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守護（2）

第162章守護（2）

胡敔蝶是在晨光的包裹中醒來的，臉頰可以感受到陽光的溫度，合上的眼皮卻一點兒也不覺得刺眼。她迷糊地睜開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站在逆光中的身影。

陽光將那片薄紗捲起的落地窗染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把那道身影描繪成她無比熟悉的輪廓。

影子從地面延伸至床頭，剛好與她的臉重疊。

胡敔蝶用手背捂住額頭，回憶起昨晚的場景。明明只喝了一瓶啤酒，卻難以抵抗酒精的蠱惑，記憶的末端是沈奕落下的那一吻。

想到這裡，她跑著下床抱住了沈奕，又把頭埋進他的背窩中蹭了蹭，深深地吸了一口他身上的氣味。

聞不到一絲酒氣，只有沐浴露的清香。

沈奕察覺到她醒了，只是還沒來得及發送那條編輯好的信息，身體就被一股力緊緊抱住了。他愣了一瞬，按下手機界面的發送鍵，然後轉身給了她一個早安吻和一個淺淺的笑容。

「醒了？」

不過是蜻蜓點水，看著沈奕嘴角勾起的弧度，她居然很沒志氣地心跳加速了。

「早。」胡敔蝶故作鎮定，她回過神才發現他已經換好了衣服，不再是昨晚的睡衣，也不是他的家居服，「你要出門？」

沈奕伸手順了一下她亂糟糟的頭髮，輕輕點了點頭，「5分鐘后。」

「這麼早？約了誰？去哪兒？去幹嘛？」胡敔蝶驚訝地扔出一連串問題，邊問邊伸手在桌上摸索著手機，撇著嘴解鎖一看，「啊！已經10點啦？」

沈奕被她的反應弄得有些哭笑不得。

昨晚由著她喝了酒，出門前不放心便想過來看看，看到她還在熟睡又不忍叫醒，便等到了現在。

不過，能換來她醒來的一個擁抱，就算要等一天也值得，沈奕想。

胡敔蝶不是不知道他著急出門，也猜到他為了等自己醒來一直在床邊守著，但還是好奇地問了他今天約了誰。

沈奕低聲回答，「沈振華。」

「你……爸爸？」

「昨天一放學我就接到了他的電話，說沈氏那三成股份轉讓書的手續已經辦好了，要我今天就過去簽字。」沈奕的聲音透著不悅的情緒，邊說邊走到衣帽架前取下了一件外套。

胡敔蝶思考了兩秒才問，「你昨天就因為這事不開心？」

「不全是。」沈奕往回走到她面前，雙手一揚把羽絨服披著她的肩上，「昨晚在辦公室聽著羅宏像個唐僧一樣念經的時候也神煩。」

扣上外套的紐扣，胡敔蝶皺著眉看他，「要我陪你一起么？」

沈奕剛想開口，口袋裡的手機便震了起來，他不耐煩地接起，那邊語氣威脅讓他在半個小時內趕過去，說車子已經等在沈宅外面。

「……好。」

沈奕臉色沉鬱地掛了電話，眼神對上胡敔蝶又溫和了些許，「我一個人就行，速去速回。」

胡敔蝶想了想，轉身穿上擺在床邊的拖鞋，跟著他一起出了房門。

客廳里，茶香的熱氣氤氳開來。

沈朝廷將紫砂壺裡的茶倒入白色的茶杯，端起茶杯在鼻子底下聞了聞，一直微斂著的雙眼緩緩抬起，「這麼說，沈延還要再等一個月？」

「倒也沒什麼。」許傑銘舉著杯子，低頭看著裡面自己渾濁的倒影，「如果沈奕配合的話，一個月後研製出來的藥劑，療效會比上一次的強一倍。」

說到這裡，餘光便看見踩著大理石樓梯下樓的兩人，金屬邊框眼鏡上的鏡片反著光。

胡敔蝶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椅上的許傑銘，不同於往日的一身白大褂，剪裁得體的西裝外面是黑色的呢大衣，金絲邊鏡片下的眼神依舊深不見底。

許傑銘的頭向他們的方向稍稍側過，卻又很快轉了回去，低頭抿了一口茶。

「來了。」沈朝廷頭也沒抬，動作嫻熟地繼續沏茶。

沈奕停住腳步，掃了一眼對面沙發坐著的人，神情淡漠地說，「有事跟她講就行，我要出門。」

胡敔蝶還沒有反應過來，沈奕輕輕把她推到了前面，然後快步穿過了客廳。

她懵然地站在原地目送沈奕出了大門，而後尷尬地回頭乾咳了一聲，「那個……我先去刷個牙。」

說完，她逃似的跑進了浴室。

沈朝廷緊繃著臉，收回目光時發現許傑銘望著浴室的方向一臉笑意，他低頭抿了一口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可惜了……那孩子，不是你們要找的人。」

許傑銘一下子僵住，臉上的笑意消失無蹤。

此時，胡敔蝶含著泡沫重複著刷牙的動作，對著鏡子不由得懊惱起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想到許傑銘出現在沈家，他們要談的十有八九是沈奕去美國的事。

不知怎的，她隱約有些不安。

果不其然，胡敔蝶洗漱完出去，許傑銘就開始跟她說沈奕去美國治療的安排，下個月中旬就要出發。當時她下意識想說要一起去，最後還是把那句話咽回了肚子。

吃完午飯，胡敔蝶依舊心不在焉，一個人坐在餐桌前發獃。

「中藥？」許傑銘來到她對面坐下，指了指她手中那杯深褐色的液體。

胡敔蝶回過神，搖了搖頭，「李嫂煮了涼茶讓我喝……」低著頭盯著杯子，沉默了幾秒，抬起頭來對許傑銘微笑，「許醫生，你有什麼事嗎？」

許傑銘伸出放在大衣口袋裡的手，把一個粉色蝴蝶結的盒子推到她面前，「聖誕禮物。」

胡敔蝶有些驚訝。

他們應該不屬於要為對方準備聖誕禮物的關係吧？

「這…」

「就當是我上次說錯話的道歉？」許傑銘語氣輕鬆地解釋。

胡敔蝶愣了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應該是那次勸自己離開沈家的事情，她鬆了口氣，「其實許醫生也沒有說錯……你不用道歉的，更不用送禮物！」

「美國那邊機場的聖誕節氣氛很濃，這是我在候機的時候買的一個小禮物而已。」許傑銘微笑。

胡敔蝶一下難以啟齒，只能尷尬地彎了彎嘴角接過禮物打開，盒子內是一隻戴著聖誕帽迷你小馴鹿，拿出來仔細一看才發現這是一個U盤。

「我想有一天你會用到它……」胡敔蝶沒有注意到，許傑銘的笑容消失了一瞬，話鋒一轉，「你不用擔心，沈奕這一次到美國的試藥，成功的幾率高達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真的？」胡敔蝶詫異地抬起頭。

「我保證。」

許傑銘定定地看著她，看了一陣，又說：「到時候，完整的沈奕就會痊癒回來。」說到這裡他並沒有繼續往下說，而是站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轉身緩步離開。

胡敔蝶來不及細想，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謝謝你，許醫生。」

話音剛落，還沒有等到對方的回應，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幾下，拿出來劃開屏幕一看，胡敔蝶對著界面顯示的信息立刻皺起了眉。

再抬起頭，視線內已沒了人影。

**

咖啡廳放著輕音樂，門口擺著一棵布滿美麗的燈飾的聖誕樹，不少人進來時都要停下腳步拍照。

唐詩菲坐在窗邊，不時低頭看一下手機，桌上的一杯熱焦糖，紋絲未動。

直到從門口看見那圍著紅色圍巾的女孩，唐詩菲急忙站起來朝她招了招手。服務員一路領著女孩來到她對面的座位，放下捧在懷中的菜單。

「一杯冰美式。」胡敔蝶移走面前的菜單。

「好的，請稍等。」

唐詩菲的眉頭輕輕皺了皺，「這麼冷的天，喝冷飲沒事嗎？」

「今天聖誕節……」胡敔蝶掃了一眼四周，轉移話題，「我們好像不是會在這種節日約出來喝咖啡的關係吧？」

「的確不是。」唐詩菲直截了當。

「這種滿大街是情侶的日子，你居然約我來咖啡廳談許諾的事，你真的那麼著急知道不可？」胡敔蝶微笑地說著，一邊觀察著她表情的變化。

「快說正事吧。」唐詩菲冷淡地看著她，「我答應沈奕的事情已經做到了，學校下周就會重新選舉學生會主席。」

胡敔蝶聞言，眉毛微微挑起，「我自然會履行承諾，只不過……」

這時候，服務員端著盤子上來了。

「只不過什麼？」唐詩菲看了一眼浮滿冰塊的咖啡。

胡敔蝶向服務員點了點頭，低聲回答，「只不過，我也答應過許諾會幫他保守秘密。」

「你後悔了？」唐詩菲瞪著她。

胡敔蝶還是保持著微笑，語氣平穩地說，「沒有，不然我今天就不會來了。」

「你今天必須告訴我！」

「OK。」

停頓了一下，胡敔蝶從窗上收回視線，微微眯起眼繼續說，「既然那是許諾的秘密，我想還是由他親自跟你說比較好。」

「他不肯跟我說我才要找的你！」唐詩菲咽了咽口水，憤怒的眼神滲進悲傷，「他和你才認識一年不到，他對你卻比我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還要親密，甚至……」

唐詩菲想到許諾拒絕了她的表白，以及他跟胡敔蝶有著那麼多不能跟自己說的秘密，難以言說的委屈就不受控制地湧上心頭。

「哎哎，不是你想的那樣！」胡敔蝶看著她快哭的表情，連忙提高了音量解釋。

胡敔蝶焦急地站起來，視線飄向不遠處的店門口，捕捉到一個剛踏進門的穿著棕色呢大衣的人影，她翻著白眼揮了揮手，唇型朝著那人無聲地喊了一句，「趕緊的！」

唐詩菲注意到她的動作，轉過頭正好看見許諾往這邊走來。

「你們好好說清楚吧。」胡敔蝶抿嘴一笑，勾著背包從座位中走出來。等到許諾走到她們面前，她伸手拿起了桌上冰美式，遞給他說，「幫你點的咖啡，先冷靜一下。」

許諾冷漠地接過，舌頭頂了一下腮，「你答應我的，別忘了！」

「你先解決這事吧。」胡敔蝶無視他的咬牙切齒，微笑著向兩人揮揮手，「那麼，我先走了。」

唐詩菲很快理清了狀況，對著胡敔蝶離開的背影，咬著唇低語，「她還真是對你很有辦法啊。」

她緩緩抬頭，看著拿著咖啡一動不動站著的許諾。

結果，他笑著說：「阿菲，你會後悔的。」

**

南城，南林醫院。

胡敔蝶從計程車下來，她眯起眼望著略顯荒涼的醫院，呼出了一口白氣。

空氣里的消毒藥水的氣味肆意蔓延，與咖啡店色彩繽紛的聖誕裝飾不同，醫院內是單一寂靜的白色。胡敔蝶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輾轉了許久，終於來到了一間VIP病房的門前。

「你敢再來遲點么？」江寧一看見她推門進來就給她飛了一記白眼。

胡敔蝶一點不客氣地往沙發扔下背包，「經過中堂的時候順便解決了些事情……外面冷死了，您這個躺在被窩裡的人能有點同情心不？」

江寧撇撇嘴，撐著腰坐了起來，「沈奕呢？今天是你們這些小情侶約會的日子，那小子願意讓你一個人來看我這個躺在醫院的孤寡老人？」

「沈奕有事回東城了，不然他也會一起來的。」胡敔蝶無語地瞥了他一眼，邊說邊走到病床前，「不過要不是黎旭，我還想著考完試再來看你呢。」

「黎旭？有那小子啥事？」江寧一臉嫌棄。

「他昨晚打電話給我說老地方通宵，當時我在學校晚修就拒絕了。然後他就抱怨說你最近躺在醫院很頹，今年的平安夜缺了我們倆，氣氛完全嗨不起來。」

話落，胡敔蝶靠近盯著他，仔細端詳了幾秒，「他還真沒騙我，你看起來真的很頹。」

「靠！就那小子多事兒！」江寧彆扭地移開視線。

「不開玩笑了。」胡敔蝶退了兩步靠著沙發，表情認真起來，「發生什麼事了，心情這麼喪？」

「這不都怪你么？」江寧扭頭看向她，露出有點嫌棄的神情，「昨晚不但不接我電話，還無視我的簡訊！你還不承認自己談了戀愛就忘了兄弟？」

胡敔蝶愣了愣，不禁陷入了反思。

昨晚她陪沈奕喝著喝著就睡了過去，早上起來才看到江寧的未接來電和信息。她回復完微信里發來的聖誕祝福后，直接回江寧說下午去醫院看他。

原本她計劃吃完午飯就搭公車直接來南城，結果唐詩菲突然說要見面說清楚許諾的事。所以她讓陸伯送她去中堂把事情解決了，最後自己坐計程車來南林醫院。

這樣一想的話……

「騙誰呢！」

胡敔蝶回過神來，走過去拍了一下江寧的肩膀，「你頹成條鹹魚一樣，就因為我昨晚沒回你信息？」

江寧假裝沒聽到胡敔蝶在說什麼，掀開被子跨出了一條腿，白色的石膏上是五花八門的塗鴉。

「你、你能走嗎？」胡敔蝶下意識伸手想要扶著他。

江寧躲開她，低聲回了句，「我他媽還有一條腿呢。」

胡敔蝶收回了手，只是默默地看著他放下那條沒有石膏的腿，身體向前移動到床的邊緣，將床邊的拐杖併攏合在一起，一手握住拐杖一手扶住床緣，兩手一起支撐用力站了起來。

江寧站穩之後，將拐杖分置身體兩側，準備往門口的方向走。

「去哪兒？」胡敔蝶張望了一下周圍，目光在搜尋著什麼。

江寧沒有回應，雙腿跟著拐杖走。

「…等一下！」胡敔蝶推著輪椅上前一拳打在僵住在門口的那人的腦袋上，一邊拽住他的病號服狠狠一用力，把他整個人按進了輪椅。

江寧愣了愣，又抵抗著想站起來，手死死地抓著拐杖不放。

「靠！江寧你再動一下試試？」胡敔蝶的脾氣就上來了，雙手抓住他的拐杖，「在我面前你他媽逞什麼強？我在這還能讓你一瘸一拐地走？」

江寧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胡敔蝶使勁奪走了他的拐杖放在一邊，想了想，快步走到衣帽架前扯下一件羽絨外套，幫他穿好后又往他的腿上蓋了一張毛毯，最後還想解下自己的圍巾給他繫上。

江寧伸手阻止她，苦笑，「加上這圍巾，我真的成老頭了。」

胡敔蝶撇著嘴走到他身後，一邊推著輪椅一邊說，「你別後悔，外面要命的冷。」

兩人穿過寂靜的長廊，到達了一間掛有重症監護室VIP的病房前。江寧顫抖地將手放在門把上，慢慢地推開了那扇門。

室內空無一人，加濕器吐著煙霧。

胡敔蝶皺了皺眉，猶豫了下才緩緩推著輪椅進去，沒想到在左邊的一面玻璃牆裡，她看到了羅其。

他穿著無菌服躺在各種儀器連接的病床上，臉上套著呼吸器，纏著白色的紗布，只露出了緊閉的眼睛，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怎麼會？」胡敔蝶驚訝地瞪大雙眼，鬆開輪椅走近那面牆。

孟檬不是說羅其已經醒了嗎？

「他們在羅其身上注射了毒品，在他醒來第二天毒癮發作我們才知道。後來醫生又檢查到他體內還有另一種藥物，他那天受不了毒癮暈了過去，到現在一直沒有醒。」

只是幾個關鍵詞，毒品，藥物。

胡敔蝶竭力遏制住內心的恐懼，身體僵硬地轉過來看著江寧，「藥物？」

「具體是什麼還在查。」江寧抬起頭，嘴角掛著慘淡的笑容，「如果當時羅其沒有替我擋那一槍，如果不是我拖了後腿，也許他就可以……」

第一次看到江寧紅了眼眶，他雙手捂住面頰，「我他媽真的過不了自己那一關！」

胡敔蝶從未看見過這樣的江寧，即使在酒吧被人當頭碎一個酒瓶，也一臉無所畏懼的模樣。她慢慢走近將他攬進懷裡，輕輕拍打著他顫抖的背脊，像是在安慰一個無助的孩子。

江寧微微一愣，心裡鄙視著自己矯情，而這個擁抱足夠讓他獲得那麼一點點的心安。

病房裡沉默了一段時間。

「謝謝。」

江寧慢慢抬起胳膊，手停留在胡敔蝶的後背上空，猶豫了一會才又降落到了輪椅的輪子上，貼著她的耳邊小聲說。

聽到他的聲音，胡敔蝶長長呼了一口氣，然後放開了他。

「你說過，你從十歲開始就選擇了那條路。」胡敔蝶蹲下身來，抬頭直視他，「江寧，羅其的事情只是這條路上的其中一道試煉，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跨越它。」

江寧目光微沉，盯著她一會兒，輕聲笑了出來，「你們讀書人都這麼會說的嗎？」

不理他的調侃，胡敔蝶繼續說，「你為一件事情堅持了那麼多年，我卻是很敬佩你，也很羨慕你。」

然而江寧沒有預料到她的反應，收起笑容思考了一會，緩慢地說，「那是因為，我有一定要加人『NL』的理由。徐奕曾經也跟我一樣踏上過這條路，只是後來他遇見了你。」

「我羨慕他。」江寧看著她，微笑著溫和地說，「小敔，很抱歉我沒有早點遇見你。」

「…啊？」

「開玩笑的，很抱歉……我沒有早點幫你找到徐奕。」江寧笑了笑，輕輕嘆了口氣，「你應該也注意到了，羅其被注射毒品和一種不明藥物，情況跟沈奕很像。」

胡敔蝶敏銳地抬頭，「他們到底是什麼人？」

「知道這個對你沒有好處，小敔。」江寧蹙起眉，稍微思量了一下才解釋道，「我兩個月前開始執行任務才慢慢接觸到他們，直到我了解他們和沈家之間的聯繫的時候，你已經和沈奕在一起了。」

「那我能知道什麼？」

「你要勸戒沈奕，一旦完成了治療就徹底擺脫他們。」江寧停頓了一下，目光移向玻璃牆內，「絕對不要好奇真相。」

「…好。」胡敔蝶若有所思。

**

沈奕打電話來的時候，胡敔蝶正在醫院的食堂和江寧吃著晚餐。

「某人查崗來了？」江寧放下筷子，咽下口中的食物。

胡敔蝶按下鎖屏鍵，拿起桌上的熱水喝了一口，「沈奕說讓司機過來接我了，叫我先不要自己回去。」

江寧輕輕嘖了一聲。

在醫院待到六點也不算太晚，但從南城回到北苑確實有一段距離，陸伯來接她的話就可以在路上睡一會兒，胡敔蝶這樣想著。

晚飯過後她把江寧推回了病房，然後把放在包里的聖誕禮物拿出來給了他。

其實他們之間沒有互送禮物的習慣，但黎旭說怕他在醫院待著會悶到發霉，前幾天大夥一起他了送一套遊戲設備。所以她想著剛好作為聖誕禮物，送他一個遊戲專用的頭戴式耳機。

江寧沖著她笑了笑，「我們也有禮物要送你。」

「…你們？」胡敔蝶愣了愣，「怎麼沒跟我提過？我都沒準備給大家。」

「我們存貨多著呢……」江寧話說到一半，嗤嗤一笑，「那個……你不是跟沈奕好上了嘛，我們沒能好好聚在一起慶祝你脫單，所以大伙兒精心挑選了這份禮物給你當做補償！」

聽他這麼說，胡敔蝶倒是想起上次黎旭跟他的初戀在一起的時候，那晚的酒錢全算他的單上了。所以按道理來說，不應該是脫單的人被坑一頓么？

怎麼輪到她這兒，變成收禮物的了？

還沒等她提問，江寧說，「還有上次跟沈家的交易，我們為了完成任務利用你威脅沈奕，我們都還沒跟你道歉呢。」

「道歉？」胡敔蝶對他擺擺手，「都過去了，何況我從來沒怪過你們。」

「那就收下禮物！」江寧咧嘴一笑，「我們每個人都有貢獻，保證是驚喜~」

胡敔蝶猶豫了下，把他給的小盒子放進了包里，又喃喃道，「江寧，我怎麼感覺有你點怪怪的呢？」

而這時，手機收到了陸伯發來的信息。

胡敔蝶站起身背好背包，整理了一下脖子上的圍巾，朝著坐在床上的江寧揮揮手。

「你好好照顧自己，我要回去了。」

「路上小心。」

直到門關上，江寧愣愣地笑了笑，感覺那種找不到出口而鬱結在胸腔的情緒都一下子消失了。他盯著緊閉的房門，眼神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

樓層數不停地閃爍，電梯門打開。

「小敔？」

胡敔蝶走出電梯時，進來的女生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轉身一看，發現是孟檬。

「真的是你啊，你來看江寧嗎？」孟檬按住開門的鍵，兩人隔著一道開著的電梯門面對面站著。

「嗯。」胡敔蝶點頭，「下午來的，現在要回去了。」

「昨晚平安夜黎旭那伙人玩了個通宵，估計現在還癱在床上呢。」孟檬笑著，「我也是結束了兼職才過來的。」

胡敔蝶先是一愣，然後突然想到一個問題，「這陣子都是你們在照顧江寧嗎？」

「傷了一條腿就需要人照顧，那他這些年都白訓練了。」孟檬說，「我來是跟他報告情況呢。」

「報告情況？」胡敔蝶不解地看著她。

「…啊，忘了你沒加入！」孟檬吐了吐舌頭，目光瞥向她身後走來的人，「不說了，我先上去了！下次見咯~」

胡敔蝶側身讓了一下進電梯的人，抬頭時看見孟檬笑著朝自己招手，「小敔！聖誕快樂~」

「聖誕快樂。」她剛說完，電梯門就緩緩關上了。

加入什麼？

胡敔蝶思考著她的話，一邊往大門口走。

當胡敔蝶想起孟檬應該也與那個「NL」有關的時候，她透過旋轉門看見了不遠處站著的沈奕。

沈奕望見她跑來的身影，掐掉了燃到一半的煙。

「怎麼來了？」胡敔蝶飛奔過來摟住了他，圍巾在跑的時候完全散掉后掛在脖子上。

沈奕看著佔滿了他的視野的人，無表情的臉笑了起來，抬手幫她把脖子上的圍巾繞了兩圈。

一陣冷風吹來，把胡敔蝶的鼻尖被凍得有些泛紅，她還是溫柔地微微眯起眼睛，等待著沈奕的回答。而沈奕與她對視著，似乎是在尋找她眼眸中的什麼一樣，注視著她。

最終，他牽起她的手，「回家吧。」

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的時候，胡敔蝶的目光越過沈奕的側臉，正好看見一棵燈光璀璨的聖誕樹。視線回到沈奕身上的時候，她顯然從他身上看出了某種掩飾的不安。

沈奕將她的手藏在口袋裡與她十指相扣，讓她感覺到安全，溫暖，又能猜到他的情緒。

車子繼續前行，窗外的光模糊成一條條色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