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過陰山,別有收緣

第220章 過陰山,別有收緣

第220章過陰山,別有收緣

大哉天地,萬物有宗,陰陽變化,五行生剋;木盛逢金,造作材器,水多遇土,修為堤岸,火淬冶金,鑄刃劍鋒,水疏旺土,培成稼牆;生物之始,陰陽並育,相生過及,反必惡化;此名曰:五行生剋。摘自——《無字天書》降陰八卷。

……

一年後。

上海福州路一家戲院的台上傳來京劇《落馬湖》的激越鑼聲……

即將登台的這位是京津坤角,六福戲班的壓軸——小白玉。小白玉十八不到十七有餘,長的唇紅齒白亭亭玉立,自幼苦學余派的鬚生戲。《文昭關》、《失空斬》等等,都是她拿手的曲目。更兼她年華將近雙十,眉清目秀,面不敷粉而自白,唇不點朱而自紅,雙目含情脈脈,倒有一番俊俏颯爽之氣。

「三尺鵰翎箭,開弓人馬翻,殺敵逞英豪,英雄出少年!」

隨著鑼鼓的點子聲,小白玉從『出將』門上場,甩了幾下水袖,邁著方步移到台中亮相。板眼走的端正颯爽。「啪」地一聲,小白玉本想把腰上的垂帶踢上肩頭,可這一下卻沒踢成功……

「唷——唷!」

台下觀眾見狀,紛紛喝起倒彩來!

凡是戲迷都知道,這是最起碼的『腿子功』,連三四流的武旦都不在話下。更不要說小白玉這樣的名角。按理說這出折子戲小白玉唱過無數遍,也練過無數遍,根本不會出什麼岔子,可眼下卻偏偏出了邪!

小白玉情急之中抬頭朝觀眾瞟了一眼,做了個應景的俏眼。意思是說:『身體不適,請多包涵』。隨後又是『啪啪啪』連踢了三下,姿勢沒錯,腿勁也夠,可就是愣沒將垂帶踢到肩上,當下引得台下哄堂大笑,一片倒彩!

「不好,走板了!」

戲班老師父往台上一掃眼,當場倒吸了一口涼氣。戲班自古有三怕,一怕開鑼天不作美;二怕開鑼滋事鬧事,三怕地痞流氓看白戲;三怕之外還有一忌,最忌戲子『走板翻冷』失誤暈場,不單損了戲班的名聲,更容易折了一個角兒。當下,老師父急叫道:「鑼停不吉利!李五子快去墊場,把小白玉替下來!」

「嗯!」

聽老師父一聲喝下,戲班武生李五子來不及卸妝,慌忙抓了兩柄銅錘,撩簾又重新登台。端著銅錘在台上走了『趟馬』,引著皮鼓大鑼小鑼,來了個一打一散,亮了個翻身舞錘。幾番折騰后,這才將場子救了回來!

小白玉下場往後台一紮,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目光怔怔發獃……

「這樣下來可不是法子!」

老師父在旁來回踱步,緊皺著眉頭,連聲嘆道:「連續三天了,頭裡金桂三唱一半啞了嗓子,昨兒張三寶抖空崴斷了腿,今天小白玉又出了這檔子事……」

丑角張三寶在旁說道:「可不是,我們登台唱戲不怕別的就怕這個。招財不惹禍,眼下像是犯了忌,鬧鬼似的,這叫我們還怎麼唱下去?」

「犯忌?」

老師父一皺眉,突然一驚道:「對了,開箱前你們幾個都燒香拜祭了沒有?」

眾人相顧望了一眼,紛紛點頭。張三寶也點頭回道:「打祖師爺傳下來的規矩,哪個登台敢不燒香?」

老師父聽后眉頭皺成了核桃皮兒,低頭不語。

「你們快……快瞧!」

就在這時,戲班小武生福六眼睛瞪得溜圓,哆嗦著手,指著一口戲箱驚叫!

眾人扭頭一瞧,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連歲數最大最有驚艷的老師父也當場愣住。戲箱上不知何時被貼了三張黃符,上面寫著三個血紅大字——過陰山!

「這是……」

老師父慢慢湊上前去,抬手正要一揭,三道黃符竟然『嘭』地一聲,化成三股濃煙憑空消散。嚇得老師父渾身發顫,表情怔怔發硬,在場的眾人無不驚愕。

「《過陰山》?」

張三寶在旁壯著膽子問道:「這到底鬧的是哪一出?」

老師父回過神來,一臉愁容道:「聽著名字像是『鬼戲』!」

「啊!」

眾人聽后頓覺毛骨悚然,寒氣襲身。都知道鬼戲是唱白的,並不是尋常戲班可以唱的,而且鬼戲戲目極燒,《鍾馗嫁妹》、《包公辯案》、《幽女魂》——壓根本沒有《過陰山》這一目!

又聽老師父慢慢說道:「難怪最近怪事連連,原來我們戲班招了怨鬼!」

小白玉嚇得面白如紙,渾身抖索成一團,顫顫巍巍地叫道:「這……這可怎麼辦啊?」

「怎麼辦?」

老師父打眾人臉上掃了一眼,皺眉說道:「十年戲班,人捧字型大小,百年戲班,字型大小捧人;這行當全靠名聲,我們初來乍到,此地還未唱完三場,如何能停?……如果場數沒唱完就停鑼收工,以後恐怕甭想再唱戲了!這行當也容不下我們……」

小白玉急叫道:「可這鬼戲不是我們能唱得了的啊!」

老師父雙手攥拳,急的滿地轉圈。

就在這時,張三寶突然叫道:「師父,我知道一人,他能唱白戲。眼下可請他來扛一骨節兒,安撫一下這個鬼魂!」

老師父一愣道:「是誰?」

張三寶回道:「這人名叫李青田,專攻武生,是個『武軸子』,不是『通大路』,不打卦,會小嗓,還能卡戲,早些年也算是一位名角兒。他最擅長唱《鐵籠山》等折子戲,一時名聲大噪。誰知後來李青田因耽於煙酒賭嫖,不抽飽大煙就不能登台唱戲,所賺的錢都花在這上面了。後來典當了戲裝,損了戲院的面子被戲班趕了出來……他現在生計窘迫,卻不接『黑杵』,單在白會上唱鬼戲,這叫人更加高看一眼!」

老師父愣道:「你怎麼會和這人認識?」

張三寶臉一紅,支支吾吾地說道:「前日來時我拗不過煙癮,跑去煙館吸了兩口,這期間認識了他,一來二去成了朋友……」

老師父聽後來不及責備,急叫道:「眼下他在何處?」

張三寶回道:「約莫這個時候他還在煙館泡著,我這就前去請他!」

「事到如今,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了……」老師父一咬牙,朝張三寶叫道:「好!三寶,你快去包些銀子去請他來救場,無論如何也要堅持唱完剩下的兩天,萬萬不能再出差錯!

「成!」

張三寶點頭稱是,隨後包了銀子,拄著拐,由兩個小學徒攙著,推門走了。老師父看著張三寶的背影,嘆了口氣,心中暗忖道:「好端端的如何得罪了鬼魂?」

兩個時辰后,張三寶急匆匆地趕了回來。老師父一瞅不見李青田,當下急問道:「怎麼?莫非上門碰了釘子——沒請來?」

張三寶搖頭說道:「李先生熱心熱腸子,夠仁義。請動了,不過今兒不成,他要明晚才能過來!」

「為嘛?」

「李先生說,唱鬼戲容不得半點馬虎不得,要吊嗓唱荒腔,不能唱水詞,既然『鬼物』提了『過陰山』三個字,他得擬個詞兒來吊嗓……另外,還需要我們準備一下。」

老師父問道:「準備什麼?」

「戲台左右要點三柱朝天香,戲不常罷,香不能斷,茶桌腳下還要用銅錢壓陣……戲台上屬雞牛狗的人都不能登台!」

「好,我們這就準備!」

……

次日晚,李青田果真來了!

老師父打眼一瞧,李青田身穿一件灰色褂子衫,又高又瘦又干又脆,面黃皮皺,眼睛似一對玻璃球,有眼無珠,亮而無神,十足一副病殃殃的神態。老師父拱手相迎,隨後將前因後果說了一通。李青田聽後點頭道:「鬼物愛聽戲,我便連夜將這齣戲改了改,添了些唱詞,保證叫它聽后早日投胎,再不敢來戲班作祟!」

「好!」

老師父聽了心裡開花臉上笑。可隨後又泛起猶豫來,道:「今兒戲目都報了出去,眼下臨時換戲恐怕不妥!」

李青天回道:「禍來招鬼,急不等人,遲了也是不妥!」

沒有半點法子,老師父猛一咬牙朝眾人叫道:「還愣著幹嘛?聽李先生的,馬上去布置,下一場登台唱鬼戲!」

一眾小徒慌忙布置了戲場,在戲台兩側點了三柱朝天香,香燭足有碗口一般粗。如此一來,驚觀眾紛紛發愣,不知在搞什麼名堂,更有人打趣道:「這是哪一出?是要加戲怎麼著?瞧著樣子八成是《天仙配》吧?」

說話間,李青田換了一身白衣,披散著頭髮,出將登台。待立定站穩后,李青田嘴唇一動,張口唱道:「人生罷盡情難續,行走酆都過陰山!」

在場觀眾聽后均是獃獃發愣,從沒聽過這曲目,更不知道源頭。當下一片喝彩之聲,紛紛叫奇叫好,叫著新鮮!唯獨一人,聽后『唰』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鐵青著臉,嘴唇不住抖動,哆嗦道:「走……走陰?」

「先生,你怎麼了?」

幾個凶神惡煞的壯漢也紛紛站起身來,表情甚為慌張。又見這人眉頭一皺,咬著牙惡狠狠地叫道:「去,把戲台給我拆了!」

幾位下人相顧一望,跟手打懷裡掏出手槍,一躍衝上戲台,高聲嚷叫道:「識相的快點給爺停了,否則送你上西天!」

「機會來了!」

與此同時——劇場一個角落裡,正有一位年輕的女子,眼眶微紅。雙手緊緊地攥著一張符紙,目光狠狠地盯著站起的那人,隨即一躍而起,撲上前去喝聲叫道:「汪.精衛,拿命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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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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