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新的一周，天氣又熱了一些，微微的暑氣讓人昏昏欲睡。我坐在教室里，手肘撐在桌面上，望著窗外花壇里大片的綠色發獃。

「璐璐，在想什麼呀？」

我坐直了軟綿綿的身子，揉了揉眼睛，才發現陸辰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的面前。

還好不是那個大惡魔。要知道最近肖莫北總是頻繁地出現在我的幻覺和夢境里。

我無精打采地嘆了口氣。

「我們璐璐怎麼了？」陸辰把藏在身後的一罐冰鎮可樂放在了我的桌上。

「你還好意思問！」我對著陸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順手拉開了可樂罐的拉環。

「不會吧，我又有什麼地方惹到你了嗎？」

陸辰好脾氣地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雙手放在桌面，像個聽話的小學生。

我使勁點了點頭，想起那天在麥當勞讓陸辰目不轉睛的何羽文，心裡沒由來地就有些不舒服，忍不住抱怨道：「誰讓我每次被人欺負的時候你都不出現幫我，就知道練球練球練球！」

「我們璐璐這麼不服輸的妞，誰敢找你的麻煩，吃癟的一定是他啊，還用得著我出馬嗎？」陸辰用修長的手指在我的頭頂一陣亂撥，輕笑出聲。

因為他的舉動，我沒了脾氣，只剩下一點點的心酸。

雖然那天被肖莫北威脅的時候，我滿腦子幻想的都是陸辰能出現，擋在我的前面。但是轉念想想，其實何羽文來借人那天，陸辰不在，反而是一件好事。畢竟在麥當勞的時候，陸辰看何羽文的目光一直讓我十分在意。我一直不敢想，如果有一天他牽起別的女生的手，我該怎麼辦。

「璐璐，又在想什麼呢？」陸辰在我面前晃了晃手說。

「沒什麼。」我抿了一下嘴唇，笑著說。

「那等下一起走吧。」

「哦，好。」我條件反射地答應。

一眨眼就放學了，我收拾好書包和陸辰一起走出了教室。走到花壇邊的時候，看到一個修長的身影站在教學樓出口，我忽然愣住了。

肖莫北站在教學樓出口，直直地看著我和陸辰。開得正盛的花朵在他身後變成絕美的背景。突然，他朝我彎了彎手指。

糟了！我忘了自己已經加入紀檢部，而且今天要參加學生會的周會。

發現我沒跟上的時候，陸辰已經走到兩步開外的地方了。

「怎麼不走了？」他轉過身，奇怪地看著我。

「今天紀檢部有周會，我不能跟你一起回去了。」我朝不遠處的肖莫北努了努嘴，向陸辰解釋道，「我們紀檢部的部長都找上門來了，我先走了。」

側臉再看肖莫北，此刻他正似笑非笑地看著我。

「好吧，那你自己回去的時候小心點。」陸辰看了看肖莫北，又看了看我，也不方便問什麼，把拎在手裡的運動外套甩到肩上，走了。

我看著陸辰遠去的背影，嘆了口氣想，陸辰，如果你知道我是為了躲避學生會副主席何羽文的威脅而投靠了紀檢部長肖莫北，你會怎麼想呢？

其實，這個「靠山」也不一定靠得住吧，我分明是從虎穴跳進了狼窩，這次該不會被他吃掉吧？

我仰起頭，看了一眼已經走到我身邊的肖莫北，越發忐忑不安起來。

「喂，陶璐璐，你的面子很大啊。」從教學樓往多媒體樓走去的路上，肖莫北冷不丁地對我說了一句。

「還好吧，也不是很大啊。」我用雙手捂住臉，比畫了一下。

「我的意思是說，你還真以為參加個周會，身為紀檢部長的我還要親自來接你嗎？」肖莫北額角出現跳動的青筋。

喂，我好像是被你逼進紀檢部的吧！我耷拉著腦袋，暗暗地想。

「部長大人，我還沒弄清楚紀檢部開會的時間，你就體恤一下人家新進幹事嘛！」我苦著臉說。

肖莫北雖然冷哼了一聲，但看他那副表情分明是很受用的。

肖莫北帶著我走進位於多媒體樓二層最南面的一間階梯教室。他倒是很熟絡地直接推門走了進去，我則小心翼翼地跟在他身後。

剛邁進階梯教室的大門，我就愣住了。顯然會議已經開始有一會兒了，全場除了講台上的會議組織者，就只有我和肖莫北是剛進來的。

坐著的四五十號學生會幹事，目光齊刷刷地落在我和肖莫北的身上。

我的腳就像被塗滿了502膠一樣，動彈不得。

「走呀，傻站著幹嗎？」肖莫北單手插在校服褲兜里，非常帥氣地朝我招手說。

「你可不可以小聲點，都已經遲到了！」我壓低聲音對他說道，他也太囂張了吧！

但他完全無視我的好意提醒，轉身走到我身邊，拽著我的手就朝空座位走去。

再看看教室裡面其他女生投過來的目光，我已經感覺到自己的脊樑快要被戳爛了，我就知道跟帥哥親密接觸一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可偏偏肖莫北的力氣又大得讓我無法掙脫。

「快看，莫北學長牽她的手了。」

「那女的是誰啊，以前沒見過啊？」

「對了，聽說肖莫北親自招進了一個新人呢。」

「這個女生好眼熟……啊，對了，經常和陸辰走在一起的就是她，她好像和陸辰很要好。」

其他人的議論傳到我的耳朵里，我只能低著頭，跟著肖莫北往階梯教室後面走去。我偷看了肖莫北一眼，他的背影依舊挺拔，只是他拽著我的手在微微用力，不過也有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吧。

我們在階梯教室偏後的位子坐下來后，會議主持者在講台上尷尬地乾咳了一聲，大家才漸漸把注意力從我們身上移開，會議繼續進行。

「喂，我們為什麼不和大家坐在一塊兒？」我看著離我們有一大截距離的講台，偏過腦袋問肖莫北。

「因為待會兒討論的時候會很吵啊！」肖莫北理所當然地回答。

這傢伙，又開始裝酷了。我從書包里掏出一個記事本，開始仔細地記筆記。雖然加入紀檢部不是我的本意，但是既然已經加入了，就應該做好本職工作。

不一會兒，大家就展開了激烈的討論。因為我是中途加入的，所以完全聽不懂他們到底在討論什麼事情。

我望著眼前桌面上攤著的記事本，根本無從下手，於是想要向肖莫北求助，結果轉過臉一看，卻發現這傢伙趴在桌子上，已經睡著了。

他的腦袋枕在手臂上，深色的制服襯得肌膚勝雪，高挺的鼻樑投下一小片陰影，睫毛微微抖動，像蝴蝶輕顫的翅膀，臉頰在室內燈光下泛出蜜桃般的甜蜜色彩。

不愧是萬人迷啊！

不對，陶璐璐，你在想什麼，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我搖了搖腦袋，然後用筆桿使勁地捅了捅他的胳膊。

「幹嗎？」肖莫北沒有直起身子，只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然後露出一臉不爽的表情。

「喂，好好開會啦，你都沒有在聽。」我壓低了嗓音提醒他。

肖莫北半闔雙眼，深邃的眸中流露出一抹邪惡的光，嘴角上揚道：「不是有你在嗎？有你記就可以了，不然你以為我招你進來是幹什麼的？」說完，他調整了一下睡姿重新睡過去了。

我一愣，猛然醒悟。肖莫北，你這個大惡魔，我就知道你讓我進紀檢部是想折磨我！

加入紀檢部一星期後，肖莫北安排我單獨執行課間眼保健操檢查任務。

離第二節物理課還有五分鐘才結束，我已經從抽屜里拿出紀檢袖章戴在了手臂上，順便把記分冊夾在腋下，隨時準備等這節課一結束就衝出去。

「喂，你尿急啊？」秋秋見我坐立不安的模樣，壞笑著湊過來。

「討厭！」我沒心情跟秋秋貧嘴，腦子裡只想著如何以最短的時間衝到高年級的樓層。

「怎麼了？」

「我跟你說啊，肖莫北這個部長完全不管事情的，之前一直是副部長在負責紀檢部的事務，現在我這個新人加入了，所有瑣碎的事情都落到了我的頭上，他還美其名曰，鍛煉新人。」

「這麼慘？」秋秋同情地看著我。

「嗯。像打掃紀檢部辦公室之類的事情就不說了，光這個課間眼保健操檢查就要了我半條命。」

「肖莫北真的什麼事情也不做嗎？」

「他做倒是做一些，不過都是用嘴指揮我做。」想到這裡我就覺得頭痛。

「璐璐這裡……璐璐那裡……是這樣嗎？」秋秋學著肖莫北冷冰冰的樣子說。

「哈哈哈。」我被秋秋逗笑了。

說話間，老師已經在講台上宣布下課。

「不和你說了，我去檢查了，回來再聊啊。」告別秋秋，我急急忙忙地跑出了教室。

進入紀檢部我才發現，學校的檢查工作其實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累不說，碰上不配合的同學更是抓狂。還好今天檢查課間眼保健操還算比較順利，可等我趕回教室的時候也已經筋疲力盡了。

我趴在課桌上，大口地喘著粗氣，一口氣上下三層樓，還真的是很考驗人的體力。

身邊的秋秋好心地幫我順著氣，用同情的眼光打量著我，嘴巴微微張開了一下又抿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怎麼了？」我已經緩過些勁來，問道。

「璐璐，有些話我也不知道該不該說。」她轉過頭，在教室里看了一圈，又降低了些音量說道。

「說唄，有什麼不能說的呀？」

「你才加入紀檢部一周，大家已經對你有些不滿了。」秋秋的表情顯得很為難。

「什麼不滿？」我好奇地問。

秋秋剛準備跟我細說是怎麼回事，任課老師手裡捧著課本走進了教室，一眼就看見頭埋得很低正在交頭接耳的我們，立即投來警告的目光。我們連忙坐直了身體，不敢再說話。

一天的課下來，我一直沒機會跟秋秋繼續聊上午的話題，就這麼一直等到放學，到了各班值日生留下來做清潔的時間。

「一起回家嗎？」秋秋收拾好書包后，拍了拍我，問。

周五陸辰要訓練到很晚，通常我都是和秋秋一起回家。

「不行呀，我還得去檢查衛生呢。」我來不及跟秋秋多說什麼，拿上各班的檢查表就出了教室。這周輪到檢查我們一年級包干區的衛生清掃情況。

要檢查的範圍，其實就是我們教室所在的教學樓和隔壁實驗樓之間的一塊區域，還有教學樓通向操場的一條通道。

走出教室，就看見外面有不少同學在做清潔，可是根本沒有一個在好好地做。兩個男生把掃帚當劍使，嘴裡「哼哼哈哈」地叫著在打鬧；還有三個女生手裡拿著工具，卻聚在牆角聊天，半天都沒有動；還有人乾脆捧著本小說在看。

「唉。」我嘆了口氣，朝那些同學走去。

「可以麻煩你們好好打掃嗎？不要再聊天了。」我誠懇地對那些女生說道。

「你是誰呀？」一個女生語氣不太好地反問我。

「她是紀檢部的啦，我們快點幹活吧。」另一個女生扯了扯她的衣袖阻止她。

「是啊，是啊，快點幹完就可以早點回家了。」第三個女生附和道。

「操場入口的運動器械那兒也要打掃到哦。」我最後提醒了一下就準備走了。誰知道我才轉身，身後就傳來女生們偷笑的聲音。

「還真把自己當回事啦？剛進紀檢部而已，就拽上天了。」說完還怪腔怪調地學了一遍我剛才說的話。

聽到她們的對話，我僵在了原地。

「噓，你小聲點！」

「怕什麼……誰不知道她那些故意搭訕肖莫北的小伎倆，那天我們在『漢堡王』都親眼看見了。」

「本來清掃態度這一項我是可以扣你們班級分數的，但是，只要你們在離開之前掃乾淨就行了。」我停下腳步，咬了咬牙，盡量用平靜的語調說道，然後轉身離開。

我現在才明白，早上秋秋想跟我說的大概就是這些吧。

早就說了，我不想加入什麼紀檢部，這回可好，現在被弄得裡外不是人了。

我已經惹了太多的麻煩，能忍就忍吧，受點委屈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只要能順利完成工作就行了，我在心裡這麼安慰自己。

接著我又去阻止那兩個打鬧的男生，結果差點被他們的掃帚拍到臉。

等我吃了無數白眼，忙出一身汗后，終於，大家都在認真地清掃了，我又大致檢查了一遍，確認不會有大問題了，於是準備收拾收拾回家。

突然，手機響了起來。我拿出手機一看，屏幕上顯示的是個陌生號碼。

「你好，請問你是？」接通電話，我禮貌地問道。

「是我。」

熟悉的聲音讓我不寒而慄，這短短的兩個字就足以讓我分辨出聲音的主人。

「肖莫北？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號碼？」

「紀檢部的檔案裡面寫了。你現在在哪裡？」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氣。

「我在檢查衛生。」我的心情早就煩躁不已，說話也沒什麼好口氣。

「現在馬上來紀檢部，有急事。」

命令的口吻讓我連拒絕的話都說不出口。一想到我之所以會被人誤解，完全都是因為肖莫北，我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

「不去！我現在沒空！」我咬牙說道。

電話那邊傳來倒抽一口冷氣的聲音，然後他一字一句地說：「陶璐璐，你再說一次試試看？」

「我就是不來，你要怎麼樣？我本來就不想去什麼紀檢部，是你硬要拉我加入，現在好了，大家都說我是靠你的關係才進去的。肖莫北，我不是你，更不是何羽文，我沒有你們那麼強勢，我現在完全就是有口難辯，這一切都在你的計劃之內是不是？你看我丟人，被人排擠，是不是特高興、特有成就感啊？」一口氣說完，連我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電話那端一時間很安靜，安靜得有些詭異。

「你真這麼想？」半晌，肖莫北打破沉默。

我低著頭，沒有吭聲。

「我以前以為你只是沒什麼自信，沒想到腦子也這麼不好使。你覺得我招一個又笨又沒自信的傻瓜進紀檢部真的是因為好玩啊？告訴你，我沒那個閑心做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肖莫北說話的口氣越來越冷，「還有，嘴長在人家身上，你管他們怎麼說，你只要記住我招你進紀檢部，就是相信你有這個能力。有我在，你怕什麼啊！」

話音一落，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整個人都蒙了，腦子裡面只有他最後那句「有我在，你怕什麼啊！」

他說要我不要怕，雖然語氣很冷，卻讓我覺得有點欣慰。難道他這是在維護我？

我恍恍惚惚地邊走邊想，剛要走進教室，就看到門口的花壇里有一個反光的白色物體，走近一看，竟然是一個易拉罐。我把易拉罐撿起來丟進垃圾桶，這才發現，我們班負責清掃花壇的人一直沒有出現過。

於是我匆匆跑進教室，果然看見今天值日的女生正坐在位子上玩手機。

「花壇你掃過了？」我走上前問道。

女生看見我，有些慌張，把手機反扣在桌上。

「掃……掃過了啊……」

「我剛剛還在裡面撿了個易拉罐呢，真的掃過了？」

「不就是個易拉罐嗎？大驚小怪什麼，撿起來丟掉就好了啊。」被我揭穿，女生臉色一變。

我實在是不明白，怎麼做錯事還有理了，可礙於是同班同學，只能好聲好氣地勸道：「我已經幫你丟掉了，不過你還是應該好好清掃一下，畢竟學校馬上要參評四星學校了。」

「陶璐璐，你少在那擺架子了，花壇我就是掃過了，愛信不信！」女生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突然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我的心瞬間就沉了下去，紀檢部這份工作本來就不適合我，我沒有肖莫北的魄力。只是我沒想到，別人不理解我、刁難我也就算了，為什麼自己班上的同學也這麼不支持我？越想我越覺得委屈。

「既然你說你打掃過了，那你和我一起去檢查，再查出什麼問題，我就直接扣分了。」

被自己班級的同學為難，我心裡酸得要命，但還是裝出一臉平靜的模樣。

教室里那些還沒走的同學也圍了過來，有的幫我，有的幫她，七嘴八舌地吵起來。

「璐璐，你別老說扣分扣分的，大家都是一個班的，扣了自己班的分，你臉上也沒光。」大多數人還是站在那個女生一邊。

「陶璐璐，我就跟你把話挑明了吧，我就是看不慣你，加入紀檢部才一個星期，就忘了自己是哪個班的了吧？」聽見有人幫腔，女生更來勁了。

「你什麼意思？」我實在是不能理解她的話。

「前天的課間操，是你偷偷告訴老師我沒有好好做的，還扣了我的分吧？因為你打小報告，結果我要把學生手冊罰抄一遍！」女生說完，臉都氣紅了。

「那天好多班級都扣分了，又不只是你一個人。」我回憶了一下，前天課間操我們班確實扣分了，不過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