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物議沸然
夜幕降臨,穆戎回到威遠侯府。
今日他獨自外出,並未讓人跟著,因此穆易以為自家侯爺只是例行公事。
待穆戎歸來,他便急忙前往書房,彙報京城的最新動態,以及愈來愈誇張的傳言。
穆戎聞言冷笑:「陛下這次恐怕難以再庇護皇后。」
「是。」穆易垂手而立,「不只是皇后,四皇子送給皇後用來助眠的『盤山雲海』滴漏此時還擺在皇后的寢宮卧房之中,而隔壁的內室底下就是囚禁『葯人』所在。陛下即便心有垂憐,但只要看見那個滴漏,便也無法忽視四皇子投靠皇后之事。」
穆戎沉聲道:「既然如此,你即刻飛鴿傳書告訴穆陸,如今四皇子後路已斷,便不可能再給徐朝前兌現承諾,你讓他趕在京城的消息傳到西境之前,假借四皇子親隨的身份套出徐朝前手中的底牌。」
武天騏向來精明過人,能讓他冒險的籌碼,必定非同小可……
「是。」穆易應下后,便下去準備了。
穆戎在書房內調息片刻,待體溫恢復如常后便起身離開了書房。
此刻的星輝堂,廊檐下的熒豆小燈搖曳生姿,似在靜候某人。
院落沐浴在月色之中,微風拂過樹葉,發出沙沙輕響,營造出一種與世隔絕的寧靜。明日的大周或許將風雲變幻,但今晚卻是如此的寧靜祥和。
穆戎推門走了進去。
……
七月初九,並非大朝會。
但宮門前卻比大朝會之日還要熱鬧。
因為今日入宮的不僅有朝臣,還有宗室。
上書房內人頭攢動,卻靜謐得連根針落地都清晰可聞。隨著姚公公的唱喏聲落下,眾人紛紛跪拜。
皇帝緩步而入:「今日,倒是齊整。」
皇帝的話語中喜怒難辨,眾人皆不敢輕易起身。
「哦?倒也不算齊全。」皇帝看著宗室和眾臣之中並沒有穆戎的身影,轉頭看向姚公公,「戎哥兒沒來?」
「啟稟陛下,今日初九不少官眷啟程回鄉,侯爺總領京城防護之職……因而今日不曾入宮。」姚公公回稟道。
皇帝聞言,微微一笑:「往年不是都過完中秋才回嗎?今年怎麼初九就啟程了?一個個的……倒是唯恐避之不及啊。」
皇帝的話說完,上書房內再次陷入沉寂。
「諸位怎麼一個個不說話?一大早入宮,想來每個人都有一肚子話要對朕說吧,怎麼見了朕倒都不敢吭聲了?」帝冷眼審視眾人。
「陛下,後宮之事乃陛下家事,臣等不敢置喙,只是……京中謠言泛濫,還需儘快平息。」說話的是京兆尹府府尹齊楠,他雖然僅官居四品,但作為京城父母官,他是最合適的人選來打破僵局。更何況,在場眾人的官職無一高於他,讓他充當先鋒,再合適不過。
「既然是家事,那平原君如何看待此事呢?」皇帝看向宗室一方。
平原君一向是透明人,皇帝把話題拋給了他,他輕易也不敢接。於是小心翼翼作答:「臣以為,此事之所以物議沸然,實乃真相不明所致……皇后入宮二十餘年,素以溫婉賢淑著稱,臣實在難以相信她會做出違背倫理的事情!」
皇帝沉默了。
平原君始終低垂著頭。
整整一天,他都在思考對策。他雖是宗室,但一向存在感不強,也正因為如此,他知道今日議事皇帝一定會問詢他的意見。不管他提出怎麼樣的意見,皇帝都可以用來試探在場眾人。
換作往常,他必定表現得唯唯諾諾,言語含糊。可如今……
這半年來,府內家宴之上,他不止一次聽見長子稱讚寧王殿下。以他長子那個性子……若非真心實意,絕不會如此坦率地稱讚他人。由此可見,長子很可能已經投靠了寧王。
寧王與四皇子向來沒有衝突,可若四皇子真的投靠了皇后,那其背後圖謀定然對寧王不利!
他今日的回話,就顯得十分關鍵。
他假說自己信任皇后,敦促皇帝查明真相。無論旁人如何解讀,都不會認為他在落井下石。
然而,他心知肚明,自己這番話的關鍵在於「物議沸然」四字。
當今天子,最看重的就是聲譽。
只是,這二十多年的恩愛,不知道聲譽是否會成為壓倒皇帝心弦的那根稻草。
帝王之心,深不可測。他不答,只問。
於是,在平原君之後亦有不少臣工奏議徹查,但皇帝始終未作回應。
因此事牽扯到四皇妃林皎月,所以上書房議事林之痕為了避嫌告假,朝臣之中官銜最大的便是禮部尚書程文知,他看著皇帝面上的懨懨之色,說道:「事發突然,又事關國母與皇子,臣以為此事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當務之急,陛下還請保重龍體……查察後宮之事,可以交由宗政處。」
「是啊……」眾臣連忙跟隨。
只有宗政處右史汪會,一頭大汗,心道:這燙手的山芋我如何能接?
但此事涉及皇后和皇子,卻實實在在是他宗政處的職責。
正當他絞盡腦汁思索推諉的借口時,皇帝倒是替他解了圍。
他滿臉疲倦的擺了擺手:「朕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
待眾臣離去,皇帝長嘆一聲,轉身對姚公公說:「去把侍候老四的阿景叫來。」
阿景是四皇子武天騏的貼身太監,實際上是皇帝安插在他身邊的眼線,自幼便潛伏在武天騏身旁。
宮裡的人公然從四皇子府中叫走阿景,武天騏目睹這一幕,臉色慘白如紙。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身邊的人竟然是父皇的眼線。
父皇……究竟是何時對他起疑的?
其他皇子身邊,是否也有阿景這樣的人?
他來不及想太多,只是吩咐心腹侍衛:「去內院,守著四皇妃,若事情發展不好,在宗政處前來府中拿人之前……」
他做了一個勒脖子的手勢。
侍衛心領神會,暗自去了內院,埋伏在林皎月的寢房上方。
七夕宴回來后,林皎月只要一照鏡子,便會噁心嘔吐。
她正暗自為此傷神,卻不知道自己已經命懸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