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幸福就是相愛的人在身邊
第23章幸福就是相愛的人在身邊
上官秋和翦墨到達KTV包間的時候,一伙人已經開始享用大廳里的自助餐。生日蛋糕上寫了「祝冉鋒二十二歲生日快樂」,蠟燭已經插好,等人到齊了才點火。
有幾個男孩子是冉鋒的大學同學,翦墨見過,點頭笑笑打了招呼。老友武宗岳、景灝、蔣偉帆都在,更難得的一位貴客是叢家琪。她隨父母移民紐西蘭已經兩年多,這次回國小住是為了參加一個表哥的婚禮。前幾天她已經和大家見了面。她和武宗岳還像當年戀愛時一樣,親密地挽著手,儼然一對幸福戀人。
叢家琪離開之後,武宗岳再沒交往女朋友,憑他的相貌、人品、才華和家境,可挑選的女孩子多了去,他只是笑說「沒感覺」。然而,叢家琪在那邊是有新的男朋友的。她這次回來與武宗岳重逢,顯然又套用從前的路數:用無限遺憾成全一小段圓滿。
這些天他們幾乎是如影隨形、分秒必爭,異乎尋常地親昵。而且現在不必像高中時偷偷摸摸遮遮掩掩,可以光明正大地戀愛,倆人更是明目張胆,恨不得好成一個。只是,那甜蜜如同不斷流淌的沙漏,點點滴滴都在被倒計時。
除了武宗岳有佳人相伴,蔣偉帆也帶去了自己的女朋友。長了一雙桃花眼的「蔣夫子」終日念叨美女,這次終於把理論付諸實踐,挽了一位美女在身旁。那真的是一位美得不像話的神仙妹妹,據說是鄰校的校花級人物,竟然被他追到手。之前聽武宗岳提起過,翦墨今天第一次見,確實名不虛傳。
「我鄭重向兩位美女介紹,這是我的女朋友谷婧。」蔣偉帆春風滿面,「谷婧,這是上官師姐,這是翦墨。」
谷婧身材一流,長相一流,穿衣打扮的品位一流,卻是冷美人。上官秋和翦墨都笑著沖她打招呼,她只略略點頭,坐在沙發最裡面的位置,守著蔣偉帆不理旁人。
「冉鋒呢,我怎麼沒看到?」翦墨一邊問著一邊脫外套,連同剛才買的果凍、刮鬍刀放在自己身旁。
「他到外面迎女朋友去了,很快就回來。」冉鋒的一個同學說。
「冉鋒的女朋友來了?」翦墨驚愕。她問過他好多次,還要他把女友帶回家裡,他總是含含糊糊不正面回答。這毫無徵兆的初次會面不由得讓她生出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緊張。
「新的新的,這是第幾個了?」蔣偉帆嚷嚷著,「這小子真有艷福。那女孩是舞蹈學院學民族舞的,可漂亮了。還是她追的冉鋒呢。翦公主,你跟冉鋒住一起,你居然不知道?」
「哎哎哎,那是不是說明冉鋒還沒對人家下黑手啊?」景灝笑問。
「哪兒啊,他白天在宿舍幹壞事,晚上回家休息。」
冉鋒室友的話引得大家一通鬨笑。除了翦墨。
「都來了吧?」冉鋒和一位窈窕淑女一同進來。那女孩乾淨俏麗,黑亮的頭髮一絲不亂地梳到腦後,走起路來裊裊娜娜就像在跳舞。她帶著一副毛茸茸的耳套,圍著毛茸茸的小披肩,蹬一雙毛茸茸的小短靴,貴婦一般挽著冉鋒的胳膊,眼角眉梢淌的都是甜蜜。
「冉鋒,居然瞞著兩位姐姐談戀愛?」上官秋打趣他。
「什麼呀。她一定要來,我出去接一下。」冉鋒搖頭笑笑,用手擄了一下頭上的水珠。看來外面的雨更密了,要不就是他在外面等女友等了很久,他濃密的頭髮已經半濕。
「快給我們介紹美女,就你金屋藏嬌。」蔣偉帆叫嚷。
冉鋒沒說話,脫了自己的外套丟到翦墨身邊,然後幫女友把外套掛到一旁的衣帽架上,拉她坐下,沖大家攤手:「禮物禮物,誰空手來誰滾蛋。」
冉鋒的女友沒有被介紹,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但是很快漾起一個大方的微笑說:「先看我的吧。」女孩是用了心的,禮物盒子用漂亮的包裝紙包了起來。
「嗯,謝謝。」冉鋒接過禮物,拆開來看,是一個電動的吉列刮鬍刀。
「不是我亂髮表意見啊,你們女生還標榜浪漫呢,送禮物真沒創意,不是剃鬚刀就是打火機,再不就是錢包手套圍巾。」蔣偉帆大叫沒勁。
「口不擇言的混小子,好歹你也是有女友的人,小心谷婧教訓你!」上官秋就坐在他身旁,擺出姐姐的姿態嗔怪他,臉上卻滿是笑意。
「師姐,這你就不懂了。」冉鋒壞笑著指著蔣偉帆,「蔣夫子不長鬍子,所以最痛恨剃鬚刀。」冉鋒這句話引得在座幾個老友笑作一團。
這是他們一幫老友捉弄蔣偉帆的老橋段。男生在一起總愛做些無聊的比較,比如誰長鬍子早誰的腿毛長。冉鋒很早就開始用剃鬚刀刮鬢角和下巴,武宗岳也是鼻子下面早早就有了軟軟的唇須,偏就蔣偉帆到了高三時臉上依舊油光水滑,粉嫩嫩一個娃娃臉。到了大二時,蔣偉帆的下巴上終於有了幾根稀疏的鬍子,他寶貝得不得了,成天用手捋啊捋的,說是有利於加快增長。那樣子又迂腐又滑稽,與「蔣夫子」的身份十分相稱。
蔣偉帆被當眾揭了老底,「冷美人」女友顯然是第一次聽到這段過往,冷艷如霜的臉也掛上一抹笑意。蔣偉帆氣得要跟冉鋒動手捍衛自尊,上官秋笑著拉住他說:「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今天冉鋒生日,他怎麼鬧你都不能生氣。」說著,她從自己的LV手提袋裡掏出一個Zippo的盒子遞給冉鋒,「姐姐我也屬於沒創意型的,只想到送你打火機。」
「這個好啊,我打小就喜歡這個,我爸就用這個。」冉鋒打開盒子拿出打火機,是Zippo新出的防風型。他順手掏了只煙出來點上,然後一隻手伸向翦墨,「我的禮物呢?」
兩份「厚禮」在前,翦墨略有忐忑,猶豫了一下才把手伸向壓在外套下面的「家樂福」購物袋,摸出那份超值裝的果凍遞給他,「這是你自己要的啊,不要怪我小氣。」
「哈哈,翦墨這才叫有創意!」蔣偉帆說著,伸手就去抓那袋果凍,「分享分享,這個牌子的口號不就是分享嗎!」
「別他媽亂動!」冉鋒像護寶似的把那袋果凍抱在懷裡。
壽星冉鋒的興緻很高,吹了蠟燭吃了蛋糕就把啤酒當水一樣喝,還不斷點歌來唱,從小虎隊到鄭智化,從《十七歲雨季》到《一路上有你》。蔣偉帆纏著上官秋唱了無數「情侶對唱」,上官秋對這種獻殷勤的小男生見怪不怪,大方配合。景灝、叢家琪和谷婧等人也都玩得開心,只有冉鋒的女朋友一直被冷在一旁。她幾次要和冉鋒對唱,冉鋒沒反對,卻又沒唱。她跟在座的人都不熟,好像冉鋒的同學也不認識她,她只好安靜坐在那裡喝飲料。翦墨覺得有些失禮,就想過去陪她聊聊,卻被武宗岳拉住。
「聽說你還給設計公司做兼職?」
「耳朵夠長的你,誰告訴你的?」
「設計院的人說的。真有你的,在學校要上課,還去設計院實習,回家還畫圖,身體吃得消嗎?別累壞了。我媽叫你好幾次過去喝湯你都沒去。」
武宗岳總像哥哥一樣關照她,翦墨感激他的一片好心,卻不能告訴他自己已經「累壞了」,只是笑說:「放心吧,我是女超人,三分投籃比你都強!」
「都是周遠澤那個妖孽惹的禍!」武宗岳故作憤憤然狀。
「居然當面說我男朋友的壞話,不怕我揍你!」翦墨笑著抄起一隻筷子在他頭上敲了一下,「說正經的,你為什麼不跟家琪認真談談,讓她留下來?」
「談過了。沒有用。」提到這件事,他剛才那副戲劇化的表情不見了,「她必須跟爸爸媽媽在一起。再說,她有男朋友了,很小就送到國外的一個富二代。」
「我聽她提到過,那個男孩子有什麼好,不就是長得帥點嘴甜點嗎?他總是把家琪氣哭。武宗岳,你就不能再努努力把她拉回來啊?」
「我跟她說過好多次了,就算是不願意回來,也要找個對她好的。不過,看得出來,家琪還是很愛他的,寧願掉眼淚也不願意分手。我只能祝福她了。」武宗岳還是寬厚地笑著,卻掩飾不住眼中無限的遺憾。
「老兄,站在女孩的角度講,家琪有你這樣一個初戀真是幸福。可是,作為你的好朋友,我還是建議你也開始新的戀愛。我希望你幸福。」
「翦公主,你說,幸福是什麼?」他饒有興趣的樣子。
「幸福是……」她還真的沒有認認真真思考過這個問題,從來都是把這兩個字當做最美好的祝願,現在被武宗岳這樣一問,一時間也找不到最確切的定義。她想了一會兒,笑說:「有了。幸福就是相愛的人在身邊。」
「呵呵,所以,我很幸福啊。至少此刻是。」武宗岳把無限溫柔的眼光投向不遠處的叢家琪,她正跟蔣偉帆合唱一首《廣島之戀》。
「是誰太勇敢,說喜歡離別,只要今天不要明天,眼睜睜看著愛從指縫中溜走,還說再見。不夠時間好好來愛你……」原本是首哀傷的歌,蔣偉帆卻故意陰陽怪氣地唱得跑調,產生了非常搞笑的效果,才沒有讓氣氛變得傷感和沉鬱。
翦墨忽然意識到,按照剛才的定義,自己豈不是不幸福?至少此刻不。周遠澤不在她的身邊,還要很久很久以後才能回來。在心情被陰雲覆蓋之前,她迅速轉換話題:「好啦,不說這個了。這形而上的難題還是交給蔣夫子那樣的思辨型學究去探究吧。聊點兒實惠的。你們的酒吧可不可以算我一份?我手頭有一點錢,閑著也是閑著,在你們那裡入個股行嗎?」
「我給你乾股。」冉鋒不知道什麼時候坐在了翦墨的身邊。
「我沒開玩笑我是認真的。我前段時間從設計公司那裡掙了點錢,以前媽媽也留給我一些,我想學著做點投資。買股票風險太大。你們的酒吧生意那麼好,能不能算我一份?」
冉鋒不說話,大口吃著果凍眼睛帶笑看著她。他晚上喝了好多啤酒,不吃別的,只抱著那一大袋果凍狂吃,一個也不給別人,此刻已經被他吃得所剩無幾。
「問你話呢,看著我傻笑幹嘛?」翦墨推他。
「你記不記得以前咱倆給人寫作業,還搞漫畫租賃,我爸誇有我們有『錢途』?」
「當然記得啊,我的『丹書鐵券作業超市』生意不要太好啊,數學科代表還給我們記賬呢。」提到當年的壯舉,她笑眼彎彎。
「翦墨,」他湊到她面前,「以前的事你沒忘,對吧?」
在他熾熱的目光里,她的笑容漸漸散開。
「和我一起唱首歌。」他一把拉住她。
「別湊過來,酒氣熏人,臭死了。」
翦墨笑著往一旁躲,他卻硬把她往電視前拉。正在播的伴奏音樂是胡兵和希莉娜依合唱的《歸去來》。翦墨不怎麼會唱,為了哄壽星高興,只好跟著胡亂唱兩句。冉鋒的手一直抓著她的手,她注意到冉鋒的女友坐在一旁低著頭很委屈的樣子,就晃著手提醒冉鋒別耍酒瘋胡鬧了,冉鋒卻不理她,只是緊緊攥著她的手,拿著麥克風自顧自唱著歌,無論男聲女聲,他都自己唱下去:「那次是你不經意的離開,成為我這許久不懂的悲哀。於是淡漠了繁華無法再開懷,於是我守著寂寞不能歸來……」
一曲終了,冉鋒鬆開翦墨的手,搖搖晃晃抓了自己的外套往外走。翦墨和武宗岳追著問他去哪兒,他斜覷他們一眼,「去洗手間不行嗎?別以為我喝多了,清醒著呢。」
包間門口就是獨立洗手間,翦墨看他閃身進去,仍舊不放心,就在外面等。等了好半天,他一直不出來,翦墨忍不住敲門問:「冉鋒你還好吧?冉鋒?」
門開了,翦墨往裡一看,冉鋒居然站在洗臉台前刮臉,用的就是她買的、但是沒有拿出來的那套吉列刮鬍刀。他的外套和她的放在一起,一定是剛才一併拎出來的。
此刻,他臉上都是白白的泡沫,歪頭看她,齜牙做個鬼臉,又把臉轉回去對著鏡子繼續,「十年多了吧,那件事你還記得啊?」
「你的糗事我當然記得。」
「我的好處你記得嗎?」
「記得啊。你是東方不敗,男女通吃!」
「噝——」他倒吸一口氣,扭頭看她,指著下巴上的傷口,「有創可貼嗎?」
她無奈翻了翻眼睛,在仔褲的口袋裡摸出創可貼。那是她在收銀台付賬時靈機一動買下的。
「幫我。」他把臉洗乾淨,可憐巴巴看著她。
她拿他沒有辦法,搖頭淺笑,慢慢撕開一個創可貼,走到近前幫他處理傷口。十幾年過去了,當年只需平視的猴崽子,現在需要小小仰視一下才行。
他乖乖等著,放低視線一瞬不瞬盯住她。他永遠記得那個下午,他疼得煩躁,亂嚷亂叫,她翹著細細的指尖幫他貼創可貼,由於專註,她小巧的嘴巴稍稍撅起來,像一朵紅嘟嘟的石榴花。他會的成語不多,只記得武俠小說里說的「吹氣如蘭」。他再不哼哼,一動不敢動,呼吸幾乎都屏住,生怕自己呼氣太重就吹破了那瞬間的靜謐美好。
「貼好了。刀片太快,以後用的時候小心些。其實你女朋友給你買的那個更好,方便又安全。」她轉身要走,他搶先伸手關了洗手間的門,然後不容分說把她拽進懷裡。
「她不是我女朋友。什麼都不是。」他雙臂環住她。
這動作過於親密和曖昧,她急著反抗,他卻抱得更緊,「別動,我只是想抱抱你。翦墨,我們在一起十六年了。楊過和小龍女等了十六年才在一起,對嗎?」
她一怔。難怪他要唱《歸去來》,那是《神鵰俠侶》的主題曲,演繹的是楊過小龍女的故事。他是在提醒她,從六歲起,他們每一年都在一起過生日,從未間斷,已經十六年。
無需他提醒,她如何忘得掉。幼年時無休無止的撕扯爭吵,在學校里狼狽為奸的胡鬧,往返於學校和家之間的單車之旅……又瘋又皮的煩人精已經是個高大英俊的男子漢了。他的懷抱混雜著香煙和須后水的味道,溫暖而堅實。那是一個男人的魅力所在,哪個女人不會為之動容?但是他們不應該這樣,他是她的「親弟弟」,她的男友在東京,他的女友就在隔壁。
她感覺到,他剛剛刮過的、貼著創可貼的下巴,輕輕蹭了蹭她的額頭。
「冉鋒,我們出去吧,大家都在等我們。」她輕輕推他。
他不依不饒,雙臂依舊用力環住她,滾燙的嘴唇貼上她的額頭。有些話他一直想說但是沒有資格,他在她的眼中或許是「殺母仇人」的兒子,她留戀他,憐憫他,收留他,卻再不給他天長地久的機會。說出來,改變不了什麼,但是要讓她明了他的心意,要讓她知道,今後的人生旅程上他都會用他的一顆心來做她最忠實的伴侶,無論她給他怎樣一個名分。
他的喉結就在她的臉頰旁震顫:「今天是我生日,讓我再抱一會兒AK47,行嗎?蔣夫子說的沒錯,喜歡我的女孩子確實不少,外面就有一個。我承認我沒守身如玉,但是我只喜歡你,翦墨,我說過我等你,我會一直等。」
「冉鋒,你別這樣,我希望你幸福……」
「你別打斷我。翦墨,每個人都有個心甘情願去等的人,你等周遠澤,我不怪你。你只要記著,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當你需要的時候,回頭就能看到我。」
他擁著她,兩隻熱熱的手掌穩穩按在她瘦丁丁的脊背上,能夠感覺她輕微的顫抖。他們都不再說話,外麵包間的音樂和嘈雜聲把洗手間反襯得異常安靜,彼此能聽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還能清晰地聽到遙遠的十五歲最最私密的童言無忌。
「翦墨,你說,他們會離婚嗎?」
「我……不知道……」
「要是他們離婚,我們就不能在一起了。」
「那怎麼辦?」
「如果他們離婚,我們就結婚吧。我喜歡你,翦墨。」
「你個東方不敗,還學人家談戀愛。」
「我沒有開玩笑,我是認真的,等我到了二十二歲,我就可以娶你了。我們一起騎車上班下班,一起吃飯看電視,一起出去玩。我們一輩子不分開。」
「那……好吧……」
如果他們離婚,我們就結婚。可是,如果他們都不明不白地死了呢?翦博謙同意帶他回B市時就說過了:「冉鋒,從今以後,你就是翦墨的親弟弟。」
他二十二歲了。他感激翦博謙的收留,卻也漸漸明白,這收留並非絕對無私,代價就是他必須離翦博謙的女兒遠遠的。他的父親於他有奪妻之恨,他焉能任人再奪走女兒?
想到這裡,他慢慢鬆開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啞著嗓子說:「設計師,現在你能賺錢了,記得下次須后水給我買大瓶的。我可不像蔣夫子,我鬍子長得快。」
她含笑看他一眼,轉身去扭洗手間的門把手,忽然覺得小腹一漲,熟悉的略帶痛感的熱潮終於光臨了,「那個……冉鋒,你還得……幫我買個東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