,是不是有人在追你?」

「怎麼會?」我說大實話。

「怎麼不會,大家都在傳,說袁宇注意你很久了,在追求你。」

我立刻想到李琪臨走的目光,看來那朵花兒還是一朵喇叭花,還有,春妮所說的話再次證明所有流言都是以爆炸發散的速度與形式在傳播的,並且是標準的以訛傳訛。

「沒有的事情,他都不知道我是誰,除了我們班上的人,誰會認識我?」我肯定地否認。

春妮認真地說話:「誰說的?常歡,你一直是引人注目的。」

「我?」這次我失笑起來。

她好像嘆了口氣,「你成績那麼好……」

我打斷她:「那是老師該注意的事情吧,其實也就那樣,上回的國經報告我都差點沒按時完成。」

因為那幾本參考書,我想到它們,忽然出神。

她沒注意我的走神,繼續說下去,「還有,你從來不看那些男孩子。」

我回神聽到那後半句,終於笑出來了,推她:「小姐,我沒時間。」

她也笑起來,一下子氣氛又恢復正常:「好啦好啦,大忙人,飯吃不吃?」

飯堂近在眼前,我點頭:「當然吃,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晚上我還要打工。」

春妮在吃飯的時候還忘不了那個空穴來風的八卦,舉著筷子可惜了一句:「真沒那回事?」

我萬分肯定,「絕對是謠傳。」

她故意舔舔嘴唇,「袁宇長得很帥。」

「長得帥不能算優點,那個算缺點。」我說真心話,我不喜歡和太耀眼的人站在一起,很麻煩,也不利於我這幾年在學校里的健康成長,我的任務是讀書與賺錢,不是來談戀愛,其他人不明白。

「亂講。」她吃吃笑。

我也笑了一下,大概實話總是讓人覺得那是個笑話。

晚飯之後我趕去思凡,今晚我與小貝搭班,小貝與我關係還算可以,主要是她偶爾會出去一兩個小時讓我頂著,我樂得一個人招呼客人,她也找到一個毫無怨言的頂班人,互惠互利,彼此滿意,也因此,她大概是這個店裡唯一覺得我還不錯的人。

或許還有南希張,我相信莉莉跟她提過無數次關於我的各種各樣的不是,但南希張是個做生意的人,她的眼光超脫於這群女孩子之上,她看到由於我的存在而帶起的這裡彼此針鋒相對的暗流,更看到那背後帶來的銷售量的增長,鑒於此,我覺得她會很樂意我繼續存在下去。

小貝看到我果然露出了笑臉,等我換上制服之後就走過來說話:「常歡,你頂一會兒,我走開一下,馬上就回來。」

我點點頭,毫無異議。

這天晚上來了好幾撥客人,大多是生客,有一位口音濃重的義大利老先生來找托斯卡納的康帝,店裡沒有,他很失望,後來又來了一位年輕的小主婦,推著嬰兒車,說家裡明天來客人,讓我給點建議。

我推薦她口味偏甜的雷司令,按照書上的介紹,說這酒酸度適中,微甜爽口,就算從沒喝過葡萄酒的都會喜歡,她立刻買了一些,說喝得好下回還來,期間一直都是笑眯眯的,很可愛。

也是,家境富裕就能處處寬和,連計較的想法都沒有,怎麼不讓人覺得可愛。

就連那個小嬰兒也可愛到極點,白胖軟嫩,坐在車裡依依呀呀地不停說著誰也聽不懂的話,我抓了一塊櫃檯上玻璃瓶里放著的小餅乾給她,她用僅有的幾顆小牙齒咬它,口水晶晶亮。

我蹲在她面前看著,忍不住笑起來,然後門上的鈴鐺一響,又有人走進來,帶進外面清冷的風。

我還蹲在那兒,來不及站起來,他走到我身邊彎下腰來看我,眼睛帶著笑。

是嚴子非,對我說:「嗨,你好。」

3

小主婦走了,店裡又安靜下來,我站起來回答他。

「嚴先生,你好。」說完電話鈴響了,我說了聲不好意思,跑去接聽,是一個客人打來的,問他要的酒有沒有到貨,我低頭在電腦上搜索,又要夾著電話又要按鍵盤,手忙腳亂,抬頭看到嚴子非仍立在原地,安靜地等著我。

說完電話之後我立刻走回他身邊,對他說抱歉,說對不起嚴先生,讓你久等了。

「你一個人?」他看一眼四周,店裡只有音樂聲,水一樣流淌。

我點點頭,想想又解釋了一句:「她只是走開一下,很快會回來的。」

他一笑,並不以為意。

我也覺得自己的解釋是多餘的,再開口便問了自己該問的話:「嚴先生,今天想挑些什麼酒?」想想又多問了一句:「上次我推薦的那些酒好不好?」

我們已經站到酒架邊,他答我:「好極了,效果卓著,開到第三瓶的時候,那群美國人都開始把我當兄弟看。」

聽得我忍不住笑。

他真是個有魔力的男人,與他在一起,我總是會不知不覺地輕鬆快活起來。

「恩,四海之內,皆兄弟也。」我回了一句。

他大笑,點頭,然後才說:「你的推薦不錯,喝過它們?也很喜歡?」

我張了張嘴,然後說了老實話:「我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其實我哪一種都沒有喝過。」

「是嗎?」他挑起一邊眉毛:「葡萄酒也能紙上談兵?」

「可以啊,我背書。」我在他面前說出真相,並沒有害羞的意思,還覺得很輕鬆,他的笑容,言語,神態,都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讓我說出我想說的任何一句話。

「所有的?」

「所有的。」我肯定,除了南希張給我的那本大書之外,我在這段時間裡看了店裡所有的關於葡萄酒的藏書與介紹,到現在,它們每一瓶對我來說,都熟悉得如同我手心裡的掌紋。

他環視四周,然後吹了一聲悠長的口哨。

「你不信?」我走過去,踮腳拿起放在最高架子上的某一瓶來,將它的酒標對準他,「這是美國加州NAPAVALLEY產的加本利蘇維翁,酒庄的名字叫做雷茲卡爾,主人是一對老夫妻,一直沿用祖傳的工藝製作葡萄酒,最有趣的是他們故意不濾去一部分果渣,所以喝的時候有特別的果香。這對老夫妻選原料非常講究,只用這一年最頂級的葡萄,工序又複雜,所以每年這個酒庄的產量都不大,但是喝過的人都說令人難忘。」

我一口氣說下去,因為是用雙手舉著酒說話的,酒瓶遮去了我的小半張臉,說完我斜過頭看他,讓自己的一雙眼都能從酒瓶后露出來,略帶著一點笑。

他一直看著我說話,慢慢眼睛彎起來,笑意流露,最後從我手裡接過那瓶酒去,低頭撫了一下那個酒標,說:「沒錯,所以老耐里夫妻倆真是奢侈,一年就釀那麼一點兒還藏私,居然每天都喝它一瓶當做消遣。」

我很吃驚:「你認識他們?你也做葡萄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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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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