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真假遺詔

國不可一日無君，一個皇帝的逝去，定然會要有一個新的帝王擔任這個國家的君王。

可是現在的情況是朱由崧並沒有留下任何的遺詔，他也沒有子嗣，孤家寡人一個。

在朱由崧駕崩之後，就有人向史可法開始提議，若是陛下沒有留下詔書，就應當從藩王中選取一個出來擔任皇帝，如效仿福王登基。

魯王和桂王都想登上帝位，並且兩人都在進行行動。史可法知道清清楚楚，向史可法提議的人是吏部的員外郎，這人十有八九是魯王的人。

朱由崧的葬禮還在進行，主持葬禮的這段時間，已經有不少官員過來和史可法說，國不可一日無君，應當儘快立新君，穩定人心。

甚至還有人，直接要求立魯王的。史可法對於此，並沒有出言說什麼，只是點點頭，然後隨口說了幾句便敷衍過去了。

這些人是在探自己的口風，以及想要知道內閣的態度。

在場的六部尚書，都沒有表態，有官員旁敲側擊，但是這些老狐狸打著哈哈，將話題給帶過去。

朱以海大步向前，來到設立朱由崧靈堂的宮殿，跟在他身上的是田成。

「陛下，進去吧！」看到朱以海停住腳步，田成說道。

朱以海很激動，只要他踏入這個宮殿，拿出詔書，這個皇位就是十拿九穩了，南京城文武百官近乎全部支持他，有這麼多人相信，這封詔書就算是假的，也沒人敢說是假的。

若是朱由榔敢說指責詔書是假的，那麼朱由榔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當一個謊言，相信的人變多了，那麼它就會成為事實。

「田成，朕只要進去。拿出詔書的那一刻，朕就是皇帝了，但是這不是令朕最激動的，朕最激動的是當為拿出詔書，徐文爵那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和朱由榔頹廢絕望的神情！哈哈哈哈。徐文爵背叛朕，他們徐家絕對沒有好下場，朕要世人知道背叛我的下場，我要把徐家誅九族！」

「沒人敢阻擋陛下的。徐文爵就算有十萬大軍，也不能阻擋陛下你的腳步！」田成諂媚的拍著馬屁。

韓贊周此時也匆匆的趕了過來了，看到朱以海站在門口，趕忙過來見禮，然後說道：「陛下，宮裡的防衛力量都被徐文爵的人接手了。我的御馬監的騰驤四衛全部被拿下了。我找徐文爵的屬下商議，直接拒絕我見我，所以我來這裡找徐文爵商談此事！」

「不用商談了，他要接手就接手了，他命不久矣！朕進去拿出詔書，這個皇位就是我的了！」朱以海說道。

韓贊周興奮道：「恭賀陛下登上皇位，成為天下至尊！」

「哈哈哈哈哈！走吧！」

朱以海的出現，讓跪伏著的文武百官一陣騷動，史可法看著朱以海的到來，心道，好戲就要上演了。

「魯王殿下！」有人向朱以海打招呼，朱以海笑臉相迎。

朱以海祭奠了朱由崧，然後對史可法說道：「首輔大人，我這裡有大行皇帝先前給我的詔書！」

史可法眉頭一挑，想不到朱以海連詔書都敢偽造，不過史可法不動聲色的問道：「魯王可有帶著詔書來？」

「這個是自然帶在身上！」朱以海拿出那封偽造的詔書，史可法接過打開詔書看了一眼，詔書的內容，基本上是將以朱由崧的口吻將朱以海吹了一通，然後說將皇位傳給朱以海，希望朱以海勤政愛民之類的一番囑託。

史可法心中冷笑，臉上卻是關切的問道：「這封詔書是大行皇帝什麼時候給殿下的？」

「就在陛下昨日，陛下說自己命不久矣，所以寫了一封詔書留給我，以待自己百年之後能有人接替皇位，不至於出現皇位懸而未決，引發大亂的局面！可是想不到，陛下在今日就駕崩了。實在是讓我悲痛萬絕！」朱以海傷心的說道。

「魯王不必悲傷，這封詔書我看了下，真偽還需要確定，現在不宜公布！」史可法說道。

朱以海臉色一變，帶著怒氣的問道：「哦？莫非首輔大人覺得這封詔書是偽造的？」

「陛下既然在生前立下詔書，那麼就應當知會內閣，讓內閣閣臣見證，並且在這封詔書上蓋上內閣的印章，但是上面沒有印章，殿下說是陛下交給你的，茲事體大，我不敢做出。這封詔書，需要鑒定！」史可法正色說道。

史可法這番說辭，完全合乎情理的。在詔書撰寫過程中，只有皇帝一人的印章，並且沒有內閣的印章，以及沒有見證人，這封詔書給誰看都會懷疑其真實性的。

「這封詔書千真萬確，陛下沒有知會內閣，是因為怕有心人知道，從而引發大亂，所以才秘密讓我進宮，叫詔書交給我。當時陛下的貼身太監田成田公公是在場見證的！」朱以海說道。

史可法搖了搖頭：「這封詔書合法性存疑！恕我不能認定！」

朱以海怒道：「就算大人不能認定，這封詔書也是千真萬確，少數人的不承認，不能湮沒這封詔書的真實合法性！」

「諸位大人，我有大行皇帝詔書在手，大行皇帝昨日將我召進皇宮，秘密交給我這封詔書，詔書中將皇位交予我，還請諸位大人過目這封詔書！」朱以海不再理會史可法，將這封詔書公之於眾。

跪伏的文武百官，一陣騷動，馬上就有官員過來裝模作樣拿著詔書確認真實，看了一遍后，那拿著詔書的白髮蒼蒼的老官員對眾人道：「這封詔書是真實的，各位可以先鑒定，這是陛下的筆跡！」

又有幾個人上前來確認，無一例外都是說詔書是真實的。

史可法在一旁看著，黑著一張臉，想要阻止，但是已經沒有辦法了，在場的官員，大半的發出聲音聲援朱以海了，自己若是站出來說這封詔書是假的，定然是一頂大帽子往自己頭上扣。

不過史可法並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徐文爵和南京城中的眾多勛貴都還沒有發聲，他們一直在冷眼旁觀著這件事。

沒有表態，一直在旁觀的有六部高官，這些人也在等待著事態的繼續發展。

高弘圖也在人群中，他之前一直在與六部九卿的主事人小聲的秘密商談，但是看高弘圖的焦急的面色，秦義所交代的事情並沒有多少進展。

高弘圖也明白，這些老狐狸，依舊在觀望事態的發展。

朱以海見到這麼多人聲援自己，心中大喜，對眾人道：「這封詔書千真萬確，是陛下親手交給我的，至於為什麼上面沒有蓋上內閣的印章，這是因為陛下擔心自己駕崩后，會有人謀取皇位，讓我朱家的皇位淪落到他人的手中！」

「國不可一日無君，既然詔書在此，還請魯王早日登基！」底下的文武百官說道。

朱以海大喜，當即就要答應，可此時徐文爵卻是站起來道：「且慢！」

朱以海看向徐文爵，臉色雖然有笑意，但是心中已經將徐文爵的祖宗十八代罵了一遍了，朱以海問道：「魏國公有什麼疑問嗎？」

徐文爵拱了拱手說道：「魯王。單憑這封詔書，而且還是不完整，沒有合法性的詔書，恐怕你還不能登上帝位！」

朱以海說道：「百官都承認，你敢不承認？」

「百官承認又如何？你這封詔書是偽造的，陛下先前就曾口諭要將帝位傳給我，再且，論及親疏，我與大行皇帝乃是堂兄弟，我們同是神宗子孫，你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藩王也想竊據九州之主？」朱由榔走進大殿，與朱以海針鋒相對。

「口諭？你哪來的口諭，你空口白說，無憑無據。我這封詔書，乃是陛下親自書寫交給我。我有詔書在手，這乃是先帝遺言。先帝屍骨未寒，在這靈堂前，難道你們想要違抗先帝遺言嗎？」朱以海怒斥道。

「呵呵，先帝遺言？這封詔書就是你偽造的，談什麼先帝遺言？朱以海，你狼子野心，偽造遺詔，罪該萬死！」朱由榔斥道。

眾多官員看著這一幕，現在誰都沒有貿然上前幫忙，史可法看著這一幕，心中嘆息，高弘圖走出人群，來到史可法身邊，向其講述了秦義所交代之事。

史可法眼睛一亮，悄聲問道：「秦義現在在何處？」

「不清楚。他讓我來謀求聲援力量，讓我拉攏六部九卿！」高弘圖說道，「但是這些老狐狸實在太過於說服了，秦義是外姓，想要坐上那個位置，阻攔很大。這些人沒有大聲斥責我，就已經是給我面子了！」

史可法嘆息道：「現在魯王和桂王兩人針鋒相對，若是這樣吵鬧也好。但是我怕徐文爵會動手！」

高弘圖看了一眼站在那邊的徐文爵，說道：「徐文爵他沒這個膽子直接動手的！」

「希望如此！」史可法說道。

朱由榔和朱以海還在爭論，漸漸的一些文官也加入了進來，這些文官是站在朱以海這邊的，而看著對方有聲援的力量加入，桂王朱由榔集團的勛貴們也開始加入戰團，頓時間，整個靈堂滿是辱罵聲。

場面實在是難以控制下來了，現在整個靈堂都變得亂糟糟的了，史可法站出來斥道：「大行皇帝靈位前，你們如此做派，不怕驚擾了大行皇帝嗎？此事傳出去，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史可法的一統怒斥，讓場面安靜了下來：「國不可一日無君，魯王說的很對。但是如今大行皇帝屍骨未寒，作為臣子，就在他的靈前大吵大鬧，成何體統？你們還有沒有將大行皇帝放在眼裡？

詔書真假，理應經過鑒定，如果確實是真的，自然是按照大行皇帝的遺詔，魯王登基。而若是假的，魯王偽造遺詔，其罪當誅！論定詔書真假，再做其他決定！諸位以為如何？」

史可法提出的這個方法，是十分合理的，沒人反對。

朱以海冷笑著道：「詔書是真，本王自然不怕鑒定。首輔大人儘管去鑒定！」

「鑒定人選，就由內閣大臣和六部九卿吧。諸位可有異議？」史可法問道。

「這個自然是沒有問題的。還請諸位大人眼睛放亮一點！」朱由榔說道。

史可法從朱以海手中接過詔書，然後對在場的六部九卿以及內閣眾人道：「諸位大人還請移步偏房！」

內閣四人，加上六部尚書，以及大理寺卿、都察院左使、少卿寺丞，總共十三人，一起進入了旁邊的房間之中，鑒定詔書的真假。

「諸位，這封詔書，鑒定與否都不重要了。大家都是明白人，這封詔書的真偽一看便知，魯王想要登基，桂王也想要登基。勛貴與文臣成為兩大派系，這就造成了日後不管那一邊登基，整個朝廷都是血雨腥風。魯王登基，文臣勢力抬頭，雖然我等都是文臣，但是文臣勢力一家獨大，諸位想必也知道對朝廷的穩定是極為不利的。而若是桂王登基，勛貴勢力抬頭，這於國於民來說都是不好的。黨爭之禍近在眼前，自張居正開始，黨爭日益激烈，自萬曆以來，黨爭已經明目張胆的放在明面上，黨派之間相互攻擊，大明朝淪落到如今的境地，黨爭需要佔據大半的責任。

如今天下未定，北都為復，在場的我和諸位，按理來說，都是罪人，因為我們不思進取，不謀北伐，渾噩度日。陛下駕崩，我等卻不能穩定朝局，反而導致在大行皇帝靈前爭吵不休，此等事迹記錄在史書當中，我與諸位都會淪為被人辱罵。

諸位，天下尚未平定，闖賊、韃虜虎視眈眈，東海之上鄭芝龍時常襲擾海疆，我大明內部基層糜爛，貪腐嚴重，官員陰奉陽違，黨爭之遺禍依舊在荼毒朝廷。現在的我們需要一個明君，帶領我們走向和平，讓我們的百姓安居樂業，讓我們的天下平息！

而魯王、桂王顯然沒有這樣的能力！」

史可法停頓了一下，環視眾人，見眾人面無表情，沒有表露出任何內心想法，史可法清了下嗓子繼續道：「皇位人選，應該重新商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