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清新的小快板·青青子衿(4)
第12章清新的小快板·青青子衿(4)
章遠又說:「我知道你數學這次考得不好,我幫你補上來。要是耽誤了你的將來,我負擔不起呀。」
何洛生氣道:「你這兩天不和我說話,就是怕現在挽留我,以後要擔責任,對不對?」
「這話說的,真傷感情。」章遠板著臉,「這個責任太大了,我養不起你你那麼能吃。」
兩個人你推我搡,忍不住一起笑出聲來。
何洛說:「你剛剛想說我目光短淺是吧?我想過了,從今天起好好學習,如果可以考上清華北大,或許就不用去威爾斯利了。」
「我不發表意見,我只支持你的決定。」章遠說,「這兩天我不和你說話,是不想影響你自己的想法。」
「那你今天還在這兒等我?」
「我怕你做不出題來四處噴火,再把圖書館燒了。」
何洛滿操場追殺章遠。他哈哈笑著,一躍跳過花壇,有人剛剛從教學樓里出來,險些撞在一起。
「啊,老師對不起。」章遠忙道歉。
何洛驚訝的聲音自他背後響起,「爸爸」。
回到家中,何媽依舊在嘮叨,「在學校做題也要給家裡打個電話,知道我們多擔心你嗎?你看,這菜熱來熱去味道都變了。」
何洛偷眼看父親,他只是悶頭吃飯。
何洛擰亮檯燈,將書本一樣樣擺好。何爸就坐在她身後的沙發上舉著報紙。
「你不要打擾女兒做作業。」何媽挽著袖子,「去幫我刷碗。」
「我檢查檢查洛洛的功課。」何爸疊起報紙,走到書桌前一本本翻過去。
何洛抬眼看他,小聲說:「爸,這是物理題典,你能看懂嗎?」
何爸轉了一圈,又坐回到沙發上不說話,只是定定地看著女兒。
「爸,你有話要說嗎?」何洛暗自嘆氣。怎麼男人都這樣,願意把話悶在心裡?章遠那個自大狂也就算了,老爸可是當年歷史系的名嘴,辯論起來引經據典。
「是他嗎?」何爸問。
「嗯。」
「挺高的。」
「嗯。」
沉默,又沉默。
「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何爸搓搓手,「這種事情我還沒處理過。我還沒準備好,你就長大了。」
「你和媽媽不是已經做了決定?」何洛哼了一聲。
「我們希望你去美國,並不是因為你和他在一起,而是的的確確為你考慮。只不過兩件事情湊巧了。」何爸說,「去威爾斯利的建議是你舅舅主動提出來的,我和你媽事先並不知情。」
「但你們看了我的日記!」想起來就覺得委屈。
「我們不是故意的,你桌子那麼亂,所以你媽媽才來收拾。不過你們兩個很有分寸,沒有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我們有分寸,那你們呢?」何洛氣憤,「還是不承認自己做錯了嗎?」
何爸蹙眉,「對不起,我們是侵犯了你的權利,可你現在什麼都不對我們說,比如你選擇去理科班的原因。這麼大的事情,我們就這樣稀里糊塗被你蒙過去了。」
「我就知道說了你們也會反對!」何洛說,「好,我現在說說我的想法,你要保證心平氣和地聽完。」她又喊母親過來。
何媽搖頭,「算了算了,你爸做思想工作呢,我是非黨人士,不參加。」
「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我就說一次。」何洛說,「你們一向當我是小孩子,今天能不能耐心聽我把話說完?不要我說到一半的時候你們就不耐煩,很不屑地說我幼稚。」
「你們總說是為了我好,總說父母不會害自己的孩子,但你們有沒有想過我真正想要什麼?我想去威爾斯利,對,可去不成的話我也不會難受,畢竟那些事太遙遠了。」何洛有些想哭,「你們總愛說不要早戀,以後會遇到更好的、更合適的人,但你們為什麼不想想我的感受?你們有沒有過年輕的時候很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我就是覺得他最好,也不認為以後會遇到更好的人了。而且我知道,如果現在讓我和他分開,我這些年都不會幸福的。」
「你們總說早戀影響成績,但是看看我的理科成績,一直在走上坡,不是嗎?只有這次考得很糟糕,但那是因為我們要被分開了。如果你們執意送我去美國,會不會發生更糟糕的事情,我說不好。」
何媽又好氣又好笑,「你在威脅我們嗎,洛洛?」
「我就知道你想笑,想笑就笑吧。」何洛說,「為什麼我的想法你們要從日記里找?因為很多事情我不會和你們說,因為我心底的事情說出來得不到支持,只有反對和嘲笑!」
何爸何媽對望了一眼。
「沒有父母會不反對吧。」何爸說,「難道要我們支持你?」
「看我的期末成績好了!」何洛說,「我會證明,當初選擇理科班不是錯誤的,我們在一起也不會影響成績。」
「好,你說的。」何爸笑,「從現在開始,你的名次只能前進,不能後退。退後一名,出國的事情都沒得商量。」
那就是現在還有迴旋的餘地了?何洛破涕為笑,恨不得立刻給章遠打個電話。「早知道上次我考全班最後一名,以後每次都能有提高。」她嘀咕著。
回到卧室,何媽埋怨丈夫:「你怎麼放了個活話?」
「我今天去學校,看到林老師,她說章遠是個好孩子,聰明,懂事。」何爸說,「而且,林老師說了一句話讓我很有感觸,她說,這個年齡建立起來的感情,如果最後能走到一起,是非常難得、也非常幸福的。」
「這小老師還太浪漫了,誤人子弟。」何媽抱怨道。
「你真是老得都忘了。」何爸拍拍妻子的手,「咱們好像是初中同學吧?」
「初中誰和你好啊?」何媽笑,「你那時候都沒我高!」又問,「那出國的事情怎麼辦?」
「怎麼辦,先緩一緩吧。洛洛這兩年是挺乖的,但其實主意特別正,她認準的事情誰都攔不住。」何爸說,「我們只能疏導,不能堵。萬一哪天她再來個離家出走,我們後悔都晚了。」
何媽也擔心起來。
小時候何洛不願意去幼兒園,到了門口扯著母親的衣角不放手。何媽眼看要遲到,全勤獎就飛了,將女兒揪起來扔給老師。小何洛一言不發,隔著鐵柵欄向母親招手告別,說:「要早點兒來接我啊,我乖乖地等。」
不到一個小時,幼兒園的小老師就騎著車趕到何媽的單位,說不好了不好了,何洛不見了。全家人滿世界地找,連居委會大媽都出動了,後來還是住在市郊的奶奶打發小叔進城,說何洛自己跑到那裡去了,怎麼也不肯回家。
何媽重見女兒,先是抱著大哭,又拉過來結結實實地賞了一頓竹板燉肉。何洛癟著嘴,臉都青了也不討饒。以後得了機會依舊再跑,就連幼兒園的老師也習慣了,常常備著自行車,追在她身後喊:「洛洛,回來吧,今天你不用午睡了。」
「她這臭脾氣是遺傳咱們誰的呢?」何媽憂心忡忡,「女孩子個性太強不好,我總擔心她以後要吃虧。」
五、天天天藍
天天天藍教我不想他也難
不知情的孩子他還要問
你的眼睛為什麼出汗
by潘越雲
這兩三個禮拜以來,章遠、日記、出國這三個話題,一家人絕口不提。何洛每天點著檯燈熬到半夜一點,何爸何媽就各捧一本書,在書房陪到一點。「這樣下去你的身體受不了。」他們安慰女兒,「只要你努力學了,考不好我們也不怪你。」
「我們有賭注的,如果考不好,我自己會怪自己。」
何洛每天上學時隨身攜帶速溶咖啡,上數理化之前連喝三杯,神采奕奕,到了語文課、英語課就開始犯困。實在忍不住的時候就把書本堆在桌子前壘個碉堡,潛伏在後面閉目養神,閉著閉著就睡過去了。
醒來時,裘老師正比比劃划講解著《琵琶行》。何洛小聲問同桌:「喂,講到哪兒了?」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趙承傑答道。
裘老師走過來,「你剛才說什麼了?」
「我說,同是天涯淪落人。」趙承傑如實回答。
「我看你也淪落了。」裘老師敲敲桌子,「我在台上講,你就非要在台下講!」
「是是」
下課時,章遠說:「淪落人,中午打球去?」
「靠!什麼我淪落。」趙承傑角力一樣衝上去,「看我不打你!」
「為什麼打我?」
「你知道我從來不打女人的!」
「你中午打球?不是說給我講題嗎?」何洛問。
「你看你,打哈欠的時候嘴張得比河馬的都大。」章遠笑她,「還是老老實實趴在桌子上睡一會兒吧,你現在這是在透支青春。
期末考試后,何洛大病一場,低燒不退,醫生說是疲勞過度。
田馨打電話來慰問,「一個禮拜做完十七套數學模擬,你簡直瘋了。不過,這次的成績肯定比上次測驗好很多!」
「好很多我不敢保證,但肯定比上次好。」何洛說,「因為那是一個壞的極限,只能無限接近,永遠不能到達。」
「你真是走火入魔了!懶得和你說考試。」隔著聽筒,何洛都能想象田馨在翻白眼,「等你病好了,我們一起去遊樂園,好不好?」特意加重了「我們」兩個字的語氣。
「都有誰?」何洛問。
「嘿嘿,你想有誰就有誰。」田馨嗲嗲地笑,「怎麼樣?能出來嗎?」
「我盡量!」
何媽要去天津開選貨會,很放心不下女兒的病情。何爸拍著胸脯說沒問題,保證把女兒養得白白胖胖的。
「那還不如我烙兩張餅套在你們脖子上,而且記得吃完了前面的要轉一轉,後面還有半截兒。」何媽說,「你可以出去吃大魚大肉,洛洛病了,要在家吃些清淡的。」
「真是小看我。」何爸轉向女兒,「你胃口還不好嗎?我煮過水麵,然後拍黃瓜,西紅柿炒雞蛋,好吧?」
何洛和母親看著父親端上桌的三碗所謂麵條,大眼瞪小眼。
「這是糨糊吧?」何洛問。
「你的過水麵忘了過水吧?」何媽伸出筷子撥撥。
「啊呀,光忙著搗蒜拍黃瓜了」何爸辯解道,「還能看出來是麵條的,對吧?」
「看著就沒食慾。」何媽放下筷子,「黏黏糊糊的。」
何洛被熱氣熏的直吸溜鼻子。
「像不像何洛的鼻涕?」何爸問。何媽恰到好處地配上笑聲。
「好歹你也是個文人,注意一下形象。」何洛哭笑不得,明白父母在努力緩和家庭氣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