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三章 相對平靜

開門的是沈君華，她想著出來倒垃圾，看到許一諾在門口，吃了一驚：「一諾？回來啦？」

許一諾抬頭：「姨。」

「先進去，我倒了垃圾就回。」

許一諾張了張口，沒說出什麼，只嗯了一聲。膽戰心驚地走進門口，屋裡沒有劉千金的氣息。

許一諾心中一突，快步走到書房門口看，沒有她。走向劉千金的房間，也沒有她。甚至他的房間里，也沒有！

許一諾心裡像淬了冰一樣。

沈君華在門口看著他跌跌撞撞地在屋裡亂竄，右手不自覺地抓住了胸口的衣服，心中的痛楚難以形容。

沈君華深吸了一口氣，才敢走進門去。

「姨？！妞妞呢？不是回來了嗎？」許一諾餘光捕捉到沈君華，慌忙說。

沈君華丟下垃圾桶跑過去抱了抱他：「別急，一諾別急。她回去了。」

「回……回去了？」許一諾愣住。

「嗯。剛走半個小時不到。她說明天有安排。」其實劉千金會回來，是沈君華想找她說說話，兩人聊過之後劉千金就堅持要回校。

沈君華把許一諾扶到沙發旁：「坐下說。」

許一諾依言坐下，似乎還不能消化這個信息。半個小時不到？！那麼說他在看著對面馬路發獃的時候，她大約真的就在對面的公交站台上？！

許一諾沒有來由地感到恐慌。

「一諾，你們倆搞什麼？」沈君華當作什麼都不知道，故意問。

許一諾看了看沈君華：「她有跟你說什麼嗎？」

沈君華嘆氣，許一諾這孩子敏感、防心強：「她說你欺負她。」

許一諾目光明凈，但沈君華不難看出那絲淡淡的憂傷。

「一諾，事到如今，你才去逃避，能逃避得了嗎？」

許一諾微微張嘴，看向沈君華。

「你們從小到大感情如何，姨全部都看在眼裡。妞妞很小就已經認定了她是你的妻子，你現在跟不要她有區別？」沈君華嚴肅地說。

許一諾垂眼：「姨，我不能。」

「為什麼？」

「苦。」

沈君華拉上了許一諾的雙手，看著他的眼睛說：「在姨這裡，你覺得苦？」

許一諾震驚，連忙搖頭：「沒有！」

「那麼，和妞妞一起，你覺得苦？」

許一諾拚命搖頭：「不是……她和我一起她會很辛苦。」

「她不是一直和你一起嗎？這麼久以來，你認為她辛苦嗎？她是個能吃苦的？」

許一諾想了想，沉默。

「她只有開心，快樂，對不對？」

許一諾依然不說話。

「你跟你爸真像。」

許一諾抬頭看了沈君華一眼，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還記得那個中秋節嗎？他跟我提過，想法大概跟你現在所想的一致，然後被我罵了。一諾，你們都是我的孩子。當初把你接回來，讓你們兩個一起生活，意味著什麼，你以為當初我和你叔就沒有考慮過嗎？」

許一諾一臉訝異。

「但是多番糾結，多番討論下來，我們還是認為當初的決定是正確的。」

沈君華頓了頓：「如果沒有你，現在的妞妞會是怎麼一個樣子，我想象不出來，但絕對能肯定，她的人生會失去一份最快樂的回憶，她絕不可能像現在那樣天真愉悅。可能你會說，她會在其他方面得到更多，我不否認，她也不否認，可是她還是希望她的未來里有你。」

「……」

「兩個相愛的人在一起，有什麼苦熬不過去？」

「問題是，苦的根源在我這。」許一諾說得很小聲。

沈君華哼地一笑：「我可看不出來。就看到你把她寵得上天入地的，這麼刁蠻任性，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你認為誰還敢要她？」

許一諾失笑：「我後悔了……」

「姨只是告訴你我的想法，你怎樣選，在你手上。」

「嗯。」

「你明天沒有安排吧？」

許一諾搖搖頭，不知道沈君華為何問這個。

沈君華笑笑：「那你今晚留家裡，哪都不準去。難得臭丫頭不在，明天咱們娘倆逛超市去！我都沒好好跟你單獨相處過。」

「這……」

「中午讓你爸來請我們吃飯，就這麼定了。」沈君華不給許一諾說話的機會，邊說邊站起來轉身走進房間關上門。

「……」許一諾無語。面對沈君華的蠻纏，他一樣是毫無辦法。

許一諾和沈君華逛超市逛到一半的時候，許燦輝到了，他打電話問沈君華在哪。

沈君華還有點東西想買，就叫了他進來找。

「苦力來了。」沈君華推著購物車，回頭對許一諾說。

許一諾抿抿嘴。在沈君華轉過去的一瞬，他馬上面無表情。

以前不在意，現在細心留意才發現，他真的很多很多事都做不到。例如，推購物車的體驗他沒有，他來陪沈君華逛超市，還真的是陪，輕的她不讓拿，重的自己拿不了。

他曾經也以為如他們說的那樣，劉千金很依賴他，可是，現在他才知道，是他依賴劉千金。

劉千金會對他撒嬌，讓他做各種各樣的奇葩事情，實際上，她在不經意間已經包攬了他所做不到的一切，他已經習慣，所以才會從未感覺到有什麼不便。

「一諾。」許燦輝跑了過來，「君華。」

「爸。」許一諾輕呼一聲。

「中午想吃什麼？」許燦輝順手接過購物車，看看許一諾又看看沈君華。

「隨便。」沈君華看向許一諾。

許一諾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那去吃烤肉吧，剛過來的時候看到那頭開了家自助烤肉，要不嘗嘗？」許燦輝說。

「好啊。」沈君華回應，又看向許一諾。

許一諾拋給她一個無所謂的笑容。

「你說還要買什麼？」許燦輝看了看已經堆滿了的購物車。

「米。」沈君華燦然一笑。

許一諾覺得，每當沈君華調皮的時候，真的和劉千金很像。

沈君華對許一諾一笑：「你說我們像不像一家三口？」

「誒？」許一諾驚訝。

許燦輝怔住。

沈君華一愣：「不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在想，我們是不是缺個兒媳婦？」

「啊？」許燦輝盯著沈君華。

「不不不！哎呀，我說什麼呢？！」沈君華輕輕地打了自己的臉一下。

許一諾噗嗤一笑。

沈君華心裡鬆了口氣。他笑了就好，老是悶悶不樂的看得她也難受。

許燦輝送許一諾回學校，一路上都沒有問及他和劉千金的事，許一諾不知道是沈君華提前給他打了招呼讓他別問，還是根本沒對他提起這件事。不過也好，耳根清凈。

許一諾回到學校，開展了一波神奇的操作——畫圖紙。

陳佳明根本看不懂他在畫什麼，說之前吧，他經常寫寫畫畫，起碼看得出來他畫的是什麼，然而這些條條框框加數字是什麼？

陳佳明不敢打擾他，過去叫了梅超群過來，梅超群看了一眼，很是訝異：「一諾，你什麼時候學建築了？」

專註的許一諾被他突然出聲嚇了一跳，放下筆回頭看著身後的兩人。

「這是房子的圖紙吧？」梅超群問。

「嗯。」

「圖紙？！你連圖紙都會？」陳佳明扶額，他自以為很了解許一諾了，以為他那些隱藏的秘技都知道了，然而，建築圖紙？！什麼鬼？！

「小時候學過。」許一諾回應。

「你小時候倒底都學了多少東西？！」梅超群真是抓狂了。每次發現許一諾會點什麼特別的，陳佳明也會說「他小時候學的」。

許一諾抿抿嘴沒有回答。

「你……這是打算買房設計裝修了？！」陳佳明現在覺得，許一諾說明天要去買架飛機他也會相信。

許一諾沒理會陳佳明的一驚一乍，平靜地搖搖頭，把圖紙遞給陳佳明：「比例尺，懂？」

陳佳明一臉茫然。

梅超群瞄了眼紙上面的數據：「這麼小幹嘛用？」

「玩具。」許一諾拿出手機，找了幾張照片給他們看。

「還有這種玩具？！」陳佳明吃驚。

「你這是畫來……」梅超群說。

「精神寄託。」許一諾淡淡一笑。

兩人也沒再說什麼，隨他安安靜靜地畫他的圖紙去。總好過他坐著發獃。

第二天，許一諾又出現一個讓陳佳明驚訝的現象——聽歌。他塞著耳機，一邊聽歌一邊畫圖紙，叫他也不應。

陳佳明發現，許一諾聽著歌的時候全身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有時候手上的筆一直停在半空，看著像畫畫，實質在發獃。

12月的天氣已有些凍人，劉千金沒事就窩在被子里打遊戲。

「姐姐。」正在電腦前的李澄叫她。

「嗯？」劉千金慵懶地應了聲，從被子里伸出頭來。

「陳佳明發了一首歌過來，說是一諾哥最近一直在聽，讓你參詳一下。」

「許一諾聽歌？！」劉千金訝異地從床上坐起來，「他搭錯哪跟筋了？」

「怎麼處理？」

「話說陳佳明為什麼發給你不發給我？」劉千金問。

「啊？我不知道啊。」李澄應得心虛，認真再看了一遍聊天記錄，「啊！他說讓我參詳一下，再確定告不告訴你。」

「哈哈哈哈！」劉千金錘著被子大笑，笑夠了，她問，「你不會是看上陳佳明了吧，魂不守舍的。」

李澄居然不否認！！！！

「不會吧！！」劉千金扶額，「澄澄，你這是糊塗一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