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老鄉相認歡樂多!

【050】老鄉相認歡樂多!

三生石旁,奈何橋邊。一人,緩步而行。

長長的衣擺和寬大的袖袍曳地,在地面拖出詭譎妖艷的弧度。他面無表情,茫然看著前方,一步一步而行。而耳邊,也傳來一陣一陣驚呼聲……

「殿下,沒有脈搏了!」

他腳步一滯,獃獃怔在原地,瀲灧如畫的容顏上,閃現出半絲困惑。沒有脈搏了?

是說他么?

「不可能,他不會死的!」這一聲,恍若平地一聲驚雷,讓他的神智有了幾分清明。

是她的聲音……

剎時之間,他便想回頭!

而回頭之後,不是一條明朗的道路,而是一片漆黑,一陣一陣詭異的波光在空中飄浮。而腳下,也忽然伸出大片大片的骷髏手,對著他的腳腕抓來。

「放肆!」他冷哼一聲,抬腳踩下。王者威嚴,剎那而出!

頃刻之間,大地震動!那些手或退散,或斷裂,或收縮不敢再冒犯。

可,也就這會兒,平靜無波的河水,激起滔天巨浪。波濤之上,閃過一張一張面孔,那些,全部都是死在他手上的人!

「君驚瀾,你終於來了!」

「哈哈哈……等了你這麼久,你終於來了!」

「報應,你且記住了,這一切都是你的報應!」

他聽罷,竟是冷笑不言。狹長魅眸冷冷掃著,仿若只是紅塵之間的一個看客……

可,就在此刻,一張尖銳艷麗的面孔,在詭譎的河光中出現,她陰涼的笑著,那表情,像是一條在深夜裡遊行的蛇:「桀桀桀桀……君驚瀾,你就是個災星,你父皇根本不想要你出生,你母妃也因為你才死。你早就該死了,你這個孽種……你該死!你該死!」

一句話,叫他面色煞白。

後退數步,心中堅毅的高牆,也在瞬間崩塌。

腦中只剩下三個字……你該死,你該死……

是的,是該死的。他的出生,原本就是不得父皇喜歡的,母妃也為了保護他,選擇了自盡。

他該死,確實該死!

也就在這會兒,他徒然勾唇笑了笑,已然不再想著回頭。或者,是因為回頭也已經看不見路,只有一片讓人窒息的漆黑。而前方,還有無數的聲音在他耳邊回蕩,他該死!

不被父皇接受來到世上的孩子,生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的人,他還有什麼理由不死?

可,耳畔,又是她尖銳的聲音傳來:「君驚瀾,你不許死,你聽到沒有!說好了出來之後我們就成親的,說好了從此以後你不再欺負我的,說好了……我們都說好了的,你不許食言!」

他魅眸一閃,徒然一怔,緊緊咬著唇畔,蹲在原地。

一邊,是她不許他死。一邊,是無數人叫著,他該死。

終而,唇畔被他咬出了血跡,滴落在地……

血跡落地,下一瞬,黃泉綻茫,彼岸花開……

所有的聲音,都在一瞬之間消弭。只有刺目的金光,照到他睜不開眼,他剎然回頭,看著一株一株冷艷妖嬈的彼岸花盛放,那是天下間最美的顏色,最美的花朵。

萬千花朵的中間,忽然劈開一條道路。一人,著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從中間緩步走了出來。他高貴,行止之間,是君子之風。他冷艷,眉間硃砂一點,芳華剎那。

那人……那人是誰?

他的臉,和自己,幾乎一模一樣。

正在他詫異間,那人已然上前,淡淡看著他,唇邊含著半絲溫和的笑意:「你來了,朕的兒子!」

他怔住,十幾年來,沒有一天不在想著,自己的父皇是什麼樣子。那個據說根本就不歡迎他出生的父親,到底是什麼樣子。而當這個人,徒然出現在自己面前,這樣慈愛的叫著他名字的時候,他忽然覺得不敢置信,而恍惚之間,竟想落淚。

他沉默,那人卻輕笑,原本就帶笑的語氣更加溫和:「君臨淵的兒子,就這般,便想放棄么?」

他慌忙起身,想說自己不是。那姿態,像是一個小孩子,不想被自己的父親瞧扁:「父……父皇,我……」

他話未說完,那人便又是笑,狹長的丹鳳眼輕輕掃向他:「記好了,能夠在地獄中站起,能夠在烈焰中重生,才配做君臨淵的兒子!朕的兒子,回去吧,來時的路上,有人在等你!」

君驚瀾怔了一瞬,卻忽然搖頭:「不必了,已經沒有遺憾了!」他已經交代了她,若是他死了,就讓她嫁給楚玉璃。這天下之間,唯獨楚玉璃,能像自己待她一樣好,也有足夠的能力去保護她。已經到了這裡,現下再踩著一地的蒺藜回去,還有什麼必要呢?

是了,沒有必要。

白衣男子輕笑,溫和之下極顯妖嬈冷冽:「你給的,未必是她想要的。聽!」

他這話一出,便是澹臺凰的聲線自高空響起,十足悲嗆……

「君驚瀾,你給我醒過來,我不嫁什麼楚玉璃!你醒過來,我沒有答應你,你醒過來……你就忍心丟下我一個人嗎?」

他終於有了一絲動容和遲疑,心尖微微刺痛,還很迫不及待的,想回去。想回去囑咐她,聽話,嫁給楚玉璃,他不在,唯有楚玉璃可以保護她。

似乎已經能看透他心中的想法,君臨淵輕聲笑道:「自己的女人,自己去保護!回去吧!」

他揚手一揮,一道金光掠過,像是無邊煉獄中,終於閃現出一個出口。迎接亡者回歸,而這樣路上,滿是荊棘,若是踩過去,必將遍體鱗傷……

而與此同時,一邊彼岸花的草地中,那白衣男子的身影,也慢慢消弭……

「父皇!」他匆忙上前,伸出手,想抓住那半絲幻影。

卻聽得一道似笑非笑,很輕很輕的聲線響起:「回去吧。父皇在這裡等人,黃泉岸邊,彼岸花開,百年等候,是朕予她的承諾。而你對人做出的承諾,你也一定要做到,否則,你就不配做朕的兒子!」

話音一落,再不見半點光芒,一切都歸於平靜。

而蒼茫高空,是澹臺凰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君驚瀾,你不是說過對我忠心嗎?你的忠心是被狗吃了嗎?說好的一生一世一世的真心呢?說好的永開不敗的玫瑰呢?說好了我們要一起死在煙花盛開的時候,你竟敢一個人死,你敢!」

他站在原地,聽著聽著,忽然笑了,比黃泉岸邊的彼岸花還要美麗懾人。

回過頭,看了一眼岸邊那些花,緩緩道了聲:「謝謝父皇!」

旋而,逆著方向而行,走向那道金光的出口。縱然身後叫著他該死的聲音如潮,也再及不上她的一聲難以割捨……

來時容易,回去卻難。

這一路,荊棘擋道,蒺藜遍地。

他匆忙擦身而過,身上的血肉被凌遲一般的一片一片割開。卻並無半絲退卻,他是該回去的,他曾經說過,他的承諾,她必須信。不能食言!

無論如何,也不能食言……

——俺是求月票,爺要回來了的分割線——

「公主,您放手吧,北冥太子已經沒有脈搏了!他已經沒救了!」成雅抹了一把眼淚,想把澹臺凰扯起來。

可澹臺凰就是緊緊的抱著他的身子不放。

她不相信,明明那會兒他們還好好的說著話,他還死不要臉的趴在她背上,說想讓她背著,怎麼突然,突然就……

韋鳳,凌燕,韞慧等人,也禁不住落淚。

那會兒,公主背著北冥太子出來的時候,他背後已經徹底被燒焦,大片的燙傷,卻一直擋在公主的背後,一言不發。直到出來之後,她們想將他從公主背上扯下來,他還死死的圈著不放。

迷迷糊糊的道:「岩漿,有岩漿,爺絕不放手,死也不放……」

最終,是太醫說他沒有脈搏了,才被冷子寒和墨冠華一起扯了下來。

這樣的死法,她們明白,公主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的。所以,現下不管他們說什麼,公主都堅決不鬆手!

最無言的,無疑是楚長歌,他受傷一很重。可,就因為重傷,就和她一起往岩漿下頭滑下去了。最後,被澹臺凰攙扶之後出來,也漸漸轉醒。

等了一會兒,看見的卻是一個為了護她,真的是死也沒鬆手的人!再想想自己,不過重傷,不過沒了力氣,就跟著她一起滑了下去,他還能說什麼保護呢。

看著那人閉著眼眸靜靜躺著,有一瞬間,他甚至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換他起來!沒了他,澹臺凰以後,要怎麼辦?

小星星是哭的最慘的,那時候它歡騰的在前頭開道,以為逃出來就沒事了,可是……嗚嗚嗚……

他的身體已經逐漸冰冷,澹臺凰的眼淚也大滴大滴的往下掉,就連百里如煙也哭著在一旁勸慰:「嫂嫂,你放開吧,驚瀾哥哥真的已經……」

「不會!他絕對不會死。他只是睡著了,他等著我叫醒他,你是他妹妹,你不許也跟著這些人胡說八道!」澹臺凰死死的抱著他,像是神經已經崩潰了一般,防備的看著床邊的人,咬牙警告,「我告訴你們,我說他沒死他就沒死,你們誰也別想把他從我身邊奪走!」

她這樣說著,實在太認真,以至於,沒看見她懷中的人,長而卷翹的睫毛微微顫了顫。

旁邊的人見此,都不敢說話了,或者說已經不敢再去刺激她。

他們不再勸了,澹臺凰也終於平靜下來,低下頭,看著他緊閉的眼眸,好聲好氣的和他商量:「君驚瀾,你還記得嗎?在東陵皇宮的時候,你說很多東西不及時抓握,是會有遺憾的。當初我沒來得及抓住你,你現在就不給我機會了嗎?哪,我們商量好,你要是乖乖的醒過來,我以後再也不罵你,再也不欺負你了,還有你那惹人討厭的乾娘的,我再也不跟她作對了,我會做一個很討人喜歡的兒媳婦吶!我數一二三,你再不醒,我剛剛說的話就都不算數了哦!」

「一!」這一聲,她咬著唇,死死憋著淚水。旁邊的人卻都轉過頭,不忍再看。

「二!」這一聲,他卻還是沒動。而她已然幾近崩潰,大聲怒喝,「你到底醒不醒,你以為你死了就解脫了嗎?我告訴你,沒門,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追著纏著你不放!」

可,她這一語吐出,他依舊沒什麼反應。

她的心,也慢慢涼了下來,忽然冷笑了一聲:「好!你死,你去死,你死了之後我會遵從你的遺願嫁給楚玉璃,然後我跟他每天就在鏡子面前做,生一堆孩子每年帶來祭拜你,我看能不能將你氣活!」

她沒忘記,那天他說,她若是再不聽話,就帶著她在鏡子面前做,讓她看清楚佔有她的人是誰。今日,就這樣原原本本的還來刺激他。

「我要數了!你再後悔就來不及了……」說著氣話,她的淚水幾乎決堤一樣往外落,顫著聲音開口,「三……」

說及一半,他忽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狹長魅眸徒然睜開,眯出半絲寒光,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這女人,真讓爺後悔醒過來!」

還沒聽見幾句好話,她就要嫁給楚玉璃了,還要生一堆孩子?!

這下,所有人都驚了一下,那感覺,簡直是從天堂忽然到了地獄!一眼看去,幾乎全部都是滿面驚喜的表情:「醒了?醒了?!」

居然醒了,明明已經沒有呼吸了,也沒有心跳了,可是竟然醒了!居然醒了……

太子爺原本是很惱火的,可,一睜眼之後,看著她滿面的淚,和幾乎已經絕望的表情。登時,一肚子火也消了,好看的眉梢微挑,十分嫌棄道:「別哭了,原本就丑!」

澹臺凰聽完這話,揚起手就想揍他:「你這個賤人!」

「嗯?」他輕笑,「你剛剛說什麼了?」

剛剛說,再也不罵他了,也再也不欺負他了。澹臺凰小臉一白,手僵硬在半空,四面都是犀利的眼神,當眾出爾反爾,似乎是一件很丟人的事,於是她硬生生的憋住了!

很邁力的把自己的手往回縮,並在心中告慰自己,看在這貨險些為了自己丟了小命的份上,她就小小的原諒他一下!人太暴躁了,除了顯得脾氣不好,也容易對身體不好,說不準啥時候一激動幾翹掉了!嗯,這樣安慰了自己半天之後,終於成功的將手縮了回來!

並扯出了非常牽強的笑容,想挽回一下自己罵「賤人」的那句話!還沒開口。他倒是先笑了,寵溺道:「好了,爺剛剛其實什麼都沒聽到!」

意思,就是她想打想罵,他還是沒什麼意見。

而一旁的御醫見此,趕緊上前一步:「傾凰公主,請您先讓開一下,讓老臣……殿下!」

這一驚呼,所有人都嚇了一跳!因為方才醒來沒多久的人,又暈了過去。

澹臺凰一慌,趕緊讓開,讓御醫過去。御醫皺著眉頭,診斷了一會兒,表情不太嚴肅,但眉頭也沒有舒展開來,過了很一會兒之後,方才開口:「殿下雖然憑藉精神力醒過來了,但是身上的燒傷太重,恐怕要植皮!」

植皮,就是將別人的皮膚移植到他的身上,澹臺凰當即大聲開口:「用我的!」

雖然她的皮膚沒有他的好,但好歹能活下來不是?

可,御醫的表情剎時更為遲疑,開口道:「可是這個法子,也只是聽說可以,老臣從來沒有試過,根本不知道可不可行,還只是聽夫人說過!」

夫人,自然就是南宮錦了。

「不用!」百里如煙大聲開口,「不用,我想起來了,我哥哥還有一會兒就到了,哥哥手上有葯,是他研究了五年多,才有的這一瓶,塗上之後一定可以長出皮肉,絕對完好如初!」

偏生的就在君驚瀾出事的時候,夜幕山莊出了些事兒,百里瑾宸不在,現下已經收到飛鴿傳書趕來了。

百里如煙這話音一落,那一襲白衣的人便踏了進來,來得也趕巧,登時那冷傲冰寒的眼神就放到了百里如煙身上:「你倒是大方,明知我五年多才有這一瓶。」

百里如煙吐了吐舌頭,開口就是撒嬌:「我的好哥哥,你就拿出來啦……」

百里瑾宸話是這樣說,十幾年來也的的確確是視葯如命,但這時候也沒有小氣,開口道:「無,葯在我的院子里,去取!」

「是!」無出來之後,恭敬的應了一聲,飛身去了。

這下,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澹臺凰偏頭看了楚長歌一眼,笑道:「你也回去休息吧,你傷的也不輕!」

楚長歌點頭,在銅錢的攙扶下出門去了。

兩人走出院子,便入了花園,看了一眼百花爭艷的美景,忽然笑道:「銅錢,幫本殿下寫封信給父皇!」

「嗯,寫什麼?」寫您扛著一個大包袱,裝了無數的寶貝,入了山洞之後,還是半死著回來了嗎?這樣丟臉的事情,我們還是不要跟皇上說了吧,多沒面子啊!

「告知父王,本殿下答應東陵聯姻之事!」他笑著說了一句,便接著往前走。

銅錢卻納悶開口:「殿下,您這是過了很久之後,忽然開始思念東陵的萱公主了?」前幾日皇上傳信來,說是皇甫軒主動提出聯姻,而且誰都沒想到,他主動提的,對象竟然不是楚玉璃,而是天下皇族中有名的敗類楚長歌!

這件事兒,唯有一個解釋,就是皇甫靈萱自己想嫁給殿下。大皇子殿下沒有求娶,皇甫軒出於對妹妹的疼愛,便親自拉下臉去求了!

楚長歌無所謂的笑了笑:「以本殿下的身份,和父皇的脾性,最終娶的,不是皇甫靈萱,也會是別國的公主。好歹皇甫靈萱還是個絕色美人,本殿下要是拒絕了,下次父皇給本殿下塞個丑的怎麼辦?」

「呃……那殿下,您這是準備收心了?」娶親之後老老實實過日子?

楚長歌挑眉,看向他的眼神恰似在看白痴:「你覺得可能嗎?」

「……不可能!」銅錢沉默。

他們兩人走了,屋內的人還沒有退散。冷子寒長長的舒了一口氣,終於是放心了:「還好這小子沒事,不然本尊活著沒臉見小錦,死了沒臉去見紫陌!」

這話一出,那一旁剛剛歡欣起來的百里如煙,表情稍稍僵硬了一下,眼神也黯淡了半分,卻沒開口。

倒是墨冠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還好,我素來潔身自好,沒有沾染這麼多情債!所以也不會對不起誰,這小子要是沒出息,真死了,我也樂得清閑,以後不必隨時都要待在北冥,供他傳喚,以後想去哪裡,便去哪裡!」

這話一出,冷子寒斜睨了他一眼,徒然開口道:「好歹十八年前這小子賞了你一泡尿,這也是緣分,你竟然如此無情!」

「冷子寒!誰准你說這件事的!」墨冠華的臉色瞬間就青了!當年要不是擔心這件事情傳出去丟臉,打死他也不可能來給個毛頭小子做師父!

這下,不少人詭異的眼神都掃到了墨冠華的身上。十八年前,君驚瀾還是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小毛孩吧?往他身上撒尿了?

墨冠華一見這些詭異眼神,登時大怒:「冷子寒,滾出來決鬥!」

「本尊怕你不成?」

……這兩貨出去了,其他人都沒什麼表情。因為他們常常三天一個小決鬥,五天一個大決鬥。大家已經習慣了!

而無也終於將葯取來了,御醫退開,百里瑾宸則淡淡的掃了眾人一眼:「都出去。」

所有人聽話退散,唯獨澹臺凰一人一動不動。

「你也出去。」百里瑾宸淡淡掃向她。

她卻很堅定的搖頭:「我不出去,絕對不出去!」她一秒鐘也不能更不想離開他的身邊!

兩人對峙了一會兒,百里瑾宸終於妥協,寡薄的唇畔勾起,淡淡開口道:「那你站在一邊,不要說話。」

「嗯!」澹臺凰點頭,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百里瑾宸走到君驚瀾的床邊,將君驚瀾翻身過來,平趴在床上,而他背後,剛剛換上沒多久的白衫,也已經被血染紅,艷麗刺目。

他忽的抽出長劍,輕輕劃過,衣衫碎片飛舞,只是頃刻之間,君驚瀾的上半身就已經光潔一片。

而,看著他那一片焦黑,血肉模糊的背部,澹臺凰心口一窒,幾乎停滯了呼吸!這麼嚴重的燒傷,他竟然也能忍住一聲沒吭,還聲線平穩的跟她講話。

而百里瑾宸的眼,卻很快的看見他的手臂,拿起來端詳了一會兒。先是見著那玫瑰,挑了挑眉梢,旋即看著玫瑰後端的灼傷,約莫四分之一的巴掌大小,淡淡開口道:「唯獨這一處,是岩漿燙上去的!」

「什麼?」澹臺凰一驚,他們出來的時候,岩漿分明還沒完全起來,衝上來的都是熱浪,若真的是岩漿,只一擊大面積的到了他的背部,恐怕就沒有半分倖存的可能,如何還能在路上跟她說話。

看接著,很快的,她忽然想起來,那會兒他一個人用內力從崖底上來之後,就一直沒怎麼說話,還隱隱有點不高興的跡象。

接著,那會兒一直困在心中,他為何會生氣的問題,剎那間通了!

他為了把楚長歌和她甩上去,卻被岩漿燙傷了手臂。可是她看見他安然上來了,以為他沒事,就直接去看楚長歌了。接著,他就生氣了,卻什麼都沒說,扛著楚長歌便走。

所以,到了最後,在他和楚長歌,她只能帶走一個的時候,他讓她帶著楚長歌離開。她問他為什麼不是帶著他走,他卻頭一次,有點倦倦的閉了眼,沒回話。

因為,以為她選擇了楚長歌,因為……想成全?

這樣一想,霎時眼眶又紅了。她真不明白世上怎麼會有這樣的笨蛋,她更不明白,自己是從何而來的好運氣,能遇上這麼一個笨蛋!

百里瑾宸倒沒太在意她,只是靜靜的端詳了一下那處灼傷,輕輕開口道:「還好面積不大,只是這一處,恐怕會留下痕迹。」

澹臺凰點頭,沒吭聲。

接著,便見百里瑾宸拿出一把匕首,在火上鐐烤,而後,到床邊站著,將他背上被燒焦的地方,一點一點的割下來,剔除乾淨。

他悶悶哼了一聲,狹長魅眸緊緊閉著,額頭上浮出大滴的汗珠,人卻沒醒。

澹臺凰咬牙看著,只覺得那一刀一刀,割在自己的心上,咬著下唇,久久說不出半句話來。卻也沒有退出去,他所生受的痛,她也該看著,總有一日還給他才是!

這樣徹骨的折磨,持續了一個多時辰。

無在一旁幫著百里瑾宸遞東西,而澹臺凰則拿了布巾不斷的給君驚瀾擦汗,卻發現他的額頭燙得厲害,一時間更是心中害怕。

終於,所有焦黑的皮肉全部被剔除,百里瑾宸在上面灑上了藥粉,正是讓無取來的那一瓶。大量的往上面灑,就如同潑水一般……

倒是無在一旁看得心疼,這藥粉是公子花了多少時間,多少精力才研究出來的,沒有人比他更加清楚,現下就這樣半點都不節省的倒上去,他只感覺自己的心臟都跟著收縮!公子這般視葯如命的人,心裡一定比他更疼吧?

藥粉灑完,百里瑾宸揚手扯起一旁的紗布,往他背上一蓋,然後開始包紮。

並於同時,對著澹臺凰交代:「傷口半個月不能沾水,也無葯可換。但是包紮繃帶和紗布,三天一換。現下他身上會發燙,到了晚上就會退燒。」

澹臺凰點頭,表示明白,這才微微放下心來。

百里瑾宸包紮完畢之後,站好,冷冷的掃了她一眼,開口道:「植皮之術,我和母親大人探討過,因為缺少很多東西,根本不可能實施。而這藥粉,全天下也就只有我手上有一瓶,現下也用完了,你可記好了,若是再搞成這樣,你們將不再有下一次機會。」

語落,轉身便走。

衣袖掠過,帶起一陣清逸風聲。

澹臺凰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珍惜。不再有下一次機會,所以必須珍惜!

這樣想著,她回頭看了百里瑾宸一眼,看著他清冷孤傲的背影,微微勾唇笑了笑,這個人雖然冷漠,但是和君驚瀾的關係,當也是很好吧。

門外,是急匆匆趕來的上官子風一家人。

因著他們剛才在路上遇見了刺殺,所以才來晚了。見百里瑾宸出來,表情並不憂慮,他們也放了心,而百里瑾宸見了他們,走到上官謹睿和沐月琪的跟前,輕輕點頭,稱呼了一聲:「舅舅,舅母!」

兩人點頭,上官子風急急的問:「太子哥沒事吧?」

「已經無妨。」百里瑾宸淡淡應了一聲。

這下,他們也終於放心!而上官子風則急匆匆的進屋去看了。

而上官謹睿既是放心了,也就沒慌慌張張的進去,倒是看著百里瑾宸笑道:「沒事就好!我們夫婦常年都在外頭遊歷,這幾日琪兒說挂念子風了,方才回來看看,沒想到一回來就聽說驚瀾出了事,倒是我這個做舅舅的不稱職了!」

百里瑾宸寡薄的唇畔動了動,沒說話。

上官謹睿搖頭輕笑:「你倒是和你父親一個脾性,也好些年沒見著他們了,他們還好嗎?」

「很好,聽說驚瀾哥出事,已經星夜兼程趕來了,明日便會到。瑾宸還有些事,先走了。」百里瑾宸答完,便拱手,舉步走了。

沐月琪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笑道:「這小子,和百里驚鴻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性子也相若!君驚瀾也跟他爹也一樣,唯獨我兒子,像我!」

最後一句話,說得很驕傲。

上官謹睿搖了搖頭,笑了聲,沒多說。

舉步進屋,便見著澹臺凰守在跟前,上官子風也趕緊介紹了一番:「這位是漠北的傾凰公主,是太子哥的未婚妻!這是本世子的父王母妃!」

那就是北冥赫赫有名的廣陵王了!澹臺凰當即笑著開口:「見過廣陵王,廣陵王妃!」

這夫妻二人笑了笑,當即開口:「公主大禮,我們可受不起!倒是等著公主的一聲舅舅,舅母,也算是全了心愿!」

這下倒把澹臺凰弄的不好意思了,這幾人招呼著,看了一會兒君驚瀾,又坐了很久,方才離去。

出了太子府之後,沐月琪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冷聲問:「子風,今日這刺殺,是怎麼回事?」

上官子風猶豫了一會兒,坦誠開口:「應當是楚國太子派來的!」

上官謹睿挑眉:「這楚國太子,跟你有過節?」

「沒有,是他妹妹!」然後,上官子風很坦誠的將他和楚七七的事情交代了清楚。

說完之後,沐月琪的面色當即就難看了下來:「回去之後給我去佛堂跪著,以後不許再去見那個楚七七!」

「母妃!」上官子風不服。

「回去!」沐月琪冷冷一吼。

上官子風與她對視了一會兒,終於放棄,深呼吸了一口氣,率先回王府!

上官謹睿皺著眉頭看了一下兒子的背影,也明白沐月琪是出於何種考量。即便楚國能夠同意和廣陵王府聯姻,這樁婚事也不能成,臣子迎娶他國公主,最終只會讓君王猜忌,甚至心生忌憚。即便他們是皇親國戚,也無法改變這樣一個事實。

所以,這個親事,他們廣陵王府是萬萬不能結,否則後患無窮。而楚玉璃此舉,或者是不知道子風的身份,或者是已經知道了瞧不上,若是前者還好,若是後者……哼哼。他們廣陵王府是世家大族,在北冥舉足輕重,不僅僅王室的君家王室的公主想著下嫁,更有南齊和東晉那邊,發現驚瀾那條路走不通,也曾意圖派公主和子風聯姻,因為誰都知道,偌大北冥,唯一被掌權者太子爺當成皇親看待的,就只有他們廣陵王府一家,身份尊貴不言而喻!況且,子風繼承了上官謹睿的衣帛,還是天下第一富商,擁有傾國的財富!

身份權勢不及其他人,這財富天下間卻是無人可及!

既然楚國瞧不上他們,他們也沒必要眼巴巴的貼上去!

沐月琪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覺得不放心。開口道:「不行,去南齊遊玩的計劃先緩一緩,我要好好的為子風謀劃一門親事了再出去,這小子雖然謹慎,但論起陰謀詭計到底不比那些政客,可別為了一個楚七七把命丟了,我可就這麼一個兒子!」

「藍郡王家的郡主還不錯,德親王也提過他家中嫡女……」上官謹睿輕聲開口商量。

……

他們在商量著自己的事,而澹臺凰則心無旁騖的照顧著君驚瀾。

韋鳳和成雅跟了他們最久,此刻都禁不住在門口偷笑,這兩人,終於是守得雲開見月明了。雖然曲折驚險到她們都害怕,今日也跟著流了不少淚,但到底現下是前景一片光明不是?

成雅去叫澹臺凰出來吃飯,她也沒出來,還是她們送進去,勸了半天,才草草的吃了幾口。

而後,坐在他床邊,抓著他的手,一直守著他到夜間。

另外一隻手,開始勾勒他的眉毛,輪廓,還有緊抿的一線紅唇,畫著畫著,她竟然有些出神。

差一點點,就失去他了呢!

靜靜看著,當真是覺得,天下不會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也許,也不會有比他對她更好的人了。更加不會,有如此能牽動她情緒的人了。可為什麼,直到險些失去,她才看清楚他的重要性?

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確實是慢慢的退燒了,他的面色也緩緩恢復了下來。

又這樣守著,直到深夜,臉上的灼熱完全退去之後。他終於轉醒,蝶翼般的睫毛輕輕煽動了幾下,緩緩睜開眼,只是瞬間便看見了她。

澹臺凰也當即笑著開口:「你醒了?」

「嗯!」他輕應了一聲,從窗口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三更已過,快四更了。旋而,看著她懶懶笑道,「怎麼不去休息?」

他這一問,她幾乎沒經過任何思考的,一句話脫口而出:「我怕我去休息了,你就不見了!」

這一語而出,她倒先落下淚來。

他微微一怔,心中一疼,想著幸好自己挺過來了,幸好!

接著,便寵溺的笑了笑,緩聲開口:「傻瓜!放心,你活著,爺可捨不得死!」

想伸手替她拭淚,微微抬手,卻忽然看見自己手臂上那一小塊黑色的痕迹,雖然已經上藥,但看著那樣子,到底不像是能好的了。接著,他竟然將手縮了回來,似乎生怕她看見,狹長魅眸竟然隱隱閃過自卑的情愫,偏頭沒再看她。

澹臺凰很快便發現了他的異樣,也心知是為何,瞅著他的手臂笑道:「你有沒有覺得,這塊焦黑痕迹,還真像是土壤,讓這玫瑰也顯得逼真了一些!」

他一怔,竟不知她如此知他。

揚手看了一眼手臂,發現還當真是如此,卻還是低聲道:「有了這痕迹,爺就不完美了!」不完美了,也沒有以前那樣她一定屬於他的自信了!

澹臺凰賞了他一個大白眼:「你什麼時候完美過嗎?常常嘴賤到停不下來,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完美!」

薄唇微微勾起,輕笑了聲,偏頭看她:「你不嫌棄?」

「這也算是事兒?」澹臺凰無語挑眉,這貨太追求完美主義了!

然後,太子爺心滿意足的伸手,將她往床上一扯,睡覺,也確實是沒精力了:「說了不嫌棄,你可就不能後悔了!爺困了,別動。安心睡覺,爺背後有傷,做不了什麼!」

失而復得。

澹臺凰也沒反抗,緊緊抱著他,沉沉睡去……

……

翌日,一大早,南宮錦就殺來了!進他們寢宮的第一句話:「**!老娘才走了幾天,就出了這麼大的事!偏偏這是在落後古代,要是在現代坐個飛機,半個小時老娘就就到了,偏得騎馬騎得屁股都顛壞了才趕來!幸好我兒子沒什麼事兒……」

澹臺凰在被窩裡面聽得瞪大了眼!**?現代?飛機?!她一個翻身就站了起來,往地下一跳,虧得昨夜是直接被君驚瀾扯進被子里,所以衣服還穿的好好的!

她十分激動的衝上前,看著南宮錦道:「職業,小白領。穿越日期,二零一三年,十一月一號!姓名,鳳傾凰!」

南宮錦也愣了一下,站在原地,開口木然道:「職業,殺手。穿越日期,二零一三年,二月十八號!代號,妖孽!」

這下,百里驚鴻的表情僵硬了!

被窩裡的太子爺,表情瞬間也苦逼了。

完了,她們到底還是認出來了。一聽這話,感覺就是……

然後,兩個女人惡狠狠的注目著對方,像是見到了仇人!站在原地,開始轉圈,並不斷怒視著對方,似乎審視,似乎盤問,眼神都十分犀利。

終而,澹臺凰率先開口,翹起蘭花指,唱:「有緣千里來相會……」

南宮錦粗著嗓子,模仿男人聲音,唱:「無緣拿著棒子追!」

詞不對,但是曲調對了!澹臺凰又接著唱:「十年修得同船渡!」

「若多了一年就翻船!」南宮錦的詞仍然不對,因為前世她很少看電視劇,新白娘子傳奇更是老掉牙了,前後加起來二十多年了,她哪裡還記得詞,能記得調子就不錯了!

澹臺凰皺眉,開始琢磨著這貨到底是不是,若說不是吧,她沒理由知道曲調,若說是吧,她的詞完全不對號!於是,她上前一步,擺出一個金雞獨立的姿態,吟詩道:「床前明月光!」

南宮錦在原地旋轉一圈,擺出一個大鵬展翅的姿勢,吟詩道:「地上鞋兩雙!」

澹臺凰腳步一轉,又是一個九陰白骨爪的狀態,虎著臉道:「一對狗男女!」

兩人齊奏:「其中就有你!」

這下,澹臺凰大抵是認定對方身份了!

但,南宮錦還沒有確定,她又擺出一個降龍十八掌的姿勢,開口唱:「有一個姑娘,她有一些任性,她還有一些囂張!」

「有一個嬤嬤,她有一些兇狠,她還有一些瘋狂!」澹臺凰很快的唱了回去!

南宮錦沉默了一會兒,道:「我唱的是小燕子!」

「我唱滴是容嬤嬤!」澹臺凰笑眯眯的回話。

君驚瀾和百里驚鴻兩人,看著她們兩個,就真真的像是在看猴把戲!奇奇怪怪的歌,和奇奇怪怪的詞,還有奇奇怪怪的詩……這到底是在做什麼?

然後,兩個女人的眸中瞬間染上淚光!南宮錦雙臂微張,揮舞著手,深情的唱到:「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

澹臺凰擺出同樣姿勢,紅著眼眶唱到:「問一問老鄉你過得腫么樣!」

終而,南宮錦後退一步,緊緊捂著自己的胸口,似乎已經中了一箭,伸出另外一隻手,好像快斷氣了一般,道:「永琪,你還記得大明湖畔的那個小燕子嗎?」

澹臺凰趕緊上前,微微向前探身,深情開口:「我記得,我記得還有一個夏雨荷,她是你姐姐!」

然後,兩人再次深情對望。

澹臺凰對著南宮錦向前探出兩隻手,十分動情的呼喚:「紫薇!」

南宮錦也對著她探出兩隻手,更加動情的道:「爾康!」

然後,兩人一同對著對方走去,似乎要雙手動情相握,澹臺凰又接著道:「紫薇,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爾康,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南宮錦也趕緊開口。

然後,澹臺凰很煞風景的說:「紫薇,我想借點錢!」

南宮錦表情一僵,忽然後退兩步,傷心開口:「爾康,你為什麼要作死,難道你不知道不作死就不會死!我們再也沒有辦法在一起了……你可以滾了!」

「……」呆若木雞的君驚瀾和百里驚鴻!

------題外話------

昨天答應了今天寫相認,可到了字數和上傳的時間,內容還沒到,不能食言而肥,所以加了一千字,更新也嚴重晚點了,居然十二點都過了,妹紙們見諒!

啊——今天很歡樂吧?票呢!月票呢?!

看了哥上本書的妹紙,應該會理解哥的心情。寫君美人,忽然有點想念小千秋了,哥晚上寫個幾百字的免費惡搞小花絮給你們看看腫么樣?關於君臨淵和慕容千秋相會的?(⊙o⊙)但眾口難調,評論區已經有人說不喜歡看他們的事。所以,敬請想看的妹紙留言表示支持,是不是也賞幾張月票表示鼓勵嗷?不想看的妹紙也在評論區說聲,哥對比一下,看大形勢,再決定寫不寫,么么。

但老鄉終於相認這個,必須月票獎勵俺吧?(⊙o⊙)…是不是?

另:萬分感謝弟兄們的鑽石、鮮花、月票和五星級評價票愛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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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兇悍:逃嫁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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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老鄉相認歡樂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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