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愛若難以放進手裡,何不將這雙手放進
第20章愛若難以放進手裡,何不將這雙手放進心裡(6)
「你還記得你有答應我一個要求的嗎?」他忽然說,見她點頭,他繼續說,「那就讓我等你,我的那個要求,就是讓我可以等你。」他望向她,她低垂著頭,睫毛輕輕顫抖,一切都那麼美好又讓人悸動,好像回到那一個下午,大提琴的聲音低沉美妙,臘梅花的香味那麼清雅又濃烈,她就在他的面前,不過只是在他面前,就足夠讓他揚起嘴角。
蘇珩咬咬唇,只是站起身走了開去。
這次,周世嘉沒有再叫住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的背影,好像是看著自己青春里,最美好的夢。
六月的夏天已經足夠熱,可不知道是不是天公作美,高考這天,溫度竟然比之前降了不少。
蘇珩一大早就起來了,除了準備好的一切,還將放在抽屜里的一支黑色水筆拿了出來。
她揭開筆套,看到了隱密處刻著的那三個字母。
「LWA」。
她揚了揚嘴角,大步走向考場,不,是走向屬於她的青春戰場。
在外面等待考試的時候,蘇珩一眼就看到了隔壁教室走廊外的陸維安,他靠著欄杆,那麼顯眼,她緊緊地捏住那支筆,深吸一口氣,小步走過去。
馬上就要走到他面前,忽然有人叫他的名字,她嚇了一跳,瞬間背過身去,好一會兒才偷偷回身,見他身邊並無旁人,這才躊躇著來到他面前。
陸維安看到了她,放下資料:「蘇珩,你怎麼在這裡?」
「我在隔壁考場。」她笑笑,「正好看到你。」
「祝你考試順利!」陸維安拍拍她的肩膀。她渾身一顫,悄悄看他一眼,然後用力深呼吸,將手中的那支筆遞了出去:「你也考試順利!」
陸維安看著那支筆,有些莫名:「這支筆……」
她磕磕絆絆的:「你之前考試,筆不是、不是沒筆芯了嗎?這支是我送、送你的……」
「啊……」陸維安恍然,「你還記得這件事情啊,不過這次我準備好了,絕對不會臨時出問題的。」
蘇珩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在發燙,正好聽到監考老師說可以進考場,她不管不顧地將筆塞進他的手裡就跑了開去,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陸維安低頭看了一眼這支黑筆,忍俊不禁,放回自己的筆袋,而後跟著大家一起排隊進入考場。
直到坐上位置,蘇珩的心跳才逐漸正常,她握緊她筆袋裡的另一支黑筆,抬起放到唇邊輕輕觸碰,這是她從鐵皮盒子里拿出來的,他用過的那支筆,她的幸運物。
蘇珩記得語文考試的作文題是「綠葉對根的情意」,就像她記得不開空調的教室有多麼的悶熱,就像她記得電風扇開到最低檔時的搖晃聲,就像她記得,陸維安之於她的點點滴滴……
她不能忘,也不敢忘,因為這是她最美好的一段時光,往後都無法複製的一段時光。
高考的最後一天下雨了,像極了她們離別的眼淚,淅淅瀝瀝,不停歇。
考完之後,她們在教學樓的走廊上將過往的考卷往外扔,就像是別人曾經做過的那樣。
孫文婷忽然說了一句:「可惜國亞不在,她連高考都沒參加……」
蘇珩的笑容僵硬,眼眶頓時濕潤,啞著嗓子問:「我們去看她吧?」
大家齊齊看向她:「你知道她家在哪裡?」
「嗯,我知道。」蘇珩忍下哽咽,每一個字都顯得那麼艱難。
蘇珩去買了一束花,鮮艷的玫瑰,好大一束,許子心看到之後就笑:「哇,國亞看到一定會很開心,她最喜歡玫瑰了呢,之前就一直抱怨尤紹從來不送花給她。」說著頓了頓,「也不知道尤紹現在怎麼樣了,高考考得怎麼樣。」
說起這個,大家都嘆了一聲,蘇珩別開頭,不讓她們看到自己濕了的眼。
她們打車去的,車子往郊外開去,安馨看著窗外:「怎麼越來越荒了?她家這麼遠啊。」
話音剛落,眼前就出現了一塊石碑,上面寫著兩個大字。
「陵園」。
安馨的笑容收攏:「阿珩,這是哪裡……」
孫文婷也看到了:「阿珩,你不要和我們開玩笑。」
幾個人站在陵園門口,蘇珩哽咽:「對不起,我一直都沒告訴你們。」
連許子心的表情也變了:「阿珩,你是開玩笑的,對吧?國亞怎麼會在這裡?」
可是她們親眼看到了那塊墓碑,那塊寫著宋國亞名字的、有她照片的墓碑。
宋國亞的照片是高二時許子心拍的,笑容很大,露出了兩排白白的牙齒,那麼漂亮。
「對不起。」蘇珩將花束放在一旁,「對不起你們,對不起國亞……」
「這不是國亞,這不是她,這是她在和我們開玩笑,怎麼可能呢,國亞還好好的,怎麼會,怎麼可以……」孫文婷跪倒在墓碑面前,哭出聲來。
雨下得越來越大,她們沒有帶傘,幾個人被淋得濕透,可沒有一個人走開,半山腰上那麼安靜,靜到只有雨聲和她們的哭聲,好像是天空都在和她們一起哭泣。
在這個不知所措的年紀,好像一切都那麼不盡如人意。
許子心這天晚上也沒有回家,幾個人將席子在地板上鋪好,頭頂頭躺著,看著天花板上那把小小的電風扇呼呼地吹。
「我們畢業了。」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
「嗯,我們畢業了。」
抽泣聲逐漸響起,大家緊緊地擁住對方,彷彿這是一片眼淚的海洋。
這是她們在N中過的最後一個夜晚,安馨在她們還睡著的時候就悄悄走了,留了一張字條說免得到時候又要哭哭啼啼,剩下的幾個人看了字條,果真濕了眼眶。
而後孫文婷也走了,只剩下蘇珩和許子心,因為蘇珩父親來接她,所以許子心和她一起在宿舍樓下等著,蘇父很快就到了,司機將蘇珩的所有行李都搬了下來。
蘇珩遲遲不想上車。
許子心抱了抱她:「回去吧,我們又不是生離死別,要是能考到同一所學校就更好了。」
「好。」蘇珩忍著眼淚,「我們暑假出去玩吧,就我們兩個。」
許子心笑著點頭說好。
蘇珩鬆開她,往車裡走去,都已經開了車門了,她又跑回去,狠狠地抱了一下許子心:「我們會一輩子都是好朋友的,一定會的!」說完,她便鬆開許子心,匆匆忙忙轉身跑進車裡,忍著眼淚,「走吧。」
許子心伸手摸了一下眼角,濕漉漉的:「該死的阿珩!」
蘇珩到底還是忍不住起身往後看去,許子心還站在原地,只是身影逐漸模糊起來,她知道,那是她的眼淚……
這個她生活了三年的學校,這個她彷彿才剛剛到來的學校,現在,她就要對它告別了。
再見,我的高中。
再見,我最美好的,青春年華。
蘇珩回去發起了高燒,大概是和前一天淋了雨有關係,高燒一直不退,蘇父蘇母便將她送去了醫院。
2009年,H1N1肆虐全球,蘇珩便被當作疑似病例隔離了。
蘇家只有蘇珩一個孩子,蘇父蘇母平常雖然對她嚴厲,但遇到這種事情還是緊張壞了。
蘇父通過關係才得以一身裝備進去看一眼蘇珩,蘇珩原本就瘦小,這會兒因為生病整個人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丁點兒精神都沒有了。
「阿珩。」蘇父輕聲叫。
蘇珩緩緩睜眼:「爸爸。」
「你,還好嗎?醫生說了,再過段時間就能出院了,你別害怕。」
「爸爸。」蘇珩輕聲叫,「如果我能出院,我可不可以,不出國,我不想出去,我想留在這裡……」
「好好好。」蘇父連連點頭,「爸爸不讓你出去了,你想在哪裡就在哪裡,怎麼樣都沒關係。」
那麼脆弱的蘇珩終於露出了笑容:「爸爸,你說話算數。」
蘇珩很脆弱,但是她也很堅強,半個月之後,她終於退燒,得以出院,回到家的時候,她整個人瘦了十斤,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
她出院不過一周就出了成績,她考得很好,原本她最好的成績也就是全校第三,這次她考了全校第一,她查到成績就鬆了一口氣,她原本怕自己成績不夠考不上J大,現在總算可以放心。
許子心打電話來向她哭訴,說自己數學沒考好,聽說她想去J大,她聲音低落:「我們果然不能再去一個學校了。」
第二天就是去學校拿志願資料的日子,蘇父原本讓她不要去,可她不肯,蘇父沒辦法,只好親自送了她過去。
蘇珩生病住院的事情沒有告訴一個同學,所以大家看到蘇珩瘦了這麼多的樣子都嚇了一跳。許子心拉著她的手驚呼:「天哪,阿珩,你是怎麼減肥的?怎麼這就半個月沒見,你就瘦了這麼多,再說了,你本來就很瘦了啊……」
蘇珩捏捏自己的臉:「是吧?我也覺得自己減肥很成功。」
林華見到蘇珩過來有些詫異:「蘇珩,我以為你不來了,你不是要出國嗎?」
林華這話一說,許子心驚叫一聲:「什麼?阿珩你要出國?」
蘇珩連忙安撫她:「沒有沒有。原本我爸爸想讓我出國,不過看我成績好,所以讓我自己決定了,我不去了。」
林華感嘆一聲:「你這次考得很好,能申請到加州大學也不容易,其實兩邊都好,既然你選擇留在國內,那就好好加油,你報什麼學校?J大?」
蘇珩點點頭:「嗯,J大。」陸維安也想去的,J大。
許子心和蘇珩半個月沒見,有無數話想和她說:「你都不給我打電話,我打給你你媽媽還說你不在,我差點兒就要去找你了。」
「我……去爺爺家了。」蘇珩淡定地撒謊。
「那就勉強原諒你了。」許子心嘿嘿一笑,抬眼忽然看到楊詩妍和陸維安走在一起,她腳步一頓,說,「你知道嗎?聽說他們分手過一段時間,就是楊詩妍和你也鬧翻那會兒,據說高考之後才又在一起的,不過這次楊詩妍考得不好,陸維安也是要去J大的,這回可要分開了。」
「是嗎?」蘇珩抬眼看著陸維安的背影,咬咬唇,收回視線,「心心,你想考哪裡?」
「我也想留在J市。」她說,「離你還能近點兒。」
那天周世嘉並沒有來,不知道為什麼,不過他也算超常發揮,考得相當不錯。
原本許子心說讓蘇珩玩玩再回家,可蘇父不肯,說她大病初癒,蘇珩沒辦法,只好回家,不過和許子心約好了八月份出去玩。
填志願的時候蘇珩一點兒都沒有猶豫,J大,蘇父知道之後只說:「聽說那個陸維安也是去J大,到時候你們互相關照關照。」
蘇珩輕嗯一聲。
出去旅行這件事情,蘇珩其實也花了許久才徵得父母的同意,她和許子心定了去雲南玩。兩人躺在香格里拉的大片花叢中,許子心眯著眼睛說:「阿珩,其實我知道那件事情是真的。」
蘇珩有些莫名:「嗯?」
「你喜歡陸維安的這件事情。」許子心淡淡地說。
蘇珩驀地睜開眼睛,不敢置信地側頭看向許子心。
許子心沒有看她,依舊閉著眼睛:「雖然你從來沒有說過,可是阿珩,你知道嗎?你的眼睛會說話,會把一切秘密都說出來的。我看著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你也喜歡陸維安,而且,應該比我還要喜歡。」
「心心,我……」
「你不用解釋什麼,喜歡一個人有什麼好解釋的?」許子心笑起來,終於看她,「阿珩,其實我對他早就釋懷了,他是我的兄弟,就這樣而已。」
「心心,對不起……」
「有什麼好對不起的。」許子心哈哈大笑,「你也很辛苦啊,喜歡他卻一個人都不說。不出國考J大是不是也是為了他?」
蘇珩默默地垂下了眼睛。
「可惜他有楊詩妍。」許子心嘆了一聲,「為什麼他有楊詩妍呢?」
「我……」蘇珩輕輕開口,「心心,我只是想自己喜歡他,就這樣而已,和他是不是單身,是不是和誰在一起沒有關係,我從來都沒有想讓他知道。」
「傻姑娘。」許子心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真是個傻姑娘。」
是啊,她是傻姑娘,傻得只想要默默看著她心裡的他,那就足夠了。
「心心,我們現在十八歲,你說等我們八十歲了,會是什麼樣子?」
「八十歲?肯定路都走不動了。」
「你肯定走得動,我身體不好,那會兒肯定更加不好。」
「嗯,有可能,不過沒關係,反正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好朋友。」
「嗯,那個時候,我們還是好朋友。」
我們,是一輩子,最好最好的朋友,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