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並無私情
第260章並無私情
杜公公領旨下去,一時萬籟俱寂。
梁獻意仍直盯著我看著。
陣陣恐懼襲來,宛如一顆心被荊棘四面逼刺,帶著麻木的痛意一點點浸入骨髓。
興兒已經死了,被他一劍刺穿心臟,分明是不要留一絲活路。
在宣府地牢里,興兒倒在地上,半個身子都被鮮血染紅了,而梁獻意就那樣平靜地站在那裡看著……他一向這樣的狠,不講半分情分!他連君磊兄都賜死了,君磊兄那樣幫他,若非君磊兄,他哪裡能坐擁天下,當上皇帝?
是,再無人能壓迫傷害他了,因為天下萬物任他予取予求,無人能忤逆他。
這天下的一切,皆是他的。
我不知道是否真有軍情,但外面一片沉靜,錦衣衛及京營軍皆不見動靜。
偏偏范黎只身前來,又是這個關頭,定是有蹊蹺。
所以梁獻意連聽到有軍情稟報都無動於衷,他知范黎意圖何為。
范將軍……
范黎!
我胸口突如大鎚落下,不能想象他會做出何種舉動。
他本就對梁獻意甚是不滿,梁獻意這幾日在各處查訪我與他從前舊事,他必是聽到了風聲,這才夜裡趕來面聖。
他來,能做什麼?他還能做什麼?眼下,在他面前的已是懸崖,萬萬不可多走上一步了。
我忽然覺得惡寒難耐,杏黃綾被觸手微涼,我一寸寸攥進手心裡。
微垂了眸,緩緩躺下來。
手裡還攥著那綾被,已是拉至了臉下,涼涼膩膩像有一條蛇偎在脖子里。
我終於明白為何蔣褚傑不擔心我與梁獻意相認會重獲恩寵。
他算準了范黎必按捺不住。
而且興兒死了,我只會對梁獻意心生恨意,哪裡還會願去承恩?
「我與范將軍並無私情。」我說。
梁獻意並不言語,只冷哼一聲,從床榻上站起身。
隔著帷幔,他的身影被燭光隱隱映過來。
過了許久,他的聲音傳來:「我就知是如此。」
說完又悄無聲息。
幔簾卻被掀開了,他神情清淡,開口道:「不早了,你歇著吧。」
說完,轉身要走。
我掀開綾被下了床去。
梁獻意微露訝色,轉頭看著我。
「尚未用晚膳,我餓了。」
我繞過他,徑直走到被踹裂開的松鼠籠子跟前。
那隻松鼠早已不再動彈。
我將籠子放置在桌上,取出那隻松鼠,輕撫它黃褐色的皮毛,說:「堂堂皇上,拿一隻松鼠出氣,叫人不齒。」
「你想要什麼寵物,我都賠給你。」
他說完,輕輕一擊掌,杜公公便低垂著眉眼推開門進來。
「傳膳。」梁獻意道。
杜公公連忙到外面傳命下去,再進來時,跟來幾個宮女太監,皆斂聲屏氣小心收拾著屋內殘局。
梁獻意走過來,在我身旁坐下。
他從我手中拿過那隻松鼠,杜公公趕忙伸手接過去。
一番整理,屋內已恢復原樣,像是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菜肴端上來,杜公公在一旁布菜。
我與梁獻意坐在一起默默用膳。
我吃得極專心,卻食不知味。
方才梁獻意惡狠狠問出那番話,我尚不能確定他是否什麼都已知曉,現在,我心裡清楚他什麼都知道了。
我心裡清楚,我與他之間的情愫再不復如初,可他要與我在一起,我亦要與他在一起。
用罷膳,又飲了茶。
飲茶時,杜公公使了使眼色,便與服侍的宮人悄聲退下,輕輕掩上了門。
我擺弄著棋盤裡的棋子。
梁獻意過來,拿了白子吃掉了我落下的黑子,說:「你的棋藝還是沒有長進。」
我道:「世上有幾人能比過皇上的棋藝。」
「私下裡,你叫我的名字即可。」他道。
我終是沒有喊出他的名字,瞥了眼窗外漆黑如墨的夜色,倦倦道:「夜深了,安置吧。」
我走到床榻,褪下外衫鑽進被窩裡面。
良久,梁獻意緩緩走過來,在我身邊和衣躺下,說道:「睡吧。」
我閉著眼,腦中各種念頭翻湧不絕,沒有半分睡意。
想著,范黎千萬別做什麼事,他快快離開這裡吧,他走了,此事便能了了,而後,我就回宮去了。
想著,蔣褚傑使了什麼法子,能叫梁獻意知道了我和范黎之間的事,又不叫梁獻意對他起疑心?
……
不知什麼時候,困意襲來,我沉沉睡去。
夢中,彷彿有羽毛輕輕掃過我的唇角,很癢,於是我一轉身,復又跌入夢鄉。
待我醒來時,外面一片大亮,我猛地一驚,連忙跳下床。
窗下,陽光疏疏灑進來,照在梁獻意臉上。
他正襟危坐,一隻手捧著我常看的一本經書,看得出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