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老馬當騎
「牧哥兒,人齊了。」
徐牧抬起頭來,看著面前十餘個青壯。
陳盛這些人自不用說了,原先就是趕馬夫,在馬背上討活的。剩下的人,估計連馬都沒騎過。
「東家,我、我會一些。」人群中,一個年紀小些的青年,急忙舉手。
「我小時,和莊裡的少爺交好,他借著小馬,給我騎了幾回。」
「不錯。」雖然心裡嘆息,但表面上,徐牧還是大方地誇了一句。
「那麼都選一匹馬,騎著看看吧。」
不多時,情況慘不忍睹,除了陳盛四人之外,即便是那位騎過小馬的青年,也摔得滿臉泥垢。
「東家,看我金雞獨立!」陳盛囂張地在馬背上站起身子,果然玩了個金雞獨立。
「看個卵……」
徐牧揉著額頭,山匪說不得這兩日就要搶庄,人手劣勢的情況下,只能出奇兵。
而這十多匹老馬,寄託著他的厚望。五個趕馬夫,偏偏還有個周遵受傷了。
「你們這兩日都不用做活,就留在小馬場里,練好騎馬。練得好了,每人賞一兩銀子。」
十餘個青壯聽了,又是一陣歡呼。
「陳盛,你驢兒草的,別金雞獨立了!趕緊的,把人給我教好!」
「牧哥兒,我呢?」
「司虎,你不行。」
「為啥啊,牧哥兒?」司虎臉色激動。
「那些個老馬,都馱不動你跑幾步的,我有其他事情要你來做。」
司虎連老虎都能抱死,做個小騎兵,著實是浪費。
「那,我聽牧哥兒的。」
徐牧自己也不確定,那些山匪,會什麼時候殺過來,唯今能做的,便是盡所有的力量,擋住這次搶庄。
莊子南面,偌大的酒坊。
糧食已到,按著徐牧的意思,不管世道如何變幻,但活命的營生,決計是不能掉。
除開要練騎馬的十餘個青壯,近乎所有的人,此刻都在酒坊忙得熱火朝天。
徐牧不厭其煩地來回走著,給那些一知半解的酒坊工,認真講解著釀酒發酵的步驟。
當然,最後關鍵的蒸餾法,安全起見,在莊子還沒壯大之前,徐牧打算還是親自上陣。
「東家,吃晌午飯了。」
喜娘立在酒坊門口,臉紅得要滴出水來。
昨夜裡的事情,每想起一輪,她便會暗暗啐罵自個一輪。要是這位東家生氣,把她趕出莊子,該怎麼辦。
喜娘不敢再想,一邊垂下頭,一邊又忍不住可憐巴巴地偷看著徐牧。
徐牧點點頭,笑著往前開口。
「列位,徐家坊可不是惡人莊子,且吃了晌午飯,再來忙活。」
酒坊里的諸多人,驚喜地停下活計,謝了東家,二三一群,紛紛往外走去。
不多時,只留下徐牧一個,孤零零地立在酒坊邊上。
「東家,東家。」喜娘從拐角閃出身子,眼睛里滿是淚花。
徐牧怔了怔,下意識地退後幾步,生怕小婢妻姜採薇,又從哪兒會恰好冒出來。
「東、東家,我臟,我賤,還請東家莫要生氣。」喜娘的聲音,近乎苦苦哀求。
「你不臟。」徐牧沉默了會,認真開口。
「在本東家的心底,你是個好娘親,真的不臟,比很多人都乾淨。」
喜娘愣了愣,捂著嘴巴,顫著身子慌不迭地鞠躬。
……
等發酵的酒香氣撲上鼻頭,徐牧算著日子,才發現不知覺間,已經過了三日。
整整三日,山匪未現。
明明都曬刀了,明明都不死不休了,還在等什麼?
不過這樣也好,能讓小馬場練馬的十餘個青壯,有了更多熟悉的時間。
巡了一遍酒坊,發現沒有問題之後,徐牧邁開腳步,匆匆往小馬場走去。
未走出百步,抬起頭,便看見了一臉憔悴的姜採薇,蹲在地上,幫著一個村婦洗野菜。
沒記錯的話,小婢妻好似是躲著他幾天了,即便偶爾碰上,也匆匆地打了招呼,垂著頭快步走開。
「採薇。」徐牧猶豫了下,喚出一句。
原來還想著,和姜採薇之間只差一層窗戶紙,現在倒好,鬧了個烏龍的婚內出軌,窗戶紙都換成鐵窗條了。
「徐、徐東家,奴家去算賬。」
陌生得像山河故人。
徐牧還在躊躇著一些關係回暖的話,沒等回神,姜採薇單薄的身子,已經消失在了面前。
「分兩翼,左右包抄!」
「鑿穿,乃是騎槍手分割戰場,最基本的戰術。」
「都給我多練幾回,即便老馬跑死了,本東家也會重新去買!」
小馬場里,十餘個青壯,皆是汗如雨下,三日的時間,冒雨又曝晒,加之一次次的落馬摔倒,不知覺間,讓他們原本唯唯諾諾的性子,變得沉穩了許多。
「輕騎為疾,重騎為坦。」徐牧聲音發沉,「若你們好好學了騎馬的本事,日後有了銀子,我便答應你們,會購幾匹良駒袍甲,相贈列位。」
「鞭莫停!身莫歪!騎行之威,乃是騎槍所指,寸草不生!」
這時候的大紀,還處在步騎混編的階段,當然,最根本的原因,是大紀境內的馬場,寥寥無幾。一般的戰術,便是步兵行中陣,騎兵看時機包抄兩翼,成功率並不高。
反而是純騎軍的北狄,以輕騎為主,配合小型馬弓,迂迴奔射,將大紀的幾個定邊營,打的抱頭鼠竄。
「再練!」拋卻思緒,徐牧冷冷背手,緊盯著場中的情況。
騎著一匹花色老馬的陳盛,仗著騎術嫻熟,迅速迂迴之後,冷不丁伸長了脖子。
「周洛,東家是怎麼了?今日似是很生氣。」
周洛喘了口氣,「盛哥兒,估計是山匪要來搶庄,東家心情不好。」
「陳盛,你驢兒草的!給本東家認真些!」
陳盛縮了縮脖子,急忙正坐起來,雙腿一夾馬腹,帶著後面的十餘人,繼續在小馬場里繞圈奔襲。
高高的柴垛,瘋秀才把手伸入胸膛,搓出一個泥丸子后,才悠悠灌入一口酒。
「北方狄人皆笑,我大紀無騎,卻不知一個小小的酒坊莊子,練起了騎行之術。」
「我兒李破山,曾站在雍關城頭,以酒拭刀,以弓擋騎。」
「六千錚錚城下骨,無一不是大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