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第30章

聶姑媽下午臨走前,和賢妃一起接了皇帝的聖旨,賢妃哭昏在榻上,嘉圓公主獃獃地坐在炕邊守著賢妃。聶姑媽嘴裡說著安慰的話,憐惜地撫摸著嘉圓公主的頭,嘉圓公主歪了歪腦袋,躲了過去。

聶姑媽暗地裡翻個白眼,微微挑起眼角,帶著一絲洋洋得意。

嘉圓公主朝她看了一眼,她立刻斂了多餘的神色,又是那副憐愛慈祥的模樣。

聶姑媽服侍賢妃吃了安神葯,又陪了一會兒來看望的皇后,這才迎著夕陽出宮,她眼底閃爍著迷人的光彩,等嘉圓公主和親出塞,賢妃就只會對她一個人好,她說什麼,賢妃就聽什麼,做什麼。

她會補償賢妃,經常進宮來陪伴賢妃的。

聶姑媽回府時,正好趕上吃晚飯,她在景春堂和大家一起吃飯,飯畢,坐在高位上,此刻,她興高采烈的心略有緩和,面上悲憫而憂心地說道:「今兒我在賢妃姐姐的宮裡趕上接聖旨,皇上下旨讓嘉圓公主和親北狄了。」

一石激起千層浪,傅凌雲和安國公等人瞠目結舌,安國公冷峻的眉微微皺著:「姑媽,賢妃姑媽不是說正和皇后想辦法說服宗親,從宗室里挑個女兒封為公主和親嗎?現在離最後確定和親公主人選的時間還有半個多月,何必如此急?」

聶姑媽憂愁地嘆了聲:「唉,皇上在聖旨上誇讚賢妃姐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雖然聶姑媽的話沒有挑明白了說,但大家都明白了,皇帝以這句話堵賢妃的嘴,讚揚了賢妃,卻把和親公主的人定死為嘉圓公主,若是賢妃想翻盤,再提代嫁之事,便是在禍害宗室的姑娘。

但是,這種事像是皇帝能做出來的嗎?

堂上眾人除聶姑媽之外,都浮現這個念頭。

寧嬤嬤輕輕給聶姑媽捶腿,忐忑地壓低聲音說道:「夫人,老奴今兒聽院子里的人私下說我們姑娘行為不檢,跟二表少爺私相授受,而且……而且,您上次從宮裡回來的那天,還有人發現二表少爺和姑娘在假山裡密會大半個時辰才出來……」

「啪——」

聶姑媽盛怒滿容,狠狠地將手中的茶盞摔在地上,怒聲問:「寧嬤嬤,此話可當真?」

寧嬤嬤撇著眉毛:「是的,老奴親耳聽見,可老奴相信,我們姑娘打小潔身自愛,許是二少爺年輕血氣旺,才會跟我們姑娘干出這種事……」

聶姑媽大聲喝斷寧嬤嬤的話:「夠了!去把翠雲給我叫來!」

聶曼君的大丫鬟翠雲很快便來了,聶姑媽怒氣沖沖地說道:「給我跪下!」

翠雲大驚失色,恐慌地瞟了眼寧嬤嬤。

聶姑媽更加生氣:「怎麼,你在主子面前,主子讓你跪,你還要看個奴才的臉色!」

寧嬤嬤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使勁擰了翠雲一把。

翠雲連忙跪下,聶姑媽厲聲問道:「翠雲,我問你,上次我從宮裡回來那天,你們姑娘可曾跟二表少爺到假山洞裡?嗯?」

翠雲聞言,猛地抬頭,震驚地望著聶姑媽,支支吾吾地說道:「奴婢,奴婢……沒有,姑娘怎會做這種事……」

「還不說實話!」

聶姑媽用盡全力將新上的茶盞砸到翠雲頭上,茶水混合著血水順著翠雲的額頭流了下來。

翠雲閉了閉眼,疼得低呼一聲,然後緊緊閉住嘴巴,全身顫抖,哆哆嗦嗦地說道:「夫人饒命!奴婢說實話,那天二表少爺在半路上把我們姑娘拉到山洞裡密談,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奴婢看到姑娘捂著嘴巴出來,姑娘讓奴婢拿冰塊敷傷,姑娘的嘴唇不知為什麼腫了……奴婢知道的就這些!」

翠雲說著就哭了起來。

聶姑媽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咬牙切齒地又問道:「那二表少爺跟你們姑娘還有別的時候單獨相處嗎?」

翠雲慌亂地回憶,想了半天說道:「還有國公夫人進門的第二天吃過晚飯,二表少爺把姑娘拉到紫藤花架下,奴婢被二少爺的人擋在外面,沒看見兩人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再有,就是前不久上山,夫人讓姑娘跟二表少爺去散心,奴婢遠遠地跟著,看見……看見二表少爺和姑娘親嘴……」

聶姑媽胸口起伏不定,她剛才裝頭疼,這會兒是真的頭疼了,猝不及防地起身踹了翠雲一腳:「你這個丫鬟是死的!二表少爺欺負姑娘,你不會救姑娘嗎?」

翠雲翻個滾,忍痛爬起來跪好,哭道:「夫人饒命啊!姑娘不讓奴婢『多管閑事』,還說,若是奴婢告訴別人,就打死奴婢!」

聶姑媽一口氣沒提上來,生生暈了過去。

寧嬤嬤和翠雲兩人扶住聶姑媽,寧嬤嬤拿了個鼻煙壺,在聶姑媽鼻子底下晃了幾下。

聶姑媽幽幽醒來,憶起昏迷前的事,滿眼含淚,哽咽著說道:「我好好的姑娘居然被個豎子糟蹋了啊!」

聶姑媽惡狠狠地捏拳說道:「等我先解決了二表少爺的事,再跟那姓傅的賤婦算賬!」

寧嬤嬤眼角不經意地彎了下,怎麼解決?一個名聲敗壞的姑娘,當然只有嫁給淳于沛了事。

錦瑟苑鬧得不可開交,傅凌雲在景晗苑也在聽韓嬤嬤的彙報:「……問清了,那小丫鬟說是二少爺(淳于沛)交代她散播流言的。老奴故意讓那群婆子在寧嬤嬤面前碎嘴,怕是這會兒寧嬤嬤告訴了聶姑太太,正在錦瑟苑裡鬧呢。」

傅凌雲有些心不在焉,她在思考嘉圓公主的事,作為活過兩世的人,她便是再遲鈍也能看出嘉圓公主跟聶姑媽之間不合,在加上,聶姑媽跟皇帝有那麼一段齷齪,吹吹枕頭風是輕而易舉的事。那麼,聶姑媽到底有沒有在嘉圓公主和親遠嫁上推波助瀾呢?

如果真是聶姑媽……傅凌雲打了個寒顫,依照皇帝對皇貴妃那寵愛的程度,那荒淫無道的昏君可是最受不得美人鄉、枕頭風這一套的。若是聶姑媽在皇帝面前說她兩句壞話,她可就真慘了。

韓嬤嬤見傅凌雲發獃,輕輕拍了拍傅凌雲圓潤如玉的肩頭:「夫人?」

傅凌雲回過神,說道:「我只是在二少爺面前稍微漏了點口風要給他娶親,他就耐不住把流言蜚語弄得滿天飛,唉,他可真是不管不顧,半分不顧念聶姑娘的名聲。可真是個心狠的人啊!」

韓嬤嬤心一凜:「夫人懷疑什麼?」

傅凌雲輕笑一聲:「懷疑什麼?懷疑二少爺的野心!」

韓嬤嬤面色煞白,聯想到安國公的爵位,遲疑地說道:「不能吧,國公爺可是他親兄長呢,再說,他可是走讀書人的路子,帶不了兵。」

傅凌雲嘴角的輕笑變得諷刺,淡淡地輕嘲道:「嬤嬤看他的作為,他跟聶姑媽和賢妃的親密,一個男人在婦人身上下功夫,可謂居心叵測;他敢出手打親妹妹,只為『心上人』聶姑娘不明不白的眼淚,可謂沒有手足之情;為攀扯上這門親事,不惜毀掉『心上人』的名聲,可謂無情無義。嬤嬤說,他如此費盡心機地想娶聶姑娘,卻沒半分誠意,他能是個沒有野心的人嗎?」

前世安國公府在淳于沛手上越來越沒落,最終還要她這個大嫂「前國公夫人」出賣肉體去拉攏朝中重臣。

傅凌雲心底泛起一股噁心,淳于沛今生又在算計安國公的爵位,既然他已出手,那麼她也不用有所顧忌。

淳于沛,你等著接招吧!

回到卧房,安國公在炕頭上等候多時,笑道:「以後別泡太久,我等的著急,對你皮膚也不好。」

傅凌雲攏了攏頭髮,隨手挽個髮髻,笑容溫婉如水:「國公爺又取笑我。」她坐到炕上,拉了拉被子,狀似漫不經心地說道:「國公爺,今兒抓了一個小丫頭,她說二弟讓她散播他和聶姑娘有染的流言。妾身著實不知該怎麼處置了。」

安國公擰起眉峰,聲音沉下來:「別是胡說八道吧?二弟素來對聶表妹有些心思,可從來舉止有度,沒有越雷池一步,這種毀壞聶表妹名聲的事,他怎麼可能做得出來?」

傅凌雲就覺得這一點不好,安國公事事都要符合實際利益的推斷或者證據,所以,跟安國公說哪些人想害他,還不如直接和韓嬤嬤商量好,把那些人弄殘了再彙報給安國公。安國公是個理智的人,在親情上又從不懷疑他的家人,這就造成了傅凌雲要扳過他的思想有一定難度。

傅凌雲改變上次使小性子硬要安國公接受的策略,她耐心地轉述丫鬟婆子們的傳言,以及上次淳于嘉挨了一巴掌她教訓淳于沛的話:「……說得有鼻子有眼睛,我只覺得是污言穢語,不堪入耳。我相信二弟的為人,可上次在涼亭里他的確莽撞了。這次我便不敢下定論,若是他聽聞我要給他挑個媳婦,一時衝動,便想了這個損招,也是有可能的。」

安國公嘴角動了動,最終嘆息一聲,傅凌雲說的的確有道理。

傅凌雲觀他神色,接著說道:「那小丫鬟我可不敢交給聶姑媽,就先賣出府吧,可二弟那裡國公爺還是親自問問的好,若果真是他做的,讓他懸崖勒馬才是正經,若不是,國公爺也正好問問他對未來妻子有什麼要求,我挑人的時候也能有個參考。」

安國公見事態控制住,不禁笑道:「好人全是你做了。」

傅凌雲戲謔笑道:「國公爺是玉面修羅嘛,做壞人當之無愧。」她心中暗喜,就是要這樣一點點改變淳于沛在安國公眼中的好弟弟形象。

翌日,傅凌雲把那小丫頭賣出府,安國公府不需要為幾兩銀子就去做壞事的丫鬟。

而聶姑媽從這天開始不再接受淳于沛的請安,淳于沛連續三日遭到拒絕,站在錦瑟苑外神色凄惶,實則袖子里的雙手攥成拳頭,他被兄長安國公罵了一通后,只當是傅凌雲把他散播流言的事告訴了聶姑媽,這才導致聶姑媽不接受他的請安,也不許聶曼君出院子一步。

傅凌雲晚飯時在景春堂的飯桌上察覺到淳于沛有意無意露出來的敵意,她心裡不以為意,她本就沒打算跟淳于沛交好。

韓嬤嬤背著人憤憤地說道:「夫人,您沒瞧見二少爺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您似的!這個白眼狼,要不是夫人幫他掃尾,他別說想做聶姑媽的女婿了,聶姑媽不打死他就算好的了!」

傅凌云云淡風輕地說道:「嬤嬤,別管他,便是我們告訴他,是我幫他處理了後續,沒讓事態擴大,說不得他還嫌我多事呢,而且還很可能記恨我們知道了他的糗事。」

韓嬤嬤哼了一聲:「夫人說的沒錯,他就是個小人。」

傅凌雲吩咐道:「現在先把聶姑媽的生辰宴辦好,其他的事再說。別去管二少爺了。」

韓嬤嬤應諾,又悄聲道:「老奴聽說夫人抓到散播流言的小丫鬟的那一晚,聶姑娘身邊的大丫鬟翠雲從主院出來時額頭受傷了。」

傅凌雲嘴角勾起,聶姑媽生氣了?真好,她生氣的時候還多著呢,咱們走著瞧唄。

原來,淳于沛不忿聶姑媽鎖了他的「心上人」,半夜翻牆與佳人相會,兩人在西廂房相見,正當聶曼君因不能理解母親的粗暴而不知不覺地靠在淳于沛肩膀上哭時,聶曼君的大丫鬟翠雲去喊寧嬤嬤。

寧嬤嬤不知為什麼緣故,拖拉了一會兒時間,等聶姑媽趕到的時候,那對苦命鴛鴦已經摟在一起纏綿得難分難捨。

聶姑媽大受刺激,差點再次暈厥,叫人拿掃把追打淳于沛。

安國公第二日聽到風聲,見淳于沛竟然屢教不改,他的一番苦口婆心化作東流水,當即大惱,把淳于沛叫到書房裡命人摁住他,狠狠打了五個板子。打在淳于沛身上,卻疼在安國公心上,安國公為此悶悶不樂,讓傅凌雲跟聶姑媽商量親事。

傅凌雲柔聲說道:「國公爺,錦瑟苑的事妾身聽過幾句閑話,已經交代底下的人別亂嚼舌根,國公爺放心。唉,至於二弟那裡,許是對聶姑娘太喜歡了吧。不過,現下聶姑媽正在氣頭上,這個時候去說親,怕是我也會被聶姑媽拿掃把趕出來呢。不如等到聶姑媽生辰宴之後,我在生辰宴上好好表現,哄得聶姑媽開開心心,興許聶姑媽一高興就答應了。」

安國公無奈地說道:「你說的也是,希望姑媽能早些氣消,我們兩家結親也算是親上加親。」

傅凌雲偎依在他懷裡,玩著發梢,柔柔地說道:「國公爺別煩心了,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聶姑媽生來是我們家的姑太太,現在又要做二弟的丈母娘,想來跟淳于家是有極深的淵源。二弟的手段的確笨拙(下作)了些,唉,他這樣一來,差點毀了聶姑娘的名聲,怕是聶姑媽本來對他有十分喜歡和滿意,也只剩下三分了。等緩過來就好了。」

安國公點點頭,笑容綻開:「你這張小嘴真是靈巧,不愧是為夫的解語花!」

轉眼便到了聶姑媽的生辰宴,聶姑媽一大早打扮得尊榮華貴坐在錦瑟苑接受幾個侄兒侄女以及女兒聶曼君的拜壽。

傅凌雲送上一碗長壽麵,聶姑媽只略略吃了兩口就停了筷。

安國公說道:「姑媽多吃一些,長壽平安。」

聶姑媽又吃了一小口,停下筷子說道:「昨兒個晚上吃了夜宵,積食了。一會兒再吃。」

安國公歉意地看了眼傅凌雲,這是傅凌雲一大早就起來吩咐廚娘做的面,據說燉這個骨頭湯就燉了三個時辰。傅凌雲回他一個安慰的眼神,表示她並不介意。

韓嬤嬤在門外晃了下身影,傅凌雲忙招手讓韓嬤嬤進來,韓嬤嬤恭敬地行了禮:「聶家姑太太來為我們姑太太拜壽。」

「聶家姑太太」指的是聶姑媽夫家出嫁的小姑子張夫人,「我們姑太太」就是指聶姑媽了。

傅凌雲鬆一口氣,終於不用再陪著聶姑媽這尊佛了,她敷衍地奉承道:「呵呵,聶家姑太太跟姑媽感情真是好,這麼早來拜見姑媽,京中難得有這樣和諧融洽的姑嫂啊!真是讓凌雲羨慕。」

聶姑媽起身,微微眯了眯眼,隨即笑說道:「湛兒媳婦別羨慕我,嘉兒跟你在閨中就是密友,你們也是一對難得融洽的姑嫂。」

傅凌雲和淳于嘉對視一眼,兩人相視而笑。

聶曼君心裡一陣不舒服,暗罵淳于嘉拿個沒見過幾次面的大嫂當閨蜜,把她這個嫡親的表姐妹放一邊置之不理!

傅凌雲瞥了一眼聶曼君,示意淳于嘉看她。

淳于嘉附耳悄聲說道:「別理她。」

傅凌雲捂嘴,忍俊不禁。

很快眾人走到景春堂,正好和張夫人走個對臉,張夫人皮笑肉不笑地蹲身行禮:「夫人萬福。」看著傅凌雲帶了一絲諷刺地笑道:「國公夫人真是給我們聶家面子,又在國公府給我大嫂辦生辰宴,便是皇上知道了,也該贊一聲安國公夫婦有孝心。」

張夫人哪裡是來給聶姑媽祝壽的,分明是來找茬的。

傅凌雲淡笑道:「張夫人過獎,為姑媽盡孝是我們做侄兒侄女的本分,請到堂內坐。今兒你可是第一個來祝壽的呢。」

張夫人見傅凌雲不接話,也沒了針鋒相對的興緻。聶姑媽臉驀地黑了,暗責張夫人太不給她面子。進景春堂,聶姑媽張夫人維持著面上的平和,實則話中暗藏機鋒,你來我往的諷刺挖苦。

傅凌雲也請了定南侯府,傅老夫人是第一次到安國公府上做客,淳于家的媳婦們給傅老夫人面子,親自到二門口迎接,聶姑媽雖不情願,為不失禮,也只能到二門口迎接,心中怨怪地想著,傅凌雲該請的不請,不該請的卻請了一堆。

傅老夫人一來,立刻搶了聶姑媽的風頭,聶姑媽這個壽星婆還得給傅老夫人行禮。傅老夫人有心給聶姑媽一下馬威,給傅凌雲撐腰,笑著等她行完全禮才叫起,聶姑媽憋了一肚子氣。

等坐下后,傅老夫人寒暄兩句,命人喚來長孫傅飛雲跟夫人們見禮。

傅飛雲十三歲,卻是長得長身玉立,禮數也很周到,夫人們立馬明白傅老夫人是想給傅飛雲說親,一個個熱情地拉著傅飛雲說話,直問得這個本性爽朗的少年面色通紅,不過,傅飛雲面黑,從臉上倒看不出什麼。

好容易從夫人們手中脫身,傅飛雲長長舒口氣,大步流星地出了景春堂,去了前院。

聶姑媽出身將門、簪纓世族,本就對從武的男性有好感,見過傅飛雲后,認為傅家雖然根基淺,可實打實地是有軍功的,這些年更是穩步上升。傅飛雲是妥妥的定南侯,她的女兒聶曼君若是嫁給傅飛雲,跟嫁給安國公比是差了一截,卻比嫁給尚是白身的淳于沛好太多啊!

思及此,聶姑媽的心思活絡了,她把聶曼君推出來,指著她笑說道:「這是我女兒,叫曼君。曼君,快來見過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眉心微蹙,她和聶姑媽坐了半天,聶姑媽都沒讓聶曼君來見禮,偏偏是在傅飛雲來見過眾人之後,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傅老夫人看了眼柔柔弱弱、細聲細氣的聶曼君,不由得暗生不喜,這女孩子弱柳扶風,不是個福相,便笑著應承了幾聲,說道:「起身吧,聶姑娘生的真水靈,一瞧就是個伶俐的姑娘。」

聶曼君羞澀地垂下頭。

聶姑媽溺愛地說道:「也是面上瞧著罷了,其實是個笨拙的。她學針線時,手上扎得滿是針孔還繡得不怎樣,拿到我面前,我都沒好意思笑她,小時候背詩,我日夜教,她才慢慢開竅。」

聽著是自嘲的話,卻是在暗中自誇聶曼君是個勤奮的女孩子,女工、識文斷字樣樣精通。

傅老夫人微微笑了笑,聶姑媽前倨後恭,她才不會被聶姑媽的表面溫和欺騙了去。

傅老夫人打定了主意,又把目光放在別家夫人身上,暗中打聽哪家姑娘的人品好,門風好,當然因為傅家的名聲被小林氏母女倆毀得一乾二淨,她的要求也不能太高。

聶姑媽依舊跟傅老夫人說著好話。

傅凌雲是在引客人進來時察覺到聶姑媽的意圖的,她朝傅老夫人使個詢問的眼色,傅老夫人輕輕點頭。

人要臉,樹要皮,她們住在同一個屋檐下,聶姑媽難道以為她不知道聶曼君是如何的水性楊花?

傅凌雲忍著怒氣,快步出了景春堂,找來淳于嘉暗中交代一番,淳于嘉連連點頭。

下午,大家轉移到銅雀水汀看戲,銅雀水汀是模仿銅雀台建造的,檯子上的四個角都矗立著一隻儀態迥異的銅雀,因與看戲的觀眾席位隔水相望,因此取名「銅雀水汀」。

點的大多是祝壽的大戲,眾夫人除非特別愛看戲的,都有些視覺和聽覺疲勞了,興緻不如宴席上那麼高,而傅凌雲知道,聶姑媽是個不愛聽戲的,她還解散了安國公府原本養著的一群小戲子,說是吵鬧得她耳朵疼。

果然,過了小半個時辰,聶姑媽借口去凈房,淳于嘉隨之起身,笑嘻嘻地說道:「姑媽,我正好也要去,咱倆做個伴。」

聶姑媽只當淳于嘉想在眾人面前表演姑侄情深,欣然笑納:「好。」

兩人上完凈房,在銅雀水汀不遠處的一個涼亭里小憩,院子里傳來戲子們咿咿呀呀的唱聲。

淳于嘉拄著下巴苦惱地說道:「姑媽,辦宴席是不是都很忙啊?我大嫂好幾天沒跟我聊天了,直接把我甩給針線師傅了事。唉,管家真煩人。」

聶姑媽心中一動,慈愛地笑說道:「你大嫂頭一回辦宴席,手忙腳亂也是有的,以後熟練了就好了。不過,管家媳婦都挺忙的,不是說能陪你就能陪你的,你大嫂不陪你聊天,你大哥這些日子可曾陪過你?」

淳于嘉歪了歪腦袋,看到假山下有幾道斑駁的影子,正好在聶姑媽看不到的範圍內,她眨了眨眼,體貼地說道:「朝廷里事忙,是正事,大哥沒空陪我是正常的。」

聶姑媽別有深意地一笑,說道:「朝里天天忙,可你大哥不帶兵不練兵的,哪裡真的忙,不過是敷衍你的話罷了。等你成親便知道,男人有了媳婦,一心都貼在媳婦身上,跟媳婦一條心,你大哥哪裡顧得上你。以後你多來錦瑟苑,咱們娘倆正好作伴。」

淳于嘉遲疑地說道:「不能吧,我大嫂對我可好了,樣樣不少我,事事惦記我,每天我院子里都送來一道大嫂的丫鬟豌豆親手做的點心,便是我大哥不念著我,我大嫂也會勸他啊。我們學的書上不是寫了,媳婦要孝順公婆,厚待小姑,大嫂不是這樣的人吧?」

淳于嘉在心裡揣摩過上百遍,才順利地把話題從安國公身上轉移到傅凌雲身上,因為傅凌雲說過,不能讓安國公太過牽扯到這件事里。

聶姑媽聞言便蹙了蹙眉,眸中似有無奈,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啊,是讀書讀傻了。你大嫂給你送點心也不過隨口吩咐一句,底下自有丫鬟去做,又輕省又得了你的心。男人之所以會娶了媳婦忘了娘,忘了弟妹,都是媳婦挑唆的,小姑子是跟她爭丈夫注意力、爭丈夫寵的人,她能真心對你才怪了!」

話音剛落,淳于嘉盯著的那幾道斑駁的影子突然從假山後走出來,張夫人怒氣沖沖地說道:「所以,大嫂,你以前對我的那些好全是假裝的!你對我好,只不過是想讓我大哥以為你是個賢惠的是吧?」

淳于嘉捂住嘴巴,無辜的眼眸四處遊離,張慌無措地喃喃道:「張夫人,姑媽……聶姑媽……」

聶姑媽看見張夫人帶著傅凌雲、聶家的另外兩個妯娌以及淳于家的三個媳婦走出來,驚得花容失色,又故作鎮定地說道:「哦,是秋麗妹妹啊,你們怎麼在假山後?」

她不答反問,反諷張夫人等人偷聽她說話。

「秋麗」是張夫人的閨名。

張夫人不再掩飾眼底的嘲諷,疾步走到聶姑媽面前,氣勢凌人:「怎麼?大嫂,你敢說,難道還怕我們偷聽?我們可不是偷聽,而是正好聽到有人吃住在侄兒家,嘴裡卻說著挑撥侄兒家的壞話!湛兒媳婦勞心勞力地為你操辦生辰宴,人前人後畢恭畢敬,只差把你當活菩薩供起來了。辦生辰宴的銀子別以為我不知道是安國公府出的,你收的禮卻從來未入過安國公府的賬,卻要安國公府幫你回禮!大嫂,就這樣,你還在背後挑撥湛兒媳婦和嘉兒的關係,甚至挑撥嘉兒和安國公的關係,你虧心不虧心!」

傅凌雲拉了拉張夫人的袖子,眸中含著委屈,卻只尷尬地笑道:「張夫人別惱了,姑媽只是一時說錯話……」

聶姑媽面色難看,神色不虞,要是傅凌雲真的想勸張夫人,哪裡會容得張夫人一口氣把話「罵」完,沒錯,張夫人就是在罵她,還噴了她一臉口水。

她微微閉眼,睜開眼后,正要說話,淳于家的一個媳婦便蹙眉說道:「這件事非同小可,輕則離間嘉姑娘和湛兒媳婦的姑嫂關係,重則鬧得安國公府家宅不寧,我回去后定會報給我們老太太,請老太太到族裡為湛兒媳婦伸冤。唉,姑太太,你何必如此排擠湛兒媳婦,湛兒媳婦一進門便管家,日夜操心,讓你舒舒服服地省心享福,你還有什麼不滿足的?非要讓她在安國公府無法立足?」

聶姑媽無言以對,默了一默,虛弱地反駁道:「我不是挑撥,只是告訴嘉兒事實。」

那媳婦便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看著她:「姑太太依舊執迷不悟啊!我們都聽見了的,你點名道姓,這沒什麼可反駁的。」

正在此時,遠處一道聲音傳來:「怎麼都聚在涼亭里啊?難道那裡的風景會比聽戲更有趣兒?」

傅凌雲斂了臉上委屈的神色,迅速下了台階,扶住傅老夫人,笑嘻嘻地說道:「老夫人,我們在涼亭里說您老人家是個長壽有福的呢,今兒來給我們家的姑太太添了福氣。」

張夫人便冷笑地對聶姑媽說:「大嫂你瞧瞧,人家湛兒媳婦以德報怨,這才是真的賢惠!」

聶姑媽氣得胸口憋悶,臉色鐵青,再看看其他人的神色,雖然沒說什麼,卻都是在默認附和張夫人的話。

因為這個插曲,聶姑媽心中卻在發急,如果真的把事情捅到淳于宗族裡,有張夫人那張唯恐天下不亂的嘴,她該怎麼應對?

聶姑媽如坐針氈,終於熬到宴席結束。

等客人陸續告辭散盡,聶姑媽的臉不再維持笑容,扭頭劈頭蓋臉地問淳于嘉:「嘉兒,你在涼亭里是不是故意引我說出那些話的?」

淳于嘉驚恐地握著雙手,可憐兮兮地說道:「姑媽,我沒有,我不知道張夫人她們在假山後面聽我們說話,況且,況且,我哪裡知道你會跟我說大哥和大嫂的壞話……」

安國公兄弟四個送走男賓正好進門,安國公便疑惑地問:「姑媽,嘉兒怎麼了?」

淳于沛不悅地說道:「嘉妹,你又惹姑媽生氣了?」

淳于嘉低下頭,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再抬頭時,臉上滿是淚水,哽咽著說道:「我沒有……我不知道張夫人她們在假山後面,剛好把姑媽說大哥大嫂的壞……」

聶姑媽猛地打斷她的話,皺了皺眉,聲音恢復了平靜和慈愛:「罷了,這件事有誤會,你下次注意好了。」

這件事沒完!

淳于嘉垂頭抹眼淚,聶曼君跟著哭了,問道:「娘親,到底是怎麼了?淳于表妹跟您煩心的事有關嗎?」

傅凌雲看了聶曼君一眼,聶曼君真是每時每刻都要見縫插針地火上澆油啊!聶姑媽趕忙掏出帕子幫聶曼君擦眼淚,心疼地說道:「好了,這事有點麻煩,我會解決的。」又對眾人說:「今兒的事有誤會,我和嘉兒不過抱怨兩句湛兒和湛兒媳婦太忙,沒空陪我們,結果被張夫人和宗族的媳婦們(淳于宗族的三個媳婦)聽了去,以為我在挑撥嘉兒和你們夫妻的關係呢。嘉兒也別哭了,也不用覺得歉疚,咱們姑侄甭管外面人的閑話,她們是嫉妒咱們處的好。哼!」

聶姑媽深深看了眼淳于嘉和傅凌雲,帶上哭泣的聶曼君離開。

淳于沛看了眼止住眼淚的淳于嘉,扭身去追聶姑媽和聶曼君。

親母女跟親姑侄的區別大家都看在眼裡了,聶姑媽親手為聶曼君擦眼淚,卻只是嘴上安慰淳于嘉,安慰的話還那麼諷刺彆扭。

景春堂靜默一瞬,淳于海和淳于涵兩兄弟近期才感覺到聶姑媽的別有用心的,聶姑媽在安國公府純屬個蛀蟲啊!

兩兄弟相繼告辭,安國公嘆了口氣,走到淳于嘉身邊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一挨近淳于嘉,安國公哭笑不得,點了點淳于嘉的鼻子:「你個鬼靈精!我都聞到你袖子上的大蒜味了,還跟我裝!」

淳于嘉一邊抹眼淚,一邊嘻嘻笑,嬉皮笑臉地說道:「大哥,我也是氣急了嘛!聶姑媽老是欺負我和大嫂,還縱容寧嬤嬤貪污我們府里的錢財,這還不算,我們府里的事她告到賢妃姑媽面前,弄得大嫂在宮裡府里裡外不是人,大哥你難道不氣?這些日子,她天天在我面前說你和大嫂的壞話,哼,我才不上當呢!今不過是把聶姑媽的心思袒露在人前。」

安國公波瀾不驚地看了眼傅凌雲,又扭過頭來看淳于嘉,臉色微沉:「不管怎樣,那是我們的親姑媽。」

傅凌雲站著不說話,靜靜聽著兩兄妹的對話,這種事她越少攪合越好,尤其是在安國公的弟弟妹妹面前。

淳于嘉不開心地說道:「大哥!別說什麼教養之恩,聶姑媽從來沒教過我什麼,我愛玩愛鬧,她還縱容著我,卻對聶表姐很是嚴苛。大哥認為這就是親姑媽對侄女的教養嗎?她不過是因為她在聶府尷尬,還不受待見,這才住到我們府里當姑太太!大哥也瞧見她做的事了,貪墨,賣仆,為爭管家權不惜讓奴僕跟我大嫂作對……罷了,后宅的事,你們男人不懂……」

淳于嘉似乎很生氣不能得到安國公的認同,她徑直把傅凌雲拉走了。

安國公站在原地,啼笑皆非,他竟然被個小丫頭鄙視和教訓了!他搖了搖頭,大步回了書房,隨手指了一對花瓶讓人送到聶姑媽的院子里。

聶姑媽剛把淳于沛趕走,看到這對花瓶恨不得摔地上砸了,還是聶曼君攔了下來:「娘親且慢,您若是摔碎了花瓶,被大表哥知道,大表哥只會認為您無禮。」

聶姑媽氣呼呼地說道:「淳于嘉捅了這麼大個簍子,不打不罵,一對花瓶就想輕輕揭過,想得美!」

聶曼君抱著花瓶,默默無語,在她看來,這對花瓶是安國公專門給她的補償和安慰,她頓了一會兒,將花瓶遞給翠雲送回她自個兒的房間。

聶姑媽細細想來,覺得世家貴族不缺錢不缺權,最是看重名聲,安國公當了三年孝子,不會因為一件「誤會」就毀了自個兒「孝子」的名聲,他不會趕她們母女走的,於是,心思稍定,不再惶惶不安。

這一靜下來,聶姑媽就想到了聶曼君的親事。聶姑媽眼珠子轉了轉,湊近聶曼君挑著眉梢問道:「曼君啊,你今兒見了你大表嫂的弟弟,定南侯世子傅飛雲,你覺得那男孩子怎麼樣?」

聶曼君一愣,神色有些迷茫,半晌才從腦海里拉出傅飛雲的臉對上號,不是傅飛雲太過普通,而是她根本沒想到去記著傅飛雲這個人,她茫然地問:「娘親,你問這個幹什麼啊?傅世子(傅飛雲)自然是極好的,年紀輕輕便有軍功在身,又是侯爵世子……」

話到此處,她猛地捂住嘴巴,不敢置信地抬起頭:「娘親!您不會是在打傅世子的主意吧?可他是大表嫂的親弟弟,我怎麼可能跟他……跟他扯上關係!」

聶姑媽還在喋喋不休地數傅家的好處,但聶曼君早已驚得目瞪口呆,反應過來時,她捂住嘴巴哭道:「娘親!你把我當什麼人了,前些日子您還撮合我和二表哥,才過幾天,您又想把我許給傅世子,我……我才不是那種人!」

言罷,聶曼君羞憤交加地跑回房。

聶姑媽愣愣地看她跑了,半晌后幽幽嘆了口氣,又有些後悔莽撞了。

寧嬤嬤便勸道:「夫人,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您何苦嚇著姑娘,等有了眉目,再慢慢勸姑娘便是。」

聶姑媽擺擺手說道:「罷了,這件事的確是我急了,應該先探探傅家的口風。」

寧嬤嬤低低應了聲是,神色莫名地望了眼院子外面,說道:「夫人,二少爺還在外面等著呢。」

聶姑媽煩躁地揮手道:「你去打發了他!」

寧嬤嬤為難地看了眼聶姑媽,只好退了下去。一出錦瑟苑院門外,朝淳于沛行了一禮:「二少爺萬福。夫人讓您回去,對了二少爺,夫人今兒見了定南侯府的世子,說傅世子有安國公的風姿,想與傅家結親。還有,夫人對您壞了我們姑娘的身子很不滿。」

淳于沛眉頭緊皺,拱手道:「多謝嬤嬤提醒。這件事我的確是莽撞了,但是也沒有別的法子。」

寧嬤嬤安慰了兩句,忍不住問道:「二少爺,不知我們家春妮……」

淳于沛笑微微地說道:「春妮在別院里過得很好,嬤嬤不必擔心。還請嬤嬤多在姑媽面前為我周旋。」

寧嬤嬤神色微松:「這是自然。」

韓嬤嬤尋個機會悄悄告訴傅凌云:「……聶姑媽鐵了心要把聶姑娘說給我們大少爺呢。」

傅凌雲冷笑:「那也要看我們老夫人願意不願意。」

韓嬤嬤又說道:「寧嬤嬤提到一個叫春妮的名字,二少爺說,她在別院里過得很好。哦,寧嬤嬤說的是『我們春妮』,貌似關係不一般。」

傅凌雲眉峰微顰,春妮?別院?她在腦海里搜索一圈,根本沒有春妮的名字,她記得前世淳于沛在別院里藏了個寵愛多年的外室,不知怎麼的,被傅冉雲發現了,傅冉雲硬生生把那懷孕的外室打死了,連著把外室生的孩子也給賣了。

現在前事後情聯繫到一起想想,大概傅冉雲是以安國公的爵位為誘餌與淳于沛串通一氣吧。

傅凌雲凝眉細思,終於從腦海里整理出蛛絲馬跡來,她記得就是從那時候起,聶姑媽開始與淳于沛若即若離,直到淳于沛接了安國公的位置,聶姑媽才開始與淳于沛頻繁走動,而那時候寧嬤嬤已榮養歸鄉了。

看來,這個春妮是那個外室的可能性很大。

傅凌雲漫不經心地撩水潑在身上,口中問道:「韓嬤嬤,寧嬤嬤可有女兒?」

韓嬤嬤早已料到傅凌雲會問,流利地回答道:「寧嬤嬤從未說過自個兒有女兒。她從八歲起進國公府當丫鬟,二十歲作為陪嫁丫鬟到了聶家,沒過一年便被聶姑太太指婚嫁給一個小商戶,沒成想,才一年時間,那小商戶破產自盡,寧嬤嬤便又回了聶府,倒從未提過女兒的事。」

傅凌雲站起身,韓嬤嬤趕忙給她擦了身子,為她披上袍子。

傅凌雲說道:「那去查查,沒提過不代表沒有女兒,這個春妮不會無緣無故地冒出來。嬤嬤,我記得國公老太爺臨終前便分了家,二少爺分了座別院,叫作春曉別院,在城外石榴鎮上,你派人暗中查訪,裡面到底住了什麼人。」

韓嬤嬤忙道:「是,夫人,奴婢會儘快安排的。」

傅凌雲唇角勾起一絲笑弧,只要把這個春妮揪出來,淳于沛跟聶曼君之間的親事便得玩完,寧嬤嬤和聶姑媽之間的主僕情也得玩完。不過好鐵要用在刀刃上,她不急,遊戲要慢慢玩才有趣味。

聶姑媽看到滿意的女婿人選,開始積極出現在世家夫人們的聚會上,緊跟著傅老夫人的步伐,表現兩家人的友好,暗示兩家有結親的意思。

傅老夫人煩不勝煩,索性呆在家裡不出門,讓兒媳婦代為出門做客,聶姑媽每每問及傅飛雲,傅二夫人一問三搖頭,傅四夫人更直接:「我們大少爺在軍營里磨練,我都見不著幾面的。」

聶姑媽神色不變,她只是想在大家面前表現與傅家的交好,而不是真的問傅飛雲,關於傅飛雲的事她自個兒會打聽,比從傅家人嘴裡打聽來的要真實多了。

與此同時,淳于沛頂著挨揍的風險,一有空子就往錦瑟苑鑽,有時是去討好聶姑媽,有時則是去找聶曼君。

傅凌雲開始融入貴婦的交際圈,平均每三天就要出門做客一次,忙得不可開交,這天她被傅老夫人招回娘家定南侯府。

傅老夫人半靠在貴妃榻上,唉聲嘆氣:「凌丫頭,也不知道你在那府里是怎麼過的,你們家的姑太太胡攪蠻纏沒臉沒皮的。我都不敢出門做客了,你二嬸娘和四嬸娘也都怕了。」

傅凌雲輕輕幫傅老夫人揉捏肩膀,嘴裡安撫似的說道:「老夫人別急,且等幾天。昨兒個我到淳于二老太太府上說話,二老太太告訴我,那天在涼亭里的事被淳于宗族的媳婦告到族裡,長輩們正在商量呢。我這邊不怕,聶姑媽早晚要回聶家。倒是飛雲,老夫人,飛雲到了說親的年紀,早些定下來也好,我怕聶姑媽那種人弄壞了飛雲的名聲。」

傅凌雲牢牢記著,前世聶曼君可不就是在安國公炕上睡了一覺便進了淳于家的門嗎?難保聶曼君不會把同樣的招數用在傅飛雲身上。

當天事後,傅凌雲便一五一十地將她和淳于嘉的算計告知了傅老夫人。

傅老夫人隨後又擔心地問:「安國公發現是你和淳于姑娘設計了聶姑媽嗎?他有沒有怪你?」

傅凌雲低沉地回答道:「國公爺是事後知道的,有嘉妹幫我說話,他倒是沒怪我。」

傅凌雲在定南侯府待到下午才回國公府,她先後拜見過老侯爺和定南侯,臨走時正好遇上氣喘吁吁回來的傅飛雲。

傅飛雲隨手擦了兩把汗,說道:「大姐姐,我送你。」

傅凌雲唇角一勾,笑嗔道:「你急的什麼,快把汗擦擦。」

說著,她遞過去一張帕子。傅飛雲隨手一抹,跟著傅凌雲上了馬車,傅凌雲問道:「上車是想跟我說什麼?不會是想說娶媳婦的事吧?」

傅飛雲靦腆地笑了笑,拉了拉臉皮,依舊厚著臉皮說道:「大姐姐,老夫人是怎麼說的?可定了人家?」

傅凌雲敲了敲他的腦袋:「婚姻之事,由長輩們定,哪裡容得你說話!」她想了想,覺得傅飛雲貌似有些不同尋常,忍不住又問:「難道你看上了哪家姑娘?」

傅飛雲耳根發紅,悶著聲音說道:「大姐姐,我想著與其跟個不知脾性容貌的女子過一生,倒不如選個知根知底的。而且最好是能跟大姐姐和睦相處的,我以後日子也過得舒暢。」

傅凌雲鬆了口氣,不禁責怪自個兒太大驚小怪,傅飛雲只是在為她著想罷了,她笑說道:「你別擔心,我和老夫人為你挑媳婦,必是挑個我們都滿意、好相處的。」

傅飛雲有些急了,眼珠子一轉,說道:「那還不如就直接挑個大姐姐的閨友,大姐姐喜歡,老夫人也喜歡。反正,我是不可能娶那聶家太太的姑娘。」

傅凌雲一怔,還未反應過來:「聶家太太的事你從哪裡聽說的?」

傅飛雲眼神閃爍,抿抿唇,踟躕地說道:「京畿大營里有幾個世家子弟,不知從哪裡聽說的,拿這個打趣我。」

傅凌雲眉心一顰,染上薄怒,暗罵聶姑媽不知羞恥!當下傅凌雲忍著怒火,溫聲說道:「別聽他們亂說,有我和老夫人呢,她坑不了你。」

傅凌雲不急,傅飛雲卻急了,但也不敢再說更多,怕被傅凌雲發現端倪。

傅凌雲回味傅飛雲的話,她猛地瞪大眼,拉了一把發獃的傅飛云:「飛雲,你不會是看中了安國公的妹妹了吧?」

是她閨友又跟傅飛雲年紀合適的,貌似只有淳于嘉了。

傅飛雲猛地一震,連忙搖頭說道:「沒有,沒有,我連淳于姑娘的面都沒見過。」想也不想地又說道:「不是淳于姑娘,是汪姑娘……」

他驀地捂住嘴巴,這才反應過來說了什麼,頓時後悔不已。

「汪姑娘?」

傅凌雲想到汪子芹,她凝視著傅飛雲問道:「你說汪子芹汪姑娘,北晉伯府的四姑娘?」

傅飛雲明明害羞,卻故作鎮定地輕輕點頭。

傅凌雲撲嗤一笑,推了他一把:「若是汪姑娘,我這裡是沒意見的,她是個極爽利的人,為人溫婉端莊,處事公平公正,言行正派。」

傅飛雲不動如山,聞言一笑,說道:「大姐姐是這樣的人,大姐姐的閨友也差不離。」

傅凌雲呵呵一笑,說道:「也不全是,她跟我不同。」

汪子芹是個比她幸運的姑娘。

汪子芹前世的丈夫是舉子出身,第一次進京趕考落第被汪老夫人挑中做孫女婿,后參加科舉進恩科,後來便做了陳世美,休妻再娶。而汪子芹自此後住在一座小莊子上,不再過問世事。

傅凌雲前世偶爾聽丫鬟瑞雪說好像汪子芹最後落髮出家了。

思及此,傅凌雲心內嘆惋。

傅飛雲略顯滯澀地說道:「總之,大姐姐交好的人品性不會差。」

傅凌雲從回憶里出來,笑呵呵地問道:「你跟汪姑娘什麼時候見過?」

傅飛雲輕咳一聲,丟臉地說道:「就是姐姐及笄禮那次,趙流雲把我騙到後院的桃花林里,她不小心聽到趙流雲『欺負』我,我把趙流雲罵跑了,又威脅她不許說出去……」

傅凌雲忍不住拍手哈哈大笑,用食指戳了下傅飛雲的額頭:「你啊你,那種話被汪姑娘聽了去,小心她怕了你。」

傅飛雲從小在軍營長大,大事上足夠沉穩,但在生活細節上卻不拘小節慣了,因年輕性子也還不夠沉穩,反觀汪子芹,是個溫柔細膩的人,兩人一剛一柔,一動一靜,正好性子互補。

傅飛雲委屈地說道:「我後來送她去壽安堂了嘛!」

他腦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現那日汪子芹站在桃花樹下,桃花落英繽紛(傅飛雲扔了一把匕首震得桃花掉落),像粉色的雪花一般落在她的身上。再也沒有一個人比這個姑娘更美,美得讓他驚艷,心動。

傅凌雲眉眼彎了彎,又說道:「汪四姑娘只比我小半歲,她比你大。」

傅飛雲立刻說道:「才大兩歲罷了,我不在乎。」

傅凌雲笑道:「看來你是很中意汪姑娘了,我會儘快跟老夫人提的。」

傅飛雲察覺是被傅凌雲耍了,面色赧然,但心情卻像是陽光普照一般,在他看來,這世上就沒有傅凌雲辦不到的事。

晚上,傅凌雲把這事跟安國公說了,安國公不知道汪子芹,卻知道汪子芹的弟弟汪子珺:「……汪伯爺人不咋樣,子珺卻是個好的,我偶爾見他下學回家帶點心,他都說是給姐姐帶的。汪府里只有兩個孩子,一個是汪姑娘,一個是汪子珺,想來那點心就是給汪姑娘帶的了,他們姐弟倆的關係倒是不錯,可以看出,汪姑娘是個愛護弟弟的人。這是門良配。」

汪子芹的「四姑娘」是按照堂姐妹的排行來排的,因汪家人丁不旺,汪伯爺繼承爵位后並沒有另外排行。

傅凌雲扶額無語,安國公這推理能力她拍馬不及啊。

安國公扳過她的腦袋,疑惑地問:「剛才不是很高興嗎?現在怎麼反而不高興了,難道不看好汪姑娘和飛雲?」

傅凌雲扯了扯嘴角,笑道:「我覺得有些意外罷了。對了,國公爺,宮裡的事,李公公查出眉目了嗎?」

安國公的注意力果然被轉移了,他臉色微沉,眸中閃過一道寒光,低啞說道:「李公公昨兒個才告訴我,我沒來得及跟你說。你的感覺沒有錯,李公公查到太子妃的人守在冷宮外面,後來有人看到三皇子進冷宮,最後三皇子狼狽地出來,甚至宮裡暗地裡流傳著三皇子不舉的傳言,太醫換了一批又一批。更離奇的是,你所在的冷翠宮裡的宮妃李娘娘,第二日被人發現淹死在冷宮附近的湖水裡!」

「什麼!」

傅凌雲聽到李婉蓉身死的消息,她實在太震驚了!

安國公冷峻的眉眼更加冷峻,他大概可以拼湊出完整的陰謀,一個陷害、侮辱傅凌雲清白的陰謀,必是太子妃見傅凌雲進宮,使人遣走那帶路的賢妃宮裡的小太監,隨後有個陌生太監拿著賢妃宮裡的令牌把只進過兩次宮的傅凌雲帶到冷宮裡關在冷翠宮,再尋個理由把三皇子叫去,意圖毀掉傅凌雲的清白和名聲!事後也不會有人發現她在其中動了手腳,因為三皇子跟太子是對立的,而他安國公是太子黨,三皇子姦淫傅凌雲可以說成一時激憤,打擊對手氣勢。而皇帝不可能責罰三皇子,所以若傅凌雲死了也是白死,還會讓安國公蒙羞。

安國公想到此處,便覺得太子妃可怕,他實在料不到幼年那聰明爽朗的小姑娘竟生了副毒蠍心腸!

到底是什麼樣的仇恨值得太子妃邱紫蘇如此費盡心機?

然而,上天還是眷顧傅凌雲的,讓傅凌雲提前逃了出來。

安國公摟住渾身發抖的傅凌雲,心疼地說道:「我告訴你這些,不是懷疑你什麼,更不是想嚇你,只是提醒你以後小心,小心太子妃,也小心三皇子。」頓了頓,又添上一句:「李公公的人沒看見你。」

李賢德的眼線果然強大,宮裡什麼秘密都瞞不過他。這種人不可靠。

傅凌雲心中一暖,哆嗦著嘴唇說道:「我想到了李娘娘(棄妃沒封號,故稱李娘娘),她……她本來不用死的,是我在她院子里壘了台階,她必是沿著我壘的台階翻牆出來的……」

傅凌雲從未想過會連累無辜的人,李婉蓉雖然瘋了,但她的死,她絕對負有責任。

安國公一怔,他輕輕搖晃著傅凌雲,聲音低柔地說道:「跟你沒關係,真正害死她的人是太子妃,而不是你!而親手殺死李婉蓉的人是三皇子,也不是你!你若沒逃出來,她一樣會被牽連被殺。」

傅凌雲閉上眼,淚水打濕了安國公的前襟。

安國公拍撫著傅凌雲的後背,傅凌雲從害死人的打擊中回過神,又開始糾結了,到底告不告訴安國公三皇子的事呢?

她說過,夫妻要坦誠,她已經瞞了安國公一個最大的秘密,別的事上再瞞著他就不厚道了。

傅凌雲平復了下情緒,心一橫,靠在安國公懷裡,閉著眼睛說道:「國公爺,我不能再騙你了……」

安國公微微蹙眉,但是安撫的大手依舊沒有停。

傅凌雲接著結結巴巴地說道:「那次在冷翠宮,我的確看見了三皇子,三皇子攔著我不讓我走,我一時氣急,知道打不過他,就踹了他的……他的襠部……後來聽到腳步聲,應該就是李娘娘來了,我怕人看到,就急匆匆跑了。」

安國公一驚一怒,隨後一呆一笑:「哈哈,原來三皇子不舉是這麼來的!你真是我的好娘子,這事幹得漂亮!」

安國公見她的模樣,憐心頓起,聲音溫柔很多:「凌雲,你是我妻子,我們是夫妻,你說過,夫妻之間要坦誠,你說的話,我都會相信。上次是我不對,質疑你的話,以後再也不會了。」

他抵著傅凌雲的額頭,她的眼眶再次濕潤,撲進安國公懷裡,哽咽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就是怕……怕三皇子,也怕你心裡添堵。以後我再也不瞞你了。」

安國公順著她柔順黑亮的髮絲,手掌充滿繾綣的情意,用臉頰蹭了蹭傅凌雲的頭髮,柔聲說道:「我知道你總會跟我說實話。」

夜還很長,月亮羞澀地躲在雲彩的裙子底下……

傅老夫人有些不太滿意汪子芹喪婦長女的身份,但見過幾回汪子芹后,竟隱約從汪子芹身上看到傅凌雲的影子,頓時心生憐惜,又打聽了汪子芹的品性,知道是汪老夫人親自教養的,加之傅凌雲作保,這才徹底放心,遣媒人上門說親。

這些事不過發生在三五日間。

汪家從上到下都驚呆了,一尋思這是門炙手可熱的好親事,再聽說是安國公夫人傅凌雲親自提起的,汪老夫人才放心,應承下這門貴親。

汪姑娘得知后悶悶不樂了幾日,想著那傅飛雲盛氣凌人又毒舌,心中不禁忐忑日後能不能跟傅飛雲相處好。

奈何兩家火速定親后,汪老夫人不許她再出門赴宴,成日呆在家中綉嫁妝,連傅凌雲的面都見不著。

也就是汪家跟傅家正式定親后的兩天,消息還未傳開,聶姑媽聽說傅老夫人去馮府做客,穿上最華麗的衣服,帶上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聶曼君跟著赴宴,她想出了小計策,把聶曼君和傅飛雲約到湖邊,再一把將兩人推下去——聶曼君和傅飛雲有了肌膚之親,兩家結親理所當然。

但事實上,事情的發展出人意料。

傅飛雲從小練武,下盤紮實,老婆子推他卻沒推動。他皺著眉站在湖邊看聶曼君痛苦地在湖水中撲騰,隨手一揚,反剪住推他的老婆子,把那老婆子一把扔飛到湖水裡,老婆子發出歇斯底里的喊叫。

傅飛雲冷哼,等聶曼君撲騰了有一會兒,眼看要沉下去了,傅飛雲才大聲喊人救人。此處靠近二門,最先來的幾個丫鬟婆子都不會游泳,不敢下水,又就近跑到二門外喊了幾個身強體壯的小廝來,合力把奄奄一息的聶曼君拖上岸。

聶姑媽算著時間登場,這一看,她女兒跟幾個小廝加一個老婆子渾身濕淋淋地躺在地上,而傅飛雲卻背著手皺眉看著這一切,他身上沒有任何水跡。

聶姑媽剛準備喊出口讓人負責她女兒清白的話便吞進了肚子里,趕忙命人把聶曼君抬到客房,同時把在場的所有人都叫過去。

這一天是馮夫人的孫子做周歲,抓周,馮夫人春風得意,趕來客房時卻是滿面陰沉,因牽扯到傅飛雲,傅凌雲和傅老夫人也趕來了,兩人讓傅飛雲去前院,讓他別擔心,便進了客房。

她們進來時,馮夫人正關心地問:「聶姑娘如何了?我叫了大夫來,馬上到。」

聶姑媽坐在炕邊上,拉著聶曼君的手,滿目擔憂地說道:「多謝馮夫人。曼君腹中的水擠壓出來了,尚未清醒。」

傅凌雲讓傅老夫人坐在桌子邊上,自個兒上前看了兩眼聶曼君,聶曼君呼吸平穩,明顯是緩過來了。她略微放心,沒鬧出人命便好。

傅凌雲心酸,前世聶曼君她們謀害她和女兒淳于芷的時候,聶曼君可曾想過,她會害怕,她的女兒會害怕?這都是聶曼君自找的!前世的報應終究輪迴到了她自個兒的身上。

聶姑媽摟住聶曼君也哭了,許久,母女倆才漸漸平復情緒。

馮夫人臉色難看地審問完那些小廝、丫鬟和婆子,回來看了一眼傅凌雲和傅老夫人,說道:「聶夫人,我剛問了他們,丫鬟婆子們聽到撲通落水聲,初時沒在意,聽到傅世子呼救才過來救人,看見聶姑娘和一個老婆子在水裡掙扎,因她們不會水,才就近找了小廝下去。這件事我已經讓她們封鎖了消息,絕不會傳出一絲口風。」

聶姑媽神情悲憤,她真想把那些小廝全部打死算了,順便再把傅飛雲那個冷血怪物一巴掌拍死!

聶曼君抬起頭,哭著說道:「是那個……」是那個老婆子把她推到湖裡去的。

「曼君!」

聶姑媽喊了一聲,打斷聶曼君的話,朝她瞪了一眼,說道:「你剛才擠出腹中積水,不適合說話。」

聶曼君有一絲恍然,半晌后恍然大悟,不由得滿面羞憤。

傅凌雲這時看到送傅飛雲出二門的丫鬟,便問那丫鬟說道:「姑娘,剛剛是你送我弟弟傅世子出二門,全程跟在他身後,你看到了什麼儘管如實說來。」

聶姑媽想要阻攔,馮夫人不容她再放肆,直接擋在聶姑媽面前,盯著那丫鬟:「紅玉,你看到什麼儘管說。」

丫鬟紅玉便清脆地回答道:「回國公夫人、夫人的話,奴婢跟傅世子出了正房,傅世子經過湖邊時,奴婢崴到腳了,但傅世子沒發現奴婢落後,等奴婢揉了兩下腳起身,便看到那個後來落到湖水裡的老嬤嬤推聶姑娘進湖水裡,她又想去推傅世子,但是沒推動,反而被反抗的傅世子一把扔到湖裡去。接著傅世子大聲喊人救人,其他丫鬟婆子們便來了,後來因為沒人會游泳,便叫了小廝進二門救起聶姑娘。聶姑娘剛上岸,聶夫人便趕來了。」

聶曼君不顧聶姑媽的阻攔,指著紅玉瘋狂地大喊:「你就是胡說八道!我落水后,傅世子等了一會兒才叫人來救我!」

紅玉抬眼憐憫地看了眼聶曼君,聶姑娘瞧著是個聰明的,沒想到是個腦殘:「奴婢所言屬實,傅世子的確猶豫了下,大概是在考慮是不是下水去救人,但隨後馬上喊人來救聶姑娘,可能聶姑娘在水裡覺得那一瞬間的猶豫很長吧。」

聶曼君結舌,指著紅玉說不出話來。

而她一個大家千金,在馮府遊盪,竟然不帶丫鬟跟隨,這一點足以讓人詬病的。

傅凌雲狀似到現在才看出端倪,臉色陰沉地說道:「馮夫人,那個老婆子得好好查清底細,聶姑娘的清白不容人糟蹋。」

隨即,她扶著傅老夫人起身,鄙夷地瞟了眼聶曼君,冷冷地對聶姑媽說道:「姑媽,好好照顧聶姑娘,我和老夫人去客廳了,還有很多人等著我們呢。對了,我弟弟飛雲已經跟北晉伯府的汪姑娘定親了,他是不可能跟聶姑娘私會的。」

聶姑媽頓時臉色鐵青,看著傅凌雲和傅老夫人揚長而去,瞥見馮夫人神色不虞地站在旁邊,一時,她的臉紅了黑,黑了青,變換個不停。

馮夫人心裡惱火死了,那個推人下湖的婆子是馮府的,竟然聽命於聶姑媽,她攥了攥拳頭,冷笑著說道:「聶夫人,我府里事務繁忙,就不奉陪了。至於那個推人的老婆子,因落水傷寒不治而亡!」

聶姑媽無心參加宴席,帶著聶曼君匆匆回府。當晚,聶曼君發起高熱,這一病就病了三四天,每日蔫蔫的。聶姑媽只好再次承諾會幫她到安國公身邊去,聶曼君這才有了精神氣,積極養病。

寧嬤嬤回府後添油加醋地給淳于沛說了一番,淳于沛緊緊抿著唇角,露出個自嘲的笑容。

寧嬤嬤走後,他狠狠朝地上「呸」了一口,低聲罵道:「下賤的婊子!」

寧嬤嬤的話自然很快又傳到傅凌雲耳朵里。傅凌雲皺眉思索半晌,原來事情竟然又走到了前世的軌跡上。

看來,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傅凌雲再不能忍,晚上便將馮府發生的荒唐事告訴給安國公。

安國公眼底閃爍著冷芒,攥緊手中的兵書,抿唇說道:「姑媽這次太過分了,馮夫人惱她在馮府的手伸的太長,這事必定不會善了。我會跟族裡稟告,請族中長輩們請聶姑媽回聶府。」

不出安國公所料,聶曼君剛痊癒,聶姑媽放心出門赴宴。宴席上察覺到大家看她的目光帶著異樣,一打聽才知道聶曼君故意落水意圖栽贓給傅飛雲的傳言已經在圈裡傳遍了,而且更戲劇性的是,傅飛雲馬上就傳出已定親的消息,好像對她的女兒避之唯恐不及。

第二日她就被叫到淳于祠堂里去了,當然,她是出嫁的女兒,是不能進祠堂的,只是在祠堂外面設的一個茶室里。

聶姑媽倒不想來,但是來「請」她的四個婆子一副滿臉橫肉的模樣,只好灰溜溜地來了。

聶姑媽抬眸一瞧,安國公和傅凌雲早一步到了,兩人正恭敬地站在族長也就是西府的二老太爺面前,還有別的輩分極高的長輩陪坐。

這端莊肅穆的架勢嚇著了聶姑媽,她定定神才上前行禮,笑盈盈地喊道:「二叔大安。」

安國公和傅凌雲也朝聶姑媽行禮,兩人的神色很平淡。

聶姑媽淡淡點頭,轉眸問道:「二叔今兒叫侄女來可是有事?」

二老太爺夾了夾眉頭,端起茶盞,漫不經心地拿碗蓋撇茶葉末子,昏黃的眼珠子動了動,叫著聶姑媽的乳名,說道:「二姐兒(聶姑媽的乳名),你小時候我就這麼叫你,從不到我膝蓋這麼大點長到亭亭玉立嫁人,我很高興你越來越像個世家姑娘和媳婦了,可惜啊,你骨子裡的任性(自私)還是沒變。前兒個族裡有媳婦來我這裡說話,說你在生辰宴上背著湛兒媳婦挑撥湛兒媳婦和嘉兒的姑嫂關係,甚至挑撥湛兒和嘉兒的關係。唉,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們過得不好,難道你開心?」

二老太爺的聲音四平八穩,但聶姑媽卻覺得當頭潑了一盆狗血來,她看了眼那個所謂孝順的安國公,無奈地說道:「二叔,這是誤會……」

正要解釋,二老太爺威嚴地打斷她的話,說道:「誤會?當時在場的人可不止一個兩個,我是查證確有此事才會叫你來,就是你聶家的那個小姑子張夫人也有親耳聽見,親眼看見!」

聶姑媽臉上頓時掛不住,沉了下來。

二老太爺頓了頓,接著說道:「今兒沒外人,我才直言跟你說,你氣惱也不能怎樣,索性還是聽我兩句勸告為好,丟人也是在自家人面前丟人。所以,今兒的事我得好好跟你說道。除了你挑撥嘉兒的事,你還做了一件更不能容忍的事,你可知道?」

聶姑媽想到關於聶曼君的謠言,她垂下頭,不敢言語。

二老太爺試了試茶水,茶水的溫度正好合適,他便不緊不慢地品了半天茶:「二姐兒,你在馮府做的事我聽說了,也請過馮夫人來問過詳細。我們幾位長輩商量過,你還是和小聶回聶府去住比較好。」

聶姑媽只覺得沉重和氣憤,她垂著的頭猛地抬起來,盯著安國公問道:「湛兒,你也是這麼想的嗎?想把我趕回聶府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府邸?」

什麼叫吃人不吐骨頭的府邸?那是她真正的家。

安國公直視聶姑媽的雙眼,平靜地說道:「姑媽,二老太爺是族長,我只是淳于家族的一份子。而且,您……跟嘉妹說的話便罷了,我和凌雲從未想過追究,但是這次,您在馮府做的事的確有些過了,我常常聽您對嘉妹說,女兒家最重要的是名聲,也對我說過,一個家族最重要的是名聲,可是,您做的這件事,侄兒真不敢苟同。但子不言母過,您不是我的母親,卻勝似我的母親,侄兒不敢評論是非功過,以後不管您住在國公府,還是住在聶府,侄兒尊敬您的心永遠不會變。」

聶姑媽諷刺地冷笑道:「對啊,三年來我幫你兢兢業業打理安國公府的庶務,從未有過一句怨言,你娶了媳婦,就嫌我這個姑媽礙眼了,讓我給你媳婦騰位置是不是?你若是真當我是你母親,你何必說出這種假惺惺的場面話!」

安國公嘆息一聲:「姑媽,這是兩回事,管家權、挑撥姑嫂關係這些只是我們府里內部的事,無論怎樣,我都不敢對姑媽說半個不字,可馮府的事,關聯到整個淳于家族的名聲,這不是侄兒一個人能決定啊!」

聶姑媽正要反駁,二老太爺嚴厲地說道:「好了,二姐兒,我今兒來是通知你我們族裡商量的結果,而不是聽你在這爭論誰對誰錯!」二老太爺神色又緩和下來,接著說道:「我已經派人通知了聶府來接你回府,這算是給你的最後體面。」

言罷,揮揮手,兩個特別壯實的婆子上前把聶姑媽直接送到馬車上回了安國公府。

傅凌雲在一旁瞧得目瞪口呆,暗地裡朝二老太爺豎個大拇指。

回城的路上,傅凌雲低柔地說道:「國公爺,讓聶姑媽回聶家,你心裡也很難受吧?畢竟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多少是當作家人的。」

安國公略怔,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多難過。當初聶姑媽來府里,上官管家跟我彙報幾筆有問題的賬目時,我便心寒了,我不願鬧出笑話給別人看,也想過就讓聶姑媽在我們府里養老也不是不可以的。豈料,人算不如天算,聶姑媽終究是把笑話鬧到了府外去,唉。」

聶府派來的婆子告訴傅凌雲和聶姑媽,聶府定在第三日上午來接聶姑媽,讓聶姑媽和聶曼君做好準備。

第二天,安國公在家休沐,一大早吃飯,聶姑媽和聶曼君未曾到席,大家靜悄悄的。

飯後,傅凌雲瞥了眼安國公,安國公點了點頭,傅凌雲微微笑著對大家說道:「昨兒個聶府的世子夫人(聶家二房夫人,聶姑媽的妯娌)派人來接聶姑媽回府,一來,聶姑媽在我們國公府為聶姑丈守孝滿三年,是為貞節賢婦,聶家人十分感動,二來,聶表妹一天大似一天,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了。啟程的時間定在明兒個。」

說罷,傅凌雲著意看了眼淳于沛,只見淳于沛沒有絲毫意外的神色,似乎在思考著什麼為難的事,臉上的表情糾結而複雜。

當然,淳于沛會因此更恨安國公,對安國公的爵位更想佔為己有。

不說傅凌雲在庫房幫聶姑媽整理物品,單說韓嬤嬤去了前院,悄悄告訴淳于沛買通的那個小丫鬟,讓她告訴淳于沛聶曼君要來了,然後她在二門等處暗地裡安排一通,便守在安國公的書房外。

聶姑媽想著把聶曼君送到安國公的炕上,因此早早買通了二門上的人,她並不知道傅凌雲發現了她的計劃。所以當她能順利地買通各處人手時,她還覺得沾沾自喜,以為她的威嚴在安國公府是「深入人心」的。

聶姑媽握了握聶曼君的手,表情複雜地說道:「曼君,去吧,娘親會滿足你所有的願望的。」聶姑媽對整個國公府都充滿了怨恨。

她絕對不會心甘情願地從安國公府搬出去!

聶姑媽眼角濕濕的,就好像要看著女兒出嫁似的:「你是娘的心肝寶貝,娘從來不會害你,只希望你過的好。」她把食盒塞在聶曼君手裡,殷切地囑咐道:「一定要讓湛兒把這個參茶喝完。」

聶曼君堅定地點了點頭,聶姑媽為她擦乾眼淚,她一步三回頭地走了,順利地出了二門,逢人問便甜笑著說道:「大表嫂在幫我和娘親收拾行李,讓我來給大表哥送參茶。」

聶曼君一直走到安國公書房院門口,迎面淳于沛恰好從書房裡推門而出,她心一驚,心臟撲通一跳,仿若跳進了冬天的冷水裡。

淳于沛意外地問道:「聶表妹,你怎麼來前院了?還站在大哥的書房門口?」

問最後一句時,他的聲音裡帶了一點點痛苦。

聶曼君心裡一痛,還是那番說辭,音量卻低了很多:「嗯,大表嫂在錦瑟苑幫忙收拾行李,忙不開,讓我代為送一碗參湯來給大表哥補身子。」

淳于沛眼裡的痛色更加明顯,他抖著嘴唇說道:「是嗎?可是我剛才和大哥在一起討論政事,韓嬤嬤親自送了兩碗參茶來,也說是大嫂讓她送來的……才不過一刻鐘,大表嫂又讓你送參茶來?」

聶曼君吃驚,顯然沒料到這種情況,支支吾吾地說道:「不是……許是大表嫂記錯了,又讓我送一份來……」電光火石間,她猛然醒悟,驀然抬頭控訴地說道:「二表哥,你別騙我了,韓嬤嬤在錦瑟苑,跟在大表嫂身邊呢,怎麼會來前院書房送參茶?」

淳于沛臉上的痛惜漸漸轉變為憤怒,他抓住聶曼君的胳膊,咬牙切齒地說道:「我騙你?恐怕是你在騙我吧,大嫂明知道你對我大哥圖謀不軌,怎麼會讓你來送參茶?你就那麼喜歡我大哥?你的紅唇被我吻過,你身上的每一寸皮膚都被我摸過,你哪裡還沒被我玩過?你怎麼敢那麼下賤地有臉來找我大哥?嗯?」

「啪——」

聶曼君再也聽不下去,狠狠地甩了淳于沛一巴掌,眼裡噙著的淚水緩緩落下,怕被人聽見,悲憤地低吼道:「二表哥,你太無恥了!你才是個騙子,是你騙了我……」

聶曼君聲淚俱下,淳于沛舔了舔唇角的血跡,眼中閃爍著嗜血的光芒,帶著嫉恨地說道:「我可沒騙你,你盯著我大哥的眼神,你自個兒看不到,卻當別人都是瞎子嗎?大嫂早就知道了,趕你和你娘親出府,也有這個原因在。哼,你若真不信韓嬤嬤來送過參茶,我就讓你知道,她到底送沒送?」

說吧,淳于沛狠狠吻上聶曼君的嘴唇,翠雲著急地要上前阻攔,淳于沛的小廝卻反剪住她的雙臂,一手捂住她的嘴巴。

長吻過後,淳于沛狠戾地掐著聶曼君嫣紅的嘴唇:「嘗到我嘴裡的參茶味兒了?大哥把那參茶給我喝了。」

聶曼君被吻得神志迷亂,眼神迷醉,身子搖搖晃晃。

他一把奪過食盒,拉著聶曼君到他自個兒的書房:「大哥只喝大嫂的參茶,你別白費力氣了,這參茶還是給我喝吧。」

聶曼君反應過來,狠狠吃了一驚,用盡最大力氣掙扎,卻無法擺脫那鐵鉗一般的手掌,她急的眼淚簌簌掉落,哭得梨花帶雨:「不要,二表哥,我不去,參茶給你喝就是了……不要……嚶嚶嚶,我不去……」

淳于沛把聶曼君推進書房裡,反手鎖了書房門,他眼底精光閃爍,盯著像受驚的小白兔似的聶曼君,就那樣看著她,一口喝掉碗里的參茶,他陡然抓過聶曼君把嘴裡沒咽下去的參茶全部渡到她的嘴巴里,掐著她的下巴逼迫她吞咽。

聶曼君驚恐地瞪大了眼,她扣著喉嚨想把參茶吐出來,可是半天沒咳出東西來,突然,她爆發出瘋狂的哭聲,拍打淳于沛的胸膛,嘴裡不斷哀求地說道:「二表哥,你放我出去……求求你了……求你放我出去……我要出去……娘,救我……救命啊……」

她一邊喊,一邊想衝破門口的「泰山」逃出去,但是沒用,她那柔弱的力氣對淳于沛來說,不過是蚍蜉撼大樹。

漸漸地,淳于沛的眼神變了,眼白染上一絲紅暈,他知道這參茶里的情葯見效了,但他不打算控制自個兒的慾念,一把抱起大哭大叫求饒的聶曼君,把她拋在大炕上,摔得聶曼君半天起不來身,然後,他看著聶曼君蓄滿眼淚的雙眸漸漸變得嫵媚迷人,嘴裡的話由求饒變為隱忍的貓叫聲。

韓嬤嬤匆匆來了錦瑟苑,臉帶春風。

傅凌雲歪在貴妃榻上,神態悠閑,讓扁豆守門,輕聲笑問道:「二少爺上手了?」

韓嬤嬤拍著胸口,順順氣,肯定地點點頭說道:「兩人去了二少爺的書房,奴婢聽了一陣子,那藥量下的不輕……」

傅凌雲七上八下的心終於安穩,她默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剛才她雖然悠閑,但還是擔心事情會按照前世的軌跡發展,她可不要再被聶曼君噁心一生。

「這事辦的不錯,韓嬤嬤,你多給她們些銀子,她們為我們辦了事,解決了麻煩,我們理當回報。」「她們」指的是被聶姑媽買通后又被她買通的人。

韓嬤嬤心情甚好地應諾:「是,夫人。還有最後一件事老奴要去安排。」

傅凌雲勾起唇角,輕笑道:「嬤嬤快去。」她起身打個呵欠:「我也該和寧嬤嬤『碰頭』了。」

翠雲好不容易才擺脫了那幾個小廝,急匆匆飛奔跑回錦瑟苑,一路跑到聶姑媽的房間,跪在地上對焦慮的姑媽哭道:「夫人,我們姑娘被二少爺帶走了!」

聶姑媽一驚,她猛地回身,瞪著翠雲厲聲問:「什麼意思?你說清楚,是一開始就被帶走了,還是和大表少爺發生了事情之後帶走的?」

翠雲哭得不能自已,哽咽著說道:「是一開始就被帶走了……二少爺強迫我們姑娘,奴婢……」

「啪——」

翠雲驟然挨了個響亮的耳光,聶姑媽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心臟像被射了一箭,鑽心的疼痛瞬間爬滿全身,她腦子裡渾渾噩噩,搖搖欲墜地跑出去。

翠雲連忙追上聶姑媽,扶著聶姑媽的胳膊哭道:「在二少爺的書房裡……」

「滾開!」

聶姑媽一把推開翠雲,倆人此時正走在錦瑟苑門前的拱橋上,翠雲立刻掉進了橋下的河裡。

傅凌雲和寧嬤嬤聽到動靜,匆匆跟出來,面上都是驚疑不定的神色,但是心中都知道這是淳于沛和聶曼君的姦情東窗事發了。

寧嬤嬤直接去追聶姑媽。傅凌雲無奈,看那丫鬟翠雲在水裡撲騰甚是可憐,連忙喚人把她打撈起來,她停下來吩咐了一句之後,便連忙趕去前院。

聶姑媽闖出二門時鬧出大動靜,驚動了安國公,安國公出來時正好看到傅凌雲和寧嬤嬤腳步匆匆地從對面的路上走過,他有些疑惑地跟上,著急地問道:「出了什麼事?」

傅凌雲搖了搖頭,說道:「不知道,我和寧嬤嬤正在收拾行李,看到聶姑媽失魂落魄地往外院跑,便一路跟了過來。」

幾人疾步到達淳于沛的書房,看到聶姑媽推開門震驚地呆立在門口。

安國公越過聶姑媽的頭頂,一眼看見裡面淳于沛騎在赤條條的聶曼君身上。

安國公的臉瞬間鐵青,他醒悟過來,扭過頭捂住傅凌雲的眼睛,輕聲在她耳邊說道:「別看。」

心裡卻窩了一肚子火氣,恨不得把淳于沛剝皮抽筋!

聶姑媽眼露瘋狂,找了根雞毛撣子狠狠地抽打淳于沛,淳于沛憑著本能滿炕亂爬,等神志清醒時,他抓起赤條條的聶曼君,聶姑媽氣急之下沒注意看人影,那最狠的一撣子直直抽到聶曼君身上。

「啊——」

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劃破長空。

聶姑媽呆愣了,淳于沛心疼地把聶曼君摟在懷裡,把被子遮蓋在她身上,他反過來指控聶姑媽:「姑媽,別打了!你把表妹打流血了!」

聶姑媽回過神,號啕大哭地破口大罵:「你個賤小子!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我好好的清白女兒就被你白白糟蹋了!看我打死你!」

聶姑媽舉起雞毛撣子還要打,淳于沛一把抓住雞毛撣子,瞪著眉眼說道:「姑媽!先讓表妹穿件衣服好嗎?你還嫌表妹不夠丟人!」

聶姑媽丟掉雞毛撣子,這時候她稍微清醒,知道決不能把事情鬧大,已經這樣了,只能讓淳于沛負責。

聶曼君縮在淳于沛懷裡瑟瑟發抖,她絕望的眼神看向安國公,直到聶姑媽把房門嘭地摔上。

淳于沛踢開被子,冷笑著下炕,揉了揉身上被打的地方,冷酷地對聶曼君說道:「賤人!還不快把衣服穿上!」

聶曼君震驚地抬頭,淳于沛以往的深情溫柔再也不見了。

淳于沛勾起一邊唇角笑說道:「怎麼,你以為你要給我大哥送情葯,要給我大哥獻身,我還能一如既往地對你好?」

聶曼君她自嘲地笑了笑,這是報應吧,報應她不專心,所以二表哥不愛她了。她麻木地撿起撕破的衣服穿好,淳于沛回身從箱子里隨手挑了件長袍給聶曼君,聶曼君乖順地套在外面,臉上還是木獃獃的神情。

淳于沛冷哼道:「別做那個死魚樣子,看得人想吐!以後你是我的女人了,你放心,雖然是你自甘下賤地『投懷送抱』,但是該給你的名分,我還是會給你。」

聶曼君心底湧起一股怒氣,但她的身子特別累,實在提不起一絲力氣跟淳于沛鬥嘴。

聶姑媽看到聶曼君穿著淳于沛的衣服出來,眼眶裡的淚水再次滾滾而下,把聶曼君抱在懷裡低聲安慰,可聶曼君在出神,半句話沒聽進去。

幾人到了安國公的書房,關上門密談,毛六守在門外。

安國公重重地拍了下雕花桌案,像是一記重拳擊在人心上,他沉著臉厲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二弟,我上次怎麼教導你的,你怎麼不長記性?」

聶姑媽哀聲痛哭,心裡把淳于沛恨了個透徹。

淳于沛站在安國公對面,瞥了眼聶姑媽,有些後悔地說道:「我今兒從大哥的書房出來,正好碰見聶表妹,聶表妹說來送參茶的,我們倆便喝了那碗參茶。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喝完參茶覺得渾身不對勁,渾身發熱,然後聶表妹脫了她自個兒的衣服撲到我身上……後來就發生了那樣的事……」

聶曼君僵直的眼珠子轉了轉,卻沒有開口。

聶姑媽臉色非常難看,沖淳于沛吼道:「你胡說八道!曼君一直乖巧溫順,怎麼可能做出這種事?」

傅凌雲則氣憤地說道:「這說明,是那參茶有問題?聶表妹,你那參茶那裡來的?」

聶曼君不說話,聶姑媽咬牙切齒地說道:「還能是哪裡來的?廚房做的。」

傅凌雲便握拳,生氣地說道:「這件事我會讓底下的人去查!查出是哪個吃了雄心豹子膽陷害二弟,毀掉聶表妹的清白,我一定要把那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賣到青樓里去!」

聶姑媽臉色一僵。

安國公這時候淡淡地說道:「調查的事稍後再查不遲。當務之急是聶表妹的清白這件事,得想個妥善的法子。姑媽,這件事說到底是女孩子吃虧,是我二弟犯了錯誤,求姑媽原諒。」

言罷,安國公起身,深深朝聶姑媽一揖,傅凌雲隨之朝聶姑媽蹲身行禮。

安國公心中略感安慰,弟弟不成器,好歹有個好妻子跟他夫唱婦隨。

直起腰后,他威嚴地瞪了眼淳于沛:「還不快向姑媽賠罪!」

淳于沛面上浮起濃濃的羞愧,跪下后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態度非常真誠:「求姑媽原諒侄兒一時魯莽,著了壞人的道兒,毀了聶表妹的清白,侄兒一定會對聶表妹負責,從此一心一意地愛她,保護她!姑媽,求您把聶表妹嫁給我吧!侄兒對錶妹的心您是知道的,這輩子娶不到表妹,侄兒活著便沒了意義。您若不答應,侄兒長跪不起!」

言罷,他抬起深情的眸子緊緊瞅著聶曼君,眼神中滿是纏綿的溫柔和愛意。

聶曼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與他對上,她心中一驚,這樣的目光曾令她的虛榮心得到莫大的滿足,但思及剛才淳于沛的冷酷和謾罵,聶曼君又有些不確定了,不確定那是淳于沛氣急之下的口不擇言,還是他從一開始就在偽裝?

她疲累地微微闔眼,錯開淳于沛的目光,心想,罷了,嫁給誰不是嫁。

聶姑媽內心糾結,她實在不想就這麼便宜了淳于沛,但女兒的清白毀了,淳于沛是唯一的選擇,而且淳于沛眼中的深情不像是假的,轉念一想,剛剛淳于沛的那番話有侮辱聶曼君之意,淳于沛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

聶姑媽眉頭打結,左右為難,恰好這時候聶曼君疲憊地靠在她肩頭說道:「娘親,我好累,我想回房休息。」

聶姑媽連忙順著台階下:「好,我們先回房休息。這件事以後再說,即便是定婚約也不可這麼草率,須得三媒六聘。」

淳于沛嘴角一撇,屁的三媒六聘!今兒不答應給他做妻,明兒個他還不樂意娶呢!

聶姑媽摟著聶曼君匆匆離開前院,回了錦瑟苑,傅凌雲的人還在幫她們收拾行李,她要把人都趕走,但那些嬤嬤們得了傅凌雲的令,千磨萬磨,聶姑媽沒心思糾纏,又怕聶曼君失貞的消息傳出去,便隨她們去了。

淳于沛還跪在地上,安國公沉聲問:「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吧?聶表妹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是不是被你強迫的?」

淳于沛硬著脖子說道:「不是,是她自願的,我跟聶表妹兩情相願!大哥,你為什麼不信我?我說的是事實!」

安國公二話不說,命人把淳于沛拖出去打了一頓板子,才打了五板子,淳于沛就暈了過去,安國公氣呼呼地命人潑醒他接著打。

傅凌雲怕安國公下不來台,她眼睫一眨,打幾板子淳于沛疼的只是皮肉,她要瓦解的是淳于沛在安國公心目中乖弟弟的形象,忙勸道:「二弟身子正虛呢,再打就打壞了!國公爺,念在手足之情上,就饒他一次吧!或者用別的方式罰也可以啊!」

安國公嘆了口氣,命人把淳于沛抬回房,回頭對傅凌雲說道:「二弟他……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唉,他從小身子骨不好,性子安靜得有些過分,不愛跟人說話,加上母親不大喜歡他,他就更沉靜了。自從家中長輩相繼去世后,他懂事乖巧一些了,誰知骨子裡卻是如此叛逆啊!」

傅凌雲站在他身後幫他揉肩膀,柔聲說道:「許是二弟真的非常喜歡聶表妹,不如就成全他們吧,這件事我會好好跟聶姑媽談。不過,姑媽現在正在氣頭上,怕是不得理咱們呢。」

安國公點點頭。

傅凌雲又道:「這府里也該整頓了,今兒的事別是哪個故意安排的,這樣的人藏在我們府里真可怕。」

安國公點了點頭,內宅後院是傅凌雲的領地,出了這種事傅凌雲難免也害怕,若是真的是哪個下人故意安排的,今兒是淳于沛和聶曼君,明兒個就可能是他和傅凌雲。

傅凌雲當即找來韓嬤嬤,讓韓嬤嬤領人調查,可調查出來的結果卻令安國公氣得晚飯都沒吃下。

二門處的人說聶曼君是奉傅凌雲之命來送他參茶,可傅凌雲之前連聶曼君的面都沒見著,還有人說看到聶曼君跟淳于沛在他的書房門口熱吻,隨後淳于沛強行把聶曼君拉到他自個兒的書房。最受爭議的大廚房卻沒查出熬湯的廚娘有問題,反倒是那碗參茶是聶姑媽特意叫人熬的,說是給聶曼君補身子。

事情的來龍去脈已經很清晰了,聶姑媽和聶曼君的目標是他安國公,只是被深情的淳于沛給截走了,不明真相的淳于沛喝了參茶,兩人便被捉姦在炕。

安國公吃不下,傅凌雲也嘔得吃不下,夫妻倆沉默到半夜,都沒睡著。

安國公無奈地坦白說道:「聶表妹的心思我早知道。」接著靜靜地說道:「二弟的心思我也早有察覺,唉,只是想著他們到底都大了,能自個兒想明白,沒料到最後還是走到這一步。」

傅凌雲眼中的緊張少了些許。

過了片刻,傅凌雲聽著安國公綿長均勻的呼吸,幽幽地問了一句:「國公爺知道聶姑娘的心思,那國公爺知道太子妃娘娘的心思嗎?」

傅凌雲以為安國公睡著了,但話音落後,安國公的身子略微僵了僵,傅凌雲有些驚訝,隨後窘迫地紅了臉,這種話實不該真的問出口的。

安國公瞪著暖帳頂,若有所思,在傅凌雲以為他不會給出反應的時候回答道:「那我還真是不知道,因為我只跟太子妃在幼時有過交集,那個時候她只是個小孩子……後來只是我母親的一廂情願而已,邱家和我們家從未有結親的意思。他們那樣的家族是清貴,邱閣老是文臣之首,怎麼可能跟我們這樣的簪纓世家結親?皇上也不會允許。」

淳于家和邱家結親,文武合璧,相當於把持住了整個朝堂,皇帝再傻也不會幹這種事。

傅凌雲點點頭。

安國公赧然地再次開口道:「你怎麼知道的?」

傅凌雲取笑道:「我說是我的直覺,你信嗎?」

安國公雖然窘迫,卻依舊面不紅氣不喘,口吻如常地戲謔著反問道:「直覺?女人對情敵的直覺?」

傅凌雲吃驚地張大嘴,隨即摁住安國公打了他兩拳,竟然敢諷刺她吃醋!

安國公任由她不疼不癢地打了幾拳,等她心疼地停了手,他開始反擊,翻身把傅凌雲也摁住,撓她胳肢窩,兩人在炕上笑成一團,傅凌雲笑得喘不過氣,實在受不住了才求饒,這一鬧就感覺肚子餓了,傅凌雲喊上夜的丫鬟把豌豆叫起來下碗面。

豌豆本就得了韓嬤嬤的交代晚些睡,接到傳喚很快就用高湯做了兩碗雞腿麵端來,傅凌雲笑著和安國公走到桌邊,豈料,剛聞到雞腿的味道便一陣噁心,她跑到凈房裡將肚子里吐了個乾淨。

安國公大吃一驚,追到凈房裡連聲問是怎麼回事,看她吐得難受,一臉蒼白,趕忙叫豌豆去叫大夫來。

韓嬤嬤一邊指揮扶郎和鈴蘭把傅凌雲扶到炕上,一邊焦急地說道:「我的姑奶奶喲,臉都吐白了,還說沒事!」

安國公見傅凌雲被駕著,身子虛軟,他二話不說,一把打橫抱起傅凌雲放到炕上,不知為什麼緣故,他覺得傅凌雲的身子輕了很多,像是一片羽毛似的,隨時可能隨風吹走。

傅凌雲莫名臉紅,安國公怎麼能當著這麼多嬤嬤和丫鬟的面抱她呢?

但還沒等她說話,豌豆就哭著喊大夫到了。

大夫神經緊張地坐下,皺眉診了半晌,他讓傅凌雲換一隻手。

安國公的雙手驀地攥成拳頭,瞪著大夫的臉,只見大夫的眉梢緩緩展開,化為笑臉,拱手笑說道:「恭喜國公爺,國公夫人的脈象是滑脈,喜脈!」

「喜脈!?太好了,夫人,你有孩子了!」

韓嬤嬤和幾個丫鬟高興得手舞足蹈,韓嬤嬤瞥了眼石化的安國公,捂嘴偷笑,趕忙喚大夫出去寫保胎方子,以及詢問其他注意事項。

傅凌雲臉上綻放出明媚的笑容,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覆上腹部,這裡有一個小生命呢。

突然想到孩子的父親,傅凌雲連忙扒開帘子,就看見安國公呆愣地站在原地,維持著攥緊拳頭的姿勢,她掩唇輕笑,扯了一把安國公的袖子:「獃子!國公爺,你要做父親了呢!怎麼是這個表情,難道你不喜歡我給你生孩子?」

安國公發矇的腦子這才回過神,臉上露出傻笑,猛地抱住傅凌雲,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傅凌雲的肚子,驚喜從眼底一點點浮上來,口中喃喃地說道:「是我和你的孩子,凌雲,我要當爹了,我真是太開心了!凌雲,真感謝你……我們淳于家有后了……」

傅凌雲下巴掛在他肩膀上,唇角緩緩綻開,整個人散發著母性的光輝,她眼中的淚光一閃而逝,輕啟紅唇,笑嗔道:「真是個傻子!說話都語無倫次了。」

她也感動得直哭,悄悄拭去眼角淚痕,她的寶貝們都會回來的,這一世,她要好好愛他們,保護他們,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他們,更不允許任何人謀害他們!

第二日一大早,傅凌雲才問大夫診脈的事,韓嬤嬤笑眯眯盯著傅凌雲的肚子說道:「大夫說,夫人的身孕才兩個月,算時間應是夫人補好身子後有的。」

傅凌雲鬆口氣,鄭重地叮囑道:「我懷孕的事先別傳出去,孩子頭三個月不穩,受不得驚嚇,嬤嬤給幾個丫鬟安排一下,要至少隨時有兩個人貼身跟著我。」

傅凌雲瞥了眼安國公,鬆口氣,這話主要是對安國公說的,但她不願當面給安國公難堪,這才假裝吩咐韓嬤嬤。

韓嬤嬤忙應諾,出去叮囑景晗苑下人時,明顯底氣足了不少,子嗣是一個女人地位穩固的最大保障,這個小主子來得真及時。

安國公去上朝,韓嬤嬤把家務里她能處理的事全部處理掉,傅凌雲坐在一邊悠閑地喝茶,只處理了幾件棘手的事而已,上午議事完畢,傅凌雲扶著扶郎在花園子里散步,不久后,韓嬤嬤來低聲稟告道:「夫人,聶府來接人了。可聶姑太太借口昨兒個聶姑娘受傷,要在府里養傷。」

傅凌雲停下步子,諷刺地笑道:「聶姑娘養傷?養什麼傷?你就當著丫鬟的面問聶姑太太聶姑娘哪裡受傷了,我們去給請大夫。」

韓嬤嬤應是,再次來到錦瑟苑,冷著臉說道:「聶姑太太,我們夫人很關心聶姑娘的身子骨,問聶姑娘哪裡受傷了,國公府上養的有大夫,請大夫來不過片刻的時間罷了。我們夫人還說了,聶姑娘吃藥的銀子我們夫人出。」

聶姑媽臉色鐵青,拍了一把桌案,恨聲說道:「你這是什麼話!難道我是故意賴著不走嗎?」

韓嬤嬤受驚似的,手足無措地看向旁邊的聶世子夫人,嘴角囁喏著說道:「奴婢哪裡敢『嫌棄』聶姑媽?」

可話里的意思分明是嫌棄聶姑媽賴在安國公府不走。

聶姑媽臉色更難看,今兒她被個奴僕欺負,她可記得了,傅凌雲,你給我等著!

韓嬤嬤看也不看聶姑媽,徑直出去吩咐人搬行李,聶姑媽的人沒接到命令,由寧嬤嬤帶頭反抗,但是這裡畢竟是安國公府,聶姑媽帶的那點子人根本不夠看,很快便被韓嬤嬤的人制服,韓嬤嬤淡定自若地指揮大家連人帶行李都搬上馬車,不大一會兒,車輪子的轔轔聲便從錦瑟苑一直響到安國公府的大門口。

聶姑媽氣得喘粗氣,她就不走,難道傅凌雲還敢像搬奴才那樣把她搬到馬車上不成?

聶世子夫人也沒什麼好勸聶姑媽的,她更想跟聶姑媽老死不相往來才好呢。

聶姑媽正在猜測聶世子夫人會跟她說什麼呢,只聽外面傳來翠雲的求救聲:「夫人,她們把姑娘帶走了!」

聶姑媽再也坐不住,騰地起身,嘩啦一聲撩開帘子,厲聲問道:「你說誰帶走了姑娘?」

翠雲抹眼淚哭道:「是世子夫人帶的婆子,把姑娘抬到轎子上,直接出了二門。奴婢追到二門上,二門上的人說奴婢沒有對牌,不許奴婢跟出去。」

聶姑媽毫不留情地給了她一巴掌:「你真是個沒用的丫鬟!要你有什麼用!」

言罷,聶姑媽急匆匆地追了出去,留下呆立的翠雲。

韓嬤嬤這時候回房笑著對聶世子夫人說道:「世子夫人,今兒我們國公夫人身子不舒服,昨兒個晚上還連夜叫了大夫來,故而,今兒不能陪伴夫人了,我們夫人讓奴婢代替給夫人告個罪。」

聶世子夫人客氣地笑說道:「既然不舒服就沒必要出來相見,給國公夫人添麻煩了。」

聶曼君躺在寬大舒適的藤椅里,白狐狸毛的毯子遮到她的下巴處,更襯得她如玉的臉龐慘白如紙,她哽咽地小聲說道:「娘親,我們回聶府吧,我實在沒臉留在國公府了。」

聶姑媽悲戚地說道:「曼君!我們就這樣走了,你以後可怎麼辦?」

聶曼君斷斷續續地哭道:「娘親,我實在不想留在這裡了……我的心太疼了……」

韓嬤嬤冷眼看那母女倆表演苦情劇。

趁著聶姑媽失神的當口,聶世子夫人飛快地朝婆子們使個眼色,婆子們動作快如閃電地抬起藤椅,衝出安國公府的門檻,直接把聶曼君放進了門外的馬車裡。幸虧傅凌雲早有預料聶姑媽會鬧,在府門口圍了帷幔,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見帷幔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有些什麼人。

聶姑媽大驚失色,追出門口,跑到馬車上,喊叫道:「你們放開我女兒!我跟你們沒完!」

韓嬤嬤朝侍衛們做個手勢,侍衛們眼疾手快地嘭地關上大門,聶世子夫人皺著眉頭對婆子們說道:「把她嘴巴給我堵上,帶回府!」

傅凌雲深深吐出一口氣,感覺沒有聶姑媽和聶曼君的國公府,連空氣都變得清新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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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怒·凌雲志(全三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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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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