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213章 宰相
縱太子暗殺朝廷送旨太監,簡直是荒誕至極。
「我怎就教出你們這般弟子?」蕭廣公臉色越來越難看。
他想過很多種方法,可能是潑髒水破過頭,一不小心潑到太后皇家身上。
但萬萬沒想到太子居然想出一招.殺敵一千,損己八百的招數,竟然派人暗殺送信太監,使得大壩沒能開口放水,導致六十個縣被大水淹,將近有幾十萬戶百姓良田被水吞了。
「唉,事已至此,爾等爾等。」蕭廣公久久不能說出口。
「請老師明示!」三部人員齊齊跪下磕頭。
現在被蕭廣公罵了一通,才清楚自己幹了什麼糊塗事情。
這是死罪!傳出去要把自己釘在恥辱柱上的死罪。
「錢。」蕭廣公閉上眼睛,緩緩說出一個字。
「錢?」
「籌錢,籌糧,賑災,唯有一條法子可解決,今日回去,爾等想盡辦法,籌錢五十萬兩以上,糧食百萬斤,用於賑災。」
「我老了,就不願替你們擦屁股。」
蕭廣公給他們定了一個數字,五十萬兩白銀,百萬斤糧食,用於救災。
五十萬兩!五十萬兩的白銀讓他們短時間籌出,難度確實不小。
「老師,銀兩好說,可是、可是百萬斤糧食該如何解決?」戶部尚書硬著頭皮問道。
「我府中能拿出十萬斤糧食,爾等自己看著辦吧。」蕭廣公不想多說什麼,只想躺在床上閉目養神。
「是」
見蕭廣公不想替他們擦屁股,眾官也只好退去。
蕭廣公的意思是,天底下有錢的人不少,你們自己想辦法,他最多幫他們籌集十萬斤糧食,剩下的要麼自己買,要麼找別人借。
總之,想盡辦法,趕緊借過來,穩住局勢。
等他們走後,蕭廣公再度睜開雙眼,微微失神。
「老爺。」忽然,一聲輕聲呼喚,一婦人慢悠悠來到蕭廣公身邊坐下。
她身材漸漸有些發福,眼角也掩蓋不住皺紋生起,但仍然能從她漸漸老去的五官中腦補出這位佳人年輕時的美麗。
「咳咳,咳咳,玉嫻,咳咳。」蕭廣公見自己夫人來了,想要強撐著自己起身。
「唉,老爺你躺下。」婦人趕緊伺候蕭廣公,讓他躺下。
蕭廣公臉色越發躁紅,這紅不是氣血紅潤,而是被氣的。
「咳咳,這幫、這幫庸人。」蕭廣公破口大罵。
一改剛剛的平靜神色。
「老爺,你消消氣,消消氣。」
「我一生讀聖書經文,牢記先賢教誨,效仿孔聖,每日三省吾身,有人說我三朝宰相,史無前例,必將留於青史忠臣榜上。」
「更有人說,本人將來也許能和孔聖並列。」
「然而孔聖桃李滿天下,弟子無不是青史中的賢人,我這一生教出的都是庸人,都是庸人啊。」
想到此處,蕭廣公不禁捶胸頓足,把暖床的那幾個小姑娘給嚇壞了,有些發抖。
婦人周玉嫻趕緊攔住蕭廣公,生怕他把自己捶死。
他蒼老的臉,湧現出一抹不甘,很不甘心。
大有一種我特么還能打的,老子沒輸,都是豬隊友坑我的不甘。
「老爺別想太多,安享晚年,你已經是青史中人,後秦第一位一品官職。」
在自己夫人的不斷安慰下,蕭廣公眸子中湧現出一抹無奈和迷離。
躺在床上,蕭廣公不禁回想自己前半生,他是一個心高氣傲之人,從入官場那一刻起,目的就是要名留青史。
做後輩榜樣,被後人千秋萬代歌頌。
他確實做到了,巔峰時期,硬生生輔佐幾位平庸君王,把後秦整成一個盛世。
然而,但一切的轉折點都在這一任皇帝登基開始。
本來皇帝修仙不理朝政,這也挺好,蕭廣公還樂意,你不管給我管,哪個權臣聽了之後都會高興。
除去淮地太肥沃之外,後秦共有九個州,相當於九個省,其地圖大小規模和北宋差不多。
九州一共有十二個督府,其中有七個督府是蕭廣公的弟子
但凡是個皇帝都不放心把那麼多的督府交給一人,可當今皇帝只顧著修仙,再加上蕭廣公又是一介老臣,便放任此事。
蕭廣公想著想著,心中再度湧出一抹不甘,他知道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他老了。
皇帝修仙時,把權力放給蕭廣公去做,於是乎,一個極其龐大的文官集團,以蕭廣公為首就形成了。
他依稀記得,隨著自己身體不行,躺在床上養身子的時間越來越多,他手底下的人也逐漸自己幹事情。
幹什麼事?貪污,受賄,撈錢,當然,文官們還不忘蕭廣公才是他們的頭,這些錢都上交給蕭廣公。
還十分有良知的按比例上繳,老黑錢賺了,分蕭廣公三成
於是乎,他越來越富,越來越有錢,到最後富可敵國,蕭廣公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
皇帝奢侈,國庫空虛,魏家上台等等,蕭廣公往往都是在家躺一天,眼一閉,一睜,又有新的局勢。
都不在其掌控之中。
「咳咳,魏家雖不如我,可父子爺孫齊齊上陣,我走後,朝廷便是他們的天下。」蕭廣公自顧自說了一句。
「魏家嫡子,能文能武,能寫一首好策論,我看了,是個人才。」
「哎喲,老爺,我一點也不覺得他有什麼優秀,你看咱家不也有嗎?」周玉嫻嘟囔一句。
這不說還好,一說瞬間讓蕭廣公火冒三丈。
兩個渾濁的老眼全是怒火。
「不要再提那幾個逆子!」
幾乎是吼出來的,讓他本就不堪負重的氣管和肺再度抖上一抖。
「好好好,老爺你別激動,身子要緊身子要緊。」周玉嫻連忙安撫道。
「我堂堂三朝宰相,竟然!竟然教子無方!」一被提起兒子,蕭廣公思緒再起,痛心疾首。
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後有了,但對於年過半百的老人來說
兒子不孝更是另一回事,足以讓蕭廣公血壓升高。
「老爺,他們還沒死,還沒死,說不定再過幾天,今天中秋念及父子之情,他們或許會來回的。」
「玉嫻,婉珠死了多久?」蕭廣公撐起身子問道。
蕭廣公一生就娶了兩個女人,這十分罕見,位高權重,官居一品,往往都是子孫滿堂。
你看魏家宰相,也有五十六十,人家前幾天又納了一房小妾,算起來是第九房小妾。
蕭廣公弟子,那幾個尚書侍郎家中美妾也都有五六房。
「大姐走了有三十年了,老爺你.」
「婉珠為我生了兩子,第二子難產而死,臨走前我向她保證過,吾兒必將是一方天才,將來、將來再不濟也是個宰相。」
蕭廣公越說,臉色就越難看:「可我卻教出兩個逆子,把我活活氣死!」
蕭廣公的兒子一直被後秦官員所詬病,成飯後閑談的話題,令人唏噓,誰能想到堂堂三朝宰相,卻在子嗣方面上出了問題。
兒子與老爹鬧翻,一氣之下離家出走。
鬧翻的還不止一個.
兩個都鬧翻了,至今為止有數年未曾回家看望,這對一個老人的心靈來說是極大的傷害。
蕭廣公第一正房,糟蹋之妻,生第二子時,大出血,孩子保住了,人沒有保住。
周玉嫻,是他第二個女人,為他生了兩個女兒,然後呢?
女兒也跟他鬧翻了
據說皇後進宮之後,呆在後宮中不出,很少回家探望老父親。
而第二個女兒無論是百姓和眾官都不太知道,因為她很低調。
已知消息就是,她也跟蕭廣公鬧翻了,為了報復自己老父親,活生生變成一個啃老族。
彷彿這個女兒唯一的存在意義就是氣死他老父親。
「好好好,老爺,老爺不說這個,不說這個。」周玉嫻連忙扯開話題,她也很無奈。
自己生的女兒性格一個比一個倔,她都管不了。
「我們說點高興事,我們說點高興的事。」周玉嫻拿出一本本小冊子,翻開。
一字一句把小冊子中的詩詞朗誦給蕭廣公聽。
蕭廣公年老,沒啥精力去干別的事情,平時有空就躺在床上聽聽詩詞戲曲。
這本小冊子是後秦的連載月刊,記錄泰京才子這個月作出什麼好詩詞。
蕭廣公平時聽聽當回事,大有一種在濃謝特中找金子的感覺。
「你看看,老爺你看看這首詩,多棒啊。」周玉嫻看了看封面的第一首詩,兩眼一亮。
「喲,還是太后命的題。」
蕭廣公依舊遨遊太空,思考著自己的一生,特別是家庭教育。
結果因為自己兒子女兒的叛逆,使得蕭廣公如今.如今的孤寡人家。
在他眼中看來,目前這種情況就是眾叛親離,下屬不聽自己,兒子女兒不孝順不回家。
心生不甘,不斷在心中咆哮:「難道我蕭家就這樣亡了嗎?!」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
蕭廣公深吸一口氣,偏執到快要走火入魔,年邁的身子和神情都湧出一股火,彷彿要把自己給燃燒了一般。
決意、破釜沉舟、死馬當活馬醫等種種情緒蔓延。
「這首詩不錯啊。」周玉嫻先是自己念了幾遍,越讀越順口。
「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春蠶到死絲方盡,蠟炬成灰淚始干。曉鏡但愁雲鬢改,夜吟應覺月光寒。
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讀完,周玉嫻兩眼一亮,好詩!
比起那些才子簡直好了不知多少倍。
就連走火入魔中的蕭廣公聽完也不禁一愣。
這首詩.非常棒。
「這是誰作的詩?泰京何時有這一號人?」蕭廣公疑惑問道。
「咦?!這、這是!」周玉嫻往下一看,看到作詩者是弈世,立題者是太后,大吃一驚。
弈世,她當然知道那是誰,那天他來到蕭府中,見過蕭廣公和周玉嫻。
當時她對弈世還很感興趣,畢竟自己女兒說了,弈世是她的面首。
外加弈世外表驚人,周玉嫻心中的好奇別提有多高。
然後到處打聽弈世,她一個蕭府大夫人,調查弈世不簡單么?
一打聽就打聽清楚弈世的來歷。
「弈世?居然是他!」
「弈世?是誰?為何有人以弈去姓?取這名字不怕被世人詬病嗎?」蕭廣公眉頭微微一皺。
「哎呀,老爺你忘了么?當初他來過我們府中,跟著咱女兒一起來的。」
蕭廣公獃獃一愣。
他當然記得,自己子女很少回家看望他。
蕭大人或許會多一點,但她回家就兩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拿錢,第二件事情順便氣一氣老頭子。
蕭大人回到家中,卻是把蕭廣公氣得不輕
先不說回來以理所當然的強硬拿錢,然後帶了一個俊俏男子回來。
開口便說,這是我面首。
險些把當代儒家學術代表人蕭廣公氣得半死。
一個女人!她竟然敢找面首?!還特么是我生的女兒!不可理喻!不可理喻!
要是傳出去的話,蕭廣公想到此處,臉一陣發燙。
喂喂喂,你聽說了嗎?當代第一宰相蕭廣公的女兒居然找面首?
卧槽!敗壞家風!蕭廣公他
想到這些,蕭廣公一陣發顫,感覺自己一世英名就毀了。
「老爺,你別生氣,女兒她跟你開玩笑的,你看她都快三十了,有找過男子嗎?她是氣你的啊。」周玉嫻看蕭廣公又要發作,趕忙勸導。
這才讓他臉色稍稍好看一些。
終究還是自己生的,他知道自己那個女兒心高氣傲,連皇帝都瞧不上眼,更別說是毫無身份地位的男子了。
「雖然他長得好看了些。」周玉嫻一句嘟囔,讓蕭廣公再度警惕。
「不過老爺,她若真找了那麼個少年郎,也不錯啊,這幾天我特意尋了他的詩詞,才華比老爺你還更勝一籌。」
周玉嫻早就準備好一本小詩,把弈世的詩詞念給他聽。
越念,蕭廣公眼神愈發獃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