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鬼節出嫁可還行
七月半,忌經絡、入宅、修造、動土、置產、破土、築堤、放水、納彩、祈福、求嗣、出貨、上樑、豎柱、安葬、啟鑽、解除、移徙、安香、行舟,宜娶嫁、出行、赴任、修墳、招贅、納婿、祭祀、齋醮、恩赦、冠笄、入學、求人。
雖說宜娶嫁,但在尋常人看來,鬼節嫁娶,到底有些觸霉頭,可偏偏這事兒,竟讓白洛兒遇上了。
花轎里,白洛兒低著頭,望著身上的嫁衣,鬱悶不已。
她就不該不信邪,把落雲居動土的日子定在七月十五。
這不,遭報應了吧!
剛才一開動,她就讓從上頭頂突然墜下的鋼板給砸了,這一砸,人死了還順帶砸穿了。
砸穿她認,可她一穿過來就在花轎里,正逢原主白落出嫁時。
大概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這原主出嫁的日子也定在了七月十五!
到底正逢中元節,哪怕是有人娶親這種本該敲鑼打鼓、街上站滿看熱鬧的人的日子,如今也是行人慘淡、來去匆匆,路過河邊小巷,都能看到四處有人在燒香燒紙以祭奠死去的親人,這讓白洛兒一度以為原主結的是冥婚。
但事實並非如此,原主嫁的是人,還是京城尊貴無比睿王。
睿王是誰?
皇上的親弟弟、西北沙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戰神墨行修!
可白落就不一樣了,仗著自己上富商白家的千金,蠻橫無理、兇殘暴躁是出了名的花痴和虎妞,可以說是京城千金里的一顆毒瘤,偏偏這坨毒瘤看上了睿王,仗著親爹的勢迫使睿王答應娶她!
睿王雖迫於情勢答應娶原主,但他也不是軟柿子,娶歸娶,婚禮之事必須由他安排,這安排倒好,嫁娶之日就定在七月十五,這七月半雖有忌諱但又宜娶嫁,膈應人的同時還讓人挑不出錯來。
白落這娘們為了嫁墨行修也真是被鬼迷了心竅,白家氣得要死,她卻還能不顧家裡人反對就迫不及待的答應了。
白洛兒搖搖頭,見過恨嫁的,沒見過這麼恨嫁的,瞧著今日這番景象,只怕這之後,京城裡又添了個笑話。
不知不覺花轎就走到了睿王府大門口,只聽得外頭響起一聲落轎,白落驟然回神,趕緊將喜帕蓋上,過了好一會轎簾才被掀開了,沒見著新郎踢轎門卻只聽見喜婆公事公辦地說了聲:「姑娘。請吧。」
請吧?
白洛兒懵了,這個時候不該是新郎讓新娘下轎嗎,新郎呢?
白洛兒疑惑地皺了皺眉頭,似是想到了什麼,猛地將喜帕掀開。
一旁的喜婆嚇了一跳,忙喊著使不得,但也遲了。
看清眼前的景象白落瞪大了眼,氣得渾身發抖,頭上的釵釵環環隨著她的顫動叮噹作響。
她原以為睿王就是討厭原主最多不過是請人代娶或是找借口不見人,卻沒想到她還是小看了一個男人的報復心理,竟能如此的侮辱人,而被侮辱的人還是他本應該騎著高頭大馬上門去明媒正娶的王妃?
此時花轎臨門,不是吹鑼打鼓、鞭炮齊鳴的熱鬧,是死一般的靜。王府大門四開,除了一個老態龍鐘的老人家和他腳邊綁著紅綢花的大烏龜,一個迎親迎親的人也沒有。
看到此情此景,白洛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睿王竟然讓她跟一隻龜結婚!
白洛兒突然笑了,咯咯咯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
見白落這樣子,送轎的人都慌了,睿王擺了這一道倒是眼不見為凈,可苦得是他們呀,白家這虎妞蠻橫無理不說,還兇殘暴躁,現在笑成這般摸樣,分明是氣瘋了,若是鬧起來,他們可著不住啊。
所有人都戰戰兢兢,誰知白洛兒笑夠了,兀自將喜帕重新戴上,心平氣和道:「進去吧。」
喜婆呆了,不知她在耍什麼心思,正猶豫著就聽見她又說:「趕緊吧,不然誤了時辰。」
喜婆瞧著她靜平靜的不哭不鬧,還要求進去,怕耽誤了時辰,在喜婆看來她是真的想嫁睿王想瘋了,才這樣忍氣吞聲。
喜婆懷疑歸懷疑,手上也動作不慢的從老頭手上接過另一頭牽紅遞給她。
白洛兒接過牽紅就直接拖著龜「相攜」入府,身後的轎夫都忍不住樂了。
他們在樂,但白洛兒要炸了,這睿王實在是欺人太甚,雖說是原主仗勢要挾,但既然答應娶,哪怕是再厭惡也不該如此羞辱!
能為羞辱自己將娶過門的王妃連自己的熱鬧都看的男人,在她看來,這睿王也不是什麼好鳥!
她現在雖不知道她附身這身體原主去哪了,但此時她與原主一體,羞辱這身體就是羞辱她,初來乍到的,不報此仇非女子,既然佔了這名頭,進了這道門,那就別怪她「白落」不懂「規矩」了。
這龜是實實在在的龜速。她穿著跟花盆底似的喜鞋,陪著這龜挪了半天,連王府的門檻都還沒跨!
於是白洛兒停了下來,達成第二次自己掀蓋頭成就。
周圍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生怕她忽然爆發。
然而白洛兒沒發火的意思,將喜帕隨手塞給喜婆,眾目睽睽之下,她將那隻山龜直接抱起,溫聲細語地說:「夫君,你不行啊,走那麼慢是要誤了時辰的。」
看熱鬧的都懵了。
這什麼事?
白落沒發火?
還心甘情願地將那隻龜喚做夫君?
她又是王妃,這不是在說王爺就是個王八嗎!
還有那句「夫君,你不行啊」,這聽起來,怎的怪怪的?
但白洛兒款款抱著那頭龜,跨鞍馬、跨火盆、如雲流水的走完過程,走進堂中,司儀署目瞪口呆地看她將那頭龜放下,又蹲在那頭龜旁邊,對著他笑道:「行禮吧。」
司儀署主持的新人沒有一百也有三十,還沒見過這一出,呆愣了半會才開始高喊:「一拜天地……」
白洛兒乖乖對天行禮,還順帶伸出一隻手,點著山龜的頭,跟她一起行禮,那場面,連白洛兒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喊到「夫妻對拜」,白洛兒將山龜調了個頭面向自己,還是伸出一隻手壓下它的頭,一人一龜拜了堂,司儀署還未說話,白洛兒倒是自己喊了:「禮畢,送入洞房。」
司儀署懵了,這還能自己喊的?
府內的人獃獃地看著白洛兒抱著個兩個巴掌大的龜便頭也不回地便往後院走去。
睿王讓她這般難堪,可白虎妞大鬧睿王府的戲碼竟然沒有上演,這實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白洛兒抱著那隻山龜跟著丫鬟往喜房走,堂前那些人所想,她又怎能不知?只是此時鬧了,也不過是再讓人看了笑話,還得讓白家再跟著蒙羞一次。
再說了,不就是這點被羞辱嗎,作為二十一世紀的天才建築師以及設計師,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況且今日過去了,有誰不知她的「夫君」是個王八!
白洛兒這般想著,本以為跟龜拜堂就已經夠羞辱了,卻還是沒能想到睿王做事做得這般絕,給她安排的住所,竟是個鳥不拉屎的破院!
「王、王妃,王爺說,從今以後,您就住這了……」丫鬟看起來是個膽小的人,見白洛兒臉色黑得嚇人,大氣都不敢出,生怕白洛兒直接將那山龜砸自己身上。
可白洛兒只是閉了閉眼,心裡默念,不以物喜,不以物悲。
再睜眼,還能笑眯眯,往屋裡走去,邊走邊違心地說道:「是個好地方,王爺有心了。」
只是才走了進去,笑容便僵住了。
屋內,一張桌,一張床,幾張椅子,沒了。
呵,她的喜房,真是凄涼。
看來這睿王是鐵了心得讓自己知難而退打道回府。
好在此「白落」非彼白落,就這點小事她還是能處理的。
環顧了一下這個屋子,這房子還不算太糟,只是簡陋了點,但格局布置還算不錯,便對著身後的丫鬟道:「給我取些紙和筆來。」
房子再差都無所謂,只要她還好手好腳的,啥事不能解決?
等丫鬟找來了筆,白洛兒已經觀察完這房間的布局,心中已經有了計算,落筆在紙上寫下自己需要的東西,然後遞給她:「幫我把這些東西買了,銀子從嫁妝里扣。」
丫鬟瑟瑟縮縮地接過,卻又被白洛兒叫住了:「等等,你叫什麼名字。」
「奴婢青禾,奉王爺之命伺候王妃。」
白洛兒點點頭,往蒙了一堆灰塵的椅子上一坐,努力讓自己和藹可親:「青禾啊。」
話才一說,青禾直接被她嚇得跪下了,顫抖著聲音道:「王、王妃有何、吩咐!」
哎,看來白洛兒的風評真的是差到了極點。
白洛兒輕嘆了一口氣,將青禾扶起,意味深長道:「青禾,你可知謠言可畏。」
她話沒說明白,神情倒是戚戚然,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一般,青禾不明所以,但瞧著她這樣,倒是不怎麼怕她了。
白洛兒深知原主的形象在京城所有人心中都已然根深蒂固,要想徹底顛覆,還得來日方長,不急,不急,這般想,便擺了擺手讓青禾將這屋子打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