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往事如霧(3)

第3章往事如霧(3)

陳季珽沒打算給他解惑，頷首說：「我只有小玥這個妹妹，我不會再讓人傷到她的，你記得就好。」

顧淮握緊了拳，他的話就像桎梏一樣將他牢牢困住，一困就這麼久，久到習慣成自然。要不是再見到林淼，他都想不起來，原來自己曾經自由過。可還真是林淼說的，不如不見，徒增希冀。

林淼周六一早就坐地鐵去機場接機，她的感冒已經好得差不多，就是說話還帶點兒鼻音，像棉花糖一樣軟軟的，怕冷的她就盼著出點太陽暖和一下。九點四十五分，林淼已經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這時從國際到達大廳陸陸續續出來很多人，廣播在播報到達航班的信息，她在外頭踮著腳看了又看，生怕就一眼錯過了要等的人。

不過林淼的好友顯然不是那麼容易被錯過的人，她看見她的時候，正側身和身旁一位褐發藍眸的外國人交談著，塗了玫紅色唇膏的嘴唇笑容恰到好處，一頭燙了大卷的及腰長發隨著走動而飛揚，有種說不出的嫵媚。

林淼覺得，自己還真有點兒認不出她來了，她高興地揮手喊著：「佳綺！我在這兒呢！」

謝佳綺彷彿也看見了她，先朝她的方向笑了笑，又轉身跟男人說了句什麼，對方在她額上吻了一下就先行離去了。

等謝佳綺來到林淼身邊的時候，她還在瞠目結舌，問她：「剛、剛才那……你朋友？」

「他？不是啊，飛機上認識的，正好坐我旁邊的位置。」謝佳綺漫不經心地回答，看到林淼那樣不免好笑，彈了彈她的額頭，「人家只是熱情一點，對了，他還說要約我吃飯，我說我約了你就拒絕了，夠意思吧？」

林淼笑出聲來，挽著她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遍，意味深長：「不錯，魅力驚人啊……咦，你的行李呢？」

「讓人幫我提了，我們去吃飯總不能拖著行李吧？要去哪裡吃？」謝佳綺也回握著她的手，卻皺了眉，「你的手怎麼還是這麼冰啊？」而且還很粗糙。她隱下這句，從大衣口袋拿了個羊絨手套，很自然地替她給套上了。

林淼一愣，早上出門急，她就忘了戴手套了，現在佳綺這樣的動作，讓她有點想哭，不過卻不能哭，才見面就這樣很丟臉。她就著手套握拳，用力感受那份溫暖，然後柔聲問：「你要不要先找地方休息一下？」長途飛行應該很累的。

「不要，就想你陪我去胡吃海喝！」

「沒問題！」林淼咧開嘴應得響亮。

這種被朋友需要的感覺久違了。

謝佳綺最懷念的還是麻辣火鍋，於是林淼帶她去了家評分高的川菜館。

「快點吃！看著我能看出吃的來嗎？」謝佳綺沒好氣地瞪著林淼，給她碗里夾了好多菜。

林淼單手托著下巴，贊同地點頭：「就是看不夠怎麼辦？你這次打算回來多久？」這幾年佳綺只回來過兩三次，上一次她們只匆匆碰了一面，她就回老家了。她的學位早就拿到了，之前一直在考慮是留在那邊發展還是回國的問題，這次回來得很突然。

謝佳綺催著她邊吃邊聊：「我太懷念這個味道了，在外面我試著做了好多次，都做不出一樣的，偏偏就饞著這一口。所以我就不走了，還是在這裡好。」

「真的？」林淼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亮亮地盯著好友看，直到她認真地點頭確認，她才反應過來，忍不住歡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摸了摸包包里的東西。

本來打算如果佳綺只是短暫回來探親，她就什麼都不提，如果她打算回來發展，她就可以問她，要不要一起住。

念書的時候雖然不同專業，可是老校區宿舍不夠，她們就曾混住在一起，相處融洽還成為好友，後來是她搬到新校區才分開的。她現在住的地方太舊太亂，住一起就要換個好一點的地方，她這兩天沒事就上網搜，找了幾個地段和戶型都不錯的房源。

就在她出神的時候，謝佳綺想了想又說：「其實我是接到一個offer，不過我還不確定要不要做，反覆想了又想。」

林淼聽完后，剛抽出筆記本的手又放了回去，看著她認真問：「是什麼樣的工作？」

「我一開始也想留在那邊，可你也知道，華人要在演戲這行嶄露頭角，要靠三分天分七分運氣，我又沒什麼背景……這次正好在電影節上認識了一位導演，他給我介紹了一家經紀公司，接觸后他們給的條件很不錯。」

「經紀公司？你已經簽約了？」

「還沒有，不過行李都搬進人家準備好的地方了，跟簽了也差不多，約了後天去看合同。」

「他們已經給你準備好住的了？在哪裡？」林淼在桌底下的手握了握，說不出此時心裡的感受。看來她是興奮過了頭，有些得意忘形自以為是。佳綺一直比她有頭腦，凡事都是有準備，哪裡會到了才想住的地方？是她多慮了。

謝佳綺沒有察覺出她的異樣，頓了一下才反問：「叫帝錦新城，我太久沒回來地方都不認識了，你知道是在哪裡嗎？」

林淼當然知道，帝錦新城這個地方是高級住宅區，看來這家公司很看重佳綺，不過也是，她雖然年輕，可是在學校時就是表演系的佼佼者。

「那裡環境挺好的。」林淼斂去表情的苦澀。

謝佳綺笑了笑：「別光說我，你呢，怎麼樣了？每次我打電話，你都只是好好好。我看你好像都不吃飯似的，怎麼這麼瘦？」

林淼故作輕鬆地擺擺手：「我就那樣啊，工作，回家，兩點一線，沒什麼好說的啦。」她的生活沒有任何可談性。

送了謝佳綺上計程車，林淼才坐公交回了住處，她摸鑰匙開門的時候，小小的筆記本從包里掉了出來，有幾頁寫著林淼找的租房信息，她進了門隨手把它扔在小茶几上，正好和一本書在一起，那是她趁打折買的北歐旅遊指南，昨晚睡覺前還翻來看過。

沒去過，看看也好。

佳綺說她回來前還和同學去了一趟哥本哈根，還給她帶了一條美人魚的掛飾做禮物。她當初決定申請去留學的時候，就曾說自己一定要去一次丹麥，佳綺說她骨子裡有著天真浪漫的因子，在這樣的年代居然還相信童話，所以才那樣嚮往一個童話王國。

包包上掛著的美人魚，估計是林淼離丹麥最近的距離，她躺在沙發上，心裡空空地看著天花板發著呆。

Susan在醫院休養了幾天，就堅持出院，醫生依舊是建議做闌尾切除術，她卻一直不同意。林淼擔心極了，片刻不敢離開，見她這樣緊張兮兮的樣子，Susan終於受不了要她好好談一談。

「淼淼，你不用這樣緊張，我沒事的，只是王導選角在即，我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林淼咬唇：「可是你的身體……」

「你聽我說完。」Susan今天沒通告，連妝都沒化，臉色有些蒼白。她捧著林淼給她熱的牛奶接著又說，「我希望在我退出圈子前，認真再拍一部片子，有口碑的片子，我就不信我真是演不好戲的花瓶。」

「退圈？！」林淼睜大眼睛看著Susan。

Susan好笑地看著她：「怎麼？難道不行嗎？」

「不、不是，就是覺得很突然。」林淼覺得自己失禮了，都不好意思抬頭。

「我之前只跟孟山提過這個想法，都說你投我的緣了。我在這行十幾年了，要退出就得風風光光的。所以這一次的選角很關鍵，我也會注意自己身體的，你不用替我擔心。」

林淼靦腆地抓抓頭髮。

Susan又問她：「我的打算都說了，那你的打算呢？雖然我們只相處了三個月，可我是把你當我妹妹來看的。」

「我的打算？」林淼指著自己，還沒反應過來。

Susan白了她一眼：「過了年我那助理就休完產假回來了，到時你不會還繼續回去當你的小公關吧？」

趁著她手裡有人脈，可以幫她介紹更好的工作。

這林淼還真沒考慮過，這幾年她已經習慣隨遇而安了，再差的環境她都經歷了，也從沒想過以後，於是她對Susan搖搖頭。

Susan鄙夷地瞅著她：「瞧你這沒出息樣子！我可不是那種輕易會替人考慮的熱心腸，你還敢給我搖頭？還有，你以前學的是什麼專業……」

「我只有高中學歷。」林淼尷尬地笑了笑，「當個小公關也沒什麼不好的，蘇姐，你就不要費心思啦。」沒拿出大學文憑也沒被轟出門，沖著這點她就得感激吳老闆，所以她還真沒嫌棄過這份工作，就算讓她回去她也是高興的。

Susan怔了怔，隨即笑道：「學歷這玩意兒，看重的自然看重，不然就是個渣，會做事才是真本事。」似乎放下了，並沒有多再多問。

年關將至，各種演藝活動排得滿滿的，林淼跟著Susan忙前忙后，跟著熬出的黑眼圈可以媲美熊貓。不過Susan的努力沒有白費，她順利拿到了珠寶公司的新一季代言，還好事成雙接了一個知名洗髮水的廣告。

只是近來Susan的精神狀態一般，像今天這樣一個情景拍了好幾遍導演依然不滿意地sayno，不得已導演只好宣布休場半小時，Susan趕緊過來，披了大衣就拿起保溫壺喝幾口熱湯暖胃，臉色也漸漸有了點紅潤。接著Susan又從衣兜里拿出手機丟給林淼：「你幫我聽聽看。」

林淼一愣，抓著手機問她：「這是什麼？」

Susan就直接把耳塞掛在她耳朵上：「新鮮出爐的廣告曲，導演說我的表情不到位，聽這個找感覺。」

摁了開始鍵，林淼就聽到一段輕快的音樂流瀉而出，是純音樂，但是感覺還不是完整的曲子，不過很快她就微微皺眉。

Susan就問：「怎麼啦？你這表情……是沒聲音嗎？應該不會，剛傳給我的啊！」

「這曲子我總覺得有個地方不對……」林淼搖了搖頭，話卻沒再說下去，因為她很快意識到這不是她該開口的事，她只需要幫Susan找感覺，而不是指手畫腳。

偏偏這麼巧有個人突然從後頭走到跟前，看著她們問：「哪裡不對？」

在一旁的山哥最先反應過來，而且是立馬站起身，笑著寒暄：「姜哥，您怎麼親自過來了？幸會幸會！」說著還給林淼她們使眼色。

林淼連忙摘了耳機跟著Susan站起來，表情有些赧然，低著頭幾不可聞地跟著說了一聲「您好」。

這位姜哥叫姜杭，林淼是第一次見，不過他的大名在圈內如雷貫耳，好多歌手的成名曲都是出自他的手，難道這廣告曲是他寫的？天哪……林淼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在公開場合還這樣隨意評論別人的作品是很失禮的事。

姜杭禮貌地點點頭，又看向一直沉默的林淼，才看清楚才發現原來是個這麼年輕的女孩子，他眉峰微擰，開口問：「你剛才聽的是不是這支廣告的曲子？」

林淼咬著唇戰戰兢兢的，Susan代她出聲圓場：「姜哥，她小丫頭亂說的，您千萬別在意，多多包涵。」

姜杭並不在意，繼續問：「這是我作的曲，你說哪裡不對？」他並不理會孟山和Susan的話。

Susan扯了一下林淼的衣服，她會意過來，只好硬著頭皮說：「沒、沒什麼問題，很好聽，剛才是我亂說話，對不起。」說著又深深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你說謊。」姜杭淡淡地對她說。

林淼渾身一震，瞪大眼睛看著他，簡單的幾個字卻像刀子似的刺到她心裡。

她的手又開始抖起來，不知道是哪時得的壞習慣，只要一控制不住情緒，林淼的手就要抖。

「你說謊！什麼不是你做的？虧她還當你是好朋友，你就是這麼害她的？有沒有良心啊？」

「不，我沒有說謊……」

「瞧瞧，她就是林淼……看著挺眉清目秀的，為了個男人就能做出那樣狠毒的事？」

「知人口面不知心，按我說這樣的人就該開除，早點滾出學校，誰知道哪天她就去害別人了？」

大冷天的，林淼額上卻滲出汗來，臉色難看得幾乎要哭出來，Susan以為她害怕，正要說話，卻聽見她用顫抖的聲音說：「我沒……第三小節……調子不和諧。」

姜杭卻放鬆了眉峰，而且竟然點頭認同她的話：「的確是這裡有問題，我之前就跟導演說過暫時不用的。你學過作曲？」又似乎意識到自己語氣不好，遂放緩了聲音，「你別緊張，我只是想聽聽意見。」

這話說得就連孟山都有點受寵若驚的感覺，姜杭是厲害，可是性格孤傲冷僻也是出了名的，難得這樣自謙。他又看了一眼這個自己臨時找來的助理，若有所思。

林淼卻不說話，想了想，回頭從包包里取了個筆記本，很快就在上面畫了曲譜出來。

姜杭的臉色變了又變，到最後對林淼另眼相看起來，還問導演借了地方，兩個人直接商討曲子問題去了。

孟山轉頭問Susan：「林淼學過音樂？」姜杭可不會沒事理會無謂的人。

Susan搖搖頭，一臉茫然。

然後那天林淼不止幫Susan找到了導演所要的感覺，還得了姜杭的一張名片，說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隨時可以去找他。

這下Susan可稀奇了，旁敲側擊起林淼，問他們都聊了些什麼，又問林淼她會曲譜的事，可是都被林淼打太極地對付過去了。

林淼回到家裡，把姜杭給的名片放到一個小鐵盒裡，這幾年搬了幾次地方，這個小鐵盒一直都跟在她身邊，關於音樂的東西她都放在裡面了。

盒子的角落，還躺著一隻已經過了時的Mp3，當時還是作為她的生日禮物得到的當季新款，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下意識去摁開關。

很久沒充電居然能有反應，小小的屏閃過的第一首曲子的名字，是《你和我的情天》。

林淼還來不及插上耳機Mp3就沒電了，不過她也不敢聽就是了，就跟姜杭那首曲一樣，這一首也沒有最終完成。

Susan問她以後想怎麼樣。

她曾經也想過的，對未來有著很多的計劃，她覺得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

「作曲界未來的新星，能不能抽出點時間跟我們去玩啊？你都悶在宿舍好久了！」

「你們去吧，我的畢業作品剛好有點靈感，我得趕緊寫下來。」

「我的乖乖，畢業作品？那不是明年的事嗎，你要不要這麼快就準備，讓我等情何以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