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逃離是非之地
賀若弼沉默了片刻，接著說道：「雲姬，你跟了我九年，卻沒有享受到任何的榮華富貴，我心裡實在是有愧。我即將大禍臨頭，我們的兒子沒有沾到一絲賀若家的榮光，所以也不該受到賀若家的禍及。我已經安排好了，今天晚上，由賀若平帶著你們母子倆，離開洛陽這片是非地。」
這不經意的一番話，又是一記晴天霹靂。雲姬手一抖，茶杯打翻在地上，水灑了一地，她顫聲問道：「我們母子走？那老爺你呢？」
賀若弼憐惜地看著她，嘆了口氣：「我不走，我留在洛陽城裡。」
雲姬眼巴巴問道：「老爺，你為什麼要留下來等待災禍來臨呢？不如和我們一起走吧，等風波過來再回來。」
賀若弼道：「螻蟻尚且貪生，我又何嘗不想走呢？只是我不能，我是朝廷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們賀若家是名門望族，我要是就這樣一走了之，人家就會說我是畏罪潛逃，我的家人會受到株連，我的祖先會因此而蒙羞。雲姬，我一生忠貞，不能敗了晚節，你能理解嗎？」
「老爺，我明白你的想法，只是我這條命是你給的，現在你有劫難，我又怎能獨自逃走呢？我不想走，不管是多大的災禍，我都要陪你共同面對！」雲姬決然說道。
「你有這份心意，我很欣慰，總算不枉我疼你一場。可是雲姬你有沒想過，要是你留下了，抱一怎麼辦？他才九歲，他的人生路還很長，他不能跟著賀若家一起倒霉。他有可能會失去他的老爹，更需要他的娘陪他一起走下去。」說到這裡，賀若弼虎目含淚，而雲姬，早就泣不成聲。
何抱一聽到哭聲，心想：「到底發生什麼了？先是二爹摔茶杯，現在二娘又在哭，一定有什麼不好的事情……」
實在抵不住好奇心，便扔下賀若平，操著小碎步跑了過來，睜大眼睛，瞪著賀若弼，模仿著賀若抱一的語氣說：「爹，你不乖，你欺負娘了？她哭得好傷心。」
賀若弼伸出手，一把摟著他，柔聲道：「兒子，爹永遠都不會欺負你娘，爹只會對她好。在不遠處有一個很好玩的地方，你娘要帶你去那裡住一段時間，她是因為捨不得爹才哭的。」
何抱一問：「哪裡呢？」
賀若弼撫著他的頭髮道：「這個好玩的地方，叫做滎陽。那裡有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還能打獵和騎馬，你一定會很喜歡的。」
滎陽？這是什麼鬼地方？
何抱一知道瀋陽貴陽洛陽乃至南陽，就是沒聽說過滎陽，便又問道：「爹，滎陽在哪裡？你和我們一起去嗎？」
賀若弼搖頭道：「滎陽在鄭州附近。抱一，爹要留在洛陽城裡，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我要親自去處理，就不能陪你們去了，你答應我：我不在的時候，你替我照顧好你娘，行不行？」
何抱一感到一陣失望，尋思道：「我好不容易成了個官二代，還沒享受過任何的榮華富貴呢，就要去什麼滎陽，搞什麼飛機？」便決然搖了搖頭，說：「我哪兒都不去，我就要留在爹的身邊！」
賀若弼哪裡知道他的小九九，只道是他重感情，心中發酸，輕輕撫著何抱一的手，虎目中竟泛起了一陣輕霧。
雲姬瞧在眼裡，便附在何抱一耳邊說：「抱一，你爹大難臨頭了，你快向他撒個嬌，求他和我們一起走。」
何抱一悚然一驚：「果然不是什麼好事？他堂堂一個大將軍，會有什麼大難呢？難道是得罪了皇帝，或者被別人整？可是美女姐姐，撒嬌這事兒技術含量太高，俺不擅長啊……」
但在雲姬如水般的眼神哀求下，完全無法抗拒，只好硬著頭皮，搖著賀若弼的手，嬌聲道：「爹，你跟我們一起走嘛，求你啦……」
此言一出，連何抱一自己都感到頭皮發麻——沒想到俺一個奔三之人，居然能說出這麼肉麻的話，真是穿越改變人生，「士別一日，當刮目相看」。
賀若弼卻毫不心軟，徑直搖了搖頭，正色道：「抱一你記住，我們是男人，男人不管遇到任何事情，哪怕天塌地裂，也是要挺起胸膛面對的，不要輕易說求字，知道嗎？」
何抱一又硬著頭皮，嘟嘴說：「知道啦，可是天怎麼會塌，地怎麼會裂？爹你在胡說八道……」
「爹只是打個比方……好啦，你去跟平叔叔玩吧，爹等會陪你騎牛牛好不好？」
賀若弼其實也怕自己軟化在兒子的無邪眼神何童言無忌中，不敢再耽擱，趕緊向賀若平使了一個眼色。
賀若平心領神會，大踏步上前，又將何抱一拽走了。
賀若弼獃獃地望著何抱一幼小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似乎怎麼看也看不夠。
過了半晌，他才轉過身，長嘆一聲，對雲姬道：「再過一會，賀若平就帶你們離開洛陽，前往滎陽。滎陽太守李淵是我的世侄，他的已故爹李昞和我是生死之交，李淵也曾經得過我的恩惠。我會給他修書一封，請他照顧你們母子。」
雲姬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於是緊緊摟住了賀若弼，似乎只要一放手，懷裡的這個男人就會化成一陣煙，消失在眼前。
「你務必記住一點，一旦我出事，你就給孩子改掉姓氏，叫他何抱一，賀若這個姓太特別了，很容易給你們帶來麻煩。等以後時機成熟，再找機會改回來，一定要切記，切記……你們一定要趕在夜鼓響起之前出城，等到宵禁時分，處處都是巡邏兵，就不好辦了。」
「一定要今天就走嗎？老爺，我舍不下你，能不能過幾天再動身？」
「不能，陛下已經動了殺機，他隨時都會對我動手，我怕夜長夢多。如果我能躲過這一劫，我會親自去滎陽，把你們娘倆接回來，然後風風光光迎入賀若家的府門。」
雲姬從賀若弼決裂的眼神里，知道再說無益，只好鳳目含淚，哽咽著說：「好，我聽老爺的安排就是了。夜夜清輝長，天涯不可忘，我會在滎陽日夜祈福，等候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