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二 【來年去看桃花開】
晚上的時候，嵐峰下起了雨。
下雨的時候，秦無爭總喜歡和蘇錦坐在台階上看雨。
蘇錦，就是秦無爭的師姐的名字了。
蘇錦今年十六歲，比秦無爭小了四歲，但因為入門早，所以秦無爭不得不叫她師姐。
而且，蘇錦雖然年幼，但她的實力卻是年輕一輩里數一數二的，以及笄之齡達到風勢的境界，即使是放在整個大風宗的歷史上，也稱得上鳳毛麟角。
跟秦無爭這種廢柴之中的廢柴，喪狗之中的喪狗比起來，那更是不知道甩開了幾百條街。
但秦無爭還是喜歡叫她阿錦，多過師姐。
「阿錦……」秦無爭看著一滴雨從檐角落下來，無意識地喊了一句身旁少女的名字。
「叫我師姐啦，笨蛋。」阿錦抱著自己的膝蓋和秦無爭並肩坐在一起，語氣綿綿柔柔的。
很好聽。
「你說，師父什麼時候才會回來？」紅衣的少女看著連綿不斷落下的雨，忍不住嘆了口氣。
記得師父走的那天，也是下雨吧。
「那個老傢伙，說不定已經死在外面了。」秦無爭扯了扯被雨打濕的頭髮，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
「不許你咒師父，還有，叫師父啦。」阿錦伸出一隻手輕輕掐了一把秦無爭，也沒有用力。
那種綿綿軟軟的力道，反而讓秦無爭有些痒痒的。
「臭傢伙，我想師父了。」臭傢伙，只有在沒人的時候，蘇錦才會這麼叫秦無爭。
「他只會喝酒，有什麼好想的。」秦無爭翻了個白眼，卻希望蘇錦能再掐他一下。
「哼……」蘇錦卻只是很好聽地哼了一聲，重新抱起了自己的雙腿，「師父會給我講故事啊，講山下的事，好多好多我沒見過的東西，我長這麼大還沒下過山呢……」
說道後來，少女幽幽嘆了口氣。
雨從她的面前落下，暗夜的濕氣讓她的雲鬢散發著一種幽幽地光，她的臉沉靜著，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秦無爭一時間看呆了。
「你有沒有在聽人家講話啦？」紅衣的少女發現了身旁的發獃的少年，俏臉微微一紅，忍不住嗔道，「你這個臭傢伙。」
大獃子。
「咳……」秦無爭咳嗽了一聲，掩飾著自己的尷尬，「我當然有聽啊，不就是故事嗎？我也會講啊。」
要命要命，這個小妮子，真是要老命，怎麼就這麼好看。
「哼……」小妮子師姐不信地瞥了他一眼，一副我才不相信你的表情。
這還能忍？
我們秦無爭少俠別的或許稀鬆平常，但是講故事，開玩笑，保證你今晚哭著喊著要跟哥哥睡覺。
「嗯哼……」秦無爭挑釁地看了蘇錦一眼，清了清嗓子一副你聽好了，我可就要講了，再加個驚堂木，他簡直就能直接說書了。
「你講啊。」蘇錦眼巴巴地看著他，一對好看的大眼睛眨動著，長長地睫毛忽閃忽閃的秦無爭眼暈。
「那個……話說方今天下……」其實秦無爭哪知道山下的事，他也是十幾年沒下山了，只是閑書看得多，知道一些書里的故事。
但他畢竟男兒傲氣，看的都是些大俠降妖除魔的故事，女孩兒哪裡愛聽。
他只講了一半，蘇錦就打哈欠了。
「不好聽。」小妮子揉了揉眼睛，像是有些困了。
「沒品位……」秦無爭哼了一聲，不想理她。
兩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只有雨在滴答滴答地落。
「哎，臭傢伙，你的老家是在蜀中嗎？」蘇錦看著雨忽然問道。
「是啊，老傢伙說的，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吧。」秦無爭原本還不想理她，但一聽到她開口，就忍不住接上了。
心裡卻還在兀自腹誹，本少俠可不是貪圖她的美sè，只是，我比她大嘛，怎麼好意思這麼小氣。
「要叫師父。」阿錦小師姐又氣哼哼地敲了秦無爭一個爆栗。
但那個爆栗一點力都沒用，反而舒服的像是在撫摸。
「是，師父。」秦無爭哼哼了一聲，有些舒服的說不出話來。
「我聽師父說，蜀中，有桃花呢，桃花是什麼樣子的呢？」阿錦又抱起了雙腿，語氣里很憧憬。
「桃花……」秦無爭本來想說我怎麼知道，但看著小師姐那副小模樣，話到嘴邊就變成了，「我想應該是紅sè的吧，恩，就跟你一樣。」
「討厭……」阿錦細如蚊呢地說了一句，「那……以後你帶我去看桃花好不好？」
「好啊。」秦無爭不假思索。
雨還是不停地落下。
整個世界靜的像是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靜的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喂，阿錦……我……」秦無爭還想說些什麼，一轉頭卻發現小師姐已經睡了過去，一顆小腦袋半靠著自己，輕輕呼吸著，模樣可愛至極。
「怪不得我的手臂那麼重。」秦無爭嘟囔了一句，卻是輕手輕腳地將阿錦抱了起來。
軟玉溫香滿懷，秦無爭忍不住心頭一跳，但他馬上平復了心情，將蘇錦抱到了軟榻上，給她蓋上了一件披肩，免得她著涼。
做完了這一切，秦無爭又重新走到了門外，坐到了台階上，看著屋子外面的雨，怔怔出神。
其實一個人的時候，秦無爭很少笑。
大概是平時笑的太多了。
一個人的時候，秦無爭會變得很陌生，陌生的，就算是他自己有時候都會認不得自己。
對著從屋檐上掛下來的水簾努力扯出一個笑，秦無爭盤起了腿開始修鍊。
按照那段已經背誦了不知道多少遍的口訣，秦無爭閉上了眼睛。
引氣入體，氣透百骸，百十千ri，輪迴不止，至身輕如風，飄飄然yu升天，方始功成。
此境，謂之曰風起。
感受著那些氣在自己的身體里順暢地遊盪，最終莫名其妙地消失，秦無爭睜開眼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
還是不行嗎？
這麼多年了。
自六歲鍊氣以來，這一道尋常人最多一年就能突破的關卡，自己卻是花了十四年也不曾跨越。
風起，風不起。
想著當年自己因為百脈暢通可以隨意聚斂氣而被捧為御風之體，及至後來自己完全不能留住一絲一毫的氣在自己體內貯藏而又被判定為不能鍊氣的石體。
那些人的表情從狂熱嫉妒到失望幸災樂禍。
世事一場冰雪。
也只有那個老傢伙和阿錦對自己如初吧。
老傢伙，你現在在哪，沒死吧。
不知道有沒有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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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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