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二十三 【鳳凰儔,邙山墜】
此後幾天,都沒有下雨。
而秦無爭也終於不用再去那個勞什子的天機閣吹風。
他終於是有了閑暇可以陪著自家小師姐每天去參加比試,並在台下吶喊助威,順便接受在場所有人的羨慕嫉妒恨的眼神。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人太多了,秦無爭常常需要時刻保持自己的jing神力集中,否則一不小心就很容易被人擠到擂台底下去。
經過了連續四天的奮戰,各派大比也是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原本參加大比的一百二十八人,到了現在也是只剩下了八人。
而隨著比試的進行,蘇錦因為每戰都是輕鬆取勝,再加上她姿容絕sè,蘇錦已經儼然成為了九派弟子,尤其是男弟子眼中的天仙人物了,每一次蘇錦的比試,都絕對會比上一輪的觀看人數多一倍,以至於到了後來,翠微閣不得不臨時清理出了地方,讓蘇錦比試的時候專用,否則的話,怕是有些人要活生生被擠死了。
今ri八進四的比試,蘇錦位於地字型大小擂台,也就是那個翠微閣專門清理出來的場地,台下的觀眾自然是人滿為患,那震天的呼和聲,完全讓人忘記了旁邊還有三個擂台也要進行比試。
「肅靜,肅靜。」面對如海的人cháo,主持仲裁的來者翠微閣的長老不得不連連咳嗽了幾聲,「今次是九派大比第五輪,由二十一號來自於大風宗的蘇錦對陣一百零三號來自於九幽殿的劉伶,請兩位速速上場,若在一炷香內不到者,算作自動放棄。」
這當然也只是場面話,這樣的大比,參與者早就已經在場下等候了,不說那個劉伶,蘇錦蘇仙子可是大家都盯著呢。
只是此時又出現了一幕大家最不願意看到的畫面,那就是有一個無比憊懶的傢伙將自己那隻臟手毛手毛腳地在蘇仙子的肩上拍了拍,還說了幾句什麼加油之類的話。
要是別的什麼阿貓阿狗敢在大家面前這麼對蘇仙子無禮,就算九大派講究不與人結怨,上天有好生之德,也受不了將他的腦袋打的桃花開。
可無奈眼下這個人偏偏是蘇仙子的師弟,大家也只好捏著鼻子忍下了。
只是私下裡,幾乎所有人都在腹誹,蘇仙子那樣高潔美麗的人兒,怎麼會有這麼個師弟?
秦無爭全然不在乎全場shè來的無數道近乎殺人的眼神,他反而有些享受似的朝四周圍點了點頭。
「好了,再作怪,下次我就不讓你來了。」蘇錦眼看秦無爭還在那裡裝模作樣,連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這個臭傢伙,也真是的。
雖然自己不在乎,但大庭廣眾,總要給師門留幾分顏面的。
「是,是,是,阿錦。」秦無爭連連點頭,最後輕聲叫了蘇錦的小名。
哈哈,當著那麼多羨慕嫉妒恨的眼神喊自家師姐的小名,那感覺怎麼一個好字了得。
哼,都給我羨慕嫉妒恨去吧,誰叫你們沒有老子命好?
蘇錦款款走上擂台,一身紅衣,風姿無雙。
台下頓時就又是一片喧鬧聲,有幾個人甚至連連無賴地大喊,不行了,不行了,要死要死,蘇仙子,我要死了,我暈了,快來扶我一把。
對於這樣的人,大家自然是默默地將他放倒,然後狠狠踩上幾腳。
而反觀另一邊,蘇錦的對手上台,卻是沒有引起多大的反響。
大家甚至都忽略了蘇錦還有個對手,反正也不過是被蘇仙子幾下打下台的貨sè,不如自己認輸算了。
蘇錦的對手是一個青年男子,一頭長發凌亂地披著,像是剛剛睡醒,而最重要的是,他竟然沒遮住自己的臉。
要知道這個傢伙可是九幽殿的人,九幽殿素來以行事詭秘狠辣著稱,九幽殿門下,從宗主到普通弟子,幾乎都是清一sè的斗笠面紗,不讓人看到自己的面容。
曾經有人說過一句藏頭露尾,算什麼名門正派,結果那個人被那一代的九幽殿殿主當場出手格殺,導致此後再也沒人敢說這一句話。
可以說你要認別派的弟子可能還比較難認,但九幽殿的弟子,你只要找找人群裡帶斗笠面紗,一身yin氣的,就絕對是了。
可這個劉伶卻是個異類,他臉上竟然什麼遮掩都沒有,就那麼鬆鬆垮垮的走上了台。
從他那凌亂地步伐,以及飄忽的眼神來看,這傢伙好像還沒睡醒?
「嗝……在下……嗝……劉伶……嗝……」更驚人的是,他見到蘇錦竟然還在打酒嗝,「那個……嗝……酒喝多了……嗝……」
此話一出,場下一片鬨笑,這個傢伙竟然是九幽殿的傳人?
還闖進了前八?
秦無爭也笑的肚子痛,這傢伙也是個妙人,那風範和自己那個酒鬼師父有的一拼,要是一會兒有暇倒是可以結識一下,少不得又是一個好朋友。
只是秦無爭看了一會,卻忽然發現自家小師姐沒有笑,反而秀眉緊皺。
這是什麼狀況?難道這是個難纏的對手?
要知道蘇錦前幾場比試,沒有一次是露出過這樣凝重的表情的。
蘇錦當然有必要認真對待,別人或許不知道,她卻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面前的這個醉態可掬的男子是何等樣的可怕人物。
在大比之前的準備階段,宗門裡給出的這一次大比人物選里,這個傢伙的可怕程度僅次於天驕駱遠山。
那本記錄了這一代的青年才俊的冊子上,對於這個人的描述只有一句話:似醉實狂,不可測。
不可測!!!
光是這三個字,就足以引起蘇錦的jing惕了。
「在下蘇錦,還請劉道友指教。」蘇錦緩緩抬手,一身大風決已經提了起來,隨時防備著對面的男子的襲擊。
「好說,蘇師妹絕代佳人,我一定手下留情,哈哈。」劉伶醉醺醺的笑著,也不忽然出手,而是掏出了一個酒葫蘆又大喝了一口。
這個舉動實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很多人都暗想,這個劉伶也是個憐香惜玉之輩啊,這是要喝兩口酒,直接躺下認輸的意思啊。
蘇錦也看的有些愕然,想不到這世上還有比自己那個師弟還要不靠譜的人,但她卻還是沒有放鬆jing惕。
這個劉伶能得到師門那樣的重視,必然有其不凡之處,絕不是一個貪香好sè之輩。
某個貪香好sè之輩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看著台上還在喝酒的劉伶,暗罵了一聲無恥。
這個傢伙討好自家師姐的手段倒是高明,不可不防,不可不防啊。
「哈哈,好酒啊。」劉伶喝了一會兒,忽然大笑了起來,「我既已醉,不如歸去,不如歸去啊。」
不如歸去?
這傢伙還真的要直接認輸啊?
大家都暗罵他無恥,但不得不說這一招妙啊。
而劉伶也真的好像是要認輸了,那酒葫蘆隨手一丟,就要朝地上躺去。
但那酒葫蘆一出手,有些人就感覺到了不對了。
那酒葫蘆沒有直直地掉到地上,反而像是有一股風在拖著它一般,朝著蘇錦飛了過去。
而劉伶,說是要歸去,那人卻是怎麼也不倒,雙手揮舞著,隱隱的竟有些章法,像是……
在cāo縱著那酒葫蘆。
這一手……
蘇錦也是一驚,但面sè不變,她早已在暗暗防備著劉伶,此刻見那一隻酒葫蘆飛來,她全身法決一轉,抬手便是兩道風咒打了過去。
只聽得平地乍起風雷聲,兩股淡青sè的風障便朝著那一隻酒葫蘆卷了過去。
台上這乍起的變化,台下也是驚叫連連。
誰也想不到那酒鬼劉伶還真的敢出手,一出手竟然還用一個酒葫蘆,那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酒葫蘆,竟然是他的法寶。
九大門派人數眾多,除了大部分人用劍以外,少部分人為了凸顯自己卓爾不群,用琴,箏,鼓,瑟等樂器做法寶是有的,用刀槍斧戟等兵器做法寶也是有的,但用酒葫蘆做法寶那真是聞所未聞,隱隱已經可以和昔年某個用骰子做法寶的先輩相提並論了。
蘇錦道法高深,小小年紀便已有風勢之境,縱然是大風宗最簡單的兩道風咒打出去,也是隱隱有風雷之聲,之前那些對手,無不是被這小小的風咒打敗的。
就是不知道今天這個劉伶能不能擋得住這風咒。
「來得好,來得好。」劉伶見那風咒刮向自己的法寶也不動容,醉醺醺地在那裡晃了幾步,手一陣亂擺,長吟一聲,「我醉yu眠君且去。」
那酒葫蘆便迎風長了三寸,那原本平平無奇的葫蘆表面,隱隱泛起一層幽幽的光,輕而易舉地就破了那呼嘯而來的風咒,朝著蘇錦繼續飛了過去。
蘇錦神sè不變,一張嬌俏的小臉容光煥發,對著那飛來的葫蘆只嬌喝了一個起字,便有無數道的青sè的風從她的體表流出,一點神光從她的眉心飛shè而出,迅速在那些風裡飛張,最後形成一道火紅sè的朱綾在蘇錦的身旁不斷飛旋著。
蘇錦也是終於祭出了她的法寶,鳳凰儔。(看到這裡有些看官不免覺得小師姐的法寶和田靈兒很像,我也沒辦法,當年太喜歡田靈兒了,無奈張小凡不成事,我就只好自己來了,哈哈。)
她這法寶卻也是不同於凡俗的長劍兵器,而是一卷朱綾,昔年他那個酒鬼師父有一次醉酒後對她說,女孩兒家的用什麼刀兵,恁的煞了風景,用這個吧。
說完就取出了那一卷朱綾給了蘇錦,當時蘇錦還不滿意,老酒鬼就說,我這是九天凰鳥的羽翼化成的絕世奇珍,你這小丫頭不識好,硬生生給她煉成了本命法寶。
經過了這麼多年的修鍊,蘇錦自然是知道那朱綾的厲害,再加上她以自己元氣多年溫養,早已經是神兵利刃般的存在,莫要說什麼酒葫蘆了,就算是真的傳說中的名劍來了,她也敢碰一碰。
只聽得蘇錦又是一聲嬌喝,那朱綾再長三寸,隨著蘇錦的素指一揮,猶如一道烈烈燃燒的火焰一般朝著那一隻酒葫蘆對撞了過去。
舞動如鳳,飄飛如凰,故名鳳凰儔。
「嘭——」出乎蘇錦意料的是,那泛著幽光的酒葫蘆硬吃了一記鳳凰儔的猛攻,竟只是晃了晃就穩住了。
「好法寶。」劉伶贊了一聲,整個人猶如醉酒一般朝著身後仰了仰,雙手一個旋轉,頓時一股濃烈的幽光從他的身上冒了出來,朝著那酒葫蘆涌了過去。
那酒葫蘆有了那幽光之助,又是長了三分,神光一閃,那蓋子便開了。
隨著一聲清脆的開蓋聲,一股濃烈的酒液就從葫蘆里噴了出來。
「來來來,既然不願意走,就嘗嘗我的好酒,哈哈,好酒啊好酒。」劉伶大笑著全身如同狂魔般舞動,身上的幽光更甚。
而那天頂的酒液就如同洪水般一股腦朝著蘇錦涌了過去,隱隱間幽光閃動,還帶著幾分凄厲的慘叫。
這劉伶到底是九幽殿出身,不管法寶姿態再怎麼古怪,動了真功夫總會露底,他這酒水之中就是明顯含了九幽殿的看家功夫九幽冥氣。
看他這御氣於物的手段,也是明顯練到了高深的層次。
現在誰也不敢小看這個劉伶了,誰也不會覺得被那洶湧的酒液碰到僅僅只是醉過去那麼簡單。
看那凄碧的顏sè,再聽那凄厲的慘叫,只怕一碰到就是**蝕骨啊。
此刻就算是秦無爭這個凡人也是看出了其中的兇險,忍不住就要喊出小心了。
蘇錦卻是不慌不忙,眼見得那黃泉之水就要劈面打來,她素指一揮,那鳳凰儔便是一陣急轉,一下子將她整個人包圍了起來。
再聽得她連聲嬌喝,一圈圈的風刃就在那鳳凰儔的外圍猛烈地席捲了起來。
到了最後,台下的人幾乎就要往後退了,否則的話,怕是要被擂台上的狂風卷進去了。
大比到了今ri,總算是出現了一些足夠可觀的實力了。
那仲裁長老也不是庸手,眼見得台上已經起了這般風浪,連忙劍指連點,一層紫sè的光芒就將整個擂台包裹了起來,免得場中激斗傷了場外的人。
說時遲那時快,那九幽冥水已經重重扑打到了那狂風之中。
只是那狂風兇猛,竟然逼的那九幽冥水一點都近不得蘇錦身,來多少都給那風刃給切成了碎片。
劉伶卻是不急,醉醺醺地笑著劍指練出,長吟道:「一杯一杯又一杯,勸君更盡一杯酒啊。」
果真是一杯一杯又一杯,那酒葫蘆就像是個無底洞般,無窮無盡的九幽冥水從那葫蘆里湧出來,幾乎是被打消了多少,就又來多少。
這已經不單單是道法的比拼了,而是耐力和功力的比拼了。
誰要是急了,平時偷懶了,功力沒對方深厚了,就要立刻敗下陣來。
但就是這麼轟轟轟地對拼了足有半盞茶的功夫,竟是誰也沒有退卻。
那風刃依舊強勁,這邊的酒水也還是源源不絕。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劉伶嘴裡說著有趣,面上卻也已經不再輕鬆。
他停下了裝神弄鬼,重新站直了,無比認真地雙手劍指一併,那酒葫蘆不再噴涌酒液,而是驟然迎風再漲三丈,形成了一座小山般的大小。
隨著劉伶劍指猛然一開,他大聲喊一句:「開!!!」
那冒著無盡幽光猶如天外飛石般的酒葫蘆已經轟然朝著蘇錦壓了下去。
「邙山墜。」有識貨的人已經驚叫出聲。
這邙山墜已經算是九幽殿的高深招數,傳說中能把九幽冥氣練到極致,幾乎真的可以將法寶凝成邙山那麼大,一墜而下,天崩地裂。
「蘇仙子!!!」有人似乎不忍心再看了,想讓蘇錦認輸。
「阿錦……」秦無爭也是徒然緊張了起來,雖然他對自家小師姐信心滿滿,但若是真的被這什麼狗屁邙山墜傷了,那他找誰哭去啊。
場中的蘇錦卻是沒有認輸。
只見那風刃再嘯三聲,忽然收歇了下去。
而那漸散的風裡,一道紅衣似火。
蘇錦竟是伴著那不斷飛旋的鳳凰儔,衝天而起。
有一點濃重的青光在她的指端閃動,而那原本面若若紗的鳳凰儔已經變作了一把利劍一般,直直地指向了那如山般的葫蘆。
「風寂指。」這一聲嘆息卻是那仲裁長老發出來的,他捋著鬍鬚眼神複雜的看著空中的那個紅衣少女,沒有想到她的境界竟是已經這般高深。
這劉伶怕是要輸了。
「鏗鏘——」來不及給台下任何反應的時候,那一道火紅sè的身影已經和那一座大山撞在了一起,竟是發出了如同刀劍般的金鐵交擊聲。
一聲脆響過後,那一隻葫蘆如同喝醉了一般朝著後方翻滾而去,最終越翻越小,恢復了原來的大小,落在了劉伶的手裡。
劉伶握著那葫蘆,面sè複雜地看了一眼天上的紅衣少女,拱了拱手道一聲承認,便快步離去了。
而天上,那個一指退山的女子。
此刻紅sè錦繡在她的身旁飛舞。
明ri當空。
她一身紅衣如火,就像是一隻浴火重生的鳳凰。
——————————
自說自話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