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腳印
問題杯子擺在櫃檯上,蓋著白毛巾。艾米輕輕揭開毛巾,杯中仍留著一點前晚沒喝完的咖啡。
「果然沒錯。」從杯子上方檢視一番,艾米輕嘖了一聲,「全被蒙住了,當時怎麼會沒注意到這一點?」
「怎麼回事?」王彥也滿臉困惑,「我看都一樣……」
「不一樣。」艾米說道,「屋裡到處都是十角形,也到處都是吸引我們注意的一大堆東西,使我們看花了眼。這個杯子是有記號的。很明顯的,和其它杯子並不一樣,還沒看出來嗎?」
這時候,謝凱仔細看了看,說道:「真是,布滿整個建築物獨特的十角設計,給了我們誤導的方向。這個杯子不是十角形,而有十一個角。」
「現在,回到原來的地方。」回到大廳桌旁,艾米重新審視兩人的臉,「既然找到杯子的記號,就表示無論謝凱,我或王彥,同樣都有毒殺陸路的可能。兇手知道十角形杯子當中,只有一個是十一角形,所以事先在那個不同的杯子里抹上毒藥,萬一毒杯到了自己手中,大可不喝。」
「但是,為什麼只有一個杯子與眾不同?」王彥不解。
「大概是閻村的惡作劇吧。」艾米薄唇中含著微笑,「在十角形建築里埋藏了獨一無二的十一角,匠心獨運。話說回來,或許兇手也是無意中發現這個十一角杯,決定加以利用。我想兇手應該是臨時起意,因為除非事先定製,否則這種怪杯子不易到手。可以推斷是來島后他偶然發現的,像這種機會人人都有。然後,兇手等其它人熟睡后,潛入擺著屍體的陸路房間。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切下屍體的左手腕,放進浴缸中。和歐璐事件同樣的,我實在不明白兇手這種行為的目的何在。劉莎莎說曾經聽到聲響,恐怕就是兇手切手腕時弄出來的聲音。兇手當時是冒著很大的危險。既然如此,手腕本身一定具有某種目的……這還是個謎。」艾米眉間的皺紋更深了,「總之,在那之前,還有我——謀殺艾米未遂,也就是昨天的地下室事件。前一夜陸路倒地前,我提起關於地下室的事。可能是兇手聽了那番話,在切下陸路的手腕和貼好板子后,偷偷出去設陷阱,當時所有人全在場,因此大家都有嫌疑,只有我是被害人,可以脫除嫌疑……」
艾米窺探二人的臉,王彥和謝凱表示不以為然。
「不錯,沒有任何證據顯示我不是在演戲,況且我只受了點輕傷。那麼,現在討論陸路的遇害……」艾米略作沈思,「這件事有點蹊蹺,現場在屋外,而且是擊殺。還有,這次並沒有出現兇手前兩次執意表現的砍手模式,我覺得性質似乎不一樣。」
「的確。不過,三名嫌犯依然沒變吧?」王彥說道。
艾米說:「當然沒變,有關陸路遇害狀況的考察暫且擱下,必須再多加思考。最後是劉莎莎事件,正如剛才調查所知,她的口紅含有氰酸化合物。唯一的問題是,何時下的毒?口紅應該一直在她房間的化妝包裡面。在歐璐和陸路遇害后,前天開始劉莎莎就變得有點神經質,因此她不會忘記隨時鎖好房門。換句話說,兇手完全沒有機會潛入房中。另一方面,劉莎莎不是每天都會塗口紅嗎?根據她今早遇害這一點來推斷,下毒時間應該在昨天下午到晚上……」
「我覺得劉莎莎今天早上用的口紅顏色和昨天不同。」
「什麼?」
「今天她口紅的顏色很鮮艷。來這裡的這幾天,她一向——用比較柔和的粉紅色,是那種漂亮的玫瑰粉紅。」謝凱說。
「這麼說,化妝包里有兩支口紅,其中一支是粉紅色。原來如此,紅色那支早就被下了毒。可能在第一天或第二天,兇手趁劉莎莎尚未提高警覺時,偷偷在紅色唇膏抹上毒藥。直到今天早上,她才用了那支口紅……」
「定時炸彈。」王彥口中喃喃念道,「你雖然分析了一大套,卻不能否認曾經說過討厭陸路動不動就找你麻煩。」
「我向陸路下了毒手?」艾米愕然瞪大眼睛,「你是指其它三人的遇害只是一種掩飾?簡直胡扯!我再討厭他,也不到非置他於死地不可,更不用說還得連累無辜呢!況且我這個人一向不在乎別人的看法,怎麼可能因此殺人?」
「對你來說,這一點點動機就非常足夠了。」
「我真的像個冷血動物嗎?」
「雖然沒那麼嚴重,但就人格缺陷而言,意義是一樣的。我認為你是拿殺人當玩笑的人。」
瞬間,艾米臉上流露難以形容的複雜表情,隨即苦笑地聳肩說道:「行吧,我是該檢點自己的言行了。」
於是,三人陷入沉默中。周圍的白色十字圖形,彷彿比往日更加歪斜了。
這種狀態持續良久,卻陡然響起一陣嘈雜聲,風聲和林木搖晃聲此起彼伏。正詫異間,耳邊傳來輕敲屋頂的微細聲響。」
「下雨了……」望著天窗玻璃開始出現的水滴,謝凱低喃道。雨聲漸大,似乎要更加孤立被隔絕島上的他們。謝凱突然叫了一聲,望著天井站起來。
「怎麼了?」王彥狐疑的問。謝凱回頭看看玄關,倏地彈起身子:「腳印!」雨傾盆而下,雨聲波浪聲相應和。
謝凱顧不得全身淋濕,在雨中奔跑。他捨棄松林拱門的小道,穿過松樹林直往右方的遺迹跑過去。他中途一度止步回顧,看見王彥和艾米也隨後追來。
「快點!雨水會沖走腳印!」這樣叫著,謝凱又全力向前跑。
數度險些被草絆倒,他們依然不懈地在林間穿梭賓士。來到屋邸前院時,劉斯陳屍處的腳印勉強還保留原狀。
不久,王彥和艾米追趕而至。艾米氣喘吁吁,指著腳印那邊:「對,事關我們的命運,記牢腳印的位置。」
冷冽的風雨吹打下,他們逐一將殘留地面的幾道腳印印入腦中。過了一會兒,艾米轉過身說:「回去吧,全身都在發冷。」
換掉濕衣服,三人馬上集合在大廳桌前。
謝凱拿起筆,打開房中帶來的一本筆記:「趁印象還深趕緊畫下來。首先——這是屋子。」謝凱用一整頁紙畫下一個長方形,然後在上半部畫了個橫向的長方形。
「這是建築物遺迹——瓦礫堆。然後,這是從屋子到外頭的階梯……」
大長方形左邊中間的位置做上記號。
「右下方是往十角宅的方向,下面是松樹林——劉斯就是倒在這裡。」
在中央靠右下側畫上人體標誌后,謝凱注視二人的臉說道:「現在,腳印應該怎麼畫?」
「首先,往房屋遺迹的入口——拱門那邊,朝階梯走去有一道腳印。」王彥答道,「其次,同樣地從入口直接到劉斯的屍體又折同去,有三道凌亂的來回腳印。還有……從階梯到他倒地處有兩條,相當凌亂。」
艾米點點頭說:「對。我記得從屍體直接到階梯好像還有一道?」
「沒錯——是在這裡吧?」
「嗯,差不多是這個樣子……」
「好,完成了。」畫好全部箭頭,艾米把筆記擺在便於三人觀看的位置。
「當時,艾米從松木拱門跑到房屋遺迹發現劉斯的屍體。隨後我們趕來,也是直接跑到陳屍處。後來,艾米和王彥抬屍體,我跟在後頭看現場情況,從原路回到這裡。可想而知,這三組凌亂的來回腳印是我們三人留下的。但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
「有什麼奇怪?這些腳印?」蹙起眉頭,王彥反問。
「不錯。接近兇案現場的人有我、你和艾米,以及兇手。包括劉斯本身在內,到屍體附近的腳印應該有五對,總數是沒錯,可是……」
「等一下,」王彥盯著筆記上的圖,說道:「假如除去發現劉斯時我們三人的腳印,就剩下從入口到階梯一道,階梯到屍體兩道,以及從屍體回階梯的一道。」
「怎麼樣?有問題吧?從入口到階梯的腳印,可以斷定是劉斯所留下。從階梯到屍體兩道中的一道,當然是劉斯的腳印。剩下的兩道——往返階梯與屍體間的一自然是兇手的腳印。但是,兇手究竟來自何方,去向何處?」
「台階階梯……」
「對,階梯下面就是海。記得嗎?然後都是斷崖。從海那邊到陸地,除了由區階梯或海灣棧橋的石階,沒有第二條路。既然如此,兇手如何到這裡的?又從這兒到何處?如果繞到海灣那邊,必須經過絕壁。水相當深,兇手非游泳不可。在這樣的季節,試想水溫有幾度?」
艾米的目光投到桌上的筆記,說道:「所以呢……?」
「所以,問題在於兇手為何採取那樣的行動?」
艾米開口了:「兇手——是在十角宅里的我們三人之一,因此他不必特地走下岩石區,再經由海路回去。換句話說,他只要走回這裡就可以了。至於腳印的大小和形狀,走路時拖踩著地面就足以改變。我們這兒沒有專門監識的人員,無法辨認精確的足印。但是兇手並沒有刻意毀去腳印,也就是說——他有不得已的理由,非回海那邊不可……答案已經非常明顯。該吃飯了吧?——已經三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