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0章 先下手為強
他說:「許大將軍這些年也算是飛黃騰達了,娶了劉閣老的嫡次女為妻。」
「他能飛黃騰達也不奇怪。」溫南蕁鬆開拳頭,語氣平淡的說。
何明燭繼續說道:「上個月他妻子生了第一個孩子,不過那孩子未足月生產,下生就沒了氣兒。」
「怎麼好端端的會早產?」溫南蕁不解。
何明燭回答:「是因為他妻子出門禮佛,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被衝撞后早產了。」
溫南蕁忍不住冷笑一聲:「作惡多端的人,孩子也會跟著造孽。」
不過嘲諷過後,她沉思下來,嗅到了這件事的不尋常。
許劉氏夫婿乃大將軍,出身閣老之家,不論文武她都是佔了頂尖兒的,這種人在京城十分惹眼,哪有沒眼力見兒的小毛賊敢打劫到她的跟前兒?就算是不要命了也不至於這麼干吧?
不過懷疑歸懷疑,沒有證據支持,她也不好推斷什麼,現在只需要知道許盡川住在哪兒就好,日後報復許家也容易許多。
走過許盡川家門口后,溫南蕁又一次掀開了窗帘,看向了跟在一旁的青桃。
只見青桃兩隻拳頭攥的緊緊的,一張臉陰沉不已,那是溫南蕁從沒見過的青桃,她的眼神之中溢出的恨意,溫南蕁感覺的到。
原先她對青桃就十分信任,現在看見青桃有如此的反應,就知她心裡也是恨許盡川的。
恆郡王府少夫人帶著嫁妝回到恆郡王府的事,很快就引起了孟思屏的注意。
她同何明煜面對面坐著,二人中間擱了個果盤,裡頭有削好的蘋果和未扒皮的橘子。
何明煜拿了個橘子說:「進門的時候不帶嫁妝,回門一趟倒是把嫁妝帶回來了,莫非這溫氏不像傳聞中那樣老實,實則是個厲害茬子?」
孟思屏看了兒子一眼:「如果是個紙糊的,那進門那天又何至於把你打成那個樣子?」
一提起這個何明煜心裡就發堵,將橘子扔回了果盤,氣呼呼的說:「母親提這事做什麼?那天是我喝了酒,腳底下站不穩當,再給我一次機會,被揍的那樣慘的就是她了!」
「行,你最能耐。」孟思屏忍不住勸道:「可如今既然知道她不是老實的,那你做事就要當心些,府裡頭畢竟有外人在,讓發現了不好。」
何明煜冷笑了一聲,一臉的無所謂:「發現了又能如何?父親在家這麼久也沒發現任何異常,她一個剛進門的,能發現什麼去?再說了,就是她發現了我也不怕。我乃王爺的兒子,父親就我和那傻子兩個兒子,傻子不頂事,日後整個王府都是我的,她能把我如何。」
孟思屏又說:「話可不是那麼說的,小心駛得萬年船!你也是,老大不小了,我已經準備給你相看合適的姑娘了,以後不準再胡來了,沒得壞了名聲!」
一提起成親這件事,何明煜只覺得頭都大了,整張臉都好像寫上了一個煩字,說道:「母親你可別啰嗦這事了,前頭才給那傻子找了媳婦,這會兒就別禍害我了。」
「傻孩子,成了親還不好?有媳婦給你操持裡外,豈不舒坦!」
何明煜不耐道:「那是為我操持嗎?那是處處管著我吧!到時候我想做什麼都不自由。」
孟思屏嘴角往下一垮,說道:「煜兒你可不能這樣不懂事,成了親你喜歡哪個丫頭,收進房裡就是了,總比你現在為了名聲一個妾室不敢收好啊!」
「母親你可算了吧,之前你勸我為了有個好名聲,不準抬人做通房,等我結了親事,你怕是又要說為了名聲著想,不准我多收用了!」
「這有什麼不對?」孟思屏左右看了一眼,湊到何明煜旁邊低聲說:「陛下年紀一年比一年大了,我想著立儲也就是這幾年的事了,你要是老實些,那皇位落在你頭上的可能性可不小!你忍幾年等坐了皇位,那後宮佳麗三千可不都是你的,現在急什麼!」
何明煜這些年就是吃著這大餅長大的,自然不像最開始那樣信,但也本能的壓低了聲音。
畢竟這種議論皇儲的事絕對不可傳出去。
「這些年你一直這樣說,可陛下為何還不立儲?他要是想把皇位傳給他那幾個兄弟可如何是好?」
孟思屏擺了擺手:「不可能!先說你父親,陛下沒繼位的時候就沒人支持你父親,這些年過去了,也不會有人如何支持他,和其他幾個王爺比,你父親唯一得力的也就是娶了我這個公主吧!再說你其他的王叔,你三叔和陛下是早年間生了嫌隙的,我的人都查清楚了,兩人做皇子的時候還打起來過!你五叔是個酒囊飯袋,媳婦先後死了三個,一個孩子也沒生下來,皇位要是傳到他身上那豈不是絕了后了!還有你四叔,十年前就進山修道去了,多少年不下山的人,你還指望他來繼承皇位不成?」
這麼數下來,隆康帝這輩還真沒有可做皇上的人選。
孟思屏繼續說道:「再看你三叔的孩子,一個嫡出的閨女,兩個庶出的兒子,都是從武之人,這點倒是不錯,可你別忘了,你那兩個堂兄弟是誰教出來的?是因謀逆而死的方釗!陛下敢封你三叔的兒子嗎?你四叔五叔沒孩子,你大哥是個傻子,你們何家這麼數著手指頭算,皇位只能落在你身上啊!」
其實何明煜是動心的。
那可是當皇上,世上的男人誰不想當皇上?
可他現在還年輕,肚子里揣著的是玩樂的心思,並不著急穿上那身龍袍。
「就算母親這麼說,那我也不著急,畢竟陛下身子骨還強健。」
「你怎麼這樣沒出息?」孟思屏恨鐵不成鋼的瞪了何明煜一眼:「先找到個門第好出身好的姑娘,這是為你的日後鋪路啊!有個得力的岳丈提攜,你的路能好走不少,明白嗎?」
他們母子的談話不為人知,此刻的溫南蕁,正在思索昨天晚上在花園裡聽來的話。
那小廝說,何明煜要在她回門之後動手。
究竟是哪一天呢?是今天晚上,還是明天晚上?
不敲定下具體時間,她連晚上睡覺都不踏實,怕是要撐起一個眼皮來盯著。
無奈之下,她只好吩咐鈴鐺去打聽,結果這一打聽還真就打聽來了消息。
「少夫人,二公子出去喝酒了!聽說是同窗過生辰,剛剛出的門。」
「說了幾點回來了沒?」溫南蕁問。
鈴鐺說:「那二公子倒是沒交代。」
「成,你多注意,他回沒回來都要打聽一下。」溫南蕁回過身往台階上走,邊走邊吩咐道:「春天風大,把院門關嚴,不然夜裡門咯吱咯吱響我睡不踏實。」
那些帶回來的嫁妝此刻都去了箱子堆放在房間里,這溫南蕁才看清,把箱子和黃布一撤,東西簡直大打折扣。
裝在箱子里還顯得多一些,這下也不剩什麼了。
她拿起一支金簪子細瞧了瞧,拔下自己頭上的釵子,用釵尖兒劃了金簪子一道,見裡頭是銅的。
這些銅首飾表面上鍍了一層金,但這也改變不了它本質就是銅的事實。
正要沮喪時,她聽聞何明燭進來了,於是問道:「你可知這些東西,如何能換來些銀錢用?」
對於溫南蕁來說,這恆郡王府是個陌生的地方,她想在這裡站穩腳跟必然要有銀錢可用,復仇方面也和銀錢分不開關係。
而且還有很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她的弟弟方湛遲。
在五年前,她的新婚當日,她那年僅十歲的弟弟被方大將軍派去接母親嚴家的親戚,結果這剛出了門,許盡川就帶兵打了進來,賓客作鳥獸散,方大將軍一面抵擋一面派手下出去尋方湛遲,叫他逃的越遠越好。
現如今已經過去五年,溫南蕁不知弟弟人在何處,甚至不知生死,想在這世上找經歷了五年變化的少年,不亞於大海撈針那樣難,所以銀錢是很重要的。
何明燭蹲下身打量了一番:「字畫和玉器倒是好賣,只是字畫的年份不長,如若都是真跡賣了也不會很多,玉器成色不佳,也不值什麼。首飾的話分出金銀銅,融了再打成新首飾,或者留在手邊。」
「你可有渠道?」
也不知怎的,溫南蕁沒來由的就願意相信這個別人口中的『傻子』。
何明燭笑了一下:「沒有,但是我可以去打聽。」
這一天的晚上風平浪靜,因為臨睡前鈴鐺打聽到,何明煜喝了個爛醉回來,吐了一路,走路都要靠兩個下人扶著,回房便睡下了。
溫南蕁這才算睡了個安穩覺。
第二天何明燭便打聽來了地方,大的鋪面都是有背景的,去那兒不合適,去小一些的鋪子不會被坑。
溫南蕁想到了青桃,從前青桃是她院子里的一等婢女,接人待物很有一套,做事也麻利周全,最重要的是她不是眼皮子淺的人。
於是她讓青桃帶著那些首飾走一趟。
晚上時青桃便和青燕一起回來了,帶著五兩黃金和十七兩的銀子,據青桃交代銅融了將近二十兩,因為不值幾個錢所以按照溫南蕁的吩咐,賣給了那店家,又多換了幾吊錢。
金子是好東西,溫南蕁把金子藏了起來,接著又有些發愁。
畢竟銀子砸在手裡終歸不是穩妥的辦法,應該用銀子生銀子,這才合適。
這個時候,何明燭出了個主意。
「你可以盤一間店面,顧兩個放心的人盯著,做個營生一兩年之內便可回本。」
主意不錯,但盤店面本金不小,溫南蕁手頭這些銀子不可能夠。
而且能信任的可用之人,她也找不出幾個。
所以這個念頭在她心裡成了型,只是暫時不會實行。
昨晚何明煜喝了個爛醉如泥,但不代表今晚何明煜不會出手。
所以溫南蕁打算先下手為強。
西風殘照,雲霞翠軒。
溫南蕁帶著鈴鐺親手做的蝦仁時蔬湯,去找了何祁安。
「兒媳這幾天把棲雲閣裡外收拾了一番,才倒出空來孝敬父親。」
何祁安明白兒媳的意思,嘆了口氣說:「你別同你婆母一般見識,有時候她說什麼,你就全當聽不見,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甭裝在心裡。」
「兒媳要稱婆母一聲母親的,那便是拿婆母當親娘伺候,只是您和母親不住在一處,兒媳也只好分開孝敬您二位了。」溫南蕁殷勤的挽了袖子,為何祁安盛了一碗湯遞過去。
何祁安吹了口熱氣后嘗了嘗,只覺湯味鮮美,蝦肉彈牙泛著絲絲甜味,很對他的胃口,於是連喝三碗,裝湯的盅子都見了底兒。
看何祁安態度很好,也十分滿意,溫南蕁說道:「夫君這兩日表現的很不錯,早晨還寫了兩個大字看,雖說起筆歪歪扭扭,但也算是比往日進步不少了。」
「這都是娶了你進門的好處,我平時忙著,顧不上明燭什麼,有你在他身邊,我是放心的。」
溫南蕁笑著問:「不然父親到棲雲閣去看看夫君吧,他一定會高興的,方才還同兒媳提了父親,說起您小時候帶他練字的事。」
想起何明燭幼時自己帶他寫字的事,何祁安心裡有些泛酸,覺得心疼和愧對自己的兒子,也對不起自己的亡妻,於是站起身道:「成,那我就過去看看他有沒有進步,喝了一肚子湯水,這會兒就當是消食了。」
這會兒出來時,外頭就已經黑天了。
青桃扶著溫南蕁的胳膊走在旁側,就見鈴鐺從對面走來,手裡提著燈籠,行了禮后說:「少夫人可叫婢子好找!」
說完,她走到溫南蕁身邊,低聲說:「門口果然有人鑽進來,穿著一身小廝的衣裳溜進了灶房,婢子便趕緊過來同您說了。」
溫南蕁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來,引著何祁安一路走進棲雲閣。
這會兒何明燭坐在院中賞景,手裡還拿著一卷書,咿咿呀呀的大聲讀著,一行詩要錯上幾個字。
他的存在是為了不叫灶房裡的那個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