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鳳女臨世
蟲鳴繚繞的破曉之際,周圍不見多餘房屋的別莊內,在漫天漆黑中,隱約一片白色里透著一點兩點的柔弱燭光。似靜似動,細聽,那片白色之中唯一的屋舍里隨著燭光漂流出婦人細微的呻吟,似有苦不堪言的痛苦……。
時間流逝,天不再那麼烏黑,大地的一切也漸漸清晰。忽聞一聲似乎醞釀許久的尖叫,隨後,嘹亮的嬰兒啼哭響徹人耳。與這哭聲貫灑人間的還有東面破殼而出的層層金光。原本似有似無的白蒙蒙一片,如今在陽光見證下,竟是一片花綻滿枝的梨園,在露珠的點綴下,白茫茫的無比清透人心。
佔地兩三畝的園子四周被半人高的結實木樁圍著。門口有一條一米左右寬的光滑的泥石路通向竹林深處。細一看,原來梨園是在不見人煙的竹林之中。
馬蹄聲從竹林不遠處傳來急切的噠噠聲。梨園內一名家奴快速打開木樁做的大門。只見三五個人騎著快馬已經現身於門口。為首一名衣著華貴,面容俊傑的年輕男子,瀟洒的翻身下馬。焦慮的眸光瞥向迎跪於地的奴僕,急道:「公主怎麼樣啦?」一邊問一邊快速往園子里踏步而去。
「回大王,剛剛聽得小主子的哭聲,公主應是平安誕下小主子了。」家奴機靈起身緊跟趙王身後作答。
當趙丹走到梨園中央那以竹子和梨木為構造看著簡樸卻又精緻的屋舍前,疾步踏上屋子正中央以竹子紮成的結實台階,用力推開頂上掛著「竹梨居」牌匾的正門走了進去。
「參見大王。」一名侍女模樣的少女懷抱著一個嬰兒從正廳左側內室向趙丹走來伏了伏身。
「公主和孩子可都安好?」他滿眼憂色。
「回大王,公主無恙,小主子也是公主。」侍女嚴謹作答。
趙丹走過去接過粉嬌嬌的小人兒,希望與擔憂並存於他的內心,沒有看侍女一眼,眼神又歡喜又複雜的看著嬰兒的小臉,沉聲問道:「孩子……可有什麼特別之處?」
「回大王,在小主子左胸處有一朵梨花樣的胎記,只是……」侍女翻開包著孩子以白狐獸皮製成的毛毯,頓時露出孩子左胸上那朵鮮明的梨花。趙丹眉角聚攏了一下,有些疑惑。
明明是那麼嬌艷的一朵梨花,然而,梨花中心那刺眼的太陽形狀,讓人隱隱感覺到不那麼簡單。他雙眸閃了閃,包著小人兒的雙手更用力,緊皺的雙眉和抿唇不語泄露了他故作淡定的神情。
胎記是梨花沒錯,但為何是太陽居中而不是月牙居中?「難道韓國相士所言是真的?」他不語暗想!
妹妹之所以未婚生子,沒有順利嫁與韓國太子~韓安,皆因韓國國君聽信相士預言,說妹妹與韓太子八字結合是大凶。如若強行結合,將終身無子,會得一女,但此女有滅國之能。
他的妹妹婼鶴公主在韓國太子出使趙國期間兩人相遇相識,暗生情愫。很快,韓安便派人快馬加鞭返回韓國稟明韓王自己有意求娶趙國婼鶴嫡公主。
趙國和韓國國土接壤,兩國聯姻有利無害。因為如今諸侯七國當中,韓國最弱,趙國也從強國變成虛有圖表的「大國」。
由於兩國誰也不不比誰好一點的原因,韓安的請求很快得到韓王首肯的回復。他興高采烈的返回韓國準備正式提交求親國書給趙丹。
趙丹疼愛婼鶴公主,他們都以為一切肯定可以水到渠成。
可笑的是最後被迎娶回韓國的卻是另一個庶出公主。婼鶴公主沒來得及消化整個荒唐過程,又發現自己已經身懷有孕。好在最後除了母親和哥哥,就只有兩個貼身侍女知道。被勸說拿去孩子不成,趙太后氣得下令秘密驅逐女兒離開趙國送往巴蜀。
趙王心疼妹妹,便使人前往韓國探聽為何韓太子變卦娶了庶出妹妹。回來的人稟報才知有相士那一番言論。最後在妹妹的祈求下,他答應保妹妹肚子里的孩子平安,便把她安頓在趙國大將軍也是他私下好友李牧的私人別莊里待產。對外只說嫡公主身染怪疾,太後母家巴蜀鳳家可醫治。於是,瞞天過海,宮裡上下都以為嫡公主去往巴蜀治病去啦。
「公主可知?」他淡淡的問。
「公主因體力耗盡,沒來得及看孩子,已經睡過去了。」侍女低頭作答
看著眉眼和自己同母皇妹婼鶴神似的孩子,那麼稚嫩,那麼靜逸,宛如一朵待放的白梨花苞。可為什麼不是梨月,而是梨陽,這又意味著什麼?
「丹兒。」
沉思著的趙丹突然聽見呼聲,趙丹懷抱著孩子轉身。卻見趙國太后在侍女的攙扶下跨過門檻,雙手急切的伸向他。
「母親。」趙丹猜想母親應該也是得知妹妹生產的消息,所以後腳跟著他也來了。他看看趙太后,又看看懷裡的小人兒,他走向趙太后把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到她懷裡。
他知道母親雖氣婼鶴一意孤行,但為人母,孩子終歸是永遠的心頭肉。未婚生子在這不被世俗所容的世道,除了睜隻眼閉隻眼默許,又能如何!?
他也知道母親一直知悉當初他把原本應該驅逐出趙國的妹妹安排在這裡的事。只是知道權當不知道罷了,可想而知,她終究是忍不下心來放逐從她身上掉下來的寶貝。
看著懷裡的女娃兒,趙太后輕撫那張還沒長開的稚嫩小臉。手微微顫抖著打開毛毯,看著那朵太陽印記的梨花,瞬間閃淚的眼睛微閉,仰頭深嘆一聲……終究是逃不過啊!!
就在這時,內室竹門被打開,一名五十齣頭的婦人和一個清秀的侍女先後出來。侍女手裡端著裝著染血的布條。兩人同時跪地俯身,恭敬的道:「大王,太后萬福。公主確保安然無恙,已經收拾妥當。」像是穩婆的婦人做出稟報。
趙太後點點頭,打發不相干的人出去后,她抱著孩子走向正廳開放的右室矮榻緩緩正跪坐下,對著為數不多的幾個人吩咐到:「丹兒,你們都上前來。」
「母親?」趙丹帶頭跪在趙太後跟前,心想,果然事不尋常,卻也只能等趙太后的
解釋。
「今天在這屋子所有知道小公主有梨花胎記的人,出了這個屋子,權當不知道,只道小公主身子乾淨,什麼也沒有。」趙太后一臉嚴肅的看著眾人又道:「輕言,輕語,你們自小跟著公主一起長大,論忠誠應是無人能比。李婆婆你是我在鳳家帶來的人,丹兒和鶴兒是你接生,也是你帶大的,與他們而言,你就是半個娘,默許你在鶴兒身邊貼身伺候,也是相信你有絕對的忠誠。所以我和大王是不是可以完全信任你們?」趙太后眼裡閃著那麼點殺意。
「太后,大王,老奴這輩子,這條命早就不再是自己的,往後就算死,也是為大王,太后,公主而死。」李婆婆抬頭帶著堅定的眼神誓死壯言!
「奴婢們也是一樣。」輕言,輕語齊磕頭應道。
「哎,我不想滅你們性命,否則,小公主的靈魂何以乾淨?從今往後你們三個終其一生貼身伺候公主和小公主,生是公主母子的人,死是她們的鬼,你們可願?」趙太后剛剛萌生的殺意轉念一想又慢慢打消了。
「奴婢謝大王,太后不殺之恩,往後定與公主母女同生共死。絕不辜負太后和大王的信任。」三人異口同聲的發著誓言。
「但願你們將來不會讓我後悔。」趙太後點頭微微嘆氣,前路如何,她看不見。但是幼兒無辜,她也只能竭盡所能護她周全。
打發三人出去后,趙太后憂心的對著兒子說:「丹兒,世道怕是有大變啊!!」
「母親此言莫非是因為孩子的胎記,難道不是如梨月一樣是吉祥如意的象徵嗎?」趙丹知道母親是梨月鳳女,但從來也沒聽說過巴蜀鳳家有梨陽風女。梨陽到底是什麼寓意?
「如今看來,我巴蜀鳳家的傳說已不再是傳說!」趙太后又是長嘆一聲。
巴蜀鳳家每五十年出一個梨月鳳女。也就是鳳女的梨花胎心是月牙狀。趙太后便是五十年前帶著梨月出生的鳳女。有此印記的鳳女是吉祥的寓意,為女可祐母家長榮,為妻,可保夫家家業有道。諸侯百家無不爭相得之。
然而,五十年為吉,卻也相傳每五百年定出一個禍國滅世的「梨陽鳳女」。只有趙太後知道,距離自己出生,鳳家鳳女延續至今,正好五百年。禍國滅世的預言只有鳳家家主和每任鳳女知道。因此,世人只知道巴蜀鳳家有梨月鳳女,不知還有五百年一出的梨陽鳳女。除了鳳家祖先流傳下來的「禍國滅世」的說法,無人知曉是怎樣一個禍國滅世……。
而今,梨陽鳳女已經橫空出世,作為血親,趙太后的一念之仁,讓梨陽鳳女的一生圓滿又缺失,缺失又圓滿的輪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