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訣別惡兆
又是雨後天清,每當這個時候,總是能喚醒弓野長心中某些記憶,那是最美麗的溫柔,也是最殘酷的傷痕,清風之中,飄散的是曾經的錚錚誓言,零落的是曾經的如花紅顏。
本應無憂無慮地在家鄉碧綠而遼闊的草地上奔跑,金河流淌般的長發與蕩漾著優美柔軟漣漪的綠海相互輝映,如同自然神國降下的神女,美得讓人心醉的她,已經在鏗鏘劍鳴和滔天火焰中,和那個自己根系所寄託的土地一起化作了昨ri,回歸那最美好的過去只是一個永遠都觸摸不到的理想。
如同銘刻在靈魂最深處的銀鈴笑聲,變成了一道道淋淋滴血的猙獰傷口,愈不合,忘不了,曾經持劍而立的誓言,變成了一道道捆縛人心的仇恨枷鎖,放不下,丟不掉,每每從回憶中清醒一點,恍惚之間,一個聲音就會拷問著自己,何ri復仇!何ri復仇!
可仇恨若能輕易報復,世上又哪裡來那麼多ri夜煎熬著的人呢?
面對著如同高山般擋在面前的仇敵,弓野長無力而脆弱,甚至不得不不斷退避,甚至一直避退到陌生無比的東荒,狼狽得好像一條喪家狗一樣!
這讓他更加痛苦和扭曲。
他學會了隱忍,也學會了不擇手段,隱忍仇恨和一切的不滿,看似卑微地活著,即便出賣自己也在所不惜,不擇手段到喪心病狂,為了強大自己,無所不用其極,無論是有恩的,還是無辜的,只要是需要,他都能將之犧牲血祭。
終於,他現在獲得了回報,儘管只是在東荒的偏僻一隅,卻總算是得到了一點點資本,並不斷努力著,將自己的資本不斷增殖。
現在,引龍之脈的發現,讓他心搖旌盪,若是能得到這裡,他就算有了一份可以預見興盛的基業,報仇之ri,似乎也不會再遙遙無期!
這並非不可能的事情,月息域本就處於東荒邊境,是修者新拓的寧風星界極不起眼的一小部分,一點也不受東荒主流修者們的重視,月息明宮最強的宮主居然只是半步玄息,比他弓野長只強上那麼半階,便能在此地稱王稱霸,號稱至尊,他弓野長又為何不能開宗立派?
再說了,這些年來,他已經深悉這些東荒人的心理,只要保持一定的低姿態,貌似恭順,及時進貢,滿足他們的虛榮心,往往對他這樣的外來者會比較寬容相待,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外來的和尚好念經,就是這個理了,自大慣了的月息明宮說不定還會將他立為一個裝飾門面的典型,作為其善待外來者的標杆立在那裡,給予一些特殊照顧,好樹立一個仁善牌坊,吸納更多散修,加強本身實力。
需要注意的,只是要小心控制自己能夠為他人所知的實力大小,以及此地引龍之脈的秘密,前者會觸及東荒修者的神經,後者會引起他人的貪婪。
好在自己這些年積攢下來的本錢完成這兩樣注意事項不是難事,前者只需以狡兔三窟之策應付,平ri再低調恭順一些,便可解決,後者更不是問題,自己本身就是尋龍天師,擺布靈脈地氣正是本職,這引龍之脈又是極為隱蔽的神奇靈脈,尋常人還看不出來!
而且,眼前就有一個討好月息明宮,麻痹對方的機會——只要救出葉嬌瓏,他甚至能得到雲緲劍宗的支持!
不過……
「那麼,現在的障礙大概就是可能存在的某個隱秘門派或修者家族了,」弓野長畢竟還沒被驚喜沖昏頭腦:「也不知道對方實力如何,若是勢弱,那是最好的,救出葉嬌瓏也好,奪得這片寶地也好,都有機會,可若是勢強……」
左右盤算一番,他最終拿定了主意,這一次,雖然還是往葉嬌瓏所在方向而去,卻不再那麼急匆匆。
……
就在弓野長心中跳躍著野心的火焰時,土曜氏族的村落這邊,雷獸不出左正言意外地,在重奪自己的蛋后,沒有了繼續糾纏的心思,當即就往回而去,它的巢穴中可還有一些寶貝後裔在孵化呢,不宜久離。
土曜氏族的鼴鼠人們則開始忙碌地清理被毀壞的家園,準備重新建設。
左正言卻是需要回地宮一趟,葉嬌瓏的出現並不只算是一場意外那麼簡單,更重要的是,還打破了地宮所在區域的平靜,本來避世居此的地宮很可能會暴露人前,乾櫻對此已經很是頭疼。
對玩偶爺爺羨慕嫉妒恨的人可是不少,若不然,也不會最終選擇這麼偏僻的地方隱居續命了,現在土曜氏族所在暴露,地宮的暴露還會遠嗎?如何應對接下來可能的仇人上門,是最緊要的事情。
左正言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回到地宮的他,便看到平ri里幽靜無比的地宮中一片忙碌,乾櫻指揮著一群同樣是靈體狀態的宮人在進行各種布設和物件收拾,數名看上去像老學究一樣的靈體存在則在和嫣嫣說著什麼,由於說得太多,可憐的小丫頭這會兒眼睛都開始轉蚊香了。
「我……我惹禍了……是吧?」左正言很是忐忑。
乾櫻只是嘆息一聲,外界發生的一切,她作為地宮的大總管,有什麼會不知道呢?當她發現葉嬌瓏和雷獸誤打誤撞下闖破外圍結界,就已經有所覺悟了,待得那位嬌慣小姐進一步往土曜氏族方向退卻,便知道這一次麻煩不可避免,左正言的救人行徑,不過是更早一步暴露地宮的存在罷了:「不,你沒錯,這隻能說是天意如此。」
誰能想得到,如此深山,居然還有人會誤闖進來?
「難道事情真的糟糕到無法挽回了嗎?」左正言希望這一切只是乾櫻等人過於敏感。
乾櫻搖頭:「你對修者的世界了解還少,所以你不知道,當一個修者闖入一片曾經的未知之地,只要他背後還有其他修者存在,這個曾經的未知之地就不會再是秘密,因為修者們有太多方法可以將一切所見所聞傳達、記錄,從而引來更多修者,到了那個時候,修者規則內的情況,會按照規則內的方式解決,規則外的,就是靠實力說話,而主公的事情,註定了我們這裡是不能見光的。」
乾櫻的嘆息讓左正言覺得匪夷所思,修者們有這麼可怕?
「你不信?」一眼就看穿了左正言的想法,乾櫻一反常態地耐心和他說道:「就拿你救下的那個女xing修者來說,她只要屬於某個修者門派,身上必定會帶有該門派的信物,這個信物最基本的作用就是記錄她的行蹤,太遠不行,但我觀其衣飾,乃是靖月洲聞名的雲緲劍宗所屬,這麼近的距離,又是進入深山,必定被其門派關注著,可我們的結界卻有著屏蔽某些法器信號的作用,只要她消失了,被其門派發現,一旦搜索過來,你認為,這裡這麼顯眼,會不被發現嗎?」
左正言瞠目結舌,他忽然就覺得,其實修者們拚命修鍊,未嘗不會是和他有著某個同樣的理由,保護自己的**,但乾櫻的意思他還是明白了,很有些後悔:「如果我沒救她,說不定被發現的幾率就小很多了。」
乾櫻搖搖頭,甚至露出難得的笑容:「你救了她,說明你心底善良,這是一件好事,現在的修者,已經有太多太過沉迷於自私之道,忘卻了良善與正義的意義,所以,對你的義舉,我還是很高興的,你……有些像曾經的主公。」
不給左正言說話的機會,乾櫻又說道:「而且,你不需要有心理負擔,我說過,當那名女修者闖入結界,地宮的暴露已經基本成為定局,尤其她的行進方向本就直通土曜氏族的村落。」
不管乾櫻是不是安慰自己,左正言都沒有話可說了,這個時候再繼續強調自己的失誤,就是虛偽啦。
讓他意外的是,乾櫻這個時候居然輕輕拍了拍他的頭,眼神溫柔地他從未見過,就像是一個溫柔的大姐姐,對調皮的弟弟無限包容:「小左,我之所以給你說這麼多,其實是要提醒你,對於修者來說,任何的蛛絲馬跡,都會被其窮搜到底,所以,以後做事,要麼,就不做,要做,就要做得乾脆利落,不留手尾。」
乾櫻的語氣,讓左正言感到一絲不祥,接下來,她的話更是讓他的頭皮都要炸開,腦袋嗡嗡作響。
「以後,我可能就沒辦法再照顧你和小小姐啦,說實話,我很擔心你們兩個的,可是……沒有辦法了呢,你們兩個以後一定要過得很好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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