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艾斯特支線結局（二）

「看,艾斯特大人又在傻笑了。」

「啊，真的！」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該不會是中邪了吧？」

「沒事,我問過瑪爾德大人了，他說艾斯特大人是得了春季獨有的病。」

「還有這種病？沒聽說過啊。」

「瑪爾德大人見多識廣,既然他說有,那肯定是有。」

「也是……」

「啊！別聊了,還有事呢。」

「對，回見。」

「回見。」

一大群趴在門邊的女僕一鬨而散。

而屋中，某個青年如同完全沒察覺到般，靜坐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好吧，實際上他的確什麼都沒察覺到，因為這傢伙已經陷入了沉思中不可自拔。

他修長的手指下意識地撫上唇角,不知想到了什麼，以往如同冰封之湖的眼眸波光瀲灧，寒冰盡融，蕩漾著甚至可以用「動人」形容的波瀾。

不覺間，青年的嘴角微微勾起，發出了這樣的呢喃——

「陛下……」

這聲音很低，其中隱含著的熱情卻足以將世間的任何一人融化，但其他人他都不稀罕不在意，他只想打動那唯一一人。

緊接著，他的手滑至臉頰，雖然昨天被少女毫不客氣地甩了一個耳光，但現在早已就不痛了。即使是疼痛，只要是她給予的，他都心甘情願去承受。

只是……

青年的表情轉而黯淡了下來。

「陛下……」會生氣嗎？不，已經生氣了吧，所以才在打完他之後，轉身就走。

這一聲中包含的焦慮，同樣能將任何一人逼瘋，包括他自己在內。

他沒能及時拉住她的手腕……

因為很清楚，被打實在是自作自受。

陛下想起了那個時候的事情。

那個時候，他強迫著她做出了選擇。一個世界和她自身，她選擇了前者，而他選擇了後者。各人有各人的選擇，這無可厚非，但強迫性地將自己的意志強加在陛下的身上……這種事情，哪怕萬死也無法贖罪吧？

但即便知道會這樣，如果再給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依舊會做出與之前完全相同的決定。

自身滅亡也好，這個世界毀滅也好，他只想她活下去。

活下去，哪怕他會背負著「罪」。

活下去，哪怕她失去了曾經的記憶。

活下去，哪怕……陛下在今後的日子裡是因他人而歡笑，也沒有關係。

只要還存活於世一天，他就永不想看到她受傷或者……死亡的景象。

做好了這樣的覺悟，他強迫陛下拉開了弓箭，誰知道在那之後事情居然發生了可喜的轉機。陛下服用下了增強精神力的藥水，這個世界也在那位大人的幫助下獲得了真正的「穩定」，他也做好了「贖罪」的準備，卻沒想到，她居然失去了那一小段記憶。

他從沒有懷疑過陛下會撒謊，因為她根本無需這樣做，也根本想不到這樣做。

他不知道這件事究竟算好還是壞，但不可否認的，鬆了口氣。可恥地暗自想著：太好了，陛下不記得我那自私的嘴臉，陛下不記得我那褻瀆的話語，真是太好了。

但也正因為這件事，他決心將那可恥的執念深深地埋藏在心中，因為已經失去了講述它的資格。

如果有一天，陛下想起這段記憶……

無法想象那結果。

艾斯特那一直如同平靜湖面的心緒不斷地泛著沸騰的氣泡，他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的心情平定下來，但顯然，失敗了。

彷彿做夢一般，她體察了他的心意，她詢問了他的內心，她……親吻了他。

那一刻，唇邊的柔軟，身體的顫抖，心間的愉悅，即使現在都能清晰地想起。即使陛下手指的是地獄，他也會毫不猶豫地縱身跳下。

這是命運的眷顧嗎？

不，是玩弄才對。

否則，為什麼她會在下一刻就想起了一切？

陛下此刻應該怒不可遏吧？他還可能得到原諒嗎？

而此時，莫忘也的確在生氣，只是，心情比艾斯特所想的還要複雜許多。

首先，關於「失憶」，其實她並非完全不記得，當然，之前也沒有撒謊。在當時，她的確因為在姐夫的幫助下強行改變魔界與自己的聯繫而引發了短時間失憶，但自那之後也過去了兩三年，隨著精神力的逐步加強以及那無數個有點朦朧的夢境，她漸漸重新找到了與那有關的記憶碎片，也逐步確定……那人似乎是艾斯特。

那時候她真的是很生氣的！

可惜的是，她想起來的時候，正好剛離開魔界回到這邊忙碌與考試相關的事情，等回去時，氣已經消了。

怎麼說呢？如果是艾斯特的話，做出那樣的選擇真是太正常了，以至於讓她想說都不知從何說起，因為即便罵得再狠，下次遇到同樣的情況，他也依舊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有種宿命般的無力感……

同時，對於女性來說，如果有一個人把自己看的比世界還重……即使知道這是不對的，依舊很難討厭吧？

其次，命運弄人，她想起了一大部分，卻偏偏就是沒想起他最後對自己所說的……那句話，否則也不可能到大學后才確定了這傢伙的心意。

這真是讓她怒火中燒！

一回生二回熟。

都說過一次了，再說一次會怎樣啊？

會死嗎？

會嗎？！

偏偏那麼悶騷，玩什麼暗戀，還「唰」的一下就是三年，如果她沒有及時發覺，他是不是要再來個三十年、三百年？混蛋！白痴！笨蛋！

最後，虧她轉身離開的時候還特意放慢了腳步，他居然不抓住她，這個被親完不認人的負心漢。

蠢蛋！

蠢蛋！！

蠢蛋！！！

少女轉過身，一腳狠狠地踹在一旁的假山上。而後囧然，她這算是破壞公物了吧？討、討厭，都是艾斯特的錯！罪行再加上一條！

事實證明，破壞公物是要付出代價的，沒走兩步，莫忘突然一拐，差點「吧唧」一聲趴倒在地，她低頭一看，淚流滿面，鞋跟……鞋跟斷了。

高跟鞋什麼的最討厭了！

她左右看了眼，無奈地挪到一旁的石凳上坐好。因為心中鬱悶的緣故，不知不覺居然一個人跑到了校園中的「約會聖地」。少女嘆了口氣，看著時而路過的大學同仁，希望能碰到個能幫助自己的同學。如果實在碰不到，她也只有這樣丟人地回去了。不過……打擾別人談戀愛真的不會被踢嗎？算了，休息一會就自己回去吧，人約會一次也不容易。

莫忘再次嘆了口氣，艾斯特那個蠢蛋現在再做什麼呢？該不會還在一個人煩惱吧。真是的，有想那些事情的時間，還不如乾脆點跑到這裡來跪求她的原諒！嗯，順帶再給她帶雙鞋。

這樣的話，她倒是勉強可以考慮快點原諒他。

眼看著附近漸漸沒有人路過，少女索性盤腿坐在石凳上，反正她穿的是長褲，完全沒有走光的風險。緊接著，雙臂撐在腿上，手托腮，默默地發起了呆。

那傢伙不會內疚過頭就自裁吧？

不不不，絕對不會做這種事吧？

雖然她當時是給了他一個耳光沒錯……但那是因為一時想起記憶導致情緒激烈過頭了啊。在仔細想清楚一切的現在，其實已經不怎麼生氣了。

要、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萬一真……

大概戀愛實在容易讓人患得患失，少女開始胡思亂想了起來。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莫忘努力思考時，突然覺得頭頂一涼，她好奇地抬起頭那麼一看，瞬間被急促砸下的雨滴給糊了一臉。

她：「……」要不要這麼倒霉啊！

不遠處，一對情侶共撐一件衣服「嘻嘻哈哈」地跑過。

秀恩愛什麼的……咬牙！

可是她能怎麼做嘛！tat

還是回宿舍吧，跑得快的話至少不會感冒。可憐的少女就這麼拖著只「破鞋」一路小跑了起來。眾所周知，越急越容易出錯，這不，才沒走兩步，就一個踉蹌朝前倒去。好在這幾年她一直沒有疏於鍛煉，就在莫忘做好單手撐地穩住身體的準備時，自己已經被人從身後撈起了。

緊接著，一把傘遮在了她的頭頂。

莫忘抬頭看了看深藍色的大傘，又低頭看了看攬在腰間的手臂，順著身後人的力度站直身體，後背就這樣自然地貼上了對方的前胸——能感受到它正在顫動，似乎剛經歷了一場劇烈的運動。稍微有些粗重的呼吸噴洒在她的后脖上，引起了一陣溫暖的酥麻感。

下一秒，傘把被遞到了她的面前。

少女鼓了鼓臉，將其抓過，隨後，便被身後的人輕輕巧巧地公主抱了起來。即使身高已經到了一米六，在接近一米九的他面前，她依舊顯得格外嬌小玲瓏。

莫忘歪頭靠在這人的胸前，像個孩子似的兩手緩緩轉動著大傘，很是輕鬆地微抖著腿，失去了鞋跟的那隻高跟鞋鬆鬆地掛在足尖上，搖搖欲墜。

一下，兩下，三下……

然後，它真的掉了下去。

一隻手從她身下移開，快速地抓住那隻鞋，又重新回到了原地，一切只花了不到一秒的功夫，所以少女只覺察到了輕微的顫抖，並沒有摔下地，也並沒有覺察到任何不適。

她輕哼了聲，在某人無奈的嘆息聲中，開始努力晃悠起另一隻鞋子。

我晃……

我晃……

我晃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