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果真,被那青蛇幫的暗哨放飛的信鴿落入男子手中之後,遠處又傳來「得得得」的馬蹄聲。
男子隱在樹后,緊緊貼著樹榦,不仔細看根本辨不出這裡還有一個人。
離那棵樹還有五十步時,男子猛地一勒馬,那急促的「得得得」聲便成為了「得、得、得」聲。
那「得、得、得」聲繞著四周轉了一圈,忽地一聲喝起「駕」,便再次「得得得」向著前方而去。
樹后的男子,在那匹馬走遠之後,這才探出身子,從懷中摸出一根火摺子,就著月光將那信紙細細讀著。
待信看完,男子臉色凝重,已沒了方才的愜意自在。
將信紙團團揉碎,踩進腳下鬆軟的土地里。
男子微微側著身子,朝著身後打了個哨。
嘴哨雖不響,可到底夜裡寂靜,那哨聲也是傳出了好遠。
這哨聲打完,男子也不理,自顧自的從樹後走了出來,定定立在路中央。
不多時,「得得得」的馬蹄聲響起。
那方才已經走遠的男子又折身回來。
見路中央一氣定神閑的男子端端站著,那馬身上的男子猛地勒住韁繩。
在悠長回蕩的馬兒低吼聲中,男子挑身下馬。
幾步走到男子面前,單膝下跪道:「邱護法,月姐差我邀您速歸。」
邱峰擰了擰生冷的劍眉,開口道:「這趙姑娘終是下手了!」
說著,苦笑著搖搖頭,道:「綺夢樓還剩多少人手?」
這個問題,男子確實未關注,聽邱峰問起,想了想才道:「大概還餘二十多刺客。」
邱峰點點頭,隨即走向那馬匹,道:「馬我先騎走了,你自個想辦法。」
——
綺夢樓內,月姐正支著下巴聽著屋外的動靜,身後的丫頭則替她揉著酸痛的肩膀。
忽地,「得得得」的馬蹄聲自空曠的街道響起。
那正閉著雙眼的月姐忽地睜開,細聽了片刻,待確定那馬是朝著綺夢樓而來,這才緩緩站起,向著屋外走去。
剛行至樓梯口,就見邱峰大踏步走來,迎面便看見了正在樓梯口眺望的月姐。
「阿月,你可有手傷?」
邱峰著急的問道。
一向沉穩木訥的臉上露出絲絲關懷,當真是稀奇的緊。
這不,連月姐那一向完美玲瓏的笑臉都被震碎,露出臉頰間淺淺的梨渦。
搖了搖頭,月姐輕聲道:「無事!」
邱峰這才收起焦急的目光,也淺淺一笑,道:「那就好!」
說著,埋頭走上樓梯,長臂一撈,扶住月姐的肩膀就支著她進了屋。
「你先睡一覺,睡醒了我們再說。」
望著月姐那眼皮下淺淺的黑眼圈,還有那脂粉也蓋不住的憔悴,邱峰心疼道。
月姐輕輕靠在邱峰的右臂上,一臉著急道:「可如今萬刃背青蛇幫擄走,若我們不及時搭救,我恐他有危險。」
邱峰右手撫了撫月姐單薄的肩膀,柔聲道:「你放心,趙姑娘不會下狠手的。」
話剛說完,月姐一臉驚訝的望著邱峰。
隨即便是恍然大悟。
邱峰連夜趕回,也是疲倦之極。
便也沒什麼禮數,脫掉外衫便和月姐相擁而眠。
兩個一夜未眠的人睡得的香甜,而遠處的密林中,被困在陷阱中的王航是欲哭無淚。
早在他接道飛鴿傳書時,他便停止了行動,動身前往綺夢樓準備營救萬刃。
可這天黑路滑,在加上不知名的殺手追趕,王航慌不擇路的選了一條陷阱重重的山路。
這條路,應該是野獸經常出沒的一條小路。
所以,獵人們放了太多的捕獸夾以及挖的一人高的深坑。
好在王航身手敏捷,輕功卓越,成功避開了幾處大型捕獸夾。
可到底是黑夜,人的反應會有所遲緩,在加上他心中焦急,躲閃不及,便陷入一處深坑中。
這坑雖然只有一人高,可坑底滿是密密麻麻的倒刺,王航剛落入,便被那刺險險割破衣衫。
只差一指的距離,那劃破他褲腿的尖刺就會洞穿他的腳底。
王航慶幸的鬆了口氣,好在許久未下雪,坑底泥土乾燥,王航躬身一躍便出了坑底。
檢查了身上的傷勢,確定傷口都包紮完畢,且無中毒跡象之後,王航再次穿進了密林中,向著綺夢樓的方向趕去。
王航雖然一路上小心翼翼,可他哪摸得透獵人的心思。
獵人長久與獵物打交道,對獵物的生活習性了解的清清楚楚,因此,布下的陷阱自然詭異莫測。
林子靜謐漆黑,王航走的是步步艱辛。
密林上方雖然掛著一輪皎潔的月,可到底林子里被樹木遮的嚴嚴實實,簡直是一片濃霧般的黑。
而王航手裡的火把,只能照亮前方十步左右的路徑,因此,王航那驚人的預知力直線下降。
不多時,又踩到了一處陷阱,被倒掛著吊在了樹上。
「有人嗎?有沒有人?」
王航有氣無力的呼救著。
因為倒掛時雙手被緊緊縛於身側,想要取出靴子上的匕首,斬斷繩索是不可能的。
感受到自己被裹成粽子的身子,王航絕望的呼救著:「有人嗎?有沒有人?」
更絕望的是,呼救了半個時辰,沒人來解救他。
眼看著黑夜漸漸散去,不知明處的雞鳴聲已經響起。
王航已經不再奢望有人會來救他,猛地睜開暈眩的雙眼,雙腿微微曲起,繼而一躬身。
整個人便猶如煎蛋般向四周晃著。
一來二去,那晃動的幅度越來越大,隱約可聽見那樹枝摩擦繩索的「吱呀吱呀」聲。
那「吱呀」聲越來越大,不多時,便聽見繩索「噼啪」斷裂的聲音。
在繩索斷裂的那一瞬間,只見王航被慣性摔向遠方。
好在王航早有準備,腰間發力,在將要落到地面的那一刻,身形一轉,雙腿微曲牢牢立於地面。
可到底是被困了兩個小時,雙腿立了一瞬便開始微微戰慄。
「得快些了,邱峰一人會有些吃力。」
說著,活動了一會手腳,便快速向前奔去。
而天邊,已經漸漸泛起了魚肚白。
到了綺夢樓的時候,太陽已經升至了半山腰。
王航腳步不停的向綺夢樓內走去,剛踏上樓梯,便見月姐的屋門「吱呀」一聲開了。
隨後,月姐邁著亭亭裊裊的身姿,笑靨如花的邁出了屋門。
王航正想上前詢問,卻見邱峰自月姐身後走了出來。
兩人語笑嫣嫣,甜膩似蜜。
王航微不可查的抽了抽嘴角,正欲轉身下樓,避過這肆意撒著狗糧的兩人。
卻被眼尖的邱峰叫住,只能停在原地,扯出一絲笑意,道:「邱護法和月姐昨個可是一夜好眠啊,只是可憐我風塵僕僕趕回來,又困又餓,既然邱護法在,便容我先下去歇息片刻。」
這本是他迴避的託詞,那想邱峰當了真,一本正經的點了點頭,道:「王護法卻是應該歇息歇息。」
說著,望著有些呆愣的王航,輕輕一笑,道:「你放心,萬樓主暫時不會有什麼危險。」
聽邱峰這一言,王航這才恍然。
也是,這趙姑娘和萬樓主情根深種,雖然有著誤會,但是下死手不大可能。
他自個著什麼急。
想著,看著自己一身的狼狽,卻也是笑了。
抬頭對著邱峰拱手道謝后,王航轉身向著相反的方向走去。
——
青蛇幫內。
因著陳丁凡總是煩著我,令我放了萬刃。
我實在氣的緊,便將他下了禁閉。
這樣一來,陳丁凡的親信對我都有些不滿,我也不甚在意。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如何處置萬刃。
「萬樓主,你到現在,都不肯承認你的惡行嗎?」
我平靜的質問著,已沒了剛開始的痛心疾首。
萬刃一張英俊的臉已經被血跡糊滿,只余那雙眼睛,黑如濃墨。
緩緩的,那張臉抬起,那雙如墨般的雙眼定定望著我。
「趙夢,青山道人之事是有人栽贓陷害,你不要被蒙蔽。」
見他依舊強詞爭辯,我暗暗攥緊了拳頭,怒道:「蒙蔽?到現在你都不肯給我一個交代,好啊,我這就叫來人證,與你當面對質!」
說著,我轉身喚道:「帶阿碧上來!」
不多時,便有兩名男子帶著略顯拘謹的阿碧進入了地牢。
剛進入,阿碧望著那渾身血污的男子,怒道:「萬樓主,我阿碧一直盡心服飾著你,自認對你忠心耿耿,可你卻如此提防我,恐我說出實情,竟派人殺我滅口,你可知那幫惡徒.」
說著,已是泣不成聲,只有一聲又一聲的哽咽。
待止住淚水,阿碧擦了擦滿面的淚痕,盯著萬刃,道:「那幫惡徒見我容顏秀麗,竟是要玷污我,他們人多勢眾,我拼盡全力也無法逃脫,好在趙幫主路過,救下了我,免我受這羞辱。」
阿碧說完,萬刃緩緩閉上那黑曜石般的眸子,似是睡著了一般。
可我卻知道,他這是怒了。
片刻后,萬刃雙眼直直望向地面,開口道:「我記得你出現在綺夢樓時,跪在地上指責青山道人的毒是陳丁凡指使你所下,並苦苦哀求我的原諒,怎麼?」
說著,睜開雙眼,那雙眸子平靜無波卻暗流翻湧。
「現在卻是這麼一番說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