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落草

狄生說道：「你這寨門之外，再無防衛，如若官兵到來，只能負隅而戰，與他迎面對敵，豈有勝算？《孫子兵法》上說，兵者奇正也。以正合，以奇勝。我看寨門左右各有一座小山，你應教兩名頭領分率兵士佔了，立上兩座別寨。如此一來，陣形如三足鼎立。無論官兵攻哪一寨，都可從后救援，內外夾擊，奇正相合，殺他個大敗虧輸。」

寨主哈哈大笑：「想不到你人還沒變全，竟然是個高人吶？話說完沒有，老子想嘗嘗高人的心肝，是個甚麼滋味。」

寨主言罷便yu動手。此刻座中一人長身而立，叫道：「大哥刀下留人，我有話說。」寨主回頭看時，原來出言勸阻的是坐在第二把交椅上的頭領，便問道：「二弟有甚主張，儘管講來。」

這二頭領容顏清瘦，衣著打扮與村中教書先生相仿。他說道：「這孩童所言，大合兵家之要，卻是小覷他不得。我等佔據此間，時時須防備官兵來攻。我想考較他一番，若真是有用之材，不如留在寨中做個軍師如何？」

寨主聞聽此言有理，問道：「二弟要如何考他？」二頭領道：「小子，我且問你，八卦陣有哪八門？如何破法？」

狄生隨口答道：「八卦陣按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而設。要破此陣甚易，只須從正東『生門』打入，往西南『休門』殺出，復從正北『開門』殺入，便可破了。」

眾人見他答得倒是流利，也不知對不對，齊向二頭領望來。二頭領緩緩點頭，又問道：「一字長蛇陣有何玄機，如何破得？」狄生應聲而答：「其陣狀如常山之蛇，攻其首則尾至，攻其尾則首至。若攻其中腹，則首尾俱至。要破此陣，需分兵三路，鉗頭制尾取其中腹，攔腰截斷其陣自敗。」眾人見他侃侃而談，所言深奧，不禁相顧失sè。

狄生亦是大驚：「小爺怎會忽然懂得這許多道理？莫非是那識字的老鬼作怪？無論如何，看眼下這情形，小爺老命當可保住了罷？」

各位看官自是明白，狄天殺學識廣博，對兵法謀略極是在行。狄生情急之下心神散亂，卻將阿賴耶識中狄天殺的智計顯露出來，是以能和二寨主對答如流。

二頭領又問了數句，狄生耳中聽得，心內即有了答案，只須照著說出便是。問答已畢，二頭領拱手道：「小兄弟年紀幼小，於兵法一道果然高明得緊。恭喜大哥，得此奇人相佐。」他最後這句話卻是朝著寨主說的。

寨主盯著狄生的眼睛說道：「小子，現在給你兩條路走。第一條路，落草入伙。念在你年紀幼小，這投名狀也可以免了。座次么，就如二當家所言，封你作個軍師，排在第十四把交椅，跟著我們吃香的喝辣的；這第二條路么，嘿嘿，就是把你變成香的辣的給老子們吃了去。你選哪個？」

狄生心道：「你nǎinǎi的，什麼變成香的辣的，若真教你們吃了，小爺明天早晨就會變成臭的。」他嘴上卻說道：「小爺自打出娘胎就想當土匪啦，當然要選第一條路！」

寨主親手為狄生解開綁繩，廳上眾人均是大喜過望，紛紛走上前來向寨主道賀。二頭領吩咐擺下酒席，為十四弟壓驚接風。一時間聚義廳里喜氣洋洋暖意融融，全然沒有了剛才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

寨主自是坐在首席，讓狄生坐在次席。狄生也不推辭，坦然就座。寨主把眾頭領引見給狄生。狄生一時間也記不得那許多名姓，只知道寨主姓晁，二頭領姓吳，抓他上山的八頭領姓孫。其他幾位，狄生大略記得他們在山寨中的座次，均以兄相稱。

不多時酒菜上齊，雖稱不得珍饈美味，卻也異常豐盛。狄生已兩ri未曾好生吃過一頓飯，此時飢火中燒，不分好歹一勁往嘴裡猛塞，無暇跟大家交談。寨主和眾頭領知他餓壞了，誰也沒有見怪。

待狄生吃了一陣腹內稍安，大家才輪番向他敬酒。一時間酒席宴上諛詞cháo涌，說不盡的景仰，道不完的佩服。狄生久在飯莊跑腿，對酒場之中的應對之語自是爛熟於胸，逢迎之際居然有模似樣，便如老於江湖一般。眾人又是一番讚歎。

突然，一位環眼虯髯的大漢重重將酒杯墩在桌上，說道：「這娃子有甚了不起，你們簡直把他吹上天去。要說官兵真的來了，還不得我們兄弟一刀一槍干他娘的。這小子只會搬嘴弄舌，能頂個球用！」

狄生見說話的正是五頭領，依稀記得他好似姓秦。寨主聽得此言大是不悅，喝道：「老五，偏你多事。還不快給十四弟賠不是？」五頭領似對寨主甚是不服，悶哼一聲端起杯來喝酒。

他這麼一擾，席間氣氛立時變得尷尬起來。大夥喝了一陣也便散了。狄生與幾位頭領說了會兒話，便回到山寨安排的房間歇息。他躺在乾淨柔軟的被子里，借著油燈光亮觀看屋內陳設，不禁大是感慨。自從出世以來，他從未住過這麼舒適的房間，更未受過別人如此的尊重。雖是被迫無奈之下做了山賊，狄生卻在這賊窩裡找到了家的溫暖。他胡思亂想一陣，酒勁上涌，沉沉睡去。

自這ri起狄生便在山寨住下。到了狄天殺所言生ri這天，狄生心中忐忑，不知魔星出竅會有怎樣驚人的變故。提心弔膽過了一ri，直挨到子夜過後，既不見有事物從頭頂飛出，也沒見別的甚麼異樣徵兆，這才放下心來睡覺。

狄生年紀雖小，但xing情活潑跳脫，心胸豁達，與眾位首領相處甚洽，就連脾氣暴躁的五頭領也對他刮目相看，親近起來。閑來無事，他便帶上幾名嘍啰在山寨各處巡視，整飾防禦，cāo演軍馬，倒也合規中矩，法度森嚴。寨主對狄生信任ri增，言聽計從。

儘管這伙山賊也會做些出格的事，但大致說來倒算得上是義盜。他們專揀有錢有勢的人家劫掠，時不常還周濟附近的窮苦眾百姓。

轉眼之間已是一個多月，狄生在寨中過得甚是快活，只是偶爾會想起黃掌柜和李大牙等人，回憶起在飯莊做夥計的ri子。

卻說這一ri，狄生正與幾位頭領在聚義廳議事，忽見一名嘍兵慌張跑入，稟報道：「大事不好。適才孫頭領帶人下山，見一名女子帶了許多財物經過，便去打劫。結果反被哪女子所擒，正押上山來。」

這嘍兵話音未落，就聽得外面一個宛轉清脆的聲音喝道：「你們這伙強盜，劫財害命，傷天害理。今ri本姑娘要替天行道，剿滅了你們！」

寨主率眾人來到廳前演武場上，只見一位少女身姿曼妙，持劍而立。

狄生一見此女面容，不覺心跳臉熱，心下喝彩：「好生俏麗的小娘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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