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鄒淮南
「呵。」梁岳笑笑,「不敢是吧?」
陳舉也看出不對,見對面幾人心虛的表情,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看他這癥狀,哪裡是中什麼毒,分明是『病酒之症。』」梁岳目光審視著那兩名漢子,「你們搶救他的動作很熟練,對這件事大概是心知肚明,你們來到這裡,應該就是有意為之吧?」
「官爺,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那一直在叫嚷的漢子此時聲音也軟了下來,滿臉局促道:「我們這哪能拿兄弟的命開玩笑?我們可是結拜兄弟、親如手足!我都不知道你說那個症它是什麼,肯定是誤會了。」
「是與不是,先把他們帶回去調查一下來歷。」梁岳對陳舉說道。
看幾人情狀,他感覺這件事情並不簡單。
要說是想來訛詐錢財的潑皮無賴,他們不該如此急於見官。而且臨門街此前剛剛經歷過縱火案,如今又生事端,難免讓人產生聯想。
至於這人的手段,還真不複雜,他就是單純的重度酒精過敏,喝了一碗酒便渾身泛紅、喉頭水腫、呼吸困難,所有表現都不是演的,正因如此才顯得真實。
要是裝的,肯定沒那麼容易唬人。
這個世界對於「過敏」可能還沒有明確的概念,只是部分醫書里記載著所謂的「病酒之症」,癥狀也不算全面,他這個樣子還真挺唬人。
只可惜他遇到了梁岳,稍微一看便發現這人的問題在哪了。
那兩個漢子見情況不對,彼此對視一眼,突然轉身就跑!
地上暈倒的同伴立馬睜開眼,虛弱地喊道:「喂!你們不能不管我啊!」
原來他也是在裝暈,這下看隊友都跑了不打算帶他,這才急的開腔。至於那兩位,方才一派關心模樣,什麼結拜兄弟、親如手足……
現在就是兩個字。
真不熟。
他們雖然跑得快,可架不住門口站著逄春。沒等邁出三步,兩人就發現四條腿全都騰空了,干蹬也不見向前。
原來是大春一手一個,像是拎小雞仔一樣就將兩人提了起來。
他就像是一尊鐵塔矗立在那裡,沉默不語地出手,還頗有些懾人。
不過他轉過頭就對梁岳憨憨一笑,露出兩排板牙,「阿岳,我完成任務了。」
剛剛一進屋,梁岳就提醒他站在靠近門口的外側,見人要跑就出手,果然不費力氣地逮住了兩人。
梁岳朝他伸出一根大拇指表示誇讚。
「幾位都衛,這真是……太感謝了。」那對老夫妻湊上前,連聲道謝,御都衛三小隻擺手表示客氣。
梁岳想了想,將那對老夫妻拉到角落處,小聲問道:「近來可有什麼可疑的人找上過你們?或者是惹了什麼幫派勢力?」
「這個……」老夫妻回憶了下,回答道:「要說比較可疑的,確實有一個!」
「幾個月前據說是有一位越州來的行商,大手筆想要買下整條臨門街,打造自家的商鋪。出的價錢很高,基本都是平時盤店的兩倍,差不多有半條街的商戶都賣了,伱看他們現在都關門了嘛。」酒館老翁指了指外面的街,講述道。
「但是我們這一些上了年紀的老街坊,都是打小繼承的祖產,輩輩兒在這裡經營,就沒捨得賣。他們後面又來過兩次,將價錢都提到了三倍,還話里話外有過一些威脅,不過我們剩下老街坊們團結,大家互相通了氣,都不打算賣,他們也就再沒出現過。」
「再之後就是前幾天的縱火案,加上今天的事情……」老婆子接著忿忿然地說道:「我早就懷疑,是不是那一票人做的!」
「那想要買你們房產的人姓甚名誰、具體什麼來歷,知道嗎?」梁岳問道。
上一次縱火案的犯人已經被帶出駐所不知所蹤了,只知道和南城勢力很大的龍牙幫有關係。可龍牙幫在這裡面扮演的什麼角色還未可知,不知是收錢辦事還是真正主謀。
看這一波又一波的樣子,要是想幫臨門街的商戶們徹底解決問題,還是得搞清楚究竟是誰在背後搞事。偌大的龍牙幫很難作為突破口,如果有一個具體的人,那就好追查多了。
「只知是個南方富商,旁的就都不知道了。」老頭子又答道:「不過據賣了店的街坊們說,官府對他們的交接處處方便,來頭應該很大。」
「好。」梁岳點點頭,「我們會儘力調查,最近還是要稍微警醒一些,說不定下次還會有別的人過來鬧事。」
「唉。」老翁哀嘆一聲,「他們財大勢大,我們這小門戶如何和他們斗啊?早知道不如就賣了……」
「怕甚麼?」老婆子倒是眉眼一橫,「咱們一把年紀,也活夠了!死也要死在這!」
「老人家,請放心。」梁岳鄭重道:「我們絕不會坐視不理。」
……
「阿岳!」
這邊正在說話,就聽逄春在門外呼喊。
梁岳趕緊走出來,一出酒館門就發現另有三名御都衛堵在了門口,正與陳舉、逄春二人對峙。
領頭是一名瘦長青年,眉眼間倨傲凌厲,同穿一身御都衛的官衣,佩刀的刀鞘上鑲著金紋,看起來頗為貴氣。
「我是城南總衙的鄒淮南,這件投毒案現在開始由總衙接手,你們福康坊的就不用管了。」青年對陳舉發號施令道。
「總衙的人?」陳舉皺起眉頭看著對方,似乎看出了什麼。
「沒錯。」鄒淮南朝屬下一揮手,「去把這三個人和兩名店主一起帶回去。」
剛剛送梁岳出門的老夫妻一聽這話頓時慌了。
尋常百姓對於衙門天然便有恐懼,尤其不知道對方什麼來路,這大庭廣眾之下還要講幾分理,一旦被抓回去了,還不是要你黑就黑、要你白就白?
「等等。」
梁岳上前一步,伸手攔住:「此案已經查明,是這三人借用自身病症,來此無端鬧事。現在正該將這三人押回,審問清楚是否有人指使、究竟是何來歷。此店家毫無問題,為何要拿他們回去?」
「滾。」鄒淮南完全不理梁岳說了什麼,淡淡斥了一聲,「這裡還輪不到一個從衛說話。」
「鄒都衛,我的兄弟也輪不到你來說。」陳舉當即不悅,「這案子我們已經辦完了,你們要想把犯人帶回去也可以,可是無辜店家就沒有必要了吧?」
「哼。」鄒淮南冷冷一哼,「我怎知你們是否與店家勾結,欺壓平民百姓?拿人!」
一聲令下,身後兩名從衛便再度上前。
「住手!」梁岳頓喝一聲,同樣上前一步阻止,雙方頓時劍拔弩張。
「吼——」逄春見有人與梁岳嗆聲,當即怒吼一聲,大步踏出,如同兇猛巨獸,威勢嚇得那兩名從衛接連倒退數步。
從小到大,他一直是梁岳身邊的護法金剛。
甚至於有的時候自己受些欺負都不在乎,但有人想跟梁岳動手,絕對不行。
「你要幹什麼?」鄒淮南見他聲勢駭人,連忙頓喝一聲。
「我也不知道我要幹什麼!」逄春威武霸氣地回答,別細聽話的內容,單論嗓門還是很有威懾力的。
「冷靜!」陳舉趕緊拉住大春,又輕輕拉了梁岳一下,小聲說道:「這鄒淮南的名字我聽過,是城南大統領鄒放的兒子,今天的事情古怪,想來他們跟這夥人是通著氣兒的。咱們搞清楚內幕之前,盡量不要動手。」
梁岳眸光轉動,也早看清了場間的形勢。
總衙的人馬根本不會日常巡街,輕易也不會外出辦事,今天突然來到這裡,想必就是提前知會好的。
這伙潑皮無賴在這裡鬧事,等吸引了周圍的人群,來幾名御都衛現身順勢將店家帶走,回到衙門裡,就不愁他們再不肯賣鋪子。
有這樣一個血淋淋的例子在,臨門街其它老街坊應該也不敢再頑抗了。
黑白勾結,相當歹毒。
不過唯一意外的是梁岳他們巡街正好途經此處,比總衙的人更早到來,並且火速將案件解決了。那幾個無賴可能覺得自己就是串通好的官差,才在那裡一頓擠眉弄眼。
馬上幾名鬧事者都要被押走了,他們才姍姍來遲。
現在看起來是有些急了。
「你們還想動手?」鄒淮南目光陰仄,「看來福康坊駐所官商勾結嚴重,是應該上下徹查一番。」
「唉。」陳舉嘆了一口氣。
他輕易不想搬出世家名頭來阿壓人,可今日若不能威懾住對方,事情就不好解決了。
憑他陳家旁系的身份,倒沒必要太怵一個御都衛大統領的兒子。他之所以勸梁岳他們冷靜,是因為不清楚背後搞鬼的人是誰,才暫時不想擴大衝突。
對方能驅使御都衛總衙的人,來頭肯定不小,不好貿然招惹。一旦打起來,把事情鬧大了,輸贏都不是一個好結果。
不過。
避免動手的同時,言語上倒也沒必要慣著對方。
他當即小嘴一張,便如抹了蜜一般。
「呵呵,我叫陳舉,你回去可以查一查我是什麼出身。」陳舉昂起頭,針鋒相對地說道,「今日誰要是與惡人勾結誰就死親爹,你敢不敢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