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山處處埋忠骨

東邊泛起魚肚白的時候，靖城彈盡糧絕，司至信戰死。

「哪怕戰至一兵一卒，也絕不拱手讓城！」司至誠失了左臂，簡單包紮后，繼續頑強抵抗。

又兩個小時，靖城駐軍，全軍覆沒，上到最高指揮官，下到無名小兵，個個慘烈，無一人退縮，無一人投降。斷壁殘垣，石牆上血跡斑斑。

夏雷陣陣，不多時，大雨傾盆而下，沖刷著這座城，乾涸的鮮血，隨著雨水滲入地下，永遠守護著這片土地，以待孕育新的生命。

J軍總司令部，捷報頻傳。

「老師，靖城已經拿下，是否立即發起對譽城的進攻？」小谷恭敬地問道。

他口中的老師，就是J國在Z國戰場的最高指揮官——村上將軍。

「不急。」村上正細心地擦拭著佩刀，「池中那邊怎麼樣？」

「池中和河野被虞城拖住了，沒討到便宜。」說到這個，小谷不免有些幸災樂禍。

「小谷，別忘了我們的任務，池中不順利，於最終的任務大大不利！」村上嚴肅的批評道，「據秘密消息，有一支軍隊正往譽城而去，你負責截斷，全殲，譽城由我指揮。」

「是！」

「還有多久到？」

「快了，兩個小時吧。」知山道，「要不休息一下？」

「不必，繼續趕路，別耽誤了。」

部隊緊趕慢趕，不敢停留片刻。

「停！」司玉深拔出匕首，慢慢向前走去，小心的撥開草葉。

炸彈！

「都別亂動！」司玉深收起匕首，「有埋伏。」

因為擔心被敵軍察覺，隊伍一路上都非常小心，盡量走小路行進，敵軍注意力都在靖城、虞城，不可能注意到奉城的動向，還這麼精準的設下埋伏等他們。

「消息走露了？」知山低聲道，「那現在怎麼辦？」

司玉深沒說話，仔細地觀察著附近的地勢環境，他們所在的位置地勢低平，目光所及之處，根本沒有合適的掩體，而其他的制高點想必已經被佔領了，看來是打算將他們全殲。

前面是雷區，稍稍不注意便會觸發，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撤退，將敵人引到別的地方。

「少佐，他們想撤！」

「急什麼，讓他們撤，跑不了。」小谷一直盯著那邊的動靜，看了一會後，放下望遠鏡，「我給他們選的地方他們不喜歡，那就讓他們自己選一個。」

另一邊，村上也對譽城發起進攻。

「小念送走了嗎？」司督軍問道。

「父親，褚晨已經順利離開譽城，往容城去了。」司至善語氣不太好，「您就放心吧。」

聞言，司督軍瞟了他一眼：「譽城什麼情況你清楚，讓你走還不樂意。」

「走什麼走！」提起這事，司至善似乎更氣了，跟只炸毛的野貓似的，「誰愛走誰走，反正我不走！」

「嗯？這是要當我老子？」司督軍瞪他，什麼語氣？

「我……我不是那意思！」

「行了，該幹嘛幹嘛去！別擱這兒礙眼。」司督軍一臉嫌棄的看著自己的三兒子。

司至善氣鼓鼓地離開，走前倒也沒忘了敬禮。

「督軍，這小子咋了？」李紀笑道，「跟誰欠他錢一樣。」

「別理他，這臭小子，不就是讓他跟著褚晨小念一起走嘛，還不樂意了，在這兒跟他老子耍脾氣呢！」司督軍失笑，「這四個小子，沒一個省心的！」

「靖城那邊還沒有消息嗎？」司督軍嘆了口氣，「城外一批敵軍盯著，想支援也沒法兒。」

司玉深靠在石堆后，上衣被鮮血浸透了大半，不知傷勢如何。

「怎麼樣了？」見到知山貓著腰跑過來，她問道，「有法兒過去嗎？」

「不行。」知山搖頭，「根本沒辦法，咱們沒剩多少人了，對面做足了準備，想將我們全殲。」

還真是看得起他們，大炮都上了好幾架，難怪放任他們後撤，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你的傷怎麼樣？」

「沒事，我還拿得起槍，得拖幾個墊背的不是？」司玉深挑眉笑道，「後悔不？讓你別來非得跟來送死。」

「說的什麼話，跟著你有什麼好後悔的？」知山也笑了，「娶妻隨妻，你在哪兒我就去哪兒。」

當夜J軍在小谷的指揮下，全殲援軍，砍下援軍長官首級，送往譽城。

譽城指揮部。

「督軍，靖城淪陷了！」李紀倉促上報，「守城將士，俱已戰死，無一活口……」

司督軍挺直的身體搖晃了一下，李紀正要扶他，他抬手制止了：「他們是軍人，為國家為百姓戰死沙場，是他們無上的光榮！」

「父，父親……」司至善步伐沉重地走了進來，「二，二姐……二姐，她……」

司至善雙眼通紅，捧著木盒，雙手止不住顫抖，司督軍一轉身，他「撲通」跪在司督軍面前，哭道：「二姐沒了……他們遇到敵方炮軍攻擊……」

司督軍再也站不穩，一把扶上桌角，堪堪站穩，他四子兩女，如今只剩兩子，他最疼愛的小女兒，走在他前頭，還是以如此慘烈的方式！

司督軍彷彿一瞬間蒼老了不少，緩慢地走近。

「您別看了……」司至善穩穩跪著，他怕司督軍看到，更加難受。

「……」司督軍沒理他，小心翼翼地接過木盒，動作輕柔，像抱著小小的嬰孩，一如當年在死人堆里抱起年幼的司玉深。

夜間，村上下令，發起進攻，揚言三日之內，拿下指揮部！

俞元落早在得知靖城被攻時，就離開容城，帶兵開往靖城、譽城，路途遙遠，鐵路盡數被毀，部隊全靠腳力日夜趕路，距離譽城還有相當的一段路程，他事先已經派出一隊輕騎先行前往支援，此刻不知到了沒。

容城，議事廳，眾人正在做最後部署。

「成敗在此一戰，既然他們趁機攻打譽城，那我們就提前實施計劃，也省去了許多麻煩。」司行庭站在會議桌上首位置，背脊挺直，氣勢凌厲，眼神森然，「對於計劃部署，各位還有什麼疑問？」

「沒有！」

「各自領兵，即刻啟程！」

「是！」

司行庭也要出發了，他要去靖城，半月前，他留在平城的人已經出發，與他在靖城匯合，他要奪回靖城，切斷敵軍退路，攔截增援。

「司行庭！」葉棠攔住司行庭，認真地看著他，語氣嚴肅，「虞城交給我，你在靖城集中精力應對村上，我會守好後方，絕不讓一個援軍進入靖城地界。」

「不行，你走了容城怎麼辦？」

「別扯了，哪有我的事，容城有王參謀他們在，足夠！」葉棠道，「我知道你擔心我的安全，但是，我不想躲在你身後，我可以站在你身旁，我有這個資格。」

司行庭輕輕地抱抱她，低聲在她耳邊說道：「你從來都有足夠的資格，是我，私心想把你藏在身後，好了，我同意了。」

「我們一定會取得勝利！」

司行庭剛要出門，就聽到葉棠的話，他轉身看了她一眼，「我知道了。」

他彎唇，輕笑出聲，她這是提前告訴他結果，給他吃顆定心丸。

葉棠、任豫前往虞城，他們的任務是儘快清剿虞城敵軍。

直到她離開這天，才知曉為什麼關卡到城門那段路為什麼坑坑窪窪也不肯修繕，要想進容城，可只有這一條路是安全的，至於其他的，自然是給敵人準備了「驚喜」。

敵軍鐵了心要儘快拿下譽城，攻勢猛烈。

「報告！南城遭遇強攻，請求支援！」

「報告督軍，我去支援！」司至善大聲請命，如今他們已經無將可用了。

司督軍默了一瞬：「去吧，子彈不長眼，千萬要注意！」

臨出門，司至善回頭咧著嘴笑：「您就放心吧，我還得給您養老送終呢，老四可一點都不靠譜，還得看我！」

「我等著！」司督軍走到門口，親自給他整理好軍服衣領，順手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塵。

清晨的陽光溫暖耀眼，明亮的光芒直射下來，年輕軍官身姿筆挺，周身融著一層淡淡的陽光，被拍起的灰塵在空氣中輕輕舞動，再次落在軍官身上……

「去吧。」

後來啊，年輕軍官食言了，如同他的兄長和姐姐，如同千千萬萬將士們，用鮮血澆灌這片滿目瘡痍的河山。

司督軍來不及悲傷，親上前線：「我的兒女們都戰死了，該輪到我這老頭子上了。」

數不清這是第幾天了，譽城將士們都殺紅了眼，卻不肯撤退分毫，就在大家以為譽城守不住時，容城的援軍終於到了，敵軍暫時後撤。

司督軍在看到敵軍撤退的那一刻，徹底的倒了下去，再未醒來。

司氏一族無論男女，皆是驍勇善戰之人，經此一役，司家幾近凋零。

第八師是鄞軍王牌部隊，素來有鐵軍之稱，師長王禹更是身經百戰，作戰經驗極為豐富，池中是什麼人，葉棠非常清楚，虞城能在他手下撐這麼久，王師長功不可沒。

有了葉棠、任豫帶來的援軍，加上葉棠與池中交手數次的經驗，虞城局勢扭轉，形勢大好。

「王師長，咱們得速戰速決，全殲虞城的敵軍，儘快整軍前往譽城。」

「好！」

虞城乘勝追擊，開城追敵，沒給敵軍一絲喘息的機會，毫不留情的發起進攻，活捉池中。

「沒什麼用，沒必要留著他。」反正從他嘴裡是不可能問出什麼的，多少人慘死在他手裡，死都是便宜他了。

「葉小姐，又見面了！」池中沒有一絲恐懼，反而笑著跟葉棠打招呼，「沒想到還是我輸了。」

「動手吧。」葉棠沒理他，面無表情地下令，「你們那麼想攻佔我們的國家，既然這麼喜歡這裡，那就別走了，留下來，給我們的烈士們殉葬吧！」

說完，微微揚了揚手，槍聲落下，周圍出奇的安靜。

起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