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天才在左，瘋子在右（下）

院中眾僕人一陣言不由衷的跪地求饒后，再次恢復安靜，北郭站在原地，腦中回蕩著僕人的最後一言。

回想起夢中女子仰天長嘯的悲鳴以及那轉頭看向自己的萬念俱灰，五指不由自主附上隱隱作痛的心臟。

「驚蟄.」

「世子，奴婢在」

「我想.」

北郭說著看向紅牆外，啟齒一句驚蟄最不願聽到的吩咐：「出去看看.」

「世子！」

這次未等驚蟄說完，北郭已推開院門走了出去，她第一次看到了院外的景緻。

沒有自己想象中的繁華鼎盛，沒有自己書中看到的喧嘩熱鬧，只有觸目憐憫的人煙凋零。

她以為自己醒來看到的哀鴻遍野碎屍滿地是假，她以為自己醒來得到的滿桌珍饈是真。

即便城中沒有了屍骸遍野的戰爭殘留，北郭仍是被風中殘留的血腥味徹底喚醒了現實。

原來，那個女子的絕望是真。

原來，滿城腥雨硝煙瀰漫是真。

不遠處一孩童因戲耍而跌倒在地傳出的哭聲引得北郭回了神，北郭還來不及思考已快步奔了過去，伸手扶起孩童。

正欲檢查孩童身上傷痕，不料額角竟被不知從何處扔來的石子擊中留下一縷鮮血，北郭還未搞清楚狀況，耳邊罵聲已接踵而來。

「你這個叛國者，放開我妹妹！」

「壞人你快放開她！」

又一記石子打在頭上疼痛隨之而來，北郭無動於衷卻被懷中孩童哭喊聲吸引轉頭。

她只是想看看孩童的傷勢，她也只是看到孩童跌倒好心相扶，為何她在孩童眼中看到的全是恐慌與懼怕還有一抹掩藏其下的憎恨。

「你你放開我！你這個壞人！」

「我」

孩童見北郭開口，憋在瞳孔中的眼淚瞬息奪眶而出，仍憑北郭如何解釋，孩童眼中除了恐懼、憎恨已無其他。

那一刻北郭內心衍生的哀傷穿透五臟六腑，張了張嘴竟無法吐出一字半句，直到被驚蟄抱住。

「世子！」

「.」

「你們住手啊！」

「壞人！她是個大壞人！」

「不是！世子不是！你們小小年紀胡說八道！」

「.」

北郭眼看朝自己扔來的石子越來越多，她已記不得孩童什麼時候從自己懷中逃離，身上驚蟄為自己擋下了多少石子。

她只記得被驚蟄一路相護逃離途中路人的匪夷唾罵，以及不斷朝自己扔來的殘葉碎石。

恍惚間她彷彿還能看到街道上遍地亡魂正瞪大雙眸直視自己，那一雙雙灰寂瞳孔中與孩童如出一轍的恨。

直至逃回府中，北郭被驚蟄安置在矮塌前，驚蟄從懷中拿出錦帕小心翼翼拭擦著北郭臉頰上被磕破的傷口，正準備上藥時手臂突然被北郭抓住，驚蟄心下一沉，抬頭對上北郭沉寂幽暗的目光。

「是真的，對嗎？」

「世世子，這當然不.」

驚蟄話未說完便被北郭冷笑打斷，她能感知到北郭握住自己手臂的力道不斷加強，也能看到此刻北郭眸中無以言表的痛苦。

「騙不了自己又何必來騙我」

「世子.」

「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這是北郭未數不多卻記得特別清楚的古文言，她震撼於此話不屈的民族氣節。

她雖無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英雄氣概，但生而為人怎可叛國行如此卑劣之事，她想不明白所以更好奇北堂墨為何這樣做！

「世子.」

「你說我是武學奇才？」

「是，百年難得一見的武學奇才！」

「果然天才和神經病僅一線之隔.」

「啊？」

「我」

北郭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攤開而無力的手掌，總覺得這裡好像差了什麼東西，忽而猛地站起身來朝閣樓外奔去。

「世子.世子你去哪裡！」

驚蟄眼看北郭跑遠，心下擔憂忙跟著北郭追往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