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夜話(二)

第六章 夜話(二)

他們這邊幾位說得熱鬧,那邊蔡家的小院里,章清兒正等著她家相公回來呢。方才她退去了裙釵,捲起了袖子。果然見小臂上一條青黑sè的細痕,高高的腫起來,周圍的皮膚似乎也都斑紅點點。她本想等蔡婓回來給自己上藥的,可左等右等,還是等不到人影,胳膊上這條黑痕倒是被風一吹還疼得緊,便自己坐在桌邊準備拿銀釵先挑破了淤血,再來抹葯。

正剛剛拿起銀釵,就聽見門外傳來腳步聲,章清兒心中一喜,莫不是相公回來了?趕緊著,也顧不得自己還光著一隻胳膊就走到門口去拉開大門。

「阿……」她的後半字生生的又被吞了回去:「林歌,你來做什麼?」

「我來看看你。」林歌上下這麼一抬眼,就看見了她胳膊上的傷:「這是……他竟然敢傷你!」林歌勃然大怒。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他在哪裡,我要找他說理。」

「哎呀,不是他!」章清兒用力掙開他,卻又把胳膊甩動的疼,林歌看了更是心疼得緊:「他果然對你不好,你就該對我說。」

「沒有的事情。」章清兒怕驚擾了院外萬一有誰路過,傳出些風言風語不好聽。還是把他放了進來門帶上:「我這裡沒茶沒座的。你有什麼事情就說吧,你家娘子要是找過來了,我可不知道怎麼說。」

「她已經睡熟了。」林歌胸有成竹的道:「你的傷……」

「我沒事。」章清兒徑自走到梳妝台前,自己取了銀釵在燭火上略微劃了一下然後就把胳膊上那條黑線挑破了,順著破口,一絲淤血慢慢流了出來:「自己不小心碰了一下。」

「你騙我。」林歌看著她處理傷口,心裡好似堵著一樣難受:「這是被人傷了,而且能傷到你的內力絕不會差。如果不是你相公的話,那也是他們扇子門的人欺負你,是不是?」

章清兒抹好了藥膏,覺得不那麼疼了便把挽起來的袖子重放下:「好了,我沒事了。你也不用亂猜,我在這裡好得很。你快回去歇著吧。」林歌哪裡捨得走,但章清兒卻故意扭過頭去不看他,叫他在這裡呆著也尷尬不得不自己走了。

好容易送走了這位爺,章清兒自己又重新點上了一根蠟燭,就坐在桌邊等她相公回來。坐著坐著,眼皮兒卻開始上下打架了,慢慢的,頭一垂,便要撲倒在桌子上了。

等她趴在桌子上睡了去,一個穿著夜行衣的蒙面人悄悄地從後窗翻了進來,只見他躡手躡腳的半蹲著到了這圓桌邊上,對著蠟燭輕輕地一吹,將蠟燭熄滅了之後才伸手去攬住這熟睡中佳人的纖腰,一邊動手還一邊低低淺笑:「嘿嘿,江南有名的冷美人,今兒可算是到手了。」他這兒話音未落,冷不防那正在「熟睡」中的章清兒右手握拳對準這蒙面人的腰腹便是一拳轟去。

「好狡詐的小娘子!」蒙面人倒是反應快,發覺她乃是裝睡之後順勢把她一推,自己借力向後一跳躲開了這危險的一拳。

章清兒雖然被他推了一把,腳下卻並未移動半分,見這一拳落空了之後便馬上起身,雖然四周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見,但卻擺好了架勢,小心翼翼的等待著對方露出破綻。

那蒙面人倒也是個有耐心的,也不知躲到哪兒去了半天沒有一點兒聲響。章清兒卻絲毫不敢懈怠,她知道能夠在這夜半時分遷入到這扇子門後院來的絕不是一般的採花賊,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一個扎手的點子。

她一寸一寸的向外挪動著,試圖能夠找到一個可觀察的方位,正在這移動中,忽然一雙手撲上來又掐住了她的腰:「冷美人,還真扎手呢。」這油腔滑調的聲音她在本門內絕未聽到過,因此不會是本門的弟子。章清兒冷哼一聲,化掌為刀,斜簽著便砍向身後。

「哎喲。」蒙面人一低頭恰好躲過這一招,雙手卻更無恥的從腰間向下一扯,摸著了章清兒腰后。

「無恥!」章清兒幾時受過這樣的恥辱,一個迴旋腿踢了過去。只聽得一堆木器破碎的聲音,也不知道她是踢碎了什麼傢具。那蒙面人的笑聲卻又遠了一點:「有趣有趣,又圓又翹,果然是人妻的好。」

「yin賊!」章清兒循聲連踢帶打,可是總是慢了半拍,等她一腳踹到牆上的時候,那蒙面yin賊已經摸到了窗邊又原樣畫葫蘆翻了出去。

「混蛋!」章清兒連蹦帶跳的也翻了窗戶出去,可是卻只能看見那蒙面人在屋頂上蹦蹦跳跳的身影。

「混蛋,站住!」章清兒也跳上房頂,可是剛才那踢著牆的那一腳用力實在太大,跑動起來只能一瘸一拐的,三兩下就被那yin賊甩開了距離。

蒙面yin賊得意洋洋的跑著,還不是回頭用言語調戲後面追趕的章清兒兩句。氣得她五內俱焚,可是也只能徒喚奈何。

這時一個白衣影子也竄上了房頂,章清兒一看大喜過望:「夫人,抓住這賊!」

那蒙面yin賊也曉得貝夫人不是好惹的,平地里一個雲梯縱飛起半丈高,空中一旋身子:「貝夫人,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下次再來您房中偷香竊玉,哈哈哈哈!」

貝夫人不為他言語所動,只從懷裡摸出幾枚彈珠,素手一揚,那正以為拉開了距離便可以安枕無憂的蒙面yin賊便「哎呀」一聲掉在了瓦房上。貝夫人這才動身追去,可沒想到的是,那yin賊就地一打滾后,還沒等貝夫人靠近,就從懷裡摸出一個鐵疙瘩向著貝夫人來的方向一丟。「砰」的一聲悶響之後但見一陣煙霧騰起,等到貝夫人穿過煙霧,那蒙面yin賊已經無影無蹤了。

章清兒一瘸一拐的追了上來:「夫人,夫人。」

「讓他跑了。」貝夫人扶住她;「你如何?哪裡受傷了?」

「不要緊,都是些皮外傷。」章清兒借著夫人的胳膊在瓦片上站穩了:「我聞著蠟燭的香味似乎有些異常,便屏息凝神裝睡。結果他果然進來……想……」

「幸虧你機靈。」貝夫人扶著她下了瓦房:「阿蔡呢?他在哪裡?」

不提阿蔡倒還罷了,一提阿蔡章清兒簡直是眼淚汪汪的:若是那沒心肝的曉得晚上回來睡覺,自己會受到這難以啟齒的大辱么?

心裡這樣埋怨著,章清兒卻還強作歡顏:「我也不曉得……怕是徐師妹那邊的事情他還沒有料理完吧,所以還不曾回來。」

貝夫人「哦」了一聲,叫來一名伺候的小弟子,讓她去徐葉子住處那裡看看,阿蔡等人是否還在,如果還在,便都叫來。

吩咐過了,貝夫人轉身取了一些跌打葯,讓章清兒坐在椅子上自己要來給她腳上抹葯。唬得章清兒連連后躲,哪裡敢讓夫人如此。還是貝夫人一把把她按住:「你們這些同門姐妹在我心中都是一般的。你欺負了葉子我要罰你,但如果她們糾合起來要欺負你是個外邊嫁進來的,我也會責罰他們。」聽了她這話,章清兒心弦一動,竟然眼眶有些發熱。

這時有弟子來稟報了:「夫人,蔡師兄等諸位都來了。」

貝夫人和章清兒一同看過去,只見門外來的人可真不少,蔡婓和李瀟帶頭,後面跟著鄒嬿扶著熊綺。

「見過夫人。」四人先行了一禮,蔡婓又忍不住看他媳婦:「娘子,你怎麼了。」章清兒把頭偏到一邊:「我好著呢。」

「小兩口生氣了。」貝夫人把藥瓶塞到蔡婓手上;「自家媳婦自家料理吧。」她悠悠的轉回身坐下了,李瀟探頭探腦看了一陣子:「夫人,您把我們叫來,不是看大師兄家的家務事吧。」

「當然不是。」貝夫人今晚也不打算睡了,她命人給自己沏了一壺濃茶,釅的很:「剛才院子里鬧賊了,找你們來就是說這個事兒——不過在說賊的事情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提醒你們幾句。」

「請夫人明示。」連著蔡婓在內四個人一起行禮。貝夫人掃視了他們一眼之後方才道:「我知道你們和徐葉子都是情同手足的好兄弟好姐妹,本門之間也推崇這種視若手足的情誼。但是,情誼歸情誼,規矩歸規矩。徐葉子不守門規醉酒上房生事,章清兒是奉了我的命令去的。這一點我要先同你們講清楚,明白了嗎?」

「是,夫人。」四人再一次行禮,貝夫人越過李瀟的肩膀:「綺兒,你聽明白了嗎?」

「是的,夫人,聽明白了。」熊綺很淡定的回答道:「徐葉子確實有錯在先,夫人說的很對。」

「當然,章清兒出手過重,傷了葉子。我自有處分對她。明天我會讓她去向葉子賠禮道歉,至於以後是關禁閉還是抄寫經文……」貝夫人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她今晚捉賊也受傷了,就等傷好了再議吧。」

章清兒心裡舒了一口氣,還好沒有讓她去做雜役。她自從嫁進來了哪一天在門裡不是風風光光的,人人都敬畏。要是被貶去做雜役,哪怕是只有一天,她也吃不消人們的指指點點。

蔡婓也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別看他在外面把胸脯拍的震天響,其實心裏面可沒底呢。

熊綺卻道:「夫人,我替葉子向您求個情。章清兒雖然打傷了葉子,但是她動手卻不是錯,職責所在,在所難免。這關禁閉或者是抄經文都不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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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風雲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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