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百鬼夜行三

孫老頭找路的方法也很奇怪。他並不是沿著大街一直走，而是抱著羅盤一邊走一邊算。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端著羅盤念念有詞。他不但是沿著大路，還會走進小路，有時候甚至會鑽到樹叢花壇里。每一次我都以為自己走到了死路，但真鑽過去后，才發現眼前又會出現一條新的道路。

原來鬼打牆是這麼破解的？不是說要什麼童子尿或者舌尖血嗎？

我這樣想著，忍不住就問了出來，孫老頭鼻中輕哼一聲：「如果是普通的鬼打牆，這麼做還有點用，但咱們在什麼地方？說難聽點都到了陰間了！你以為撒泡尿就能走出去？」

我們正走著，遠處又一聲長長的慘呼聲，很快就歸於寂靜。孫老頭猛然停下腳步，側耳聽了半天，然後一語不發，低著頭繼續向前走。我雖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明顯能感到他的情緒低落了很多。

「又死了一個人……」良久之後，孫老頭才低低地說道。

「那我們為什麼不去救他？」

「救個屁！我們都自身難保了！」孫老頭爆了個粗口，沉默半天，才重重地低哼一聲：「看你乾的好事！」

我不說話了，我也沒想到自己僅僅是挖了幾塊金餅，就會惹出這麼大的一場災難，如果知道後果如此，就算一堆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會拿動半分！

我心情低落到了極點，不知不覺落後了孫老頭好幾步。孫老頭也發現了我落在後面，剛想轉身過來提醒我，卻一下捂住了嘴巴。

怎麼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剛想開口說話就見孫老頭連連擺手，右手捂著嘴巴死都不鬆開，還示意我跟著他這麼做。

捂住嘴巴？為什麼要這麼做？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覺得背後一個陰寒刺骨的東西輕輕靠了過來，與此同事，一道冷得幾乎能凍僵血液的氣息也吹到了我脖頸間。

後面有東西！

我二話不說，伸手緊緊地捂嘴了口鼻，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接下來該怎麼辦？

後面的氣息一直不散，孫老頭身子隱藏在半邊黑影里，連連給我打著手勢，讓我不要亂動。他自己拿著一個黑乎乎的石塊，二話不說開始在地面上划起東西來。

您老到是快一點啊！我身子一動不動，也不回頭，不是我不想動，而是那股氣息把我半邊身體都凍僵了。後面那東西離我越來越近，我眼角的餘光甚至都已經能看到一抹灰濛濛的東西越過了我的肩膀。

就在我心臟吊到極點的時候，孫老頭那邊也終於畫完。他低低地念了一個咒語，然後伸手向地面輕輕一拍。他的力氣不大，也沒拍到我身上，但這一下卻彷彿直接拍到了我的心底。我只覺得心臟都被捏了一下，整個地面也發出了一聲咚的輕響。

就在同時，那個灰影呼地一聲越過了我的身體，落向了孫老頭畫的那道符里。我才這看清楚那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那個影子只有身軀，卻沒有頭顱，整個身子在空中飄飄蕩蕩地飛舞，卻是一個無頭鬼！

孫老頭輕手輕腳地走到我身邊，拉著我慢慢地向後退，一直退到再也看不到無頭鬼了，才轉身狂奔起來，邊跑還邊對我說：「快走！我剛才畫了一個泄陰符，再過一會，惡鬼就全過來了，到時候就真逃不掉了！」

我剛才……當真在死神眼皮子底下擦身而過！反應再慢一點，那個無頭鬼就把我殺了！但為什麼無頭鬼自始至終也沒發現我？

驚懼過後，好奇心又上來了。我忍不住問了孫老頭這個問題，他這次回答得很快：「你得慶幸那是個無頭鬼！屏住呼吸就看不到人了，如果是其它的東西，咱倆當場就得交待在那裡！」

再走之後，孫老頭明顯謹慎更多，探路也更仔細。他一邊探路一邊費心計算，不一會我就能聽到他呼吸變得很是粗重。又走了片刻，孫老頭又停了下來，拿著羅盤辨認了一會，用手指了指一堵實牆：「咱們走那邊。」

「你沒指錯？那可是一堵牆！」

「想出去就別廢話，跟我來！」

孫老頭拉著我二話不話就往院牆上撞了過去。一陣暈頭轉向的空間切換之後，我才發現自己並沒有撞上院牆，而是直接穿牆而過，直接來到了另一條街道上。

「還好咱們運氣不錯，後來沒遇到什麼危險的東西。」孫老頭喘了口氣，靠著牆慢慢坐了下來：「我得歇一會，剛才太累了，這會走不動了。」

頓了頓，孫老頭又發話了：「前面那段路沒有迷陣啦，你過去探探路，小心一點，別讓我給你收屍了！」

「我覺得不用吧……咱們一塊休息，到時候一起行動，實在不行我背著你也好啊！」剛才接連遇險，我這會真的被嚇住了，再也不想去冒險了。

「少廢話，剛才這個百鬼夜行的陣法好像起了變化。我得在這推演一下，你快去探路，如果遇到什麼鬼物，你只要屏住呼吸，它就找不到你，但千萬別衝到它們面前去！」

「那……要不您老再給我幾張靈符？」

「我出來找你找得那麼急，哪會顧得上帶靈符！再說了帶了靈符，在這鬼蜮中也沒有任何用，這裡的惡鬼都加強了幾十上倍不止，靈符對它們一點作用也沒有。你小心謹慎一點就好，快去快回！」

孫老頭都說得這麼清楚了，我也只能照辦。臨走之時，我看到孫老頭並沒有急著推算他的羅盤，而是又捻著鬍子發起了呆：「真沒想到，這書上說的東西，居然還真有用？」

沒想到真有用？孫老頭這話是什麼意思？怎麼我聽著就那麼不靠譜？他該不會是現學現賣吧？

我忽然覺得前程黑暗，本來鼓起的信心又一點一點消散下去。孫老頭嘴上說著推演路線，誰知道是不是他自己也迷失了方向？

不過還真沒想到，他居然會冒險衝進來救我……我心裡其實是很不是滋味。我雖然之前對著孫老頭溜須拍馬阿諛奉承，但那都是為了救命，就連傻子都看得出來那不是真心。孫老頭明知如此還為了一個陌生人拚死相救，他的做法我實在是沒能想到，捫心自問，換成是我去冒著生命危險救一個陌生人，我自己是絕對不會這麼乾的。而孫老頭等我不回，毫不猶豫就過來救我了。

人情大過海，情意高過天！

他現在走不動了，難道我不替他探路？

我當然要去。

孫老頭說得輕描淡寫，我卻絲毫不敢放鬆警惕。我剛才走那一路到底有多危險，我自己是心肚明。如今夜色愈發黑暗，我繼續學著之前的動作，一邊貓著腰走，一邊觀察著周圍的動靜。又走了一陣，我隱隱約約聽到了女孩子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