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以小王子的爆火為例

第107章 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以小王子的爆火為例

第107章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以小王子的爆火為例

鍾俊民教授好整以暇,端著茶杯的手十分穩定,「那麼,請詳細對小王子爆火這一文學現象的成因及由此引發的對當代文學現狀的思考談談你的看法,不少於800字。」

「呃……鍾教授,這是您期末試卷的考題嗎?」

「不是,這是我臨時給你們出的主觀題,請限時作答。」

說實話,寧春宴並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繞到了小王子這個她最不願意觸碰(尤其不願意在鍾俊民面前觸碰)的話題上。她只是過來略微提了一下西河文會徵文,連「王子虛」這個當事人還沒有說,話題就以德國閃擊波蘭的速度來了一個中國大返還,迅雷不及掩耳地轉進到這個話題上了。

她本來是抱著治病救人的心態來到這裡的,想象中她將如同孔明過江東一般來當說客,沒想到,鍾教授施施然把她推進了考場,面前各路教授一字排開,猶如答辯現場。鍾教授及背後男生都直勾勾盯著自己,讓她瘮得慌。

「教授,我們來這裡其實有別的事情要說……」

鍾俊民打斷她:「我知道,但是先不談你那事,先談我這事。」

寧春宴說:「可是我那事也挺重要的,要不咱們先確定個意向,再具體談談您這事……」

鍾俊民瞪了她一眼:「難道小王子就不重要嗎?」

「小王子固然重要,但是……」

「重要就夠了,那就一件件、一樁樁來,先談我這事。」鍾俊民武斷地說,作風極不民主,「先說小王子。對了,青蘿先說。小寧的想法我已經略有耳聞。」

寧春宴大汗,陳青蘿本來只是過來打醬油陪她壯膽的,忽然就成了答辯主力了,她本來坐在一旁神遊,雙眼都沒對焦,聽到提自己的名字,才微微張口,小聲道:「啊?」

「不用我重複一遍問題吧?」鍾俊民坐直了身子,「今天必須先把學術上的文學問題講清楚了,再來聊聊現實上中的文學問題。」

看鐘俊民教授一臉認真,寧春宴終於信了他是來真的。

在群里混跡這麼久,她早已知道鍾教授乃是鐵杆小王子黑。在小王子爆火的這段時間裡,他和黃星火教授在群里幾乎每隔兩天都要吵上這麼一段,群里其他人早已見怪不怪。而且觀點從最初的「文以載道」到後來不斷迭代,現在已經進入了她完全理解不了的高深領域。

昨天她偷偷看了眼聊天記錄,頓時頭昏腦漲,馬上將手機關了,那些名詞,他們援引的作者,已經越來越向著「冷、偏、硬」發展,光是看上一眼就能感受到學識上的被碾壓。這還只是在群里吵的,不知道他和黃教授在線下的對線有沒有激揚出一些新東西。

寧春宴偷偷看向陳青蘿,想要提示她,盡量多說說小王子的壞話,爭取贏得鍾教授的好感,只要在學術上把鍾教授哄開心了,世俗的問題上他肯定能更好說話一些。

陳青蘿如夢初醒般回過神來,開口慢悠悠地說道:「我感覺,小王子應該是一個禿頂的40歲男人。」

聽到這句話,寧春宴頓時感到頭部十分炸裂,但沒想到的是,面前的鐘教授和那位男生對視一眼后,雙雙眼冒金光,男生掏出一小冊筆記本在對面坐下,作勢欲寫點什麼。

鍾教授說:「很有趣的新觀點!你具體展開來講講!」

陳青蘿說:「抱歉,容我先捋一捋,我是個作家,眾所周知,作家大多不善言辭,因為語言腦區長期被佔用,不太會用語言表達。」

鍾教授說:「沒關係,你慢慢說,我慢慢聽,如果有必要,我可以給你提供手寫錄入條件。」

寧春宴咬著嘴唇,伸出小手拉了拉陳青蘿的衣角,二重二輕,暗示她功過對半開,不要說一些讓鍾教授不想聽的,但不知道陳青蘿有沒有理解到。

陳青蘿伸出白皙的手梳理了一下鬢角頭髮,烏黑明媚的眼睛忽閃兩下,十分真誠地開了口:

「我是從兩個方面看待小王子這個問題的,一個是互聯網普及后多元文化徹底破產,轉型成為『斷裂』文化的第三次文化轉型大背景下的不特殊孤例角度,另一個則是從女性主義、女性寫作、女性本文出發,通過兩性當中的對立面來看待小王子這個男性本文……

「……前者發軔於消費主義的蔚然成觀,小王子的文學首先是一種消費文學,誕生於某種商業運作,也就是說,它被看不見的手操弄,而小王子是其中的佼佼者,他在這隻看不見的手上翩然起舞,並且對其發起了挑戰。在這場兩性的盛大消費慶典中,他坦然地、如同一個社會學家般精準地指出了慾望的存在,並且朝著敏感的癥結點猛攻,利用他深厚的積澱,引領了一場公眾狂歡……

「……另外一方面是以我自身作為視角出發點,作為一名女性,在剝離了性別身份的前提下,用超然視角審視這些文本,也能獲得一定樂趣,小王子的文本是不折不扣的男性本文,但他在引領內心衝動時的遣詞造句是詩意的、純粹的、虔誠的,並不是對客體(即女性)虔誠,更多是對文學上的虔誠,這一定程度上反抗了肉慾和金錢對於性靈的蠶食……」

寧春宴聽暈了。

陳青蘿不愧是文學博士,把張口就來這個技能點滿了。寧春宴心知肚明,自己這位好閨蜜壓根兒就沒看過多少《小王子情書》,在自己死纏爛打的分享下,她才勉強看了幾章,最後得出的結論僅僅只是「這傢伙肯定沒結婚,連女朋友都不配有」,此時面對鍾俊民教授,居然能侃侃而談說出這麼大一堆。

她先是從時代大背景入題,狠狠展現了一下當代科班作家優秀宏偉的視野,接著又從時代大背景過度到文學中背景,從文學中背景推進到文本小背景,最後從這個小背景曲徑通幽地走進了作者內心,剖析其人其心,最後得出結論:「此人乃是一個禿頂、髮油、微胖,40來歲的中年胖子一枚是也。」

聽完之後,寧春宴看鐘俊民教授的表情,好像快要鼓掌了。

「非常好,」說完,鍾教授將目光轉向了寧春宴,「小寧,你也來談一談。」「我……」

寧春宴一個氣短,戰術後仰後站起來道:「教授,您能不能先介紹一下這位男生啊?」

鍾教授轉頭看了一眼操著筆桿奮筆疾書的男青年,說:「他不重要。」

「但是我被他盯得發毛。平靜不下來。」

「哦,他是我的研究生,趙沛霖,他準備的論文標題是《中國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以小王子的爆火為例》。」

寧春宴一滯,忽然醞釀好了感情,雙手放在桌上,用演講家的口吻道:

「鍾教授,不管小王子是否象徵了當代文學崇高的缺失,但他已經得到了市場的認可,早已賺得盆滿缽滿,現在更值得我們關注的,是岌岌可危的嚴肅文學!嚴肅文學需要我們的搭救!」

鍾教授終於抬頭:「怎麼說?」

寧春宴正在想一個切入點,身旁的陳青蘿忽然從包里掏出一沓稿子,嘩嘩啦啦地摁在桌上,推到鍾教授面前。

「這是……」

「請您看一看,」陳青蘿斬釘截鐵地說,「看一看就知道了。」

她遞過去的正是王子虛參加徵文的稿子。

……

「歪,苟局長,您好您好,這回參加徵文的王子虛,是不是你們單位的?」

苟應彪換了個手接電話,以示重視:「是宣傳部的張部長嗎?您好您好。王子虛是我們單位的,有什麼事嗎?」

張倩竹筒倒豆子一般說道:「您知道的,西河文會的徵文從來都不是什麼輕鬆活,更別說是徵文初選,非常得罪人,每一年都要篩上百篇稿子下去,這不是上百篇稿子,這是上百個作者啊,斃了他們的稿子,就相當於得罪了上百號人,偏偏每一年的這個工作都有我們參與,您說我這身上壓力多大?」

苟局長陪著笑臉道:「也只有您這樣說一不二、鐵面無私的幹將,才能撐好這張桌子,保證初選入圍第一輪的有序進行。我理解您的難處,佩服您的魄力,領導肯定也是信任伱們,才把這個工作交給你們。那麼請問這跟王子虛有什麼關係呢?」

「你們單位的王子虛挺能幹的哦。別的落選者,好的在家裡發發牢騷就算了,差一點的到我們單位來鬧事,王子虛呢,找了個大人物跑來跟我施壓,非要我更改初選結果,我說初選結果一旦敲定不可更改,他偏不聽……」

苟應彪聽著話筒里張倩的聲音,神色由擔憂變為舒緩,由舒緩變為狂喜,把電話機抱到自己腿上,用煲電話粥的姿勢聽。

委屈這種情緒,不像其他的情緒,會隨著時間的流逝逐漸消散,對於有些人來說尤其是這樣。委屈就像是酒,時間越久,越釀得滿巷飄香,散逸出來,要叫街坊鄰居都聞到,捂著鼻子路過。

張倩的委屈就屬於這種,跟閨蜜說完氣也沒消,反而越釀越醇厚了,於是挨個兒給每個同王子虛和寧春宴有關的人打電話過去聲討之,不日之內,便鬧得沸沸揚揚。

苟應彪和她通完話,將辦公室主任許世超叫進來,表情嚴肅,跟他談了三點看法。

其一,這次西河文會是領導重視項目,到了文會當天,單位全體都要參加活動,觀看錶彰儀式,還要儘可能參加活動,把氣氛搞得熱熱鬧鬧的;

其二,對於徵文落選的同志,要做好工作,嚴禁落選了心中不服,跑到組委部門去鬧事,去上訪,簡直丟單位的臉,一經發現,嚴肅處理;

其三,對於已經去鬧了的王子虛同志,要作為典型案例,通報全單位批評學習。

聽完領導說的之後,許世超汗流浹背地走出了辦公室,跟迎面而來的張蒼年打了個招呼。

照領導這個想法來做,不光他自己感覺甚是得罪人,在執行領導意圖和照顧關懷同志上難以把握尺度,以及王子虛同志還能不能照常回來上班這個問題上要打上問號。

另外,這日子是越來越不好過了。尤其是對於王子虛而言。他不在的這段時間,江湖上處處都是他的傳說,而且是很糟糕的那種傳說。

人言可畏,只希望他能暫避風頭,在文會之後再來上班吧。丟人是丟人了點,但好過當面被人指著鼻子嘲笑。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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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文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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