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機會
夜色沉沉,一輪孤月靜靜的懸在天上,光芒刺不透烏雲,無邊的黑暗下,公主府卻是燈火通明。下人們斂息屏氣,低頭不語,滿府遍是風雨欲來前的平靜。
慕笙禾坐在廳中上首處,眼睛如利箭一般射向下面站著的三個人,眼中的光芒明滅變幻。
良久,一道童聲突的打破沉默的氣氛,「娘,我害怕,咱們回家吧。」
慕笙禾瞳孔猛地一縮,心中泛起陣陣酸楚,可她面上卻依舊波瀾不驚,對著廳中站著的孩子遙遙一指,慕笙禾輕啟朱唇問道:「他是你兒子?」
簡單的問句,可只要長了耳朵的人都能聽出其中隱藏的怒氣。
慕國皇上和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甚好,慕笙禾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一生下來便受盡寵愛。
孫佳婉本就戰戰兢兢的摟著兒子,慕笙禾這一開口,她明知不是在問她,卻拉著懷裡的孩子「噗通」一聲跪倒在慕笙禾面前,連聲哀求道:「輕兒是我一個人的兒子,與,與…」她抬頭看了看身邊站著的男人,咬了咬唇方才繼續道:「與駙馬沒有任何關係。」
慕笙禾並未理會一直在磕頭的孫佳婉,她只直直的盯著從始至終都不發一言的男人,這個做了她三年丈夫的男人,又一遍問道:「元啟辰,這個孩子是你兒子?」
迎上慕笙禾的目光,元啟辰的眼中有一瞬間的迷茫,但轉瞬便恢復清明,他緊緊抿著唇角,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慕笙禾,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身扶起了仍在不停磕頭的孫佳婉,又將孫佳婉懷裡的孩子接了過來,摸了摸孩子頭頂的軟發,這才緩緩道:「公主,這孩子叫元輕,三歲了。」
元輕,元啟辰的「元」,慕笙禾一時間如墜冰窟。
時間彷彿一下子靜止下來,元啟辰和慕笙禾無聲的對峙著,哪怕滿身怒氣,慕笙禾卻依舊明媚艷麗不容忽視,明亮的燭火下,她挺直脊背,較勁一般的看著元啟辰。
自慕笙禾記事起,她便知道這天下只有她不想要的,沒有她得不到的。
所以她在等,等著元啟辰向她認錯,等著元啟辰在她面前哭訴他的悔不當初。
「我給你一個機會。」她厲聲道,「唯一的機會……」
元啟辰彷彿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打斷道:「公主,你知道我做不到的。」
慕笙禾絲毫不理會他的拒絕,拔高聲調,一字一句道:「殺了他們,我就當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房間里猛地響起一聲凄慘的嘶叫,孫佳婉不敢置信的看著慕笙禾,就像在看一個從地獄而來的魔鬼一樣,眼睛里滿是驚恐,她爬到慕笙禾面前,試圖攥住慕笙禾的衣角,身子止不住的顫抖著,哭泣道:「不,不,輕兒只是一個孩子,要殺就殺,就殺我……」她語不成句,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慕笙禾甩開孫佳婉,徑直走到元啟辰身前,她脊背挺的僵直,眼裡滿是傲氣,話裡帶著一股冷意對元啟辰道:「殺了他們,你就什麼都不會失去,依舊是慕國前途光明的駙馬。」
對上慕笙禾的眼睛,元啟辰眼裡蒙上一層陰霾,這層陰霾遮掩住了他真正的情緒,讓慕笙禾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半響,元啟辰才微微搖了搖頭,低沉道:「公主,你這又是何必呢。」
她的憤怒在他眼裡根本就是不值一提,慕笙禾幾乎要失控,她指著地上的寶劍,狠絕道:「你到底做不做!」
他隻眼神淡漠的看著她,雖然什麼也沒說,卻不過是無聲的告訴她他的答案罷了。
元啟辰是鐵了心的要護住這母子二人了,哪怕失去所有,哪怕……要跟她恩斷義絕。
劍鋒映出她滿是瘋狂的臉,慕笙禾幾乎不認識自己,心窒了窒,一股無力感一下子席捲了她的四肢百骸。
慕笙禾轉身離開。
不久,一隊穿著盔甲的人走了進來,為首那人顯然是認識元啟辰的,一進來就走到元啟辰身邊沉聲問道:「怎麼回事?公主下令讓我把你關到柴房。」
此人名叫張濟,慕笙禾成婚建府後,當今聖上就特地從皇宮禁軍里調了一支隊伍到公主府,專門為了保護慕笙禾的安危,而張濟便是公主府禁軍首領。
張濟上上下下打量著屋裡的場景。他顯然不願多說,張濟也不好再問,只能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元啟辰沒有半點猶疑,抱著元輕就邁出門去,孫佳婉一臉劫後餘生的跟在元啟辰身後,眼睛半點不敢離開元啟辰。
將三人帶到柴房之後,張濟就鎖了門,還將窗戶封的嚴嚴實實,元啟辰倒是安之若素,尋了塊抹布擦了擦凳子,將元輕放在凳子上坐著,捏了捏元輕的臉頰,問道:「怕不怕?」
元輕以前沒見過這個男人,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母親,孫佳婉討好般的對著元啟辰笑了笑,急忙替元輕回答道:「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麼。」
元啟辰並未理會孫佳婉,看著元輕的眼睛再一次認真問道:「怕嗎?」
搖了搖頭,元輕怯生生道:「不怕。」
娘說他們是來找爹的,眼前這個會對他笑的人就是爹了吧。
元輕眨著眼睛看著元啟辰,眼裡滿是信任。
讚賞的摸了摸元輕的腦袋,元啟辰的嘴角漾開一個淺淺的笑容,他的語氣越發的柔和,「嗯,不用怕的,公主是個好人,她不會傷害我們的。」元啟辰像是在說給元輕聽,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元輕聽不懂,只是懵懵懂懂的點了點頭。
他們這一待便在柴房待了三天,慕笙禾除了限制他們的自由,倒是並未苛待他們,一日三餐都會按時送來,甚至還給元輕送來了一些小孩子換洗的衣物。
三日後,柴房裡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房門被「嘭」的一聲推開,元啟辰眼神變了變,迅速將手中的東西藏起來,這才轉身朝著門外看去。
門邊站著個十二三歲的少年,身材瘦長,帶著些少年人的稚嫩,臉上卻是一臉的怒氣,待看清元啟辰在哪后揮舞著拳頭就向元啟辰襲來。
元啟辰沒躲,少年的拳頭卻還是沒能落到他臉上,少年被身後的小太監攔住,小太監著急道:「祖宗,您忘了長公主的囑咐嗎?」
少年一臉不甘心,對著空氣胡亂的揮舞了兩下泄氣,這才居高臨下的看著元啟辰,質問道:「元啟辰,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渣,怎麼能做出這種對不起皇姐的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