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獵殺檔案.9》(5)

第四十七章《獵殺檔案.9》(5)

調包戲戲末穿幫延時計欲蓋彌彰

1

2月7號,恩恩起了一個大早,今天是和福康醫院約定的捐贈造血幹細胞的日子,畢竟是第一次進行類似捐贈,恩恩心裡多少還是有些緊張的。

剛和婉兒吃過早餐,醫院方面就打來電話確認恩恩的時間安排,因為以前出現過多次,捐贈者在最後一刻突然反悔,不願提供捐贈的情況,所以醫院方面也很了解捐贈者的心態,故而需要再三確認。

在等待醫院派來的專車的同時,恩恩和她媽媽通了一次電話,簡要說了一下關於捐贈的事情,雖然母女兩已經就此事進行過討論,但恩恩還是希望媽媽能和自己一起去醫院,儘管心裡也清楚這是奢望。

「對不起,恩恩,最近海角市發生了很多大案子,媽媽今天不能陪你去醫院。你真的,不打算,給你爸爸打電話嗎?」程英的語氣很疲憊,似乎很多天都沒有進行過正常休息了。

「和他打有什麼用?」恩恩語氣很不屑,「媽,我知道了,今天我和婉兒一起去。那……後天你還值班嗎?」

程英沉默了,後天,大年三十除夕夜,就目前發生的這些案件來說,很可能還要加班,但是,總不能讓女兒一個人過除夕,或是還在婉兒家裡過除夕吧?

程英決定,怎麼也要擠出一部分時間,至少要陪女兒吃上一次年夜飯,大不了將恩恩哄睡之後,自己繼續回警局加班。

「可能還要值班,但……媽媽會調整時間回來的。今天你和婉兒去醫院之後,如果有空,可以去菜市場買一點菜,媽媽回來給你做好吃的。」

「那就說好了!」恩恩欣喜道,「我要吃啤酒魚、炒牛雜、五仙粉、菠蘿蜜熘……」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小了下去。

程英以為恩恩擔心自己到時候擠不出休息時間來,忙不迭地先答應下來:「好好,都好,到時候媽媽給你做。」

頓了頓,又道:「去醫院注意安全,上次威脅你的那個瘋子還沒抓到呢,我會派王叔叔和李叔叔跟你一起去的。」

「嗯,知道了。」恩恩小聲回答,說起那個瘋子,恩恩嘴一撇。

掛掉電話后,婉兒打趣恩恩:「怎麼,又想艾司了?」

也就婉兒知道,剛才恩恩提到的那些菜,都是艾司特意為她們做的,其中一些菜名也都是艾司取的。恩恩應該是說著說著,突然想起這些菜都是艾司特製,程阿姨不會做,可能都沒聽說過。

聽了婉兒的話,恩恩條件反射般立刻否認道:「誰想他了,我管他去死!一聲不吭就跑出去一個多月,多半是在外面找到吃的住的了,膽兒肥了他。」

婉兒嫣然一笑:「行啦行啦,我想,艾司不回來肯定是有什麼原因的,過節放假他不一樣都有禮物寄過來嗎?」

「哼,就是不爽他這一點啊,既然知道送禮物來討好,幹嗎躲躲藏藏不露面?難道還怕我們會把他怎麼樣?」

「艾司啊,說不定就是怕你打他呢,還記得這學期開學前嗎?艾司可沒少挨你的打呢。」

「不說了,咦?雅欣發信息說坐車過來了,就在街口,走,我們去找她。」恩恩和婉兒牽著手跑了出去。

在婉兒家小區外的街道對面,一棟三十層的高樓頂端,艾司蹲踞在天台欄杆上,雙腿分開,雙手自然下垂搭在腳背上,就像一尊雕像。

也不知他這般紋絲不動地蹲了多久,旁邊一隻白鴿撿食著欄杆上的糠粒,偶爾側過頭打量一番,似乎確定了這不過是沒什麼危險的靜物,漸漸靠近。

艾司靜靜地看著恩恩和婉兒在街對面的人行道上奔走。

雖然司徒大哥這邊案件緊迫,但艾司還是忍不住跑了過來,哪怕只能遠遠地看著恩恩和婉兒,他也希望能親眼確定她們的安全。

殺手們針對恩恩的行動,似乎暫時停止了,但不可大意,根據師父的說法,從未有過殺手們放棄任務的事情,除非他們死光了。

或許是蟋蟀和拿槍大叔的死令他們有所警醒,在想到辦法對付自己之前,暫時將任務計劃往後推延,但這種推延,絕不是放棄!

那個下毒的小夢姐姐,現在似乎盯上司徒大哥了,但她是最先對恩恩下手的人,換了兩個人都因失敗而死亡了,說不定,那個小姐姐還會再出手對付恩恩。

這次恩恩去醫院,如果,那個下毒的小姐姐也藏在醫院,豈不是非常危險?

雖然,目前還沒查到那家福康醫院有什麼問題,但是,他們的機房資料庫發現了和警方資料庫同樣的轉碼竊網設備,這就是危險的信號。

司徒大哥不是說,程阿姨同意了加強對恩恩的保護嗎?為什麼還是只有兩個便衣警察跟隨?

她們上了雅欣的車,這是要直接去醫院嗎?艾司不會讓恩恩陷入危險!

艾司緩緩起身,白鴿一驚,撲稜稜衝天而起。

司徒笑和黃智軒夜探王靜芳的出租屋,結果一無所獲,司徒笑也試圖按艾司所說的,調查王靜芳是否和亞聯有所關聯,但怎麼想也聯繫不到一塊去。

夜查無果,黃智軒勸司徒笑放輕鬆,不要被眼前的困難嚇倒,司徒笑乾脆將艾司的分析帶著自己的擔憂給黃智軒說了一遍。

有關他調查的這三起案件和亞聯的關聯,他只說是自己的一種直覺。

黃智軒大吃一驚,對司徒笑這種神授天賦般的直覺能力艷羨不已,經過縝密思索之後,認為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如果三起案件都只是某起更大案件的一部分,這事情就大發了。

兩人返回警局,叫上劉定強,特意布置了一個隔絕一切監控監聽的安全室,連夜查案,一夜未眠!

第二天,當專案組其餘成員早早趕到警局開始新一輪的調查時,司徒笑和黃智軒、劉定強三人才瞪著赤紅的雙眼,頂著雞窩似的亂髮,走出安全室的大門。

三人先是完善了針對警局可能存在內鬼的計劃,不僅僅是全局升級內網、更換硬體,專案組進入24小時連續調查狀態,它還包括了對兇案調查的人員結構調整、互相監控體系,還有外部監管督查的暗中進行。

接著三人就在黃智軒布置的安全屋裡,就司徒笑從去年7月8號開始調查的708連環兇案,包括後來的伍家兇案和劉彩婷案進行合併探討。

三名經驗豐富的特偵處老搭檔就這三起案件中的所有疑點進行了反覆論證、探討,最終有些驚恐卻又無奈地得出了結論——艾司的推測(在其餘兩人看來就是司徒笑的直覺),具有邏輯上的可能性。

三起案件,很有可能是由同一團伙策劃在同一時間段內實施,雖然沒有找到證據上的關聯性,但不能排除,這三起案件,都是為同一個計劃或目的而服務的。

不過,就目前警方掌握的線索,還無法將三起案件關聯起來,他們拿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證據,以至於報備上級都缺乏說服力。

別說報備上級了,為了說服劉老師,司徒笑和黃智軒也是開足馬力,從各個方面進行論證,才讓劉定強勉強認可了他們提出的這一觀點,但是還是有很多地方無法理解,而司徒笑和黃智軒兩人湊在一起,都想不出該怎麼合理清晰地給出解釋。

畢竟很多事情沒法解釋,所有的當事人都已經死亡,伍家兇案中,伍文俊和卓思琪兩家人幾乎全死,劉彩婷案里,案件直接的當事人也幾乎都死了,708案的兇手還沒有被抓到他的馬腳。非要將三起案件連在一起,說有一個幕後黑手在操控一切,怎麼聽,也是臆想的成分居多。

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衛月娥與殺手有關,還有進修醫生袁藝、伍文俊的神秘女友小夢、孫一平的神秘女友婷婷,是不是同一個人,是否也是殺手,也無法證實;假瞿律師可能是暴露得最多的一人,可是同樣沒有證據可以證明他與蟋蟀、狙擊槍手這些人就是來自同一個組織,並在暗中進行某個計劃……

所有的推論,都建立在假設的基礎上,這讓一切以證據說話的劉老師非常困惑。

若只有司徒笑一個人,劉定強會認為他辦案已經走火入魔了,偏偏還有個黃智軒陪著司徒笑一起瘋,劉老師被他們兩人說得暈頭轉向,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只能暫時接受了這個假設,並答應在專案組的調查方向上朝他們的方案靠攏。

但在劉定強老師的心裡仍是諸多存疑的,三起風馬牛不相及的案件,怎麼就和亞聯這個亞洲十大黑幫之一扯上關係了?

劉定強給了他們一個時限,在規定時限內無法找到確實與亞聯相關的證據,那麼708專案組的調查就得回歸正軌。

這太玄乎了,劉定強甚至有些質疑自己這個決定是否正確,司徒笑和黃智軒花了一夜討論的那些假設和分析,劉老師的思維完全跟不上,也無法理解通透。

不過關於兩人的建議,劉定強還是不動聲色地安排了下去。

第二天司徒笑和黃智軒分頭行動,最先傳來信息的是黃智軒那組,在追查李源出租屋內有沒有丟失什麼物品時,李源的朋友回憶起,李源的工作裝應該不見了。

畢竟剛在天天見上班沒多久,新的快餐配送員工裝才發下來,所以李源的衣服不見了還是比較明顯的,李源的朋友先前沒有交代,是因為沒人專門反覆諮詢他這方面的問題。

黃智軒立刻懷疑,李源之所以死亡,很可能是嫌犯冒用了他的天天見送餐員的身份。

那麼兇手冒用李源身份做什麼,第二天被害的張莉的死因是否與兇手冒用外賣送餐員身份有關?

緊接著,司徒笑這邊也有了新的發現,張莉的屍檢結果中,發現微量羥基丁酸,是某種精神病藥物的成分,多被犯罪分子用於迷奸。

可怕的是,這種藥物可以被製成無色無味的狀態,摻和在任何飲料或食品之中,被害者服用後會產生精神亢奮、心防放開、輕微醉酒感、幻覺和逆行性失憶等精神癥狀,可能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被他人侵犯,並且在事後無法回憶起任何經過,而且藥物在4~6小時后就會代謝綜合,無法檢測。

由此司徒笑判斷,在張莉死亡前,她和她的室友應該一起服用了摻有迷奸葯的食物或飲料,導致張莉在被害時,她本人及其室友都失去了知覺,無法反抗。

事後張莉室友無法回憶起她們入睡前到底發生了什麼,被前期調查的警方人員當作驚嚇后失憶,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監控錄像中,幾名女生是笑著打鬧著回到宿舍的,重新再看視頻時,就不難發現她們的情緒過於亢奮,據她們同學回憶,這幾名女生平時不會做出在公共場合大聲笑鬧的行為。

所以被下藥可能是在回女生寢室之前。

而在經過反覆問詢之後,也有同樓層的其餘女生回憶起當晚似乎看到張莉她們是四名女生有說有笑地返回寢室,因為每個寢室本身就有四名女生,那名女生也不確定是不是張莉她們寢室里那名有男友的女生當晚回了宿舍。

很有可能,兇手在給張莉她們宿舍女生下藥之後,趁著她們心防放開,男扮女裝混成熟人和張莉她們一同返回寢室,當寢室門關上之後,沒人知道,那個小房間內發生了什麼!

掌握這些信息之後,在心理醫生的指導下,那兩名同寢室女生也慢慢回憶起來,在她們返回宿舍前,的確一起吃了一份外賣!至於是不是天天見配送的,她們確實無法準確回憶了。

而那份外賣,不是她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點的!

據那名叫董芮的女生回憶,外賣電話是張莉接到的,因為張莉的男朋友經常會給她一些小驚喜,諸如快遞、晚上加餐外賣什麼的,她們根本就沒有多想,既然有人送來免費外賣,吃就一個字!

根據這一線索,警方立刻重新審查了校園及周邊監控,發現了數名外賣送餐員身影,其中天天見送餐員共有五位,在分別確認后,最終有一人不在當晚送餐名單中,而他的監控畫面比較模糊,圖像處理后也無法分辨他穿的是不是李源丟失的那件工裝。

不過這並不妨礙警方以此做假設推斷,所以兇手殺李源可能是為了偽裝成外賣送餐員,他真正想殺的是張莉?而殺李源只是為了借708案的無序殺人變態偽裝,來擾亂警方的視線?那麼為什麼又要殺張莉呢?

司徒笑覺得,張莉本人毫不出奇,她本身不會有太多惹來殺戮的因素,那麼唯一可疑的,就是那個經常送昂貴禮物,卻從不露面的男友了!

案件似乎正在朝著明朗的方向發展,司徒笑立刻申請以最大力度排查張莉那名神秘男友的身份,這一查,果然有了重大發現!

2

根據張莉室友回憶的一些禮物的寄達時間,警方通過快遞公司反查線索,還有張莉的一些個人隱秘社交軟體慢慢被解鎖,最終鎖定,張莉的神秘男友,是一名叫曾依晨的會計!

看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宋俊首先激動起來,這個曾依晨不是普通會計,他早就進入警方監控名單,他是一名灰色會計!

無論合法還是違法,只要交易,就會產生經濟往來,無論合法所得還是非法所得,當金額大到一定程度,就必須有會計師這個職業加入。

違法所得的錢見不得光,想要光明正大地使用,就必須洗錢,洗錢過程中,那些賬目往來,怎麼把它們從無到有地憑空變出來,又怎麼瞞過審計部門的審核,都必須有專業人士來做賬,這種情況下,灰色會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此外,就算那些違法所得只用來進行違法現金交易,交易的次數多了、時間長了,各個下級分支收攏上來的錢款數額不對,是不是有人偷了公司的錢?是不是有人私下黑吃掉了?怎麼辦?找灰色會計!

尤其是像洪氏集團這種大公司,除了一大批養在明面上、用來對付專項審計的註冊會計師以外,還有一大批帶雇傭性質的,藏在隱秘處,幫忙處理地方賬務的灰色會計師。

這個曾依晨,就是其中的一員。

別看曾依晨這個名字小鳥依人,其實本人長得五大三粗,皮膚黝黑,鬍鬚虯髯,鐵塔般的猛漢,一般人看到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猛張飛、黑李逵、魯提轄這一類的人物。

而且他不僅生得高大,體形也格外魁梧,資料顯示身高一米九七,體重兩百公斤。

他第一次出現在警方視線中是五年前,一次洗錢交易現場,跟著洪氏集團安防總經理陳孝康的一名遠房親戚陳金實,而陳金實當時則負責金鷹影業的對外賬目往來。

而當時交易的另一方,有警方卧底在場,先看這位體形外貌,還以為是金鷹聘來的超級打手,結果在後來警方的突襲行動中,這位看似威猛的壯漢卻表現出極不相符的心理素質,戰鬥力為零不說,整個人就像一隻超大號的鵪鶉或企鵝,圓滾滾地縮成一團,抱著頭瑟瑟發抖。

但由於那次行動情報出錯,警方並沒有現場抓獲他們洗黑錢的證據,最終也沒法定罪,只是將那個地下錢莊清洗了事,不過曾依晨這號人就在警方這裡留下了底案,他的真實身份也被警方所掌握。

由於他體格特殊,特別好認,那次曾依晨被請進局裡按常規辦理手續時,竟然抽抽噎噎地抹眼淚,這種獵奇的八卦,局裡早就傳開了,宋俊自然也是記得此人。

得知曾依晨的身份之後,司徒笑卻是高興不起來,他思考的問題更多,不是找出或是捉到曾依晨就能解決的。

現在看來,艾司的猜測又一次被證實,曾依晨和亞聯金鷹有非常密切的聯繫,但是司徒笑卻不敢肯定,他們目前調查出來的這條暗線,究竟是直指真相,還是兇手留給警方的另一條假線索。

張莉被殺是擔心她泄露出曾依晨的秘密?為了殺張莉,所以用外賣送餐員的身份?為了得到一個身份,所以乾脆去殺了一名真正的外賣送餐員?然後想以此來混淆警方的視線,讓警方無法判斷出死者之間的聯繫?這樣就能令警方堅信兇手是一個沒有固定目標的變態殺人狂?

這樣的解釋太過牽強,而且司徒笑已經從劉彩婷案中了解到,這個神秘的殺手組織,非常擅長用一個假的線索來掩蓋另一個假線索,剝開其中一層偽裝之後,說不定看到的還是另一層偽裝!

還有,這名叫曾依晨的灰色會計,在這一次亞聯的變故中扮演了什麼角色呢?讓警方去調查他,會不會又是傀儡師刻意留下的誘導呢?

曾依晨幫助金鷹影業做賬,而金鷹影業則是洪氏集團旗下被高度懷疑的洗錢公司,所以說,曾依晨這個人,在這次亞聯變動中具有絕對的重要性。

上個月24號,沙貴死亡,26號,楊星死亡,劉彩婷案中,代表亞聯龍象堂勢力的徐威設計想搞金鷹堂,結果被人反設計,加上現在冒出的曾依晨,僅從這些表象就不難看出,整個亞聯現在已經有如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哪怕只是靠近,都能感到一種山巒欲催的岌岌可危。

這讓司徒笑不由得想起昨天他們連夜搜集整理的有關亞聯內鬥的情報!

整理了近幾年警方掌握的關於亞聯的情報之後,司徒笑他們認為,亞聯真正的變故發生在去年七八月間!

警方資料顯示,去年9月,亞聯的爺叔華博雄死於幫派械鬥,但他的殯葬儀式上,洪勝天沒有出席!而警方的所有資料都表示,洪勝天沒有出境記錄。

這一點引起了警方的高度重視。當然,洪勝天作為亞聯的龍頭老大,他的確有能力隨時在警方監控不到的範圍內偷渡出境,但是他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他的身份早已漂白,亞聯所有涉黑涉惡的犯罪問題都不需要他親自處理。

所以那時候警方開始懷疑,洪勝天出事了。

隨後10月左右,亞聯開了一次秘密堂會,有幾名亞聯的海外堂口勢力負責人出現海角市的蛛絲馬跡。

跟著12月中旬海角市黑道勢力就發生了一次大清洗,多名公司負責人失蹤,公司一夜之間退隱或解散,有證據表明,是亞聯拉攏了青龍幫,向其餘幾家中小型涉黑企業開戰。

在這之後,海角市的借貸市場、建築市場、水產市場、運輸市場等相關領域的涉黑部分被重新洗牌。處理完那些中小涉黑企業字型大小,亞聯金鷹堂又翻臉和青龍幫開戰,一直打到現在。

在所有這些大型爭鬥中,都沒有出現洪勝天的身影,而亞聯內部金鷹堂和龍象堂也多次因為地盤邊界劃分和走私渠道的分配問題自相殘殺,警方懷疑這是洪勝天身體出現狀況之後,失去了對亞聯的控制,現在亞聯旗下的其餘小堂口,都在蠢蠢欲動,打算擴大自身的勢力。

那些專家和反黑幹警都認為,或許,這是亞聯龍頭改選的前奏,洪勝天可能已經不行了,亞聯這種橫跨亞澳歐美的巨型涉黑勢力,改選當家人,勢必掀起黑道新一輪的腥風血雨!

但經過司徒笑他們反覆研究,覺得這個時間還要提前,9月華博雄的死,只是對外的一個信號,早在去年4月之前,亞聯和哥倫比亞毒皇進行了一次毒品交易,就是後來特偵處一直在追查的特重大毒品走私案,種種跡象表明,那次交易被人破壞,冰毒原料和亞聯的貨款可能同時被人劫走。

5月、6月亞聯都還在黑道上聲勢浩大地想要找出敢動他們貨物的幕後黑手,據說差點為此和日本山口組開戰。但是到了7月,亞聯突然收斂鋒芒,這起黑吃黑事件莫名冷了下來,由此讓司徒笑他們聯想到,洪勝天是不是那個時候就遭遇了意外?

又是7月,和708連環變態兇殺案爆發,以及衛月娥入住劉家、小夢加入中國星的時間接近,讓司徒笑懷疑這其中或許也是有所關聯的。

但是,懷疑終歸只是懷疑,就像艾司提出對傀儡師種種假設一樣,全都沒有證據,亞聯因為龍頭老大洪勝天出事而引發的一系列黑道激戰,和司徒笑調查的三起案件之間,就像隔著一層無形的膜,感覺它們應該是有所關聯的,但那一層膜始終就捅不破。

現在只有劉彩婷案被艾司捅出一個窟窿,司徒笑和黃智軒都已經弄清楚傀儡師是怎麼布局設計偽造了一起普通的情人反目仇殺案,並讓它成為亞聯龍象和金鷹堂之間相互算計利用的重要工具。

現在他們在調查的708案隱約找到了曾依晨這個線頭,而伍家兇案,無論司徒笑還是黃智軒都沒查出什麼頭緒,就目前而言,似乎還無法直接關聯到亞聯頭上。

可是,如果沙貴、楊星的死和亞聯內鬥有關,殺死李源是為了接近張莉,殺死張莉是為了威脅曾依晨或別的什麼目的,曾依晨則同樣指向亞聯,這也才搞清楚三個人,再加上殺死王陵是為了陷害艾司,那麼楚大江和王靜芳呢?這兩人又是為什麼被殺?

楚大江好賭,或許這方面還與黑道有關,順手被殺掉還勉強能解釋,那王靜芳只是一名普通中年婦女,相貌平平,也不太可能是誰的情人之類,而且據調查也是恪盡職守、安穩本分的一個老實人,她的死給人感覺就像7月份殺手第一次殺的那些人那樣,全是普通平頭百姓,根本就讓人想不出來,會有什麼人要殺他們。

其實就連李源都有這種可能,外賣員的身份和張莉死前曾與室友一起吃了外賣,這二者是沒有必然聯繫的,一定要解釋到一起實在有些牽強。

曾依晨自然是要查的,警方一調查就發現,這小子四天前買了張去新疆的長途車票,然後就失蹤了。如果說方才查到此人,認為張莉的死與此人有所關聯,還只是半信半疑的話,那麼現在曾依晨的失蹤,就讓這種可能性提高了八成,司徒笑自然是讓宋俊聯繫各個交管部門,一定要查出曾依晨的行蹤,以及這個人在亞聯內的作用。

司徒笑這邊還在安排,馬勇他們那一組也有消息傳回來,雖然對黃智軒提出的改變查案方向不滿,但馬勇還是接受了任務並進行了仔細調查。

經過對前期調查的分析跟進,他們查出楚大江在被害前幾個月,從人人樂投資有限公司借貸了一筆或數筆巨額資金,這些錢用途不明、下落不明。

而根據警方掌握的線索,那個人人樂公司正是亞聯金鷹堂旗下的產業,一個明面上與亞聯並無關聯的隱形民間融資借貸公司。

馬勇他們認為,如果非要說楚大江的死和亞聯可能有關的話,這條線索可以深挖一下。同時馬勇不遺餘力地稱讚了自己的得力幹將趙玉昆,他們的結論都是在趙玉昆前期調查基礎上進一步發展而來的,可以說趙玉昆提前調查楚大江的財務問題,走在了專案組的前面。

一向嚴肅的老組長突如其來的讚賞讓趙玉昆有些手足無措,連連聲稱這都是大家辛苦調查的結果,不敢居功。

司徒笑他們改變調查方向的第一天,似乎三個小隊都有斬獲,大家從毫無線索的逆境中又看到了希望,感覺距離抓到那個變態兇手又近了一步,精神面貌和昨天截然不同。

司徒笑清楚,這是專案組前些日子那些沒有得到結論的報告厚積薄發,同時也是調查方向在向正確的一方靠攏,兩邊共同作用,才會略有斬獲,如果沒有艾司的那些假設做支撐,他們依然摸不到方向,也不知道傳回去的那些資料艾司看了沒有。

司徒笑隱約有些期待,同樣的資料在艾司那裡,他能給自己帶來巨大的驚喜。

3

沒有問題?果然是我多心了嗎?

艾司看著從醫院出來的恩恩、婉兒和雅欣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看到恩恩沒什麼大礙,還因為能幫到別人而顯得神采飛揚,艾司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但是醫院的那些醫生,竟然只送到電梯門口就不送了,當初找恩恩獻血時,可是專車接送,哼,差評!艾司很不高興,怎麼也該送到醫院大門口啊。

不知為何,抵達醫院之後,艾司就總覺得醫院的一些保安、治安管理人員,和一些前來看病的患者,他們的目光總是有意無意地瞟向恩恩她們。

或許是恩恩她們年輕貌美,自然會吸引較多的目光?艾司希望是自己多心。

但他依然戴上白帽口罩、穿上白大褂,全程陪同在恩恩身邊,觀察恩恩采血的每一個步驟,一定要親自確認整個過程是安全的。

既然恩恩她們沒事,艾司決定等恩恩婉兒她們平安到家之後,就回去繼續幫司徒大哥查案子。

新的電子資料已經發送過來,其實由於警局制度的種種限制,司徒笑再怎麼膽大妄為,能夠偷偷轉錄的資料也僅限於最基礎半公開狀態的那部分,甚至還沒有昨晚他們三人深入調查時查閱的資料詳盡。

不過對艾司而言,哪怕就是在網上收集資料,他也能從中分析出蛛絲馬跡,唯一缺少的就是時間,司徒大哥提供的這部分材料正好彌補了信息收集整理的過程。

艾司回到安全屋內,最先審閱近些年警方對亞聯展開的調查資料匯總。

艾司在查找盧德水和鄧強時曾查看過亞聯的有關資料,但當時他只查看了亞聯起源和大致組織架構,並沒有考慮到亞聯和這些案件有如此深的牽連。

洪勝天、陳孝康、麥德龍、徐元朗、徐振業、洪澤屾……亞聯高層一個個名字、生平、被懷疑涉及的案件。

艾司在瀚如煙海的案卷中,將一些可疑案件提取出來單獨整理。

從去年6月,公海劫掠走私毒品案,一直到12月四大涉黑公司突然除名,萬華退走,亞聯金鷹堂和青龍幫分舵展開地盤爭奪戰。每個月,有關亞聯金鷹堂涉案的材料都不下百份。

要從這麼多卷宗中找出亞聯與司徒大哥查辦的這三起案件的關聯,並非易事,只因線頭太多,千頭萬緒,反而不知從何查起。

但艾司自有一套辦法,他敏銳地注意到,自今年1月起,警方明顯加大了對涉黑涉惡犯罪的打擊力度,端掉的賭場毒窩、色情交易場所數量陡增,查獲的走私和暴力借貸案件也大幅增加。

艾司將警方的辦案效率提升時間和司徒笑的辦案經歷時間進行對照,很快就發現了其中的關聯。

難道是這樣?不會吧?

艾司立刻在互聯網上開始查找一些相關資料,將人名一個個記下、比對,眉頭漸漸擰緊。

專案組調查員陸續回警局后就大家各自調查的結果進行了交換匯總,開吃晚飯時已經九點過了,所有人圍著大辦公桌匆匆吃了外賣又繼續展開案情討論。

司徒笑記著艾司的提醒在集體討論中多次上廁所,表明自己腸胃不適。

不知不覺已過了午夜。

有關楚大江、曾依晨的更多線索正在被調查出來,在專案組的督促下,各個輔助部門也是馬力全開,加班加點地檢測著各種痕迹罪證。

司徒笑眼瞅著已經凌晨一點了,看來艾司今天不會給自己什麼新的消息了,或許艾司那邊這次收到的資料太多了?

126行動中搜出的各種罪證,他們事後取證的警員回憶這些小材料列印出來的話也就八九十頁,幾乎可以忽略;伍家兇案的詳細調查報告和亞聯這些年被警方懷疑的犯罪證據可都是要用箱子來存放的,發給艾司的翔實電子資料,加上圖片、視頻、錄音等,超過了100G,估計艾司看這些資料就要花好幾天吧?

正想著,突然劉定強面色嚴肅地召集了所有成員:「接到報案,發現一具新的高度疑似708案兇手留下的屍體,馬上出發!」

死者叫曹海波,男,32歲,從事漁業捕撈工作已10年了。

他工作的地方是一條拖網漁船,船老大叫常浩,漁船長25米,有12名船員,他們出海捕魚后並不在海角、天涯等一線海港城市卸貨,而是沿著入海江直運到下一個城市平城,在那裡交卸再發往內地。

他們會根據出海的情況,在抵達海角市時進行休整和補充,通常不等過夜就會將漁貨直接送去平城,卸貨之後再開回海角市準備下一次出海,這一來一回往往需要一天時間。

漁船前天抵達海角市碼頭,這一船收穫頗豐,所以船員們都去喝酒吃燒烤慶祝,但是估計是食材沒處理好,當晚就有三個人吃壞肚子,曹海波情況最為嚴重,又拉又吐。

為了趕上第二天凌晨四五點的卸貨時間,他們當晚十一點就離開碼頭前往平城,和曹海波同艙室的幾名船員迷糊中都隱約感覺到曹海波半夜去了好幾次廁所,也不知道是拉還是吐。

第二天凌晨抵達卸貨地點時,曹海波就因為身體不適躺在床上休息,卸貨之後早飯時他還在睡.他們在平城採買了一些物品,隨即返航,船員們在船上打牌取樂,午飯和晚飯都是QQ聯繫曹海波,他也表示不想吃,只想睡。

由於這是船員喝醉之後的常態,有時候常常會睡個一天兩夜,其餘船員也沒在意,直到昨晚,與曹海波同艙室的阿樂、趙濱等人回艙睡覺,發現艙門被卡住了,不管是喊叫曹海波,還是打電話聯繫他都沒反應,而且從門縫看有個好像曹海波的身影攀附在船舷上,大半個身子都探出去了。

情急之下阿樂將門撞開,結果曹海波一下子就掉進江里去了。

原本這些海上討生活的當地漁民人人都是游泳的好手,但幾人本能地覺得不對勁,就叫來大家幫忙尋找。

他們並不知道曹海波發生了什麼,這一找就找了一個多小時,等找到曹海波的屍體時,卻驚恐地發現,屍體被人開膛破肚,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趕緊報警。

當地派出所發現情況再通報專案組,等司徒笑他們趕到時,已經一點二十了。

現場已經被地方警力封鎖起來,司徒笑他們兩兩一組,立刻對船員進行了分開問詢,法醫和物證也開始分別對屍體和曹海波所住的艙室進行現場查驗。

根據阿樂、趙濱等人的回憶,他們昨晚回艙室的時間是十一點左右,最後一次與曹海波聯繫的時間是晚上十點左右,因為打牌都沒吃晚飯,問曹海波要不要一起消夜,曹海波回復他們他要關機了,再打擾他睡覺他就要發火了!

而最後一次見到曹海波的人是阿樂,他在昨天中午一點多的時候回艙室拿錢,曹海波還睡在床上,被子裹得嚴嚴實實。阿樂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聽到曹海波嘟噥了一句什麼,見他還睡得瓷實,阿樂就沒打擾他。

而漁船返回海角市入港是在昨天下午五點五十三分,但是漁港碼頭的監控顯示,沒有發現什麼可疑人員靠近漁船,不過如果兇手是在船入港之前,或潛水攀上船舷,監控就未必能拍到。

不過自從中午一點之後,就沒人見過曹海波,所以兇手究竟什麼時候悄悄潛入艙室也很難確定,只能從曹海波的死亡時間做出基本的推斷。

但是曹海波被開膛破肚之後,又被江水浸泡,幾乎失去了全身血液,整個屍體呈一種腐白色,部分臟器有被魚類啃噬的痕迹,胃壁也被破開,現場找不到殘留的胃內容物。

種種因素導致了李敏明和劉一凡無法在現場較為準確判斷出死亡時間,他們只能憑經驗推測曹海波死於昨晚十點至十一點間。

聽到這個初步推斷時,司徒笑、黃智軒和劉定強三人不動聲色地相互對視,可以明顯感到劉定強暗自鬆了口氣。

這至少說明,708案的兇手有很大可能並不在專案組內部,因為昨晚十點到十一點間,專案組不管是刑偵成員還是技輔成員,全都在警局內,實際上刑偵成員兩兩外出調查,技輔人員連軸檢測實驗,幾乎專案組的成員全天都在劉定強、司徒笑等三人的監控之下。

而且拖網漁船在六點回港前,都在入海江的江心行駛,更是從遙遠的平城返回,這種情況下,兇手就算能飛,想要毫無破綻地繼續隱藏在專案組內部也不太可能。

所以,專案組或警局內的那名內鬼,大抵只是負責通報消息?而且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內鬼或許還並未滲透到專案組內部來。

司徒笑看見,不僅劉定強鬆了口氣,就連馬勇、宋俊等人也明顯放鬆了不少,畢竟從劉定強宣布24小時值班開始,再加上局內的安防升級,稍有經驗的幹警,多少都能猜到一些內幕。

但是很奇怪,黃智軒似乎並未因此而感到輕鬆,他帶著狐疑的眼神不停地掃視著曹海波遇害的現場。

艙房有點亂糟糟的,這條拖網漁船有三層艙室,每一層都有三四張床,曹海波他們的艙室在中間層,他的床是靠船舷舷窗的,阿樂在他上面,趙濱和另一名船員在他對側。

艙房裡堆著漁具、亂扔的衣物,床上是成團的被子、看起來較為乾淨的衣物和個人用品,踩在木結構的甲板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

如果說,曹海波是在艙室里遇害的,看起來根本不像,沒有血跡,沒有凌亂打鬥,雖然這裡已經夠亂的了,也沒有兇手應該留下的水漬等痕迹。

黃智軒仔細詢問了阿樂等人最後看到的黑影是什麼姿勢,然後來到了船舷邊,在舷窗上發現了繩索的勒痕,兩道勒痕較為平整,在舷窗的兩個邊緣,明顯是新近摩擦造成的。

黃智軒又叫來船員詢問兩道痕迹的情況,船員都表示不知情,沒有注意過,但是以前應該沒有。

黃智軒將身體探出舷窗,模擬阿樂他們口中訴說的姿勢,然後趁勢檢查了船舷外側,並叫來劉定強查看。

劉定強作為資深物檢,很快就得出和黃智軒一致的結論,兇手並未在屋內行兇,而是將喪失抵抗能力的曹海波拖到了船艙外,他可能是用兩根繩子在船舷外固定了一個吊板裝置,在那裡對曹海波實施了解剖,所以艙室內才沒有任何血跡留下。

而天黑之後,藉助港口其餘漁船的遮擋,這個位置既不會被監控拍到,也不容易被其餘漁船上的船員發現,本漁船的船員更是不會留意到這個視角盲區。

劉定強以此假設,阿樂他們返回時,兇手可能正在行兇,解剖還只進行到一半。阿樂他們返回驚動了兇手,阿樂看到探出船舷的那個黑影不是曹海波,而是兇手,當時他應該是用東西抵住門,從容不迫地收拾自己搭建的簡易吊台,等阿樂他們撞開艙門時,兇手才翻身落水,同時將屍體和吊台一同帶進水中。

由此也可見,兇手之殘暴,心理素質異於常人。

基於這個假設,劉定強立刻通知加派警力搜索附近水域有沒有可疑物體。

但黃智軒似乎並不看好胖胖這樣安排能有什麼收穫,他繼續在艙室內進行詳細查找。

4

在劉定強做出新的安排時,司徒笑等人也有所發現。

曹海波被找到時是全身赤裸的,除了那個觸目驚心的剖腹切口,身上還有幾處疑似被魚群撕咬的傷口。但據阿樂等人回憶,曹海波是沒有裸睡習慣的,不過在醉酒狀態下身體溫感失常,他是否會脫光再裹上被子睡就不好說了。

但警方在艙室里沒有找到曹海波死前穿的那一套衣物,趙濱他們回憶起,當時撞開門進入艙內時,被子是掉在地上的,他們給拾回了床上,那時候似乎就沒看到曹海波的衣服,他們一度以為是曹海波穿著衣服跳了下去,後來屍體打撈上來,他們又驚又怕,就將這一茬給忘了。

司徒笑分析,衣服可能是因為兇手擔心在衣物上留下了什麼痕迹,所以在曹海波喪失反抗能力后就剝光了他的衣服帶走或是扔進江里銷毀證據,他的手機也應該被處理了。

司徒笑假設的依據是,兇手殺害曹海波、安置吊板、解剖屍體,都是需要時間的,從屍體切口平滑度來看,需要一個穩定的操作平台。所以昨晚十點左右,船員們最後一次聯繫曹海波時,回復消息的那個人,就可能不是曹海波本人了,如果兇手用過手機,以他小心謹慎的程度,手機應該會被帶走。

但意外的是,他們竟然在現場找到了曹海波的手機!

手機是被董哲發現的,被扔在床腳的一堆雜物中,處於關機狀態,經阿樂他們辨認,確實是曹海波的。

難道說曹海波在回信息時還活著?兇手那時候才剛剛潛入房中?那麼手機是怎麼從床上被扔到牆角去的呢?是曹海波在和兇手打鬥,或是在被兇手制伏前掙扎導致的?

不管怎麼說,這部手機是一個重要的線索,司徒笑讓他們好好保存這個物證,立刻查驗死者最後的聯絡人和社交信息。

「小趙,小趙!」

「啊,什麼事,笑哥?」趙玉昆似乎又走神了。

「讓勇哥他們問一下,曹海波平時睡覺手機是放哪兒的。」

「好的。」

回頭的那一瞬間,司徒笑看到趙玉昆形容憔悴、面色發白,整個人的精神都有些恍惚,這些專案組成員都承受了太大的壓力,這半個多月來,只怕一天安生覺都沒睡過。

司徒笑是過來人,他很清楚當轄區內出現了一名持續殺人作案的兇手,警方卻遲遲找不到破案的線索和證據時,辦案人員將經歷怎樣的煎熬。

破案之前,春節是不要想有假期了,聽說趙玉昆的老婆帶著孩子獨自出國度假去了,勇哥宋俊的老婆都回了娘家,董哲的女朋友在和他鬧分手……

重案刑警不是那麼好當的,連家人也要為之承受重壓,擔驚受怕。

黃智軒很快又有了別的發現,曹海波那床掉在地上的被子是潮的,而且有一股船上隨處可見的魚腥味兒,同艙室的其餘棉被沒有這種變化,於是被子被物證組的人收走。

司徒笑在艙室甲板上發現一些不規整的小孔,有些像修補甲板時加釘的鉚釘留下的,但有些小孔明顯是新的,而且它們靠著艙室牆角線一直延伸到門口附近。

劉一凡發現屍體上除了解剖切口和疑似魚群撕咬的傷口,在死者額頭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缺損,雖說初看時像被魚咬的,但是現場仔細檢查后就發現,在絮狀撕扯裂口邊緣有整齊的刀切痕迹,這個地方應該是被兇手切除之後再遭到了撕咬。

一問其餘船員,立刻得到了答覆,曹海波的額頭上有一道疤痕,他自己說那裡原本有個文身,後來自己動手剜掉了,留了個疤,但是他從來沒說文的是什麼。

曹海波的身世立刻就變得可疑起來。馬勇從常浩那裡了解到的情況是,曹海波就是海角市本地人,但是他和他家裡人關係並不好,這麼多年很少聽他提起自己的家人,連常浩也只知道曹海波有個老爸,但是已經很久不來往了。

另一邊曹海波的手機已證實,最後一次通信是昨晚十點零九分,正是阿樂與曹海波聯繫的,王克生用便攜移動設備檢測出關機時間為十點十分,中間再沒開機。

那麼可以推測,曹海波和阿樂最後一次聯繫之後,將手機關掉並放在床頭,在兇手發起襲擊的時候,手機在爭執中被甩到角落。

司徒笑讓勇哥繼續詢問是否能聯繫到曹海波的親屬,同時讓王克生在手機通信錄里查找疑似直系親屬的聯繫方式並試著聯繫,自己走到發現手機的地方觀察。

很奇怪,手機被發現的地方在艙室一角,與曹海波的床位間隔著一張案板桌,是船員們以前打牌吃飯的地方,有一段時間沒用了,上面摞了三個箱子,箱子里堆滿雜物,比司徒笑還高,要將手機扔到那個角落,需要高拋,當時是發生了怎樣的情況才導致手機掉進那個角落的呢?

此外宋俊從趙濱、阿樂他們那裡獲得了一些曹海波生前近照,雖然曹海波有意用頭髮遮擋,但是額前的瘢痕還是較為明顯,不過如果兇手不刻意剝去,警方不會將這個瘢痕和兇案聯繫起來,現在這麼做,反而讓人覺得可疑!

但是聯想起整個708兇案的種種疑團,也不能排除這是兇手借用這一破綻故布迷陣,干擾警方正常調查程序,或是希望警方追查這條線索,去找到曹海波的親屬。

708案一直找不到任何有效線索,還有艾司對整個殺手組織的分析推測,讓司徒笑不得不多幾個心眼,他找到黃智軒:「怎樣?有什麼發現?」

黃智軒低聲道:「情況似乎不太對。」

「嗯?」

「太乾淨了。」黃智軒眼神犀利,「如果說兇手是在這間艙室將死者制伏再拖到船舷外進行解剖,還搭了個檯子懸挂在船舷上,而阿樂他們返回時看到的是兇手解開弔台跳水逃走的話,不可能留下的痕迹這麼乾淨。」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現在調查出來的這些線索和劉老師的推測有可能是兇手故意布置的?」司徒笑也已經思考過這種可能性,不過仍有疑問,「這麼短的時間裡,他能完成這麼多布置?就算這裡不是兇案發生的現場,兇案的發生範圍也不應該超出這艘船吧?至少目前的人證和物證都不支持。」

「是的,所以我已經建議加派警犬徹查這條船,不過這船上的味道,恐怕警犬也難有發現啊。」黃智軒認同司徒笑的兇案不應該超出船的範圍這一說法,同時提出:「總之,現在現場遺留的痕迹非常矛盾,如果兇案和打鬥發生在艙室內,那麼這麼短時間兇手想要處理得這麼乾淨就太詭異了,沒有水漬、指紋、毛髮、脫落物,現場的混亂痕迹大多數是阿樂他們破門救人留下的。如果說兇手是對昏睡中的曹海波下手,並且一擊就讓他失去反抗能力,那麼床單和手機的位置就說不過去,我只能猜測這是兇手故意弄成這樣的。」

黃智軒走到曹海波床前:「當時被子在這裡,而手機在那裡,似乎是想營造一種發生了搏鬥的假象,但是現場痕迹卻完全不支持這種假象。所以兇手這麼布置,應該還有其餘的目的,又或者,床單和手機的掉落只是另一種意外,巧合或是別的原因造成了這種結果。但是兇手刻意破壞了曹海波額頭的疤痕,這讓我更傾向於我們所有偵查到的一切,都是兇手故意製造的某種偽裝,再聯繫708案和你調查的其餘兩起大案的全過程,我們不得不做出另一種假設!」

司徒笑補充道:「假設這裡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兇手也沒有在這裡和曹海波發生搏鬥,那麼船上就還有另一個案發現場,而從兇手從容布置這個艙室的情況來假設,兇手上船行兇的時間就比我們預估的更早,阿樂他們與曹海波最後一次聯繫,就很有可能是兇手代為回答的。但如果是這樣,兇手為什麼還要將手機留在這裡呢?難道這和曹海波額頭被割去的疤痕一樣,也是兇手的另一次誤導嗎?」

黃智軒目光黠動:「只有這樣時間才夠充裕,我們必須考慮這種情況,在阿樂他們十點與曹海波聯繫時,曹海波就已經被制伏了。而且他們是用的簡訊聯繫,沒有打電話,用這一點來證明曹海波當時仍然存活缺乏說服力。所以我們恐怕不得不按照兇手故意留給我們的線索去調查,曹海波和他親屬的身份亟須確認,如果這起案件,也和亞聯有關的話,只能是曹海波或他親屬的身份上有問題了。」

「這樣一來,我們豈不還是被兇手牽著鼻子在走?」司徒笑皺起眉頭憂慮起來。

「不要那麼悲觀嘛。」黃智軒靠近司徒笑,悄聲道,「兇手搞這麼多小動作,故布迷陣,說明我們的策略是有效的。由於內部監控被破壞,以及專案組的人員調動,已經讓與兇手保持聯繫的內鬼有所察覺,他們肯定進行過某種聯繫。以前兇手犯案,是盡量做到零線索,增加警方調查取證的難度,這一次他卻留下了各種轉移警方視線、干擾調查、真偽難辨的線索,這和零線索有很大不同。說明兇手在沒有了內鬼和監控提供警方的布局安排和實時動向之後,他無法再從容地布置犯罪現場,他變得更草率、更急切,他會擔心警方有埋伏或圈套,所以才會留下一些類似指引的線索,讓我們警方去調查。簡而言之,這其實和壁虎的斷尾求生是一個道理,我們就快接近兇手了……不,應該是說我們快接近708案的真相了!」

「那這起案件怎麼查?還是按正常程序進行調查?」

「是的,先按正常程序調查,查曹海波的戶籍檔案,聯繫他親屬,查曹海波通信錄里每一個與他有社會關聯的人,查他的社交通信軟體,還原他的社交圈,物證屍檢,船上的一針一線都不要放過,船上的疑點我來負責遊說胖胖,把我們的人撒出去之後,你來負責察看漁網。」說到後面,黃智軒的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司徒笑與他交換了一下眼神,黃智軒肯定地點頭。

所謂漁網,是針對內鬼做的一系列布置,尤其是針對專案組成員查案過程,有個反向監察機制。

司徒笑用眼神暗示明白,兩人商議妥當,然後開始分頭行動。離開漁船前,司徒笑又回看了一眼漁船,仍舊想著如果艾司來看到這個現場會怎樣,不知艾司查了一天,又查到些什麼線索。

正想著,手機傳來久違的震動感,司徒笑掏出電話,艾司打來的!

5

「艾司,怎樣?那些資料都看了嗎?和這些案件有沒有關聯?」這次司徒笑搶先問道。

「都看了,暫時還沒找出關聯來,但是我已經有了一些想法,我需要花點時間去證實。」艾司話音一轉,「我看完了那些誣陷我的證明材料,目前我只想到一種可能,我需要司徒大哥幫我證實。」

「好,你說,怎麼證實?」司徒笑心中一喜,沒想到艾司真的找到他被誣陷的證據了,如果能證實,708案目前錯綜複雜的局面起碼會明朗一半。

「很簡單,但是一定要絕對可信,最好是值得信賴的案件負責人……」艾司低聲說出那個證明他無辜的辦法。

司徒笑聽了也是一愣:「就這樣?你確定?」

面對傀儡師的精心布局,艾司並不確定,他如實道:「這只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破綻,而且並不絕對,如果他們真的做到了百分之百還原,可能你們什麼都證明不了,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洗脫自己的嫌疑了。但是如果這件事情得到了證實,我就能把藏在警局裡的內鬼找出來。為了不打草驚蛇,司徒大哥你們還可以採取進一步的預防措施,但是一定要絕對信得過的人,嚴格做好保密,那個內鬼就在你們身邊,他一直在觀察你們的一舉一動……」

司徒笑聽了艾司的補充說明,沉吟起來:「這麼短的時間,到哪裡去弄……嗯,先把東西調出來,讓老黃單獨調查,可行!好的艾司,明天哦不,今天白天就把這件事給你辦了。還有別的消息嗎?」

「暫時沒有了,司徒大哥,708兇手又作案了嗎?」

「對,你怎麼知道?」雖然已經清楚艾司的思維能力,但是司徒笑還是忍不住想弄清楚原因。

「現在是凌晨,司徒大哥你還在江邊,我聽到了水聲還有警笛聲,那不是已知的任何一處案發現場,所以我推測是有新的被害者出現了。」

原來這麼簡單啊,司徒笑微微一嘆,說道:「在三灣碼頭,我們已經收集好物證準備返回,地區警力還在拉網排查,你……要不要找個時間來看一下?」

雖然現場被封鎖,但司徒笑清楚,這種程度的封鎖對艾司而言毫無作用。

「好的,我會儘快趕過來。」艾司中斷了聯繫,他在查證的東西,遠比告訴司徒笑的要多,他恪守著師父的諄諄教誨,只有殺手才能對付殺手,他想做得更直接,他要將藏身於亞聯內部的那名傀儡師找出來!

艾司深知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但對方卻藏得很深,不過通過對亞聯近期犯罪情況的了解掌握,艾司知道得越多越詳細,就越有利於他推測出傀儡師的身份。

在看過資料之後,艾司便展開了對亞聯各個隱秘或疑似犯罪地點的調查,在天涯市龍象堂被徹底清查之後,海角市的金鷹堂安靜得不同尋常;在調查那些隱秘地點的同時,艾司注意到一些警方的便衣,果然警方也嚴密監控著金鷹堂的動向。

深夜原本是歌舞昇平、群魔狂歡之時,如今卻詭異得彷彿無人區,警方和那些涉黑涉惡團伙成員似乎都在等待一個契機,艾司嗅到了大戰開啟前的壓抑平寧,如暴風雨前的鉛雲壓城,如黎明前夜最深的黑。

艾司抬頭看了看聚而不散、戀棧不去的烏雲,今夜又將無眠。

回到警局,司徒笑等人立刻展開了後續調查工作,所有人都知道案情緊急且重大,對熬夜加班沒人抱怨。

劉定強更是認定這次謀殺由於阿樂等人意外撞破,導致兇手來不及清理現場,所以留下了許多證據,這對偵破這起708連環兇殺案很有幫助,要求專案組所有警力資源都朝曹海波案傾斜。

忙到早上,曹海波通信錄里的人幾乎都已經聯繫過了,還是沒有找到曹海波的親屬,調出曹海波的戶籍檔案發現他是單獨成戶,並且是十年前的戶籍資料。當年的登記戶籍地址早已拆遷,曹海波這麼多年一直待在船上,購房結婚這些人生大事他全都沒做。

曹海波不可能憑空上戶,以前的戶籍資料可能是轉錄登記時因工作人員疏忽而導致了缺失。

司徒笑提出,既然網上查不到曹海波的身世,那麼戶籍登記地就算拆遷改建了,還是有許多拆遷戶獲得賠償,新的樓盤必須提供一定數量的安置房,說不定在新修的小區里還能找到曹海波的老鄰居,不可能有人無緣無故突然出現在這世上,他的生平一定有跡可尋。

紅沙村新二街地塊,後來被開發成一個富人小區,取了個高大上的名字——青雲城!

司徒笑在調查侯偉南失蹤案時,曾在這個小區追查到疑似小夢和蟋蟀登記租住在青雲城內,可惜後來沒能找到更多線索,司徒笑也被誣陷入獄。

司徒笑本打算和趙玉昆去調查,但黃智軒聽說那裡曾經有殺手租住,一定要去看一看殺手租住的房間,於是兩人一起趕到青雲城。

司徒笑拿著曹海波近照先在青雲城的商住樓區域進行了問詢,果真有大媽認出了曹海波來:「這看著像甘家那小子啊……」

「叫什麼?不記得了,那小子不太愛說話,要不去問問甘老頭?」

「他就住這兒……」

司徒笑和黃智軒很快尋到了甘老頭的住址,是名六十多歲的老人,單身,看上去老實巴交,以前就是紅沙村的村民,全名甘廣昌。

「是我兒子。」甘廣昌一眼就認出了曹海波,用有點膽怯的目光打量著司徒笑,小心地問道:「海波他,是不是惹什麼事兒了?」

甘廣昌聊起了曹海波的身世,讓司徒笑他們感到有些意外,原本以為有了線索,卻全都不對!

曹海波隨他母親姓,並沒有什麼涉黑涉惡的經歷,他額頭上那個疤,根本就不是什麼文身,那是他小時候和同學打架,結果磕在石頭上被划拉出一道大口子。

那時候醫療技術不行,村醫隨意做了縫合,結果就留了一個大疤。

甘廣昌說小孩子好面子,到了青春叛逆期就喜歡吹噓說自己曾跟過大哥,額頭上文過文身,後來大哥被人殺了,自己怕被仇家追殺就動手將文身挖了,留了個疤,其實這都是曹海波自己杜撰的。

曹海波的經歷非常平淡,就是讀到中學,讀不走了,便退學打工,之所以不和家裡聯繫,主要是父子關係確實不好。

曹海波從小和他媽親,甘廣昌有時候覺得他老婆太溺愛這孩子了,他的觀念比較傳統,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

只要曹海波犯了錯,就少不了一頓打,久而久之,隨著年齡增長,父子的關係也日益緊張。

曹海波用激烈的反抗和謾罵來對抗父親的教育方式,而他父親則用更兇猛的體罰來樹立權威,最終發生了一件事情,導致兩人的關係從形同陌路變成了形同仇寇!

曹海波的母親得了重病,發現后不久,醫生就告訴他們這個病無法醫治,只能盡量延緩病人的生命,減輕她的痛苦。

家庭條件本就不好,醫院的治療方案就算填上他們家的全部積蓄也遠遠不夠。

而那個時候他們正好房子拆遷,估價折算后還需要拆遷戶補一部分差價才能換得新房子。曹海波的母親就堅決不採用醫院的常規治療方案,要將錢留下來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留給兒子。

當然,這件事情是瞞著曹海波的,所以曹海波一直堅信是他父親為了房子而不肯花錢給母親看病,導致了母親病逝。

曹海波母親的死,成了所有矛盾的爆發點,因為這事兒,曹海波和他父親斷絕了關係,離家出走,十多年就再也沒回過家,也沒聯繫過一次。

從甘廣昌的描述中,曹海波的人生經歷最大的轉折就是中途退學,其餘都是平平淡淡,其後打了幾份工,最終到了船上做船員。就這樣一個人,似乎也不太可能和涉黑團伙扯上什麼關係吧?

司徒笑陷入困惑,艾司推斷的那種關聯究竟有幾分可信度?傀儡師做的這幾起案件真的是為了同一個目的嗎?會不會是為了達到不同的目的?

黃智軒詢問甘廣昌知不知道曹海波戶籍資料的事情。

甘廣昌回憶了半天,告訴他們,孩子戶口一直跟他母親,可能是他母親去世之後改了戶主,那時候戶籍登記好像還沒用電腦,都是手工登記的,至於後來發生了什麼導致無法查找到曹海波的戶籍關聯人就不是甘廣昌所能知道的了。

為了確認,甘廣昌取出幾張小心珍藏的照片,有曹海波小時候的,還有家庭合影。

曹海波額頭的痕迹不是文身,就是傷疤,他與黑道沒有聯繫,看樣子是兇手故意誤導警方所為——那這裡就有一個奇怪的線索,兇手之所以這麼做,就說明兇手知道曹海波喜歡告訴別人頭上那個是被破壞掉的文身,兇手對曹海波的了解恐怕已經超出了一般調查!

兇手可能曾經認識曹海波?司徒笑被自己的想法驚了一下,一個普通打工漁民是怎麼和兇手產生交集的?如果708案的兇手是殺手,那就更不可能了!會不會,是他們前面的分析在哪裡出現了錯誤?

黃智軒的關注點明顯又和司徒笑不同,他指著照片上的女人問:「這是你老婆?哇,很漂亮啊。」

甘廣昌一臉自豪地告訴他們,他老婆確實很漂亮,當年經人介紹認識的,那時候他已經三十六了,家裡收成也不好,有女人肯陪著過日子就不錯了,哪知道時來運轉,撿了個如花似玉的老婆。

認識沒多久兩人就結婚了,當年十里八鄉誰不羨慕他娶了這麼一個漂亮媳婦兒,可惜老天不開眼,他老婆才四十多就走了。

說起這事兒,甘老漢又開始抹眼淚。

黃智軒又開始問甘廣昌他老婆的一些情況,甘廣昌的老婆叫曹大花,一提起自己老婆,甘廣昌便帶著一臉驕傲,說自己老婆不僅人長得漂亮,還哼得一手好曲。

曹大花很少給甘廣昌提起自己的過往,甘廣昌只知道她是雲南人,兩人認識的時候曹大花也三十了,對甘廣昌而言,有個女人給自己洗衣做飯,還有什麼不滿足的?更何況是那麼水靈一個大姑娘,也不知道哪裡的青山綠水才能養出這麼好看的女人。

兩人結婚後,也就曹海波一歲時,曹大花帶著孩子回去老家一趟,其餘時間都待在這邊。據說她老家山高路遠,那時候也不通公路,出村子抵達下一個場鎮翻山得走半個月,甘廣昌也沒去過曹大花老家那邊。

平時也沒聽曹大花提起過家裡還有什麼人,甘廣昌努力回憶,曹大花的父母是早年病故,老家那邊還有個二叔,當年好像就是跟著她二叔到海角市這邊來的,剛結婚那會兒大花偶爾會去城裡找她二叔,後來她二叔好像回老家去了,也就沒聯繫了。

甘廣昌回憶起一個地址,有關曹大花的資料也就這麼多了,再問老漢就想起自己老婆死得早,絮絮叨叨傷心落淚。

找到曹海波親屬,司徒笑他們另外安排了警員接甘老漢去警局認屍,帶著黃智軒趕往那兩名疑似殺手租住的別墅。

雖然那兩名疑似殺手的嫌犯已經走了,但他們租住時間還未到期,房子在警方搜查之後,也盡量保持著原樣。

「怎樣,看出什麼了?」黃智軒檢查完房間各個角落,司徒笑便問起來。

「這是一間殺手的偽裝屋,所謂狡兔三窟,國際上頂尖特工和殺手們在選擇任務目的地時,會為自己準備至少三個藏身之處,一間偽裝屋,用於聯絡、偽裝、反偵查以及逃脫,一間常用屋,用於真正居住、監控、資源獲取以及制訂和實施計劃;一間安全屋,在受傷或極為不利的情況下用於自救和隱藏。

「偽裝屋裡,有常用的生活必備設施,但通常情況下殺手們並不在這裡真正居住,所以屋內乾淨整潔,不會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就算髮現線索,也只能指向他們想要留給追查者的信息。從這房間的構造布局及家裡陳設來看,並非四通八達地處交通要道,所以它不具備反偵查中便於逃脫的功能;如此看來,它的偽裝作用僅限於一種,就是誘使人前來調查,再根據屋內留下的線索,讓調查者查出他們想要調查者查到的東西……」

兩人一面說著,一面離開了房間。

小區里沒走兩步,司徒笑聽到有人在叫:「司徒兄弟!司徒兄弟!」

6

在司徒笑的印象里,會這樣叫自己的,好像只有……他轉過頭去,就看到庹文正和宋文強兩人,在小區一棵大樹下,石凳石桌,一把紫砂壺,四個小茶盞,怡然自得地朝這邊揮手呢。

「庹大哥、強哥,好久不見。」司徒笑過來打了個招呼,「你們好清閑啊。」

「早上打打太極,喝點養生茶,唉你們也坐啊,正好四個人,你看,都給你們準備好了。」

「我們還有事,就不坐了。」

「坐一會兒嘛,現在還早呢,我看你們剛從那兩口子房裡出來,還沒找到那兩個人吧,說不定我們平常看到點什麼,能給你們提供點線索呢。」庹文正三言兩語就抓住了問題關鍵。

司徒笑對此事根本不抱希望,要是殺手被普通人看出什麼行止端倪那才奇怪了:「我們現在在辦很重要的案子,等下次……」

黃智軒卻打斷了司徒笑:「庹……大哥是吧?看你就像個有故事的人,要不,我們就陪庹大哥喝杯早茶?」

「欸,這才對嘛,來坐坐坐,司徒兄弟,你要向這位小兄弟學習啊,工作是為了更好地生活,任何可能獲取線索的機會都不能錯過嘛。」

司徒笑看了黃智軒一眼,不知道他葫蘆里賣什麼葯,又看看時間:「我們待會兒真的還有事,就坐十分鐘,不能再多了。」

「來來來,坐坐,客氣什麼嘛,你坐這兒。」庹文正很熱情地拉著司徒笑和黃智軒坐下,給他們斟茶。

宋文強開口問道:「司徒,你是不是在青龍場……」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司徒笑不想談論這些。

「我就說像你,果然是你!不哭死神,老庹,我沒說錯吧。」

「剛才庹大哥說你們平時有見到住在那房間里的人嗎?」司徒笑將話題往殺手身上引。

不過庹文正和宋文強兩人都很健談,說不了兩句又不知扯到哪兒去了,十分鐘很快就過去了,司徒笑和黃智軒並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司徒笑頻頻看時間,準備離開。

這時候宋文強問:「聽說,伍家那個絕戶的案子,是你辦的?」

「不好意思,我們有紀律,不能說。」

宋文強大大咧咧:「嗨,人都死光了,誰不知道,有啥不好說的。」

庹文正好奇道:「哪個伍家?是不是你以前說的那個,恆綠?」

「可不是,伍文斌、伍文俊兩兄弟,他們老子,以前可是差點就和我拜了把兄弟。」

兩人自顧自聊上了,司徒笑琢磨著差不多該告辭了,局裡還有一攤子事兒呢,這時卻聽庹文正笑道:「那個把自己老婆獻給老大的?」

宋文強面色一肅,輕咳一聲,意思別在外人面前說這種事。司徒笑突然想起了劉唐名的事,不由得一驚,忙追問了一句:「不知強哥說的把老婆獻給老大是怎麼回事?」

難道說伍家兇案和亞聯的聯繫在這裡?

宋文強打哈哈道:「江湖傳言,都是江湖傳言,哈哈,這些小道消息,也沒啥好說的。」

黃智軒不出聲,司徒笑如此著緊,裡面恐怕別有內情。

「強哥,這件事情和我調查的案件可能有所聯繫,如果你知道什麼小道消息,還請給我說說。」

庹文正也在一旁豪邁道:「說說有什麼關係,司徒兄弟又不是外人,都是些陳年老事了,你還怕誰說你出賣兄弟怎麼的?」

宋文強被趕了一句,有些不太情願地說道:「這事兒,你們可千萬別外傳,伍家兄弟剛死,說出去不好。」

宋文強說的這事兒,還真不是什麼小道消息,據說那是伍剛,也就是伍文斌兄弟二人的父親,在一次喝醉酒之後自己說出來的。

當年伍剛和宋文強都是道上混的,雖然年齡相差十幾歲,但關係處得還算不錯,他們兩人當時是在一個叫海富的小幫派。那時候改革開放不久,許多香港那邊的老牌黑幫過來內地開拓市場,海富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成立的。

那次伍剛喝醉了酒,無意間說起,他就要上位了,但卻是用他老婆換來的,言語中頗有憤慨。

原來伍剛自己是個靠賣命為生的亡命徒,但找了個女友卻是大學生,揚揚得意,到處自誇,說他女友還是處女,要等到結婚的時候兩人才準備同房。

後來這事兒不知怎麼傳到了他們幫派老大耳里,他們幫派老大向伍剛提出一個要求,索要初夜權!也就是在伍剛結婚當天,由他們老大代替伍剛和他老婆同房。

具體伍剛受到了怎樣的威脅和利誘,宋文強也不知道,總之從伍剛酒後說的話來判斷,他屈服了,結婚當晚,他將葯放入他老婆的酒里,然後屈辱地在房間外守了一夜。

這件事情,是伍剛心頭最大的痛,恐怕就連他老婆齊敏老夫人自己都不知道,新婚當夜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後來過了兩年,伍剛在一次幫派械鬥中,被對手圍堵,砍死在街頭,後來又過了兩年,海富被一個大幫派給吞併了,宋文強也遠離了江湖。

但宋文強覺得,伍剛那次酒後說的話,只怕不假,因為伍文斌創業時,運氣好得出奇,宋文強懷疑是背後有人在關照。

「你想,又沒什麼資本,一個小白,憑什麼出來隨便闖幾年,就能打下那麼大的基業。我聽說剛開始伍文斌當包工頭自己拿項目時,每次都能拿到好項目,好幾次他的競爭對手想整他,都是被人暗中擺平了的。我看,肯定是他那個便宜老子,在暗地裡照看自己的私生子呢。」宋文強如此評價道。

海富?那是什麼幫派,三十年前就已經煙消雲散的幫會,那時候司徒笑還沒出生呢,看來只是江湖中的類似情節,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樣,他又問了一句:「那你知不知道,是哪個幫派吞併了海富?」

「說出來就厲害了,是泛亞影音。」宋文強帶著一絲得意。

司徒笑面色一沉,泛亞影音和南亞音像一樣,都是洪氏集團旗下子公司,它是金鷹影業的前身,原本並無關聯的兩件事情,似乎又有了一些微妙的聯繫。

「當時伍剛很肯定,和他老婆睡覺的,就是你們的老大嗎?你們老大人呢?現在在哪裡?」

「早死啦,比伍剛還早一年。我想想,伍剛被人殺死的時候,老大都又換了兩個吧?當年黑道競爭還是蠻激烈的,能在道上混兩三年還不死真的是燒高香了。」

「那伍文斌兩兄弟到底是……」

「你這樣說的話,還真是,當年伍老大沒說是誰,反正伍家兄弟,和他長得是一點都不像,但到底是誰就很難說了。我想想,海富那兩年發展很猛,也不知道是不是別家老大在背後助力。你知道的啦,那時候的本土幫派,其實都是香港的黑幫在遙控指揮,這邊拼死拼活,也就是給人打工的。」

司徒笑越聽越激動,如果這條小道消息屬實的話,那麼伍文俊兩兄弟,就極有可能是亞聯某位高層大佬的私生子,所以伍家兇案,一開始就是針對這兩兄弟而來,他們兩兄弟和劉彩婷一樣,都是亞聯高層鬥爭的犧牲品!

艾司的猜測,在這裡得到了驗證!而且這件事也不是不能驗證,伍家還有別的老人,如果將伍文俊的DNA和他父親的兄弟姐妹的DNA進行比對,應該能篩查出他們是否具有親緣關係吧?

司徒笑不是很確定專業上的知識,打算回頭就聯繫高風或劉一凡問問情況。

就在此時,他感到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三下又停止了,這是他和艾司約定的暗號,他讓黃智軒繼續陪庹文正他們聊天,自己以上廁所為借口離開。

走到無人僻靜處,司徒笑拿出手機,果然是艾司的來電。他回撥過去,難抑內心激動:「喂,艾司,我這邊可能意外得到了一個好消息。」

「哦?什麼好消息?」

「我可能找到伍家兇案和亞聯的關聯了!」

「咦?司徒大哥你說。」

司徒笑將剛剛聽來的小道消息轉述了一遍。

「也就是說,伍剛並沒說起過,當初索要他妻子初夜權的大哥究竟是誰,而且他們的幫派老大比他還要早死於械鬥之中。」聽起來艾司那邊反應冷淡。

「但如果說,伍家兄弟的親生父親是亞聯的高層,那伍家兇案不就能和亞聯聯繫起來了嗎?高層內鬥,殃及池魚。」

「可是,司徒大哥你有沒有想過,首先,這條消息是一個自稱和伍文俊父親很熟的曾經的江湖人士說出來的,消息的可信度有多少?其次,就算當年伍剛的妻子被幫派大哥奪去初夜權,那伍文俊兄弟倆是否就一定會是那幫派大哥的私生子呢?第三,就算伍家兄弟是亞聯某大佬的私生子,那麼幫派內鬥,想要斬草除根,直接殺了他們很困難嗎?為什麼要製造一連串的兇案?」

艾司接連三次反問,讓司徒笑冷靜下來:「是我太想當然了,伍家兇案確實沒這麼簡單。」

「嗯,既然查到了這種消息,倒是可以用DNA排查一下伍家兄弟和其餘伍系家族成員的親權譜系,但是伍家兇案,不太可能是這個原因引起的,如果是傀儡師的陰謀的話,它背後一定藏著更大的隱情。」艾司十分肯定,因為他對伍家兇案的調查已經有了一些眉目,他連夜探查了一些地方,找到了伍家兇案和亞聯的某些隱晦關係。

但是這些關係,還無法同傀儡師的陰謀直接聯繫起來,艾司還沒想明白傀儡師這樣做的意義,昨晚司徒笑就打電話來說708案兇手再一次作案了。

這讓艾司意識到,不管傀儡師有什麼更大的陰謀,眼下破獲708案才是當務之急,兇手接連地作案,隔一兩天就殺一個人,不能再讓他這樣肆意地殺戮下去,必須制止這場瘋狂的殺戮,不僅僅是為自己洗脫冤情,更重要的是救助那些無辜的被害者。

艾司心底,一直有一種恐懼,他從未忘記,自己曾頂著708案第一嫌犯的身份,親口說出要殺死恩恩這種話。現在,已經可以肯定,恩恩因為滿足某種條件,成為傀儡師計劃中要殺害的目標,如果708案的真兇,真的不顧一切要將殺戮的計劃實施在恩恩身上……後果是艾司不敢想象的。

原本艾司打算從劉彩婷案—伍家兇案這樣的順序倒推傀儡師的真實目的;但昨夜司徒笑的電話驚醒了艾司,一定要將犯罪阻止在發生之前,找出708案的真兇和那些無辜受害者之間的聯繫才是當務之急。

警方的拉網式排查和留守人員安排得很緊密,一整夜艾司都沒找到什麼機會接近案發船隻。到了清晨天放亮時,艾司才找到一個機會鑽進了案發現場。

艾司仔細勘驗后,得出了與黃智軒相同的結論,這不是兇案現場,是兇手故意布置成這樣的,接下來,更多的疑問就產生了:一向以零痕迹處理現場的兇手為什麼這一次要刻意布置現場誤導警方?如果兇案第一現場不在此處,它是在哪裡發生的?從昨晚十點到十一點期間,兇手是怎麼做到在其餘地方殺人,再回到船艙從容布置現場的?

艾司隱隱有點興奮,如果能找到這些問題的答案,就能找到兇手的犯罪方式,這對找出兇手有極大的幫助。終於,當他理出頭緒之後,便第一時間通知司徒笑了。

「司徒大哥,我打這個電話,是要告訴你,我知道708案的兇手藏在哪裡了。」艾司握著手機,穩穩地說。

7

「你說。」司徒笑心跳猛地激蕩起來,他隱約預感到艾司的電話或許和船上的兇案有關,但沒想到艾司竟然這麼直接、這麼篤定!

「嗯,這——你確定……嗯,嗯……」司徒笑握著電話,發出幾個驚疑的感嘆音,一向沉穩的手忍不住輕顫了幾下,似乎被艾司所說的震驚到了。

最後艾司強調道:「綜上所述,司徒大哥你們還要更加小心,無論是回到警局還是在外查線索,都要保持一致。司徒大哥最好多上廁所,有可能的話,留下一點血跡和嘔吐物最好。」

司徒笑知道,艾司還在強調他必須假裝中毒一事,而同時,司徒笑忽然有些擔心起艾司來,自己這慢性中毒的癥狀是假裝的,艾司那頭疼可不是假裝,上一次發作是抓捕魯超的時候,再上一次是在自己家裡,兩次頭疼相距不過六天,算起來今天又是六天了?

「我知道該怎麼做,倒是你,你要小心你的頭疼,那發作時間,快到了吧?」

「我會小心的。我要回去從頭梳理708案的全部案件,司徒大哥千萬不要露出破綻,我擔心他們知道司徒大哥接近真相了,會不顧慢性中毒反應直接對你下手。」

「好,就這樣。」

「司徒大哥再見。」

掛掉電話,司徒笑想到艾司提到的事情,覺得他們自己的力量終究不太夠,還需要藉助外力,除了艾司外,還需要找一個自己絕對信得過但又不在警務系統內的人幫自己查找線索,欸,不是有個現成的嗎!

司徒笑遠遠看見黃智軒還在和庹宋二人談笑風生,想到這老黃原本就只是義務幫忙,他可能更關心庹宋二人談起的江湖事。想了想,司徒笑索性不去與黃智軒碰面了,繞到小區外,給黃智軒發了條消息,說自己另有急事必須馬上處理一下,讓黃智軒相機行事。

發完消息,司徒笑一腳油門,直接開到醫院,熟門熟路地進了病房。看著躺在病床上的木乃伊高風,司徒笑隱隱有些羨慕起來,這傢伙還要養半年呢,真是有福氣。

「來啦?」高風不用低頭,聽聲音就知道是司徒笑,「你不是進專案組了嗎?怎麼?專案組也解決不了問題?」

「瞧你說的,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了?」

「信你的鬼!你進了專案組連個電話都沒打過,不是遇到問題了,你會想起我?」高風對司徒笑的了解非常深刻。

司徒笑心安理得道:「你安心養你的傷不好嗎?你還希望我來麻煩你啊?既然你都提到了,正好有個事情你幫我查一下。」

「德行!」高風撇嘴,一臉早就知道你是這種人的表情。

司徒笑湊到高風耳邊,以僅能二人聽聞的聲音說出了自己的要求,高風一愣:「不會吧?」

司徒笑嚴肅道:「讓你查就查,我不能走局裡正常的途徑。」

高風答應下來:「這個倒是可以幫你查。」

「嗯,那我走了,708案那傢伙瘋了,昨晚又殺一個,我還有很多線索趕著去查。」

高風罵罵咧咧:「真是交友不慎,連個蘋果都不帶,還要壓榨我這個手腳都動不了的人。」

司徒笑充耳不聞,走到門口時突然停下,有些猶豫,問道:「高風,你知不知道,有一種頭痛癥狀,能痛得人七竅流血?」

高風一愣,馬上反駁道:「怎麼可能有這種痛法?你聽誰說的?」

司徒笑眉心凝結,轉過身來:「不可能嗎?」

高風解釋道:「醫學上將疼痛分為十級,女人生孩子分娩時為十級疼痛,那是人類可以忍耐的最大疼痛。有些女人生孩子難產,由於劇烈疼痛和過度用力,導致眼底毛細血管破裂,會造成流血淚的情況,當然也有咬碎牙齒導致的口腔出血,這也才三竅啊,哪有什麼疼痛會是七竅出血的。」

「那,要是超過了生孩子的疼痛程度呢?」

「哈,你以為這個十級疼痛只是隨便劃分嗎?我們人體有自我保護機制,疼痛超過一定閾值之後會導致暈厥,之所以生孩子被劃為十級疼痛,是因為在自然界為了保證下一代的順利誕生,需要母親的意識一直處於清醒狀態,所以不會痛到昏死過去。這個十級疼痛是指我們人體能夠承受的極限,超過這個極限,你就昏過去了,所以,怎麼可能出現什麼痛到七竅流血的程度……除非——」

「除非這個人,不管痛到什麼程度,都不會昏過去……」司徒笑喃喃自語,神色凝重地走出了病房,留下滿腹疑惑的高風:「喂,說話只說半截嗎?司徒?丫的跑得真快!」

半路上,黃智軒抱怨司徒笑將他一個人留在青雲城就悄悄走了,問他在哪裡碰頭。司徒笑猛然想起正好艾司昨晚拜託自己的那件事還沒求證,於是便和黃智軒相商,說自己有個可以分辨126行動中疑兇真假的辦法,待會兒會叫上劉老師與黃智軒會合。

司徒笑能察覺出來,艾司和自己一樣,昨晚必是通宵達旦沒有入眠,那小子,雖然嘴上說是為了恩恩,但實際上,他是在竭盡全力地幫自己,可自己在幫艾司洗脫冤屈這件事情上,卻幾乎毫無建樹。

忍受著超過十級的疼痛嗎?是該為艾司做點什麼了。

司徒笑隨即又聯繫了劉定強,劉定強這邊才剛收到拉網式排查的線索,真的發現了破碎的木板以及繩索類的東西,還有疑似曹海波的衣物。

這些物證正被送回實驗室途中,劉定強就接到了司徒笑的電話。

劉定強堅信,只需要分析這些物證,就不難發現兇手的一些作案手法,這可是708案中前所未有的發現,偏偏這時候司徒笑讓自己幫忙去驗證126行動里的一個疑惑。

就是劉定強提出來的那個,如果126疑兇不是708真兇的話,那麼那個裝滿708案被害者身體組織碎片的箱子,是怎麼出現在疑兇房間里的。

當時黃智軒枚舉了無數旁證來表達他的觀點,他認為126行動中警方懷疑的708案嫌疑人並不是708案真兇,而是另有其人,126嫌犯可能是被人禍水東引,遭人陷害的。

劉定強便提出了那個鐵證如山的疑問,而黃智軒無法給出正面回答,現在司徒笑突然提出他有辦法驗證這個問題,具體辦法他不肯提前說,反而提了一堆在劉定強聽起來很古怪的要求。

在劉定強看來,126行動留下的疑問和現在曹海波兇案現場發現的證據相比,明顯是後者更為重要一些,畢竟126行動的線索已經被分析過無數遍了,現在需要新的線索才能抓住708案的兇手。

但是司徒笑很堅持,而且強調一旦驗證了他說的東西,整個案件的性質還會發生巨大的變化,聽起來他十分自信。

司徒笑強調,驗證過程非常簡單,根本用不了幾分鐘,驗證完了再去查看曹海波案留下的證據,他們看到的東西就會完全不同了。

劉定強想到上一次被司徒笑和黃智軒兩人洗腦洗得頭昏腦漲,既然已經決定陪他們兩人賭一把,那就姑且再試一試吧。

劉定強按照司徒笑的要求獨自帶著東西抵達了艾司在126行動中被查封的出租屋,黃智軒和司徒笑早一步已經等在那裡了。

司徒笑向劉定強確定了物證,然後他們嚴格按物證取證的要求進行了司徒笑所說的驗證。

幾分鐘后,劉定強一頭大汗,滿臉的不可思議:「怎麼會這樣?這不可能啊?」

司徒笑也在心底悄悄鬆了口氣,畢竟艾司提出這個驗證辦法時就說過,不是百分百能成功的,對方有可能將誣陷證據做到完美,只是從時間和成本上來說,這點小瑕疵不會作為優先考慮,他們才有可能發現整個126行動誣陷的唯一破綻。

現在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三個人都沒想到,就這麼簡單的一個試驗,竟然就推翻了所有的證據鏈。

黃智軒沉吟了片刻,猛一擊掌:「我知道他是怎麼做的了!好狡猾的手段!只需要將一步分成兩步,就不難做到!」

黃智軒說出了兇手誣陷艾司的手法,和昨晚艾司提到的一模一樣。他感慨道:「我們明明都已經在懷疑內鬼了,卻沒想到這麼簡單的一個辦法!我們的思維還是太局限了啊!所以我們的推斷沒有錯!胖胖,現在你相信我們說的話了吧?」

劉定強道:「這裡的一切物件都還要拍照留影,我還要再做試驗,確保這屋子裡的東西沒被動過手腳。如果試驗結果還是這樣,倒是可以證明126行動有被人利用誤導的嫌疑。不過兇手還在不停作案,當務之急是從曹海波案里找出兇手的作案手段和更多線索——收拾一下我們就回去,時間久了我擔心被看破。」

劉定強神色謹慎地與司徒笑和黃智軒互視,三人各自點頭,心領神會。

感受到劉定強和黃智軒的慎重,司徒笑感到一種寬慰,艾司終於靠他自己,找到了126行動中的一處重大破綻,證據是如此給力,至少說明,艾司確實是被人誣陷的,他不是708案的真兇。

接下來還有很多事情要做,艾司提供的這一破綻更加坐實了內鬼的存在,司徒笑他們三人必須對身邊的每一個人保持高度警惕。

司徒笑調查伍家兇案時,懷疑他的重案二組裡有內鬼,甚至對每個成員展開了心理調查,但是後來發現,對方應該是通過朱珠和假瞿森律師的關係獲取了案件進展,還有就是通過對警局內網系統的監控,這樣才能精準把控案件的每一個節點,並制定相應對策,完全牽引著案件調查的方向,朝他們希望的方向發展。

現在警局內網通過升級換代,已經消除了對方通過網路監控監聽案件進程的可能性,不過艾司提供的這一破綻,則說明那個內鬼就在他們身邊,就在專案組內部,所以劉定強的臉色才那麼難看。

案件的許多細節對外是保密的,但是對專案組自身的調查人員卻無法保密,也就是說,哪怕切斷了網路監控,專案組查獲的每一條線索、他們制訂的每一步計劃,依然瞞不過對方。

現在他們打的是一場盲戰,不僅需要查辦708連環兇殺案,還要找出那個藏匿在身邊,不停向外通報消息的內鬼。

司徒笑的腦海里更是不停地在思索著艾司今天打來的那個電話,艾司的那些分析和推理,聽起來那麼不可思議。可是現在,艾司已經證實了,他被對方用如此巧妙又簡單的手法所誣陷,他那關於真兇的推理,也就未必只是空想。

司徒笑暗自決定,一定要牢牢盯住那傢伙,不讓他有機會再殺人!

另一邊,艾司回到司徒笑家中,開始從頭梳理708案的線索,關於曹海波兇案現場的調查分析,他能做的只有那麼多,更多的證據和分析,需要依靠司徒笑大哥他們專案組的調查力量。

現在,艾司可以做的是另一件事情,他要將708案受害者的關聯找出來,在對方下一次動手之前,阻止他!

8

708案的兇手,和708案中的受害者,是沒有直接關聯的,但是案件的受害者之間,卻一定存在著某種規律!

這是那名兇手在極力掩蓋的,無論是前期營造出無規律變態殺人狂的假象,還是後期以高效率和無痕迹作為掩飾,艾司都能清晰地察覺,兇手竭力試圖讓警方以為死者之間並無關聯。

這種掩蓋隨著殺戮的加劇而愈發明顯,甚至到了某種欲蓋彌彰的程度,這些死者之間究竟會有什麼聯繫?這些死者和殺手們製造的一系列大案要案之間,又是否有所關聯?

艾司先前分析,傀儡師製造的一系列案件,或許都和亞聯有關,但是就708案而言,司徒大哥他們調查取證的結果,都只是勉強能和亞聯掛鉤。除了沙貴的身份與亞聯相關之外,張莉和楚大江只能算是與亞聯的邊緣有那麼一絲交集,李源則可以歸結到為了犯案提供條件而殺,至於王陵和王靜芳就和亞聯完全關聯不上了。

還有去年七八月的四名死者,更是和亞聯八竿子打不著。

所以,這些死者之間,應該還有其餘某種聯繫,某種警方尚未查出來但是更為關鍵的聯繫。

單純從個人信息資料上查探這些人之間的關聯,大概沒什麼用,在這方面警方已經做過無數遍了,艾司打算從傀儡師的犯罪性格上來查探。

那個傢伙精於計算,而且每一步都深謀遠慮,他策劃的每一起案件都考慮到了最好和最壞的結局。可以說,當他算盡一切的時候,他就像一個超脫了案件的幽魂,始終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劉彩婷案是傀儡師利用了黑幫內部矛盾引來警方打壓競爭對手,伍家兇案艾司還沒能完全洞悉傀儡師的意圖,但案件鬧得這麼大,他們悄然滲入,掌握節點,把控方向,最後又悄然撤出,這起案件中傀儡師真的將「傀儡」二字發揮到了極限,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而傀儡師的真實意圖被掩藏在一樁又一樁不斷爆發不斷擴大的案件之中,至今還沒人能猜透,這恐怕是他的得意之作。

那麼708案呢?

這起最先爆發、最早引起警方高度關注的連環兇殺案,傀儡師又打算用它來做什麼呢?

如果將整個708案放到整個大的計劃中來……艾司眼前一亮,似乎看出了一些端倪!

去年七八月開始,殺害了四名無辜路人後沉寂下來,突然又開始高頻爆發,若是放在某個大計劃中從全局來看,這更像是一個補丁?或是某種備用計劃?

如果是這樣,那麼這個計劃的前期部分,就是以擾亂迷惑為主,製造一系列假象,掩蓋了真實的目的,到了計劃的後期,需要高效快速殺死某些特定目標時,才又重啟了殺戮,可以干擾警方的視線,為整個計劃的後期展開爭取時間——不,等等,如果說整個708案是整個大計劃中的備用部分的話……

新一輪的殺戮是在蟋蟀死亡之後發生的,按時間來說,就是蟋蟀死亡當晚,王陵被殺,看起來似乎是對自己誘殺蟋蟀的報復,是用這一點來掩蓋了備用計劃啟動的條件嗎?

也就是說,原本這些死者,都和恩恩一樣,是會被蟋蟀或其餘人擊殺,而蟋蟀的策略是製造各種意外身亡事件,這樣一來,這些死者的死亡就不會引起警方的注意。

沒錯,傀儡師從一開始就很好地把握著分寸,他們一方面滲入案件之中,在關鍵節點上出手,來控制案件的走向,好利用警方破案的過程來達成他們想要達到的目的;而另一方面,他們其實是非常小心的,每次出手都隱藏在雲遮霧繞之中,讓警方看不透他們的目的,同時竭力避免引起警方對他們的重視和注意。

不到萬不得已,傀儡師其實不願意啟用這個備用計劃,他更希望這些人死於交通事故、醫療事故或其餘各種意外之中,這些人看起來毫無交集,就算短時間內死於各種意外,想必警方也不會聯想到他們是源自同一個目的而被殺害的吧?

艾司立刻想到了自己前期收集的海角市意外死亡和失蹤者名單,這裡面又有多少人是真的死於意外呢?

摸到傀儡師製造708案的脈絡了,艾司再回過頭來重新審視708案的前期案件,立刻發現了許多不同尋常的東西。

四名死者的死亡順序是龍建—陳文毅—周麗茹—陸庭芳,而發現他們屍體的順序則是陳文毅—周麗茹—龍建—陸庭芳。

根據死亡時間判斷,龍建最先遇害,但是由於被藏匿在山谷之中,若不是暴雨沖刷還不一定能被艾司他們發現,不過發現時屍體都已經開始腐爛了。

如果傀儡師是為了迷惑警方,製造出變態殺人犯連續殺人的假象,那麼這四名死者之間應該沒有太多關聯的,它只是為了在計劃後期需要殺更多的人時埋下伏筆,以備不時之需。

像蟋蟀暗殺恩恩失敗之後,缺少製造意外事故的殺手,這708案就可以繼續啟動了,警方會被前期的變態兇殺所迷惑,遲遲找不到偵破方向,而708案的真兇可以藉助這一偽裝,以蠻橫不講理的方式連續實施高效暗殺,儘可能地清除目標人物。

但是去年爆發的708案,作用應該不止這麼一點,開膛破腹,令屍體內外環境充分接觸,加速腐敗的過程;強酸毀容,令人無法從容貌判斷死者的身份,這種作案手段,是安全殺人法的一種吧?用更多的死亡來掩藏精心策劃的謀殺!

安全殺人法……嗯,確實是傀儡師會採用的策略,所以708案前半段,四名死者中,誰才是他們真正想殺的那個人?

艾司重新排列四名死者生前和死後的親屬活動軌跡,立刻有了發現——是這樣?是這樣嗎?證據呢?有了,原來如此!好,必須馬上通知司徒大哥!

「喂,艾司,有什麼新發現?」

「708案去年七八月間,傀儡師採用的是安全殺人法中的SAU暗殺術,他們的真正目標是龍建。將龍建摘出來,其餘三名死者陳文毅、周麗茹、陸庭芳,他們的姓氏,如果按拼音排序,分別是C、Z、L,都是海角市及周邊城鎮人士。我懷疑他們是按照某套以拼音排序的海角市原始戶籍檔案記錄,從前、后、中各隨機挑選一人,或許還附帶一些別的條件,諸如年齡層從三四十歲到十七八歲不等,生活較為規律。或是選了三批年齡比較符合要求的人,然後從中挑選出生活較有規律、社交屬性沒有明顯交集的三個。」

「他們按這種方式來挑選被害者,就是為了迷惑警方?讓我們徹底找不到死者之間的聯繫?」司徒笑心頭一緊,為了誤導警方,所以隨機挑選了三名陪葬者?製造了一系列駭人聽聞的連環兇殺案,只是為了掩蓋他們想要暗殺其中一個人?這種犯罪思路,令人髮指!

「SAU是slipawayunpunished的縮寫,翻譯成中文就是矇混過關、渾水摸魚的意思,許多國家的特工部門經常採用這種暗殺術,諸如想要暗殺某個政要或是知名人士,又不想引起國際爭紛或政敵攻訐,就會採用這種暗殺術。」

司徒笑又是一驚:「特工常用的暗殺術?」

「是的,利用多人陪葬來轉移視線,諸如暗殺目標乘坐飛機就製造空難,然後轉移調查重點,傾向於研究空難的成因、追責和賠償之類,就不會有人將一起空難和特定針對某人的暗殺聯繫起來了。類似的情況還有列車出軌、輪船傾覆,或是利用洪水、颶風、地震爆發時,讓特定的某個人,成為無數失蹤人員中的一員。如果有類似警方或其餘調查團體懷疑那人的失蹤或某起事故是特定的暗殺行為,往往連調查都無法展開,或是展開之後,徹底陷入紛亂的線索迷局,根本找不到正確的方向。像這種將大型嚴重的陪葬暗殺偽裝成意外事故,和機械師針對單人進行的意外事故又不太一樣,它更複雜、更嚴謹,牽涉的環節更多,這就是某些政客最喜歡用、西方各國特工也經常使用的SAU暗殺。」

司徒笑心頭升起寒意:「所以,708案前半段的真相就是——他們為了殺死龍建而不引起我們警方注意,在戶籍檔案裡面隨機挑選了三名死者來陪葬,讓我們警方誤以為是變態兇手隨機殺人?當我們著重調查變態兇手會挑選什麼人為目標、下一次什麼時候行兇時,就會不自覺地忽略死者中的一人是被特意暗殺的,是這樣嗎?」

「不。」艾司否定道,「我懷疑他們是採用了SAU的反向變種,他們誤導警方,變態兇手連續隨機地殺死了四名受害者,並不是用來掩蓋他們只想殺龍建的真相;而是,他們有可能用這幾名受害者來掩蓋龍建沒有死的真相!」

「啊!」司徒笑大吃一驚,「龍建沒有死?」

「嗯……是的,至少在當時是沒有死的,現在就不確定了。」艾司分析道,「我看當初的報告上寫著,龍建的DNA比對,是由他妻子提供的龍建毛髮作為比對樣本,對吧?當時為什麼沒有採用龍建的女兒來做DNA親權比對呢?」

司徒笑有些無奈:「唉,現在這個社會你也知道,如果是以前沒有做過親子鑒定的,那麼,子女的DNA未必準確,龍建的其餘直系親屬又無法聯繫,所以當時在家屬能夠確定提供死者毛髮和脫落組織的情況下,我們就採用家屬提供的死者樣本進行比對,你的意思是……」

「問題就出在這裡,如果殺手想要擄走龍建,那麼他們可以提前做好毛髮和脫落組織樣本特意放置在受害者家中。艾司之所以這麼想,是因為有幾點可疑,用戶籍檔案隨機挑選陪葬者誤導警方只是其一。其二,這些死者在死亡時,內臟和面部都被強酸腐蝕,用變態心理來解釋確實能說得通,但如果對方是想用這個來掩飾其中某一位死者的真實身份,在面容高度腐蝕的情況下,由於我們國家沒有建立齒模的體系,警方會通過指紋和DNA比對來進行屍體的身份確認,那麼殺手提前在目標家中做好放置指紋和脫落毛髮等鋪墊工作,警方就會得出死者和失蹤者身份一致的結論。其三,龍建失蹤的第二天,家裡便遭遇失竊,這不像是巧合,更像是利用失竊來掩蓋對假龍建指紋和毛髮的布置,那時候他們就做好了讓警方調查龍建家的準備。其四,龍建的家最終毀於一場大火,艾司總覺得這裡面有種毀屍滅跡,阻止警方重新調查龍建身份的意思。」

隨機殺了三個人,竟然繞了這麼多個彎?司徒笑有些頭皮發麻:「你有證據嗎?」

「有!」這次艾司很肯定。

9

「雖然龍建家已經被付之一炬,但龍萍萍曾在網路空間留下了他們出去旅行時的照片,很幸運,我找到幾張高清圖片。看這張照片,龍建大叔比了勝利的V字手勢,我將局部放大,降噪去銳化處理后,再用特殊軟體強化修復,就可以得到他雙手的食指和中指指紋。而另外這一部分,是你們警方在發現龍建大叔屍體之後,在他隨身攜帶物和他家中採集的指紋樣本,這是警方確定的龍建指紋,仔細看!」

艾司點擊電腦滑鼠,將四枚指紋重疊在一起,隨後電腦亮起紅色,他將對比圖和原始圖案上傳發送給司徒笑:「警方發現的屍體雖已腐爛,但依然提取到了殘缺指紋,這些指紋匹配上了死者攜帶物上的指紋和龍建大叔家裡提取到的指紋,但是,和龍建大叔照片里的指紋完全對不上。這說明什麼?有人故意偽造了龍建的死亡,用了別的屍體替換,并力圖在證據上讓警方堅信不疑。我想,他們如此用心,一定另有目的!」

「另有目的!」司徒笑的心臟猛然激蕩跳動起來,他想起了造成孟慶芝和龍萍萍死亡的那一場大火,如果他能早一點查出對方隱藏在變態兇殺案里的真相,後面的事情恐怕會有所變化吧?

「是的,就司徒笑大哥提供的線索,708案應當屬於傀儡師較為早期的布局,作為一個大的計劃來說,它不僅有成為一個後備伏筆計劃的潛質,同時也承擔著誤導、隱瞞、欺詐等多重作用,一開始偽裝成變態殺人狂的樣子進行暗殺,是為了誤導警方在708案第二次爆發時陷入錯誤的調查思路;隨機挑選被害者同樣也是這個目的,是為了讓警方在第二次調查時忽視被害者之間的聯繫;同時用四名無辜受害者來掩藏了龍建當時沒死的真相,把案子做得這麼龐大這麼複雜,說明龍建在整個計劃中的作用非同小可,他們不希望龍建的失蹤或別的情況引起警方的注意和調查,甚至直接將龍建的家和家屬付之一炬,徹底斬斷深入調查的可能性;如果說那些非正常死亡的死者,都是在龍建被掩藏一段時間之後才發生的,我們就不得不考慮,現在708案的死者,不僅是相互間有某種聯繫,而且還和龍建有某種聯繫。」

聽艾司這麼一說,司徒笑更為懊惱,當時由於伍家兇案的關係,他也在查龍建的底細,剛剛快要有眉目了,龍建家裡失火,龍建的老婆孟慶芝和他女兒龍萍萍死於火災。司徒笑高度懷疑他們是被人謀殺的,但是找不到謀殺的證據,而且當時伍文俊策劃了「11?17」銀行大劫案,司徒笑不得已將重心放到了那邊。

最終龍家的火災被當作消防隱患事故處理了,而司徒笑調查龍建的線索也全斷了,這件事這才被擱置下來。

現在經艾司提醒,司徒笑又想起了那條被迫中斷的線索:「你說的龍建的問題,我專門調查了一段時間,你等等,我這裡有調查底檔,我給你發過去。」

「龍建涉嫌非法行醫、非法代孕、買賣嬰兒等違法行為?」艾司看得很快,司徒笑調查到的資料也不多。

「嗯,由於當時認為龍建已經死亡,所以我更多的是調查龍建和卓思琪的關係,有關他的違法行為,大多是他合作夥伴交代的,目前我們沒有證據。」

龍建非法行醫、非法代孕、買賣嬰兒,死者王陵、沙貴、李源、張莉、楚大江、王靜芳、曹海波……艾司將所有信息在腦袋裡過了一遍,並沒有發現其中的聯繫。

龍建今年48歲,他和王維敬等人合夥開診所是2002年9月,當時龍建家面臨拆遷,而陳封的兒子去澳洲留學,王維敬一直在經營小藥鋪,都很缺錢,開始買賣嬰兒是在更早的時候,1999年,而龍建單獨行動只怕還要更早,13年前,35歲?女兒出生?龍建在和孟慶芝結婚之前做什麼沒人知道……不對,根據王維敬交代,在大學期間龍建就暗示過行醫有發財的門道,那時候應該就不僅是知道如何非法斂財,肯定做過!

1995年還在讀書,醫本5年,1990年重新考的大學,那時候龍建26歲,中專正常是15歲,讀兩年17歲,17歲到26歲期間,龍建的個人經歷檔案是空白,學校檔案里填寫了幾處打工經歷,多半是無法證實的,那時候他父母已經離異,和父親關係不好,那麼,他母親是否知道一些龍建的情況呢?

艾司腦海里收集了有關龍建的各種信息,這時候司徒笑又想起一件事來,猛然道:「鑰匙!那把鑰匙!」

「鑰匙?」艾司一愣。

司徒笑翻找檔案:「對,你看這裡,是我調查的最後一部分。」

龍建家遭遇火災,電腦三維復原火災前的屋內擺設,屋頂天花板上某個類似鑰匙的黑色陰影。

當時所有人都對這個陰影嗤之以鼻,連高風都反對司徒笑這種超前的想法,認為他壓力過大,精神緊張導致了一些胡思亂想。

但是,當艾司重新分析708案之後,提出殺手偽裝成變態兇手,而且隨機殺人的目的就是為了擾亂警方視線,隱瞞龍建沒死的可能,龍建為什麼被抓?是否與他中專輟學直到重讀大學那段空白期有關,是否和那鑰匙有關?

記得高風當時提出疑問,什麼人會把鑰匙藏在那種地方,如果那麼隱蔽,連家人都不知道,除了龍建本人,又有誰突然就知道了?

現在按艾司的思路,不就正好解釋了高風的疑惑嗎?708案中的龍建本人並沒死,死去的是一名被冒名頂替的無辜者,對方將龍建隱藏起來,說不定就是為了拷問這把鑰匙的下落!

艾司認真翻看了司徒笑自己拍攝的照片,再對照三維復原模型,點頭道:「很有可能。」

司徒笑頗為感動,果然只有艾司和自己是最為默契的,這些隱秘的線索也只有艾司這種智商近妖的人才能發覺,和高風那種人,說了也是白說,居然還敢說我精神有問題!

「不管是鑰匙還是什麼,這種復原軟體的理論基礎是可行的,那麼復原場景提示,這上面肯定有某個東西。我想,龍建失蹤的第二天家裡被盜,只怕也和這個東西有關,他們同時做了兩手準備,如果在龍建家中發現了要找的東西,那麼馬上殺死龍建就好;如果沒有找到,那麼就偽造龍建已經死亡,將龍建進行長期關押和拷問,天哪……如果從龍建大叔失蹤算起,到火災發生,四個月啊!」

「也就是說,我前期推測是正確的,這個像鑰匙一樣的東西,就是導致龍建和他妻子女兒死亡的關鍵。」

「邏輯上來說站得住腳,這是龍建家卧室的正中心,藏在這裡只能是進行裝修時就藏好了,哪怕殺手進行常規尋找也很難找到。只怕這位龍建大叔自己也知道,這個東西一旦交出去,自己和家人都會死,所以才能扛了這麼久。」

「但是現在只找到這麼一坨黑乎乎的影子,唉,價值已經不大了。」

「這個不一定。」艾司深思后說道,「在裝修前就封存好,說明這個東西起碼藏了十年,同樣也說明平常根本用不到。另外,如果是鑰匙的話,就是用來打開某個東西的,那麼肯定十年不打開它,那個東西也不會因時間而被移動、損毀,或鏽蝕,這樣的東西應該很少才對。再者,雖然那藏東西的地方已經被煙熏火燎到只剩一團黑影,不過根據這團形狀大致還是能判斷被藏物體的長短和輪廓。」

在聽到艾司說什麼東西十年不打開,那東西也不會損壞、移動時,司徒笑已經想到某個答案。等艾司說完,司徒笑立刻接道:「銀行保險箱?但是龍建這個人也有一定的反偵查意識,而且開保險箱的時間又在十年前,海角市這麼多銀行,他再用個假身份……」

艾司並不在意:「龍建的事情我來查,司徒大哥你不妨查一查708案最近死亡的幾名死者的背景,看他們是否有過被收養,或是嬰兒買賣,或是代孕等。龍建既然從事這樣的行業,而且手法熟悉,我想,他那段空白經歷多半從事的是類似的行當,我不知道近期的死者是否會與這方面有關,但是我覺得這是可以排除調查的。」

「好,這個我來查。另外,你說的那件事情,我們已經驗證過了,和你說的一模一樣,他們就是用的那個方法來陷害你,但是你的另一個推論,不是和我們目前調查的曹海波案有矛盾嗎?兇手哪有時間作案呢?還是說曹海波案是另外的人做的?」司徒笑提出另一個疑問。

艾司冷靜分析道:「如果驗屍結果支持兇手是同一人的話,那麼有可能是我的推論錯了,但還有另一種可能,兇手在曹海波案上玩了花樣,製造了在不可能的時間內犯罪的假象,如果是這樣的話……嗯,那些本不該出現的證據和偽裝倒是說得通了,司徒大哥你們也可以朝這個思路的方向查一查。」

「好,我明白了。」司徒笑也是極聰慧之人,一點就透。艾司提供的這些線索極大地拓寬了708案的偵破思路,在此之前別說司徒笑,可能沒有任何人會想到,708案前半部分,隱藏著這樣的真相。

為了偽裝心理變態殺人狂,死者是從某種檔案里按拼音排序隨機挑選的!開膛剖腹和毀容,是為了借屍還魂,偽造龍建的死亡!

而龍建之所以被那些殺手用這樣的方式綁架,是因為他手裡掌握著某些秘密,這些秘密可能與708案後期的死者,甚至還有更多警方沒能掌握的死者的死亡,有著直接的關係!

龍建失蹤之後,家裡遭遇小偷,是為了偽造假指紋和身體脫落物信息,以方便警方確認死者身份;當警方確認龍建死亡之後,兇手偽造了失火事故徹底燒毀了龍建的住宅並燒死其妻女,則是為了進一步消除警方進一步調查龍建更深背景的可能性!

所有的一切都是相互關聯的!但在艾司指出來之前,誰能想到?

製造罪案的兇手,不愧是足以編寫刑偵教材的人物,警方的探案思路和偵辦方向,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並提前設下了陷阱。只有艾司這樣的妖孽,才能識破他們的犯罪思維,以超脫於案件高度的目光來看待全局,將傀儡師深深掩埋的線索一點一點挖出來。

現在曹海波案出現了第二種可能性,司徒笑開始思索,兇手怎麼才能做到隔空殺死曹海波呢?還需要用同樣的手法……

這時候,法醫室的小劉氣咻咻地找上門來:「笑哥,我和李老師在屍檢報告上有分歧,我個人覺得,這對案件非常重要,你能不能幫忙讓風哥看看這些報告數據?」

司徒笑知道,劉一凡在做高風助手時就刻苦認真,深受高風好評,高風入院后劉一凡被安排輔助李明敏工作,也沒聽說出過什麼岔子,小夥子基礎紮實,又勤學好問,很有主見,從不盲從。

只是李法醫以前和高風就不太對付,對高風塞過來的人自然要求比較嚴格,通俗點說就是愛挑刺兒,上次劉彩婷案劉一凡的屍檢報告就遲遲拿不出來,現在專案組裡司徒笑可不希望再看到這種情況出現。

「這些是什麼數據?反映的是什麼?」司徒問道。

「是超微結構下玻璃體凝膠阿爾法二型鏈膠原蛋白基質酶卡曼峰值改變和自溶酶染色質顆粒分佈呈貝特雲象限分佈的不對等不匹配數據。」小劉說了一堆天書般的法醫專業數據,最後解釋道:「風哥以前做過研究論文的,他跟我說過,這種數據的不對等和不匹配,意味著屍體的死亡時間和傳統屍檢結果得出的死亡時間會有出入!」

「你說什麼?你的意思是曹海波的死亡時間不是我們認為的昨晚十點到十一點間嗎?早了多久?」司徒笑忽然一個激靈,想到艾司的推論,兇手製造了在不可能時間內犯罪的假象!

小劉舔舔嘴唇,似乎有些緊張:「如果,如果數據沒錯的話,曹海波的死亡時間,起碼超過十二個小時,具體結論還需要更多試驗數據支撐。」

相差十二個小時?怎麼可能差這麼遠?司徒笑覺得更不可思議了。

10

小劉簡單地解釋,人死之後會出現各種改變,屍斑屍僵只是最淺顯的判斷數據,容易被人動手腳,通常現代法醫更傾向於測定屍體體內各種化學信息,來得出較為準確的結論。

人的死亡是一個整體反應過程,它發展的每一步都應該是循序漸進的,與死亡方式和死亡周圍環境息息相關。如果某一步提前發生或是超出常規數據,就說明屍體發生了某些不為人知的變化,而這些變化可能是自然環境產生的巧合或意外,也有可能是——人為製造!

類似曹海波的屍體被人開膛破肚放血,死後又在江水中被浸泡,內臟還由於魚群撕咬和兇手故意為之而缺失,所以常用的屍溫、屍斑、屍僵都不夠嚴謹,消化道內容物也無法檢測,專案組法醫挑選的死亡時間判定指標中,有兩個較為重要,一個是死者器官自溶酶濃度,一個是眼內玻璃體渾濁度。

人死之後細胞開始自溶,不同器官自溶發生的時間不同,胰、腦、胃較早,其餘器官呈階梯漸次發生自溶,法醫通過檢測不同器官中細胞自溶后各種化學物質的濃度來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但這個判斷,同樣也會受到屍溫和外環境影響,在水冷環境下,自溶過程減緩。

玻璃體渾濁度同樣也是一個判斷指標,但是劉一凡和李明敏用的檢測方法不同,得出的結論竟然也不同。

對同一個屍體來說,不管用什麼檢測方式,得出的死亡時間應該是相近的,這才符合法醫學的科學性。李明敏用的傳統方法,認為死者角膜清澈濕潤,死亡不超過六個小時。

劉一凡用的是高風的玻璃體化學反應法,這在法醫屍檢中屬於前沿科技,並不是常規檢測手段,高風通常也只用來做輔助判斷或是為他的論文提供數據參考。

但劉一凡得出的初步結論,卻和其餘屍檢死亡時間結果大相徑庭。根據曹海波眼球玻璃體化學物質成分和分佈峰值圖,曹海波的死亡時間和警方掌握的死亡時間誤差在十小時以上,但劉一凡卻沒有辦法用這組數據說服李明敏,因為這種試驗只有高風在做,其餘法醫並不認可它的科學性。

司徒笑詢問小劉是怎麼想到用玻璃體化學法來檢測曹海波死亡時間的。

小劉解釋道,他是在利用屍體軟組織生物力學性狀時序性變化推斷死亡時間時,對切口邊緣的水溶性絮狀體過多產生了懷疑。

不管是活人還是屍體,在水中浸泡一段時間后,由於細胞內外滲透壓不同,會使皮膚產生皺縮,尤其是屍體切口邊緣會出現白色的絮痕。

雖說正常屍體切口浸泡一兩個小時也會有這種痕迹出現,但是曹海波身上的絮痕過多,這種腐生組織是最早的死亡細胞脫水后形成,最容易遭到食腐魚群噬咬,曹海波屍身上的切口有大面積被噬咬痕迹,還殘留這麼多絮痕,這很不正常。

如果按阿樂趙濱等人的說法,他們發現屍體落水后就一直在打撈曹海波的屍體,魚群會被驚擾,不應該出現這麼多噬咬痕迹,屍體也不應該在被魚群噬咬后還殘留這麼多絮痕。

劉一凡基於這些疑點,才展開了玻璃體液化學法重新測定曹海波的死亡時間,但是李明敏等法醫認為,法醫只應該對屍體負責,將觀察和試驗得出的結論客觀如實地記錄在報告上,不應該過多干預屍體外的案情分析,他們也不認可小劉的玻璃體液化學法試驗,所以才有了不同意見。

司徒笑耐心地聽完小劉解釋,肯定道:「好,你的這個發現非常重要,我會將這份報告讓高風看看,你繼續完善這個試驗,我需要更準確的死亡時間。至於李法醫那裡你不用管他們,我會直接和劉老師溝通,你去吧。」

司徒笑拿著報告急匆匆地找到劉定強,劉老師手頭也有一大堆物證需要處理,除了驗證艾司房間里那個破綻,還有曹海波案里的木板殘片。

這些殘片上有繩索捆綁的痕迹,也有衣物纖維殘留,還分離出了死者的血樣,但是卻沒發現組織脫落物。如果說曹海波是被綁在木架吊在船舷外被開膛破腹的,就算木板最終落入水中,也不應該沖刷得這麼乾淨。

「劉老師發現什麼新線索了嗎?」司徒笑走進鑒證科。

劉定強長出一口氣,微微搖頭,反問道:「你有什麼新發現?」

司徒笑看了試驗台上的破木板一眼:「這些線索有可能不是因為阿樂、趙濱他們撞破兇手行兇而意外留下的,而是兇手故意留下來誤導我們調查的。」

劉定強看了司徒笑一眼,等他說出理由。

「老黃在船上的猜測,現在有了檢驗數據支撐。」司徒笑揮動著手裡的報告,向劉定強解釋小劉的發現。

「這樣說,曹海波在昨天中午之前就死了?所以兇手有足夠的時間來布置現場?可是不對啊,他怎麼瞞過阿樂他們的呢?」劉定強接過報告,心裡存疑。

司徒笑想了想,道:「劉老師,仔細回憶一下,從前天晚上曹海波醉酒拉肚子之後,阿樂他們有沒有和曹海波直接接觸過?」

劉定強仔細回憶了一番,還真如司徒笑所說,在阿樂等人的敘述中,至少午飯和晚上他們都是通過手機聊天軟體和曹海波聯繫的,並沒有與曹海波直接接觸過。

最後一次近距離接觸是阿樂在午後一點左右回艙房拿東西,阿樂的描述是曹海波全身裹在被子里,嘟囔了一句什麼,阿樂見他睡得瓷實所以沒有打擾他。

「也就是說,昨天中午一點之後,曹海波就已經遇害了?難道兇手一直躲在艙房裡用曹海波的手機假裝和阿樂他們通信?但那個時候他們的船還在返航吧?兇手將曹海波掛在船舷外不怕被人發現嗎?而且漁船就那麼大,房間里有什麼異動很容易驚動船員啊?就算他身手很好,那他是一直藏在船上那時候才動手呢,還是那時候才上船呢?怎麼上去的?而且關鍵是他為什麼要這樣做。殺了曹海波之後再花大量時間來布置一個假現場,就是為了誤導我們警方嗎?他以前那種講究效率和不留任何痕迹的殺人方式,才會給我們警方帶來較大的偵破難度吧?」劉定強覺得還是難以解釋,一肚子的疑惑。

「如果曹海波死得更早呢?」司徒笑指了指老劉手中的報告,「小劉只是做了初步試驗,這個數據說明的是在發現屍體時,死者至少死亡十個小時以上,具體死亡多久小劉還需要進一步試驗驗證。但就如你所說,兇手在白天犯罪的可能性不大,容易暴露,而且船在江心,等於限制了兇手的行動自由,對一個講究效率的兇手來說,被困在一條船上一整天,這是極不合理的。」

「更早?」

「對。」司徒笑再次想起艾司的推論,若有所悟道,「就我們目前發現的連環兇殺案,都是發生在海角市範圍內,周邊區縣並沒有收到類似報告,所以我們其實都傾向於兇手的作案範圍,就在海角市周邊,或者再推遠一點,由於某種原因,兇手不能離開海角市太遠。如果以此為推論基礎,漁船是前晚十一點離港前往平城,昨天下午五點才返港,如果兇手沒有離開海角市的話,他就得在……」

「前晚十一點之前?漁船還沒離開海角市的時候下手?那曹海波死亡時間就超過24小時了?」劉定強頗為意外,「這麼明顯的差異,法醫不可能判斷不出來吧?」

司徒笑想了想,道:「放血後用接近零攝氏度的江水浸透,接近冷鮮封凍保存狀態,開膛剖腹,去掉腸胃內容物,讓法醫缺少判斷指標,就連細胞自溶也隨之減慢。所以我們看到的這具屍體才會和其他屍體還是有細微不同,兇手針對屍體的死亡時間採取了特殊的措施,就像他們對侯偉南做的一樣,他們能針對法醫的檢測手段來加速或減緩屍體的死亡時間!這也是為什麼劉一凡會和李敏明發生爭執的原因。」

劉定強還是十分困惑:「就算針對屍體做了這樣的處理,那整整一天啊,阿樂、趙濱他們就沒有半點懷疑?他們不是還聽到曹海波囈語了嗎?如果曹海波那時候已經死了,被子里又是誰?兇手不在船上,誰在說話?是曹海波被冷凍的屍體嗎?被子里加了冰?如果同艙室的任何一個人,只要靠近接觸或是掀開被子,就不難發現破綻吧?」

「我來回答你這些問題。」黃智軒不知什麼時候也悄悄進來了,手裡拿著另一份報告,「被子和床單的檢測結果出來了,發現了海藻海鹽以及其他海生植物和動物細胞,還有漁網纖維。我一開始看到那床被子時就很疑惑,它的潮度遠大於其他被褥,並不像是搭蓋在活人身上一天的被褥,我當時就在懷疑,阿樂、趙濱他們看到的,其實是被子下面裹著一團船帆或漁網之類的東西,看起來像一個人的形狀而已,很明顯,這份報告證實了我的猜想。」

「那誰在說話呢?是阿樂他們撒謊?」劉定強反問。

「很簡單。」黃智軒道,「一個簡單的感應裝置和放音裝置就能做到,居民樓道感應燈常見吧?那種感應器就行。將事先錄好的聲音放在床頭位置,感應到有人靠近時就自動播放錄音,發出囈語。更高級點直接用手機遙控操作,感應到有人靠近時,兇手的手機就能直接和放音設備連接,兇手能聽到船里的聲音,再用變音器和船里的人直接對話,營造出曹海波還裹著被子蒙頭大睡的假象,用一些話術或言語暗示,就能很輕易地制止別的船員進一步靠近。」

「搞這麼複雜?」劉定強拿過黃智軒遞來的報告,眉頭緊鎖。

「不僅如此,我們在艙房甲板上發現的鉚釘孔可能是另一套機械裝置,到了預定時間,也就是昨晚十一點左右,或許是遙控啟動或是自動啟動,有另外的機械力一面挪動小物件將艙門堵上,一面將被褥里的繩纜船帆等物拖拽出來,一直拉到窗口船舷附近,所以就出現了阿樂他們打不開門,又發現有黑影在窗口的現象。這二者都不用什麼大力,哪怕只需要一個楔子塞在門下,就會產生越大力撞門,門卡得越緊的效果,拖拽被褥填充物也是一樣,很小的機械就能完成,所以我們在船艙內根據阿樂他們回憶還原的被褥掉落位置那麼奇怪,那本來就不是打鬥造成的。」黃智軒將報告翻過一頁,指著照片上的鉚釘孔和他根據假設繪製的一些設計圖。

「這些機械圖是你想的吧?」劉定強翻動著報告,「我們並沒有找到類似的機械結構啊?」

黃智軒解釋道:「在阿樂他們撞開門的時候,這些東西應該和床上的填充物一起落入水中了,入海口暗流複雜,除了木板一類的漂浮物會被打撈到,其餘物件估計不好打撈。」

「那好,我通知水警加大打撈力度,就算這報告有一定可行性,那麼前晚阿樂他們還看到曹海波起夜上廁所呢?這怎麼解釋?」劉定強提出新的疑問。

司徒笑道:「那時候船應該還沒駛出海角市範圍,而且他們都喝了不少酒,處於半昏睡狀態,辨識能力下降很正常。我懷疑他們那時候看到的就是兇手,兇手未必是起夜去廁所嘔吐,說不定就在布置那些小機關!」

「膽子能有這麼大?他就不怕被識破?」劉定強認為這種假設過於高估兇手了。

「如果那些船員並不是處於一種醉酒狀態呢?其實是一種半昏迷狀態呢?」黃智軒忽然福至心靈,順著司徒笑的假設說道,「他們說晚上吃了燒烤啤酒嘔吐腹瀉,真的是食材的問題嗎?如果是有人下藥呢?別忘了張莉是怎麼死的。」

司徒笑恍然道:「必須把阿樂等人重新叫回來,要問清楚他們昨天究竟有沒有掀開被子確認曹海波是否躺在床上,還要給他們做葯檢,希望來得及。」

黃智軒微微搖頭:「估計來不及了,兇手下的藥量應該不多,只需要讓人在三四個小時內處於嗜睡狀態,有些藥物代謝周期不到24小時,這會兒估計已經排完了。」

司徒笑不管,立刻去安排人聯繫趙濱等繼續接受調查。劉定強仍是懷疑道:「這麼說來,艙房不是案發現場,床上也不是曹海波,那麼曹海波的屍體呢?他們去了一趟平城又回來,屍體就藏在船上?又怎麼把它扔進江里?」

黃智軒道:「用水冷保鮮屍體,那麼屍體應該一直在水裡,應該是在船下,或許用塑膠袋隔水密封,當機擴啟動,將被褥里的偽裝物拖進水裡時,再將屍體抖摟出來。我們應該安排人手檢查船底。」

「兇手搞這麼多花樣,究竟是圖啥啊?就為了製造假線索,讓我們警方以為他是昨天作案,而不是前天?」劉定強凝眉深思起來。

黃智軒眼珠一轉:「這樣不僅擾亂了我們的偵破思路,同時還能拖延我們的偵破時間,他現在沒有了警局內應,就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布局……」

劉定強猛然道:「還是不對,阿樂他們曾用手機和曹海波通信,並得到了回應。」

「對啊,兇手只須拿走曹海波的手機,就可以在任何時間回應手機通信……呃……」黃智軒忽然覺得不對,手機是在船上發現的,而且鑒證科同事已經檢查過了,手機上沒有指紋,應該是被兇手抹去了,於是改口道:「兇手取出了手機晶元?用別的手機登錄了曹海波的通信軟體?」

沒等劉定強反問,黃智軒又自己推翻了假設:「不對,手機是完整的。」他們在檢查現場時,曾經回撥過通信錄里的人進行聯絡,所以曹海波的手機是沒有問題的。那麼兇手有沒有用別的手機登錄過曹海波的一些即時通信軟體也可以查證,但是從最安全的角度來說,將曹海波的手機掌握在自己手中才能即時回復各種信息,不被船上的其他人懷疑。

以正常推理來說,如果兇手是提前一天就殺了曹海波,並製造了曹海波裹在被子里睡覺的假象,那麼為了不讓阿樂等人生疑,曹海波的手機就應該被兇手實時帶在身邊。

可是曹海波的手機是在船上被找到的,這又該做何解釋?兇手一直躲在船上沒走嗎?那他為什麼要費盡心思製造曹海波晚死24小時的假象?還是說他們前面的推理就是錯的,裡面另有隱情?

還是說……兇手拿走了手機,但是在警方登船檢查的時候,又將手機放回了船上?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麼那個兇手豈不是說……黃智軒和劉定強幾乎同時想到了這種可能性,隨即用莫名驚愕的眼神互視著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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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殺檔案·完結版(全十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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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 偵探推理 獵殺檔案·完結版(全十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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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獵殺檔案.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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