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獵殺檔案.10》(7)
斗餘孽以傷搏命動雷霆除惡務盡
1
2月10日,凌晨0點21分,小雨,距離恩恩獲救已過去十分鐘。
夜空還有零星的焰火衝天而起,金色、綠色、黃色的光炸開,如花團錦簇,閃逝如瀑,最終混入那狂亂的雨。
洪勝天死了,而殺洪勝天的人剛剛被他幹掉了!復仇基金真的是很大一筆數字,很大很大啊!
這名殺手不慌不忙地收起槍械,安裝了爆破裝置,隨後推門而出,嬌小的身材,傲人的胸部。
亞聯安排的人員在醫院附近高樓安排了狙擊小組,一是為了瞭望警戒,一是為了在最後與警方拼個魚死網破時作為遠處支援。
但這樣的布置在殺手眼中洞若火燭,毫無可取之處,結果警方第一時間就將這些高處的狙擊手擒獲,反佔了制高點。
但是誰能想到,更遠更高的一幢大樓內部,還潛藏著致命的殺機!她潛伏了近一夜,就是為了這最後一擊,不僅能解決掉他們的一個心腹大患,更能收穫一筆不菲的復仇基金,一舉多得,想到這兒,連她都有些佩服她的頭兒了,算無遺策,莫過於此吧?
殺手通過安全通道上至頂樓,舒展纖臂,正準備逾牆遁形,忽然停下,緩緩轉身,黑暗中,似乎有某種危機。
樓頂陰影間,有一團影子從大片黑暗裡分離出來,只見那片陰影,彷彿一張黑布,從天台地板中膨脹扭曲,舒展擴張,從平面般的物體變成了三維立體的,最終凝成一個人形。
暗夜行者,溶於黑暗,生於斯死於斯。
那名殺手眼冒精光,方才艾司被一槍爆頭是她親眼所見,做不得假的,而眼前這人是自黑暗中延伸生長出來的行者,也做不得假,那被爆頭的那位,就只能是假的了。
怪不得失去了意識,將自己的臉做成人皮面具,戴在別人的頭上了嗎?還有這種操作!殺手伸出舌頭舔舔有些乾涸的嘴唇,有意思!很有意思!
「又見面了!」
「又見面了!小艾司。」殺手不是別人,正是被司徒笑和黃智軒追丟的小夢。
天台上有夜風起,風隨小雨,雨水將血污從艾司的夜行衣上沖刷下來,他雙腳站立之處,很快就積成了血窪。
「就知道你一定能成功的,陳孝康的防禦很難突破的,洪勝天身邊的保鏢不好對付吧?你是怎麼……算了,知道你不會說。你怎麼知道我們要對付你?」小夢帶著一抹興奮,喋喋不休。
「從恩恩被綁架起,你們的整個布局,無外乎想借我的手,殺死洪勝天,想來他們說的復仇基金肯定不少,能讓你們整個殺手組織都感到忌憚。找一個強有力的人,替你們殺掉洪勝天,你們再把這個人殺了,領取那筆復仇基金,確實打得一手好牌!為什麼不早點這麼做呢?想必在我開始破壞你們的計劃之前,你們還不能確定洪勝天的藏身之處,要麼那時候你們找不到一個可以靠近洪勝天並殺掉他的人,嗯,二者皆有,想來那時候洪勝天受傷極重,一直在昏迷之中。陳孝康封鎖了消息,直到洪勝天醒來,陳孝康經常直接與他聯繫,所以才露出了破綻,被你們追查到福康醫院!」
艾司冷靜地分析著:「我一直很疑惑,就算洪勝天是黑道梟雄,他的安保力量還能比得過總統?對於身為殺手的你們而言,還不是說殺就殺了,為什麼會弄得這麼複雜,現在我明白了,這裡面有個死因認證問題,你們不想直面那筆復仇基金的追殺,要將風險降低到最小,所以你們選擇了殺害種子計劃裡面的種子,但是現在醫學科技這麼發達,就算種子被你們殺光了,洪勝天也不一定馬上死,這時候我的出現,就成了你們一局定勝負的關鍵棋子。當你們連續三次刺殺恩恩失敗之後,突然停止了對恩恩的追殺,那時候就已經在布置這一步棋了吧?留著恩恩,到最後關頭就可以轉移仇恨,恩恩和洪勝天只有一個能活的話,要麼我被幹掉,要麼洪勝天死,不管哪種情況,你們都樂見其成,當然,你們肯定更希望洪勝天死,然後再幹掉我!」
「厲害,一下子就想到了這麼多問題嗎?難怪我們老闆總說,留著你會是個大禍患,大槍和眼鏡都沒能幹掉你,現在輪到我來試試了。你殺了那麼多人,已經很疲憊了吧?靠說話來拖延時間能恢復多少體力?等警察找過來?還遠著呢!暗夜行者和忍者,同為古典殺手中的佼佼者,我倒要看看,究竟誰的傳承更正宗一些!」
雨勢陡然加大,風驟雨急,陰雲遮天蔽月,樓頂唯一的光源,就是那幾展小小的防撞燈,但這樣的環境,對艾司和小夢的視力都沒有絲毫影響。
艾司看得分明,小夢除了貼身夜行忍裝之外,腰間鼓鼓囊囊,顯然為這一次不能失手的任務做了充足的準備。
「嗤嗤」有聲,手裡劍劃破雨幕,艾司側身避開,又一物封住艾司去路,艾司身體若攔腰折斷,於毫髮間隙中再次扭曲身形,那東西擦著艾司面頰掠過,除了感受到一絲冰涼,艾司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膩甜香味,有毒!
那東西急速掠過,猛然在空中一頓,跟著反向加速而來,它一頭系著鋼絲鎖鏈,自身像一把鐮刀,但比鐮刀刃口更短更窄,更像一把匕首,做成了彎鉤形狀。
忍具,飛鐮,與艾司的飛索功能如出一轍,早期飛索不帶機械裝置,也是這樣,一根繩子,系一個鉤子,又叫飛鉤,飛虎爪,爬牆鉤。飛鐮同樣也是用於爬牆,或是抓人。
只見這把飛鐮在空中一頓時,刃口藍汪汪一片,不知道淬的什麼毒。艾司沒有任何以身試法的想法,他單手撐地,旋身另接幾個連翻,避開了飛鐮回收的路線。
小夢收回飛鐮,手腕一抖,將它用作鏈刀舞動,劈風破雨,一時舞出大片爛銀,頃刻間艾司不能近身,他想借天台破爛的門板卡住飛鐮,卻見那抹藍光如裁紙般輕易將門板一分為二,甚至在磚牆上留下了數厘米深的細小溝槽。
艾司借力蹬壁,向前撲出,空中手腕一揚,飛索激射,小夢轉動小臂,將飛鐮抖成螺旋弧圈,迅速收攏,飛索擊中飛鐮,「叮」的一聲,濺出火星,在大雨中迅速黯滅。
飛索改變了方向,扎入地板,艾司伸手一提,將飛索扎破的地板連同一塊地磚帶了起來,索頭掛住重物,艾司揮臂掄索,小夢針鋒相對地拋甩著飛鐮。
一寸長一寸強,飛鐮做攀牆抓鉤用時,繩長可達十米,但尾系鋼鏈做武器使用時,通常在三米左右,這個距離畫圓,方可達到極速,控制靈活,有甩、纏、蹬、釘、掠等多種攻擊手段,同時又有圈、攔、縛、牽、勾等諸多防禦。
飛索功能更為單一,但機械射出時速度幾乎媲美子彈,回收同樣也不慢,後方的鋼絲索更細更長,但同樣,除非直接射中人體進行牽引,否則還是在三五米內最能發揮飛索作為武器的威力。
兩人相距六七米遠,飛索和飛鐮在空中交擊,不時有金屬碰撞之聲,伴隨火花一閃而滅,龍飛鳳舞,眼花繚亂,兩條鎖鏈去而復返,如有靈性的蛇龍,時而昂首進攻,時而盤曲回防,看準機會便猛地一口撲上。
空中交擊有七八次后,終於兩件兵刃在空中糾纏到了一起,艾司和小夢同時發力收緊,拔河般要將對方拉過來。
重傷后的艾司竟不敵小夢,被她一步一步扯了過去,小夢露齒一笑:「沒力氣了呀?來,姐姐帶你飛!」
說著,她加大拉力,猛地一扯,趁艾司向前一個踉蹌之際,直接躍出天台,想利用飛鐮與飛索的糾纏,直接將艾司拽下天台。
一見小夢做出蹬腿動作,艾司便知她想做什麼,在她躍起前,艾司左手已摸向腰間,自后而前甩出飛刀。小夢早有準備,躍起時轉身,左手搭在右手手臂,向前一抹,兩枚薄如紙的手裡劍旋轉飛出,叮叮兩聲擊落飛刀,小夢遠離天台,身形下墜。
艾司扔出飛刀時,就沒想過能擊中小夢,不過藉此爭取時間,踉蹌是他有意為之,腳下碎步不斷加速,在小夢墜下天台時,艾司距離天台已近,他抖動右手前臂,想讓飛索脫離飛鐮。
小夢如何不知艾司的意圖,她同向抖動飛鐮鋼索,務必纏住飛索。
抵達天台邊緣,飛索還沒解開,艾司大半身體被拽出天台,不得不跟著躍下,猛蹬天台欄杆,獲得更快的下墜加速度。
兩人在空中貼壁向下奔行,手中飛索與飛鐮來回纏縛,擺脫,一刻未停,終究飛索索頭纖細,磚塊砸碎之後,很快擺脫了飛鐮的糾纏。
艾司手腕翻轉,飛索收起,再揚腕,飛索射出,釘在了大廈水泥邊壁上。
小夢的行動也是如此,飛索飛鐮脫離之後,她一手捋住鋼鏈,一手橫擺,飛鐮飛快地收起,鐮柄落入小夢手中。她手腕急抖,鐮頭飛旋,跟著手臂一揚,飛鐮的鐮刀頭與鐮刀柄分開,中間也是由更細的鋼索連接,飛鐮如抓鉤飛出十米,穩穩地抓住邊壁縫隙。
兩人懸挂大廈外牆半空,做鐘擺盪半弧,尚未靠近,飛刀與手裡劍已經碰撞多次,在空中迸出火花,雙雙隨雨點下墜。
接近了,艾司出拳,小夢出拳,拳刃彈出,而小夢的拳頭上,不知何時也套上了一副鋼爪,金屬與金屬切割碰撞,擦出一溜火花。
忍具,手甲鉤,和電影里金剛狼長出的骨刺極為相似,不過是四刃,比金剛狼還多出一爪,一開始同樣是用於攀爬的工具,後來逐漸演變成一種武器,在忍者中有特殊的戰法。
一寸短一寸險,艾司的拳刃彈出拳面不超過十厘米,小夢的手甲鉤距她的拳指關節也不過十厘米左右。短兵相接、在空中做來回單擺的兩人,交錯的一瞬間便是十餘次互攻,戳、刺、抹、切,攻擊敵人,同時阻止敵人的攻擊,手腳並用,皆不得閑。
兩人錯身分開后,各留下四五道傷口,但攻擊並未停止,兩人都是尚未回頭,就已經向身後拋去飛刀和手裡劍。
遠拋近攻,兩人盪繩做單擺在空中來回交錯三次,直到飛刀與手裡劍扔完,仍沒分出勝負,「鏘——」,拳刃與手甲鉤緊緊咬合在一起。
兩人一臂掛索,一臂咬合,腳下都使出了連環踢技,上半身卻非常默契地保持著相對靜止,呈默默對視狀。小夢嘴角一挑,微笑道:「小弟弟,若你再拿不出什麼看家的玩意兒,姐姐就要送你上路嘍?」
語畢,小夢深吸一氣,舌尖一翻,唇齒卷轉,嘴裡藏著的一枚筒狀物被咬在兩行貝齒之間,「噗」的一聲,筒狀物內,一枚毫針飛出,漆黑暗啞,急速破空。
忍術,口裡箭。
2
兩人肢體交纏,遠看彷彿把臂言歡,呼吸可聞,如此近的距離,口中吹針迎面襲來,艾司似乎無論如何也避不過去了。
卻見艾司將頭微微後仰,張嘴一咬,喀的一聲,用牙齒叩合擋住了那枚毒針,兩腮一鼓,噗的一聲,將毒針吐還小夢。
與之同時,艾司的手臂左右翻轉,左臂的拳刃自行卸脫,騰出左手,掌指之間已夾了一枚毫針,平掌前探,拂向小夢耳側。
飛針倒吐,手上的手甲鉤驟然失力,小夢一面側頭避開毒針,同時手下毫不留情地橫著便是一爪,在艾司腰腹位置劃開四道口子,不過她也沒能避開艾司騰出來那一掌,被一掌拍在耳側,耳中鼓鳴,一時並未察覺耳後還中了一針。
兩人上身在做搏鬥之時,腳下也沒閑著,以踹、蹬、戳、拐、點、勾等腿法已經交鋒了十數次。艾司出掌之際,就用上了擺脫敵人的連環踹擊,一掌摸到小夢耳側時,兩人身形便因互蹬而反向盪開。小夢那一爪差了些距離,否則艾司腹部就不是四條小傷口,而是開膛破肚了。
雙方盪開后以腳蹬壁,保持了四五步的間距,或許都覺得方才交擊太過兇險,再來一次誰也沒把握能從這半空中活下來,他們默契地停了下來。
艾司舌下生津,舌津呈泉涌之勢,蓄積小半口,就趕緊往外噴吐,雙唇與舌尖有微微麻癢之感,這還是未刺破皮膚,未直接接觸,只在牙齒間有些許殘留,足見其毒性。
小夢看艾司接連吐口水,忍不住笑道:「竟然敢用嘴接,姐姐配的閻王帖味道如何?」
「不怎麼樣,這種毒還傷不了我。」艾司強制鎮定,他很清楚,以目前的狀態和體能,在各方面都與自己相近的小夢面前,自己是完全處於下風的,否則剛才那一串踢技,本該完全避開小夢那一爪,現在腹部四道傷口沒有痛覺,不細細體會都感覺不到那種微麻,顯然是中了另一種毒。
雖然有血液沖刷和體內的抗性,但究竟能堅持多久,艾司心裡沒底。
但他面色平靜,顯得十分輕鬆,侃侃而談:「忍之道,不過是中原五行術的變種,自漢傳於日本,興於唐,盛於明,食、香、葯、氣、體,忍者五道不過是迷惑外人,對應的是納術、辨術、葯術、遁術、體術,和我們暗夜行者八大術相比,不過是東施效顰,拾人牙慧。」
「哼。」小夢冷笑,心裡也是沒底,為什麼這小子咬了毒針,又中了一爪,竟然一點事都沒有,這毒抗能力也太強了吧?她正打算譏諷兩句,忽然面色一變,伸手朝耳畔一摸,摸到半截毫針,伸手拔下:「暗夜行者的藥針?細如蚊喙,原來拍那一巴掌是為了這一針,我說小弟弟,你的葯也不怎麼樣啊,這麼久了我也……」
小夢說到一半,忽然兩眼黑了一下,雖然馬上恢復了視力,但這一驚卻是非同小可,忍道毒理一說,毒分內外,皆有金木水火土五毒,每種毒的外性與體征各有不同。天下毒物,大抵脫不了這五毒的範疇。
不過艾司給她這一針,無痛無癢,不麻不熱,屬於無感之毒,木系風毒、水系濕毒可有此效,但大多浸潤緩慢,發作時也無眼前一黑這等癥狀。
換言之,艾司這一針上的毒,超出了小夢所能理解的範疇,連毒物分屬和毒性發作原理都搞不清,小夢能不慌亂?
人因知之而敬畏,人因無知而驚懼。
「我也照樣沒事?」小夢急切間將半截話接了上去,但那一時停頓,「我也」兩個字說了兩遍,她不知艾司是否聽出了其中端倪,她不敢賭,「看樣子我們勢均力敵嘛。小弟弟體能就是好,這麼持久,真是千人斬萬人敵啊,姐姐就不陪你玩兒了,來追我呀?」
小夢朝艾司拋了個媚眼,手臂急翻,那鋼鏈順著手臂畫圓,呈螺旋狀向上捲去,飛鐮脫鉤,在小夢的手法牽引下快速回到手中。
而小夢側身蹬壁,身形尚未下落之際在牆面上快速跑了兩步,手腕抖動,飛鐮旋轉,「呼」地一拋,又將飛鐮抓鉤甩了出去,掛在了鄰樓窗欞,整個人身輕如燕,在空中一點一盪,向遠處飄去。
艾司毫不遲疑,小夢收鐮,他也手腕倒轉,飛索鬆脫索頭倒刺,在機械力牽引下快速回收,小夢拋鐮,艾司再次揚腕,飛索以更快的速度激射而出,與小夢同向而行。
一追一逃,兩人在城市之中,以高樓為支撐,像蜘蛛俠般不斷地吐絲飛盪,或左或右,忽高忽低,時而踏壁奔行,時而空中滯停。
單論飛索盪繩,艾司速度明顯更快,追上小夢,兩人身形空中交會便是拳腳相加,滯空交戰,那停留的頃刻間,以傷換傷,以命搏命,不到一秒時間,身形由滯空轉為下墜,兩人這才各自拋出抓具,朝不同的方向盪開,再次展開追逃。
有時會連續攻擊七八次,從滯空打到兩人加速下墜,直到小夢逼開艾司,找到時機拋出飛鐮為止,艾司才會揚腕飛索繼續跟上。
小夢其實並未中毒,眼前一黑不過是剛才艾司拍在她耳畔那一掌間隔發作而已,艾司知道小夢對毒性毒理的了解或許遠超自己,畢竟忍術有單獨葯之道一途,而暗夜行者八大術則將它歸到物術裡面,屬於物術里的毒物一說。
是以艾司那一掌的手法用上了截脈與貫耳,小夢一條血脈不通,氣息流轉下,時不時就會出現眼前一黑的癥狀,不過出現兩三次,血脈就能自行疏通。
艾司知道小夢心慌意亂,但她返身要走也不過是一個心理陷阱,如若自己不追,小夢立刻就會辨識出兩人究竟誰傷得更重,到時候必會返身殺來,而艾司可是真中毒。
所以他毫不猶豫地追上前去,小夢疑慮漸消,就會真逃。
一追一逃間,追的人無論氣勢還是機會上,都會佔些便宜。
艾司已經三次在半空中追上小夢,以傷換傷也是艾司更佔優勢,一步先機,步步先機,雖說每次優勢都不明顯,可積水成潭,小小優勢的彙集,便會轉化為勝勢。
小夢領命狙殺艾司,若失敗,遁逃便是,大可今後捲土重來。艾司不同,他心知自己時日無多,這一次無法將這些殺手留下,將來會怎樣,恩恩會怎樣,都是他不願想、不敢想的。
一方勝固欣然敗亦喜,一方不成功便成仁,在氣機上便有高下之分。
而小夢第一個沒想到的是,艾司於千軍萬馬中隻身救恩恩,不知斬殺了多少人,居然還有體力以及和自己亡命一搏的氣勢,這叫失算,原本氣機便不怎麼強,加上失算,這退意更增一分。
小夢第二個沒想到便是,艾司中毒和那枚毒針,雖不知道那小子是哪個組織培養的殺手,但既是殺手,抗毒能力必然強過常人,這很自然,可是自己精心配製的閻王帖,那小子中了四刀,就跟自己搓泥划拉了四下一般,屁事沒有,這抗毒能力也強得太離譜了吧?
而那枚毒針的毒性毒理,小夢完全無法理解,她本是用毒的行家,眼黑失衡,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中毒了,壓根兒沒往截脈方向去想,當然,她們忍道中也沒有截脈一說。
忍者和暗夜行者,雖說都屬於古典殺手中的佼佼者,一些行走黑暗、一擊斃敵的暗殺功夫大體相同,但畢竟還是各有所長,各有所專。
這第二個沒想到,卻使小夢失去了狹路相逢勇者勝的氣勢,心頭先怯了。但此時小夢還不肯甘心,那小子明明在醫院裡耽擱了那麼久,要從陳孝康手裡救出馮恩恩,不動手那絕不可能,而且打殺的人必不在少數,怎麼看他的體能也是強弩之末。
此時出手,就好比一個好整以暇的人與一名剛跑完馬拉松的人比拼百米衝刺,在小夢看來,實在是沒理由會輸啊!她想知道艾司的極限究竟在哪裡,她想知道艾司究竟能強撐多久,可在空中三次被追上之後,她終於心生去意,認栽了!
這小子簡直就是個怪物,蟋蟀、大槍、小刀,先後直接或間接地死在他手上,不冤,兩次從眼鏡手中逃掉的傢伙,一次還是眼鏡和金剛的合圍,竟然當著金剛的面逃掉了!到底是什麼組織,能訓練出這樣的殺手啊!
這一次是真的要逃了,可小夢卻發現,艾司如附骨之疽陰魂不散,纏得極緊,而自己身上的傷積少成多,這三次空中交鋒,自己半分便宜也沒佔到,現在不是自己想不想逃,而是逃不逃得掉的問題了。
還好自己有所準備!小夢收鐮蹬牆,方向一折,拐向遠處,拋鐮盪索,忍者連跳,彈力驚人,忽然手中掏出一物,用力往牆上一砸,大蓬的煙霧頓時將牆面籠罩。
忍術,煙遁。
半空之中,十字路口,可借煙遁走,也可以借煙幕襲殺,艾司若有絲毫猶豫,這場古典殺手間的較量結果就會兩樣。
不過艾司的行為完全出乎小夢的預料,即未挺身追擊,也未停滯不前,艾司用飛索擊穿一塊窗框,將玻璃給扯了下來,追著小夢的身影朝煙幕中甩了進去,跟著才是收索射索,跟在玻璃後面盪進煙幕。
那面玻板約半米寬、一米長,被艾司以抖索旋轉之勢拋之疾飛,艾司穿進煙幕後,聽到一陣「錚錚」之聲,暗道好險,若無玻璃開道,小命說不定就交待在這裡了。
煙幕中,竟有無數鋼琴線,顯然這就是小夢給自己留下的退路,半空蕩索是堪比翼裝飛行的疾速,誰能想到,在樓宇之間會有鋼琴線橫攔。
那煙幕既不是掩蓋自己逃遁的方向,也不是想要藉機反襲,只不過是怕黑夜滴雨,鋼琴線掛水,些許反光引起艾司的警覺。
鋼琴線鋒利無比,與人體高速相接,碰之就是一分為二,但它的弱點同樣明顯,細而脆,若是碰上堅硬難以切割的物體,易崩易斷。
玻璃正好就在鋼琴線無法切割的範圍之內,那「錚錚」如彈琴之聲,便說明不知有多少鋼琴線為之崩斷。
小夢做夢也沒想到,艾司的飛索已經用得如此稔熟,取物拋物,如臂指使,這就是飛索和飛鐮的不同之處,飛鐮是斷然做不到這種事情的。
在小夢原先的預計中,就算艾司身手了得,沒被鋼琴線斬成七八截,也必在此受阻,能滯后他一兩秒,自己就有辦法逃掉。誰想一面碩大的玻璃,直接崩斷了鋼琴線,來勢之快讓小夢都躲閃不及,空中剛剛收回飛鐮,堪堪轉身,用飛鐮擋在身前,護住自己的顏面。
小夢手臂和小腹各被劃開一道口子,玻璃哐當四分五裂,朝樓下墜去。小夢抬頭再看,自己下墜了三層樓的高度,左右大廈外牆上,一時找不到飛鐮的勾取之地,只有旁邊更矮的樓層天台尚可取用,但還需在空中橫移一段距離。
在此情況下,艾司人隨玻板而至,毫不講理地飛起一腳,窩心踹出,小夢受力倒飛。這一下距離倒是夠了,可是身體反應卻來不及做出。
等小夢想要拋出飛鐮借力時,她已經背身落在天台上,當中三塊預製板從中斷裂,小夢這一跌可是結結實實從約五層樓的高度砸落在天台上,艾司緊隨其後!
以小夢的柔韌也摔得眼冒金星,恍惚中,一人破煙雨,乘風而至,談不上翩然若仙,但那雨中幽暗,卻如影隨形,暗夜幽靈,這正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境界啊!
小夢側過臉去。艾司落地,屈膝踏破了兩塊天台預製板,手腕一抬就對準了來不及翻轉逃遁的小夢,下一刻就要揚腕射出飛索。在這個距離,忍者也是逃不掉的。
不承想,躺在地上那人忽然大叫:「艾司!是我!」多麼熟悉的聲音!
再轉身,一張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臉,在夢裡已牽挂了無數遍,艾司一怔,本該揚起的手腕,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地上躺著的那人,是恩恩!
忍術,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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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面不及暗夜行者的面術,神似更大於形似,雖說艾司一眼就能分辨出真假,但終究心弦一顫,猶豫了剎那。
艾司遲疑了恐怕不到半秒,但那身著夜行衣、以哀婉眼神看著艾司的恩恩已經擲出煙幕彈,艾司再揚手時,「叮」的一聲,卻是飛索射穿了預製板。
煙霧散盡,眼前空無一人。艾司沒有追擊,方才強穿鋼琴線,飛索的鋼絲與鋼琴線相碰,雖說也崩斷了數根鋼琴線,但飛索的鋼絲也被切了好幾處口子,若不是落在這處天台,飛索再次射出,就可能無法承重而斷裂。
小夢用千面忍術替換成恩恩的模樣,應該是她最後的撒手鐧了,以她那瘋狂高傲的性格,幾乎算是搖尾乞憐。
這不是變相認輸,而是變相要挾,要給艾司施壓,看他是否敢對有著恩恩外貌和聲音的敵人下死手。你若繼續追殺我,距離醫院越來越遠了,你能保障你恩恩的安全?你就不怕我們還有後手?
這又是一次心理層面的交鋒。這一次,似乎小夢贏了,她贏得了逃跑的時機!
但小夢並不知道,就在她利用忍術煙遁逃離之後,艾司便跪在了她砸落的地方,「哇」的一聲,大口吐血。
腹部被手甲鉤劃出的四道口子滲出了黑色的血,艾司吐出來的血,呈一種詭異的藍色,這倒不是那閻王帖的毒,而是艾司在來醫院前就提前給自己注射了一些抗毒的藥物,藥物與劇毒發生化學反應,會呈現一種藍色。
吐出這種顏色的血,說明藥物起效了。艾司拭去嘴角的殘血,又站了起來,雖然飛索不能正常使用了,可他還有翼裝,這是他敢在空中花樣翻飛追擊小夢的底氣,若是飛索失效,展翼可飛。
深夜雨天翼裝飛行,又是一次超越極限的挑戰,不過艾司早就習以為常,從一開始練習翼裝,便是在這座城市上空翱翔,只要層高超過三十層,艾司就敢起飛,有時候為了獲取足夠的加速度,展翼時已接近貼地飛行。
比起需要收索抖索、擺盪前進的抓鉤來說,翼裝飛行的速度更為可怕。小夢看似暫時擺脫了艾司的視線,卻不知,她完全在艾司的監控範圍內。
最開始,兩人掛壁交戰時,艾司拂向小夢耳際那一掌,手指間夾的不是一根毫針,而是兩根,那根細短硬的是毫針,還有一根細長軟的叫風毫,和聽風翎是一套,都屬於暗夜行者的獨門利器。
風毫長短不一,一開始是從某種動物身體上取得的長鬃,後來改用某種化纖產品,不細辨和人的頭髮並沒什麼明顯區別。它有一個特點,在高速移動時,它會隨風抖動扭曲震顫,發出某種人耳無法聽到的低頻聲音,傳播距離極遠。
這種聲音被聽風翎拾取,會在聽風翎上形成共振放大,變成另一種能聽到的特殊聲音。根據聲音的大小和波動頻率,暗夜行者就能判斷出要追蹤的人的方位和距離遠近。
風毫非金非石,從發明至今,還沒有什麼檢測手段可以將它查出來,暗夜行者們用這種手段完成了諸多追蹤和暗殺,乃獨門不傳之秘。
艾司用那一掌單風貫耳來掩飾毫針,用截脈來誘使小夢誤以為自身中毒,但那毫針又是用來掩飾風毫的,小夢發現了毫針,也以為自己中毒了,卻沒能發現另一根與頭髮混在一起的風毫。
艾司戴上了聽風翎,於天台間展翼飛行,朝著小夢的方向追去。
這一次是真的逃了,小夢毫不戀戰,只想離那個小怪物越遠越好,真是八十老娘倒繃孩兒,怎麼會厲害成這樣?
雖說殺手都需要接受體能極限的訓練,類似馬拉松、鐵人十項,或是幾天幾夜不吃不喝、滴水不沾,這些忍耐力還是有限度的,比正常人強個兩三倍但也不會超出太多。
這個小殺手今晚展現出的體能已經超出這個範疇,這樣的殺手,就算在殺手界也是很罕見的,幸好沒有追來,果然還是比較在意那個小丫頭嗎?在下一棟大樓進樓,體能消耗太大,得搭乘交通工具與他們會合撤離,雖然中國不能待了,但是老闆的戰略意圖已經完成,接下來,就該享受了……
小夢在空中發現艾司沒有跟來之後,開始心生旁騖,計劃一些未來的事情,正想著,忽然眼角捕捉到一絲餘光。
大雨傾盆而下,在殺手們的動態視覺里,折射遠處燈火本是平常,可這一抹餘光,卻讓小夢覺得有些突兀。就好像無數水珠,看似雜亂,但實則呈均勻排列且以某種韻律墜落,突然,其中一部分水珠打破了這種韻味,或許混在成千上萬的雜亂雨滴中並不明顯,但就是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
這是殺手的直覺,也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本能,從捕捉到那一抹光起,小夢就排除了全部雜念,腦海中開始回憶,動態視覺里每一顆雨滴的軌跡都開始重現,為什麼會突然變了韻味?啊,一分為二!空中有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線!
大腦反饋信息,再傳遞給神經,小夢第一時間判斷了那條線的方向位置,高速擺盪的她迅速鬆開了飛鐮的鎖鏈,整個身體試圖平伸向下,但終歸晚了一步,雨幕中暗藏的鋼琴線貼額而過,削掉了一叢頭髮。小夢懸索的那條手臂已經儘力回縮向下,但仍是不可避免地從鋼琴線上掠了過去。
小夢甚至都沒感覺到骨頭被切割開來的痛意,只覺察一抹冰冷從掌間劃過,寒雨中鬆開飛鐮鎖鏈的手掌似乎變得更熱了一些,有幾滴帶著暖意的雨還飛濺到臉上。
隨後小夢的身形在空中畫了道圓弧,抱膝破窗而入,跌入某棟大樓的住宅內,這時候才有劇痛從指間傳來,小夢被鋼琴線削去四指,四股血箭仍像窗外大雨般不住飆射。
該死!那地方怎麼會有鋼琴線?是艾司乾的嗎?他怎麼知道我會選這條路?混賬!
四根手指當空掉落,現在拾回已經不太可能了,小夢給手掌簡單包紮止血,捂著斷掌奪路而逃。
艾司在遠處樓頂望著破窗而入的小夢,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那根鋼琴線上,塗抹了艾司從傷口滲出的黑血,雖然斷指時鮮血噴涌,但閻王帖沒這麼容易擺脫,小夢急行后血氣翻湧,只會加速毒行全身,到時候她又該如何應對?
那些殺手應該在今夜撤離海角市,他們或許會會合,或許不會,但小夢重傷——兩次從高空跌落已傷及內腑,中毒——她自己配的無解閻王帖,再三確認無人跟蹤后,在那種狀態下,她是否會求援,是否會主動與另外的殺手會合?艾司只需要遠遠地跟著就好,只要風毫沒被發現,小夢就逃不掉。
艾司扶著欄杆,又一次跪倒,再次大口吐血,藍色已轉淡,腹部的四道刀口滲出的黑血也已轉為藍色,艾司對此倒沒怎麼放在心上,有毒就有解,有攻就有防,沒有頭痛,就很好。
艾司只怕老天爺不肯再給自己多一點時間,除此之外,他無所畏懼。
大雨滂沱,沖刷著艾司滿身的血污,那血水彷彿怎麼沖也流不盡。
艾司不怕死,只怕死也無法護得恩恩周全。他已經弄明白了一些事情,那個殺手組織若不根除,恩恩就不得安寧,艾司就算下十八層地獄,只要恩恩平安就好啊!所有的孽,艾司來扛!
望著夜幕,風雲如墨雨如汁,艾司吐盡最後一口血,又緩緩站了起來,既然說這個世界上只有殺手才能對付殺手,艾司便要試一試,千刀萬剮又何妨。
「喂,司徒大哥,恩恩還好嗎?」
「你放心,她媽媽一直陪著她,今晚傷的人也多,有兩隊特警會一直在醫院值守。你怎麼樣?我們找到你們打鬥的地方了,沒看到人啊,你們打到哪兒去了?」
「我不要緊,恩恩就交給你們了,殺手的事情,交給我!」
大雨滂沱,風雨交加。
「喂!喂!別掛!」司徒笑站在樓頂天台,雨水淋濕了他的衣帽,順著面頰汩汩而下,他很清楚,這一天十幾個小時里,艾司究竟做了些什麼,連番惡鬥,就算是鐵打的人也吃不消啊,他只得一個人,拿什麼去和一群殺手斗?這小子早就在拚命了,不,他一直就在拚命,怕就怕,命拼掉了,你也干不掉那些殺手啊!
「艾司,你聽我說,亞聯在我們國內的勢力,今晚之後,就算是徹底瓦解了,後續就算還有一些漏網之魚,也都是小打小鬧,翻不起大浪,洪勝天已經死了,恩恩現在很安全,你沒必要這樣做,今天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不如回來,陪陪恩恩?」
「我頭痛。」艾司的聲音很平靜,「今天的痛法,又和往常不大一樣,我想,我可能堅持不到下一次頭痛了。」
司徒笑啞然無語,忽然覺得老天爺殘酷無比,為什麼會這樣?
艾司微笑道:「恩恩說過,蠟燭從被點亮的那一刻起就會一直燃燒,身不成灰,誓不熄滅。艾司心中的那根蠟燭早就被點亮了啊!既然現在,艾司能做的事情、值得去做的事情還剩這麼一件,艾司就想去做完它,我不後悔。能認識司徒大哥,真好,祝你早日成家,艾司走了。」
司徒笑一時獃滯,電話的忙音響了五遍,就此中斷,司徒笑這才怒道:「好歹給個地址啊!」
黃智軒在一旁搭腔:「怎麼?他去追那些殺手了?他能找到那些殺手在哪裡?」
「他或許有他的方法。」司徒笑看了黃智軒一眼,若有所思。
「喂喂,幹嗎用那麼不良的眼神看我?你想幹嗎?你不要亂來啊!」
大雨如注,如泣如訴。
4
見司徒笑眼神遊移不定,黃智軒心中叫糟,忙道:「喂,你不是真的想去對付那些殺手吧?今晚的任務是摘除亞聯這顆毒瘤,那群殺手不在我們今晚的行動計劃之中,上面不會同意你這樣亂來的。」
司徒笑凝望黑暗,默然不語,忽然道:「如果,就我們兩個人呢?」
黃智軒急了:「你瘋了嗎?就這樣去抓捕殺手?就我們兩個人?這是找死知道嗎?你知道那些殺手是怎麼被訓練出來的嗎?他們是非人道實驗的產物,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不停地被訓練,被洗腦,殺手組織的最終目的是訓練出一批最高單兵戰力,絕對服從命令,他們不過是一群擁有人類外表的終極人形兵器,他們不是普通人可以想象和對付的。」
「不應該讓艾司一個人去。」司徒笑的態度也很堅決,「我們不對付殺手,那麼我們可以幫他把最後的障礙清掃乾淨,亞聯的人一個都不能放走。」
「喂,勇哥,我司徒,是,我們這邊已經控制住了,陳孝康重傷,也送醫院了,你們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亞聯的高層都抓到了嗎?」
「產業園發生了大爆炸,亞聯大部分高層沒得救了,只剩下少數都已經抓到了,根據一些生還者的交代,徐振業在死前似乎大吼徐元朗和麥德龍是假的。」
「是用了替身嗎?那他們開這次選舉會的用意何在?有線索嗎?」
「暫時還沒有,指揮部這邊也很忙,沒事我就掛了。」
「等會兒,勇哥,幫我查一下亞聯旗下的產業,」
「產業?什麼產業?」
「房產,那幾個高層的住所,他們自己的,或是以情婦以及別的名義買下的,我們有相關的調查資料吧?」
「好,我讓小潘幫你查一下,待會兒回你。」
徐元朗,麥德龍?司徒笑腦海中回憶起艾司對傀儡師的分析:
「傀儡師是亞聯高層,但以他的行事風格絕不會親自出手,所以是和亞聯的部分高層合謀,他在背後推動,拉攏一部分高層,打壓另一部分高層,這是他擅長的事情……傀儡師肯定不是亞聯的老人,他是半路加入亞聯的……他想要上位,必須扶持亞聯的老牌勢力……」
麥德龍?徐元朗?
這次臨時話事人選會據說就是徐元朗負責召集和統籌的,那麼徐振業臨死前透露出的信息意味著什麼……所以說,他們的目的,難道是!
司徒笑立刻與自己的上級取得聯繫,將自己的分析進行彙報,不多時,上面又傳來指令,是英姐親自下達的:「司徒,現在亞聯高層已悉數落網,他們在海角市的非法產業也都被查沒,你的想法和意見很及時。我們負責跟蹤調查徐元朗和麥德龍的同志回憶起,這兩人在今天的行程確實有不合常理的地方,他們很有可能在半路用相似的人替換了自己參與這次黑幫大會,一旦讓這兩人逃走,遺禍無窮。經我和上級領導商議后決定,調派你繼續追查徐元朗和麥德龍的下落,特警支隊第三、第五支隊,武警一四七小分隊歸你指揮,總指揮部在交通調度和天地監控上予以你全面配合,不管你用什麼方法,必須把人給我找出來,給我截住,一定不能讓他們趁亂偷逃出境!」
英姐很少動怒,但這一次無疑觸到了她的逆鱗,恩恩在海角市被綁架、轉移、偷藏,都是金鷹堂的人下的手,徐元朗就是金鷹堂的首腦;而作為亞聯智腦的麥德龍,他則很可能是那個出謀策劃,並在海角市各處安放炸彈的幕後元兇!
與恩恩綁架案有關的,洪勝天已死,陳孝康重傷,剩下麥德龍和徐元朗二人,又怎可讓他們逃之夭夭,他們同樣是亞聯在海角市犯下諸多罪案的幕後主使,罪大惡極,這公仇私恨加在一起,無怪英姐如此憤恨。
司徒笑斬釘截鐵道:「保證完成任務!」
司徒笑與幾名戰隊指揮完成了溝通,幾個命令下達下去,若干諮詢也直接發到了總指揮部,這時候徐元朗和麥德龍疑似調包換人的地點,以及亞聯各高層的房產情況都反饋了回來。司徒笑走到避雨處,拿過黃智軒的戰術平板電腦,點開地圖在上面做標記分析。
不一會兒,司徒笑抬起頭來,對黃智軒道:「走。」
「有眉目了?去哪兒?」司徒笑大步向前,黃智軒緊隨其後。
「青雲城。」司徒笑按下電梯。
「嗯?青雲城,我們不是……」
「沒錯,就是昨天早上去的那裡。」
「為什麼去那兒?」
「我懷疑,徐元朗和麥德龍就藏在那兒。」
「依據是什麼?」
「直覺。」
「哈?」
在車上,司徒笑才耐心跟黃智軒解釋道:「雷霆行動是三省聯網展開,武警、特警和軍區部隊都有參與其中,僅我們海角市就出動警力一萬多人,想要不走漏消息是不可能的,唯一的優勢就在於展開迅速。如果你是徐元朗或麥德龍,在知道海運、邊防乃至通往內地的要道都已經設卡攔截的情況下,你會怎麼做?是偽裝之後強行闖卡賭一把運氣還是怎樣?」
「你是說,他們要找個地方躲起來,等風頭過了之後再偷逃出境,OK,但是你怎麼懷疑是躲在青雲城呢?」
「如果麥德龍,就是我接觸過的那個人,那麼他最擅長做的事,就是藏於燈下黑,雷霆行動是近年來罕見的特大規模掃黃打非、打黑除惡聯合行動,亞聯在海角市的夜總會、洗浴中心、賭場、毒窩等違法經營場所自不用說,他們在海角市開設的工廠、寫字樓、公司同樣逃不掉,他們投資興建的醫院學校等設施也會被警方力查,所以這些地方,是絕不適宜藏匿的。餘下的就是以親朋好友名義購置的私宅,沒被警方掌控的,而且不容易被警方查找的。我問你,什麼地方最不容易被我們警方查找?」
黃智軒一愣,什麼地方最不容易被警方查找?這個問題有明確的答案嗎?不過他反應很快,聯繫司徒笑說的青雲城和燈下黑,馬上答道:「已經被警方查過的地方!」
「沒錯,因為青雲城曾經是關押侯偉南的地方,由於那兩個冒名租住的殺手我們已經將那裡查過一遍,有很長一段時間,這個高檔小區都在我們警方的監控範圍之內,直到最近抽調雷霆行動人手,才撤離了那裡的監管人員,這是其一。其二,由於那個高檔小區住了許多外籍高管、企業老總,以及我們的一些政府官員,有這三種人居住,警方沒有什麼確鑿消息,通常不會胡亂查抄這種小區的。」
「其三,我剛才讓總指揮部發來我們警方掌握的亞聯高層在海角市購置的房產名目,並讓他們幫忙對海角市高檔小區做了一個比對,將那些沒有亞聯高層購買房產的高檔小區標註出來,結果在記錄中,只有青雲城沒有亞聯高層或是借其餘名目購買,這是不是很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嫌疑?一旦我們警方展開大規模的掃黑行動,那些黑社會高級頭目的房產住處肯定會查,但是這種有許多高端人士居住,但是和黑社會成員沒有半點關係的小區,我們警方還會去查嗎?」
黃智軒恍然:「有了這三點相互印證,這青雲城就成了在這次雷霆行動中,被查抄概率極低的空白地帶。這裡又有許多奢華別墅,可以囤積大量財物,正好適合常年隱居,避開這次風頭。任你們警方八方設卡,他們卻好似人間蒸發,夠狡猾,但是你更厲害!他們認為青雲城被查抄的概率極低,你偏偏就要去查,還要帶上大隊人馬一齊過去。」
此時特警小隊已經和司徒笑他們會合,十幾輛車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警笛聲。
「我要敲山震虎,打草驚蛇,把他們逼出來,可以省去許多麻煩。」司徒笑鎮定自若,透過對講系統安排在路上設卡口和路障,謹防黑幫分子狗急跳牆。
黃智軒問道:「我說,你是不是經常將懶得解釋的問題,都拿直覺這個借口來掩飾啊?」
「有嗎?」司徒笑回答隨意,不知道他又在思索什麼。
警車很快趕到青雲城,正門側面都有設卡,也立刻沿著小區圍牆安排了巡邏監控,三隊特警進入小區,司徒笑安排他們在小區要道駐守,不得擅動,自身聯繫了小區物業,查問小區有沒有那種平日無人、這幾日才突然有人活動,或是水電氣突然出現消耗甚至還要超出正常水準的別墅住戶。
如此大陣仗的警方辦案,小區物管不敢怠慢,立刻檢查了小區智能配電調水調氣中心,沒有查到那種特殊家庭,但小區里的用電量普遍偏高,司徒笑就這個問題提出質疑。
物管笑著告訴司徒笑,高檔小區,大多是獨棟別墅,有錢人不講究節約用電、用水,平均一戶一個月用近千度電也屬正常,也從未有人對此提出過質疑。
黃智軒安慰道:「或許不在這個小區?交通系統也沒消息反饋回來,我們畢竟沒什麼線索。」
不對!司徒笑想起宋文強的抱怨,懷疑小區物業偷電,比去年要高,立刻撥通了供電公司,調取青雲城小區去年和今年的用電情況。
結果從今年七月起,小區所有住戶用電量激增,由於時值夏季,這也屬正常,可增加上去之後,就沒怎麼降下來過,和去年同期相比,平均每戶每月多耗電十幾到幾十度不等,有的家庭一月下來多耗電百度也是有的。
但這些多出來的耗電量在各戶之間游移不定,有時候這家多一些,有時候那家多一些,平均下來也就多十來度,對於別墅住戶來說,確實沒什麼好在意的。
但整個小區常住用戶有兩三百戶,多出來的電量足夠兩棟別墅消耗揮霍了,想必用水也是如此。司徒笑立刻讓小區物管帶他去檢查小區布線走向,這一查不打緊,立刻發現了多出來的暗線布控,在小區總表和入戶智控電錶上也有問題。
有人偷電,不是偷一戶兩戶,而是偷了整個小區的電,順著暗線很快就鎖定了一棟別墅,但司徒笑帶隊進入后,發現屋內並無裝飾,空無一物,根本不像住人的樣子。物管也交代這裡根本無人居住,屋主購買之後就從未露面,小區物管費還欠著兩三年呢。
檢查到地下室,才發現這棟別墅只是個幌子,電線主線從別墅地下室穿了過去,是與這棟別墅鄰近的一棟別墅。
司徒笑帶隊又搜查了旁邊的別墅,這一次立刻有了大發現,無數損毀的電腦主機硬碟,作戰室一般的改裝會議室,地下室改裝刑訊室,二樓一整面的電腦屏幕牆。
黃智軒目瞪口呆:「不會吧?這裡被改建成了作戰指揮電子系統室嗎?」
物業更是瞠目結舌:「這,這裡也應該沒人居住才對啊?這是……這……」
撤離了嗎?司徒笑根據屋內陳設分析,至少也有十人長期在這裡工作休息,這應該是他們的指揮部,屋子裡竟然準備了戰區大使館才有的焚毀爐,所有紙質資料已被焚毀,硬碟等儲存介質在被物理粉碎后同樣扔進了焚毀爐。
艾司的推測果然沒錯,這裡就是那群殺手的基地,他們果然擅長燈下黑,那兩名租住別墅的殺手果然是個幌子,故意暴露給警方,讓警方在調查的時候忽略了其餘住戶。
司徒笑探了探焚毀爐,還有餘熱!「他們剛撤走沒多久,應該是我們來的時候逃離的,我們警方來之前,小區就沒有什麼可疑的大隊人馬離開嗎?至少要三輛車!」
「沒,沒有啊,可,可以看監控啊。」小區物管負責人被司徒笑嚇得不輕。
司徒笑眉頭一皺,他們來時警車是從不同道路向小區靠攏,若有可疑人員駕車逃離,應該有所發現才對:「除了公路,小區還有別的交通方式離開嗎?那人工渠和人工湖與河道相連嗎?」
小區物管這才醒悟道:「有,有好幾條快艇,平時就停在湖面上,但是沒有人開啊?」
司徒笑二話不說,帶著人馬就奔向湖邊,聽到引擎轟鳴,快艇已不可見,隱約看到兩條白浪,倉皇西去。
司徒笑扯著黃智軒帶著幾名特警就上了其餘停靠在岸邊的快艇,安排留下一隊警力清查那處房屋,呼叫空中和水上支援,命令其餘警力上警車沿岸追擊。
5
快艇上缺少強力探照的夜燈,在這風雨如晦的夜裡,十米開外盡陷黑暗,只能循聲追擊。
所幸動力越足,馬達聲就越是轟鳴,司徒笑等人不至於跟丟。
寒雨劈頭蓋臉地澆在頭上,黃智軒嫻熟地操縱著快艇,面色有些不愉,問司徒笑:「那種戰地作戰指揮系統的布置,不是黑幫可以搞得出來的吧?我們追查的,是那群殺手的基地吧?你知不知道這樣做很危險,如果他們不是逃遁而是魚死網破,會死很多人的!」
司徒笑有些歉然道:「我也沒想到他們會這麼直接地勾搭在一起,我一直以為殺手是躲在幕後,遙控指揮著黑幫的某一個頭目。」
黃智軒眉頭微皺,對這個回答不是很滿意,司徒笑沉思片刻后,坦陳道:「不過艾司也確實提醒過我,他說他師父讓他盡量別去西邊,他懷疑殺手的基地就在西邊某小區內,或許在我潛意識裡,多少還是有些撞大運的想法吧。」
黃智軒苦笑:「你這不叫撞大運,弄不好就是倒大霉啊,現在還算幸運,估計殺手本身沒幾個人,其餘的人都是黑幫抽調的打雜幫手,否則真要有十幾個殺手聚在這裡,能將我們帶來的人給全殲了你信不信!」
司徒笑嘆息:「世事難料,時間也不允許我們去做先期偵查了,往左——」
前方河道分叉,兩艘快艇左右分開,司徒笑下意識地叫出了往左,黃智軒便往左追去,這一次真的是直覺了,誰也不知道哪艘快艇上藏著的是什麼人。
空中支援還沒趕到,司徒笑調動岸上追擊的小隊分兵去追右邊的快艇。
司徒笑拿出戰術平板,調取河道地圖,疑惑道:「奇怪,這條河前面是個大壩,是死胡同!」
「那你還叫往左!」黃智軒對司徒笑的直覺並不看好,走死胡同的多半就是棄卒了。
「未必,說不定他們就是想讓我們這樣以為呢?追上就知道了,現在他們鑽進了死河道,你不要告訴我你追不上。」
「不要小看我們特殊部門的人啊!」黃智軒推動前進擋,快艇愈發疾速,貼著水面,幾乎要破水而出,巨大的白浪在船后翻湧。
司徒笑看著水面,前方河面不見縮窄,反而加寬,船燈下的河面也比往日渾濁,這漆黑如墨的夜裡,大雨傾盆,一刻也不見減緩的跡象,他反應過來,提醒黃智軒:「小心點,前方大壩在泄洪。」
黃智軒眉頭深皺:「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駕駛這種小艇,朝泄洪區跑,和送死有什麼區別。可是前方那艘快艇絲毫不見減速跡象,依舊保持著筆直前開,黃智軒擋桿推到最大,也只與對方保持了個不遠不近的距離,模糊看得到船后波浪,連船上的人都看不清,更不要說開槍射擊。
「泄洪時有分流支渠要打開,他們難道想借分流支渠逃走?」司徒笑略有狐疑,但看對方的航向,根本就是向死而生的打算啊。
五分鐘后,一艘較大的巡邏艇開著探照燈從斜向殺出,掠過了快艇向前追去,是水警的支援趕到了,在強光的照射下,前方快艇無所遁形,司徒笑看見,艇上有六人,其中四人張皇后望,前方的兩人在風雨中巋然不動。
有一個人身形異常高大,黑暗中就像一座小山,司徒笑立刻想到了在青雲城遇到的那名外國男子,就背影看是越看越像。
巡邏艇在後方喊停,但對方不予理睬,依規鳴槍示警,對方還在加速逃離,司徒笑看得焦急,示範性地取過突擊步槍朝前方射擊,但風大雨大,距離稍遠,只打出了一行水柱。
誰知巡邏艇鳴槍示警之後,速度慢慢降了下來,先前超過司徒笑他們兩個艇身,現在落到與司徒笑他們持平,司徒笑拿起對講機:「怎麼回事啊?怎麼掉下來了?」
巡邏艇上回復:「前面在泄洪,水流太急了,我們水阻大,速度上不去了。」
司徒笑不知該說什麼好,不過此時空中支援也趕到了,風雨大作,直升機受影響很大,能堅持飛到這裡已是不容易。
黃智軒駕駛著快艇一路逼上去,直升機在探照燈的指引下超了上去,試圖警告逼停前方快艇,但那一船上都是亡命之徒,他們舉槍就射,兩架直升機迅速拔高,開槍還擊。
那快艇的駕駛者在槍林彈雨中穿行,水柱四濺,風聲、雨聲、槍聲、浪聲,響成一片。
洪流對船速影響很大,對照河岸參照物,船速降了一倍不止,巡邏艇被拋在了後面,兩艘快艇逆水行舟,黃智軒很明智地跟著前方快艇劃出的浪頭前進,前方快艇頂水破浪,速度明顯比他們降得更快,為了躲避子彈還在水面開出了360度的環形航線。這樣一來雙方距離更近,司徒笑和特警們都架好了槍械,隨時準備開火。
便在此時,司徒笑他們的快艇突然打橫,司徒笑大吼:「搞什麼!」
黃智軒大聲道:「是暗渦……」前方快艇在水面轉圈,還以為是躲避子彈,誰知道竟然是在水下形成了渦流。
而頭頂的直升機,一架不知受了什麼影響,歪歪斜斜脫離了戰場,朝遠處飛去,另一架似乎被流彈擊中了尾翼,機身開始不受控制地原地盤旋起來。
「怎麼……」司徒笑還沒來得及開口,打橫的快艇忽然受到一股不可抗力,這次就不只是打橫那麼簡單了,高速旋轉著離水而起,整個快艇被莫名卷到了半空,翻了個身又拋飛出去,艇上的人統統被甩進了洪流之中。
司徒笑從洪水中冒出頭來,只見黃智軒就在距他不遠處探頭,大聲問:「我們遇到什麼了?」
「塵捲風!那架直升機也應該是被風捲走了,我說他媽的怎麼轉圈了!」
這時候,前方那艘快艇擺脫了來自空中和身後的追擊,一個瀟洒的轉身,朝風雨處遁去。
司徒笑豈能甘心,後方的巡邏艇趕了上來救人,司徒笑對著艇上大喊:「把摩托艇放下來,放下來!」
每艘巡邏艇掛兩艘單人摩托艇,司徒笑和黃智軒翻身上艇,駕著摩托艇又追。
塵捲風便像那小型龍捲風,在氣溫急劇變化時產生,更多產生於炎熱晴空,像這寒風暴雨夜,突然形成塵捲風實屬罕見,也不知是否小型龍捲風的雛形。
司徒笑和黃智軒兩人時而并行,時而交叉划浪,空中還有新的塵捲風在生成,洪水江面甚至出現了汲水柱,四五條水龍盤旋,在江面上搖曳前行,軌跡詭異不定,高度在十幾米至幾十米不等。
兩人駕駛著摩托艇,便在水龍間穿行,劈波斬棘,前方快艇也是忽左忽右畫弧前進,不敢直來直往。
司徒笑忽然想起一事,靠近黃智軒時說:「前面沒有分流渠了,他們不可能越過水壩。」
黃智軒明白,大聲回應:「他們應該會棄船上岸,前方肯定有車輛接應,找找看哪裡可以靠岸,電腦呢?」
「掉河裡去了!」
「干!」黃智軒咒罵一聲,又和司徒笑分開而行,避開前方一條水龍。
一大兩小,三艇在狂風暴雨夜的洪水江面上,一面躲避著時而看不見、時而化身水龍捲的塵捲風,一面銜尾追擊。司徒笑和黃智軒吃虧在沒有遠程火力,突擊步槍都已落水,兩人各自還配著一把手槍,駕駛著摩托艇開槍射擊,和在快艇後座架起突擊步槍射擊,完全是兩碼事。
司徒笑的摩托艇追得急,正面吃了好幾顆子彈,艇燈早就壞了,黃智軒則是在交叉繞行時幫司徒笑擋了子彈,艇身側面中槍,還好都沒打在身上。
亂槍交戰中,也不知是兩人誰受上天眷顧,似乎一槍崩中了快艇的尾舷,估計打到了螺旋槳或是傳動桿,那快艇的機動性大為降低,隨後司徒笑他們就發現,快艇開始朝岸邊駛去。
「他們要上岸了,就是那邊,快快快……」
兩人緊隨前方六人棄艇上岸,雙方交火不歇,雖然對方火力更猛,但也知道警方後援隨時趕到,不敢戀戰,且戰且退。司徒笑和黃智軒也占不了便宜,人數和武器都不及對方。
眼睜睜看著對方逃進山林,發動了早就藏在那裡的越野車,不過司徒笑和黃智軒的拖延還是起到了作用,對方上車逃離時,警方路上支援包抄的警車也趕到了。
「我來開!」司徒笑不看好黃智軒的駕駛技術,兩人搶了一輛警車,將原來的駕駛員趕下車,都顧不上讓對方坐上後座,上車之後司徒笑就轟起油門,從車隊的中段超了上去。
沒過多久,司徒笑的車就衝到了車頭位置,黃智軒對司徒笑的車技仍心有餘悸,這傢伙可是在高架立交上開著車就往下沖的猛人,提醒道:「不,不用沖那麼急,他們如果想強行沖關的話,前方邊境我們有設卡,除非他們直接翻山走原始森林!」
黃智軒話音剛落,就見前方已經可看到尾燈的越野車一打方向,脫離了公路主路,鑽入了林木茂密的森林之中!黃智軒當場就給了自己一記嘴巴,烏鴉嘴!
司徒笑對此倒是早有心理準備:「他們準備的是兩輛全地形越野車,肯定是要翻山逃了,邊界上有些毒梟小道,我們警方清都清不完,他們肯定是打算走這種路偷逃出境!」
司徒笑猛打方向,帶著車隊跟著鑽進了蓮花山密林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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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泥濘,雨天路滑,儘管有枯枝盤根提供摩擦力,但警車仍是比不上在輪胎上綁了防滑鐵鏈的全地形越野車。
司徒笑已經拿出了自己的全部本事,車距仍是一點一點被拉開,黃智軒一看這樣不行啊,這裡山高林密,通信是否通暢不說,想要布置攔截,首先方位就是個大問題,林中的路都是被車轍硬生生壓出來的,哪有什麼方向可言。
忽然抬頭看到一個視野開闊的小斜坡,黃智軒碰了碰司徒笑:「能開上去嗎?」
司徒笑會意,朝車后看了一眼,裡面還坐著三名配槍特警,橫打方向,車輛朝著荊棘林碾壓過去,生生在雨林中闖出一條路來,直上小坡。
黃智軒也不下車,從後方特警處取過槍械,打開天窗,將瞄具裝上,就在車廂頂部架設好,只等司徒笑開車爬上坡頂。
全地形越野車不怕路況糟糕,但車身的防護性不夠,就一個鐵框架子,連車窗玻璃都沒有,前方只能坐一名駕駛員,後方再搭兩人,在交火追擊中,簡直就是靶子。
「停!」黃智軒發出指令,司徒笑一腳剎車,警車順著泥路慣性滑出七八米遠,不待車停穩,黃智軒瞄著全地形越野車的頭車駕駛員連開兩槍。
槍聲劃破寂靜的密林,驚起雨中歇息的飛鳥,黃智軒收槍:「快追!」
司徒笑駕車翻過小坡,一路撞樹碾林沖了下去。
只見一輛越野車倒翻在地,駕駛員在車內生死不知,其餘兩人不見蹤跡,黃智軒對自己的槍法極有信心:「把車翻過來,我們開那輛車追。」
「小心有埋伏!」司徒笑駕車看得分明,黃智軒打中的是頭車,第二輛越野車沒有絲毫停頓,直接從頭車旁邊繞過,也沒停下來多搭載人,頭車上另外兩人顯然就在附近,被拋棄了!
黃智軒當先持槍下車,這時候才展露出他應有的素質,遠處有一點火光閃過,抬手就是一槍,聽到遠處槍聲傳來時,黃智軒端起步槍,平移了一小段,又是一槍,隨後收槍傲立道:「現在沒有埋伏了。」
五人一同發力,將翻倒的越野車翻過來,由於人多影響車速,就司徒笑和黃智軒兩人上車,三名特警開著警車跟在他們後面,其餘警車方才沒有和他們一道上坡,有四輛追在前面,有兩輛陷入泥里,進退不得。
越野車飛快地趕超上去,追上了那四輛警車,沒多久便超了過去,和警車漸漸拉開了距離。
林木繁茂,枝丫濃密,前車多轉兩個彎就看不到尾燈了,所幸留有車轍。司徒笑他們都是跟著車轍追,速度必須快,在這大雨天中,車轍也會被沖刷得面目全非。
搭載兩個人畢竟比三個人更快,聽前方引擎聲,明顯是近了,司徒笑看了看從特警處拿來全副武裝的黃智軒,提醒道:「估計很快就能看到他們了,爭取一槍建功啊!」
黃智軒在熟悉著武器裝備,冷漠回應道:「你只管開,我來打。」
拐過一個彎,就看到兩抹紅色尾燈,司徒笑轟足油門:「需要我停車說一聲。」
「不用。」頭頂傳來回答,「砰——」一聲槍響。
前車繼續飛速逃竄,好像沒打中啊,司徒笑也不多說什麼,按照事先約定,他只管開好車,「砰——」又是一槍,前車詭異地打了個彎,拐出一道蛇形軌跡,繼續逃。
沒有還擊?難道所有武力都在被打翻的這輛車上?正想著,一聲槍響從遠處傳來,黃智軒「噢」地叫了一聲,前車拐彎,看不到尾燈了。
「你沒事吧?」司徒笑問。
「沒事,擦著我脖子過去的,槍法好准!」黃智軒摸了一下脖子,一手血。
對方也有神槍手,司徒笑看不真切,隱約覺得是那個大個子開的槍。
司徒笑跟著拐彎,前方竟然被碾壓出連續S形彎,司徒笑聽著聲音,直挺挺地朝著密林闖過去,他忘了這是沒有外部防護的越野車,上面的黃智軒頓時大叫起來:「喂,小心!喂,哇!靠!干!我……」
黃智軒從車架鐵框外坐回車內,司徒笑好心問道:「沒事吧?」
「比那一槍傷得重多了。」黃智軒一肚子氣,「小心!」
密林原本都是荊棘小樹,最大不過碗口粗細,以越野車的馬力一撞也就斷了,可前方突然出現兩棵需雙人合抱的大樹!樹與樹之間不到兩米的間隙,這要撞上去,不說車毀人亡,這車翻人覆肯定逃不掉。
千鈞一髮間,司徒笑看到前方有塊半米來高的石塊,想起了艾司說過他怎麼過小巷躲避追捕,不減速反加速,右前輪在石塊上一磕,越野車側立,從兩棵大樹間擠了過去。
闖出密林,對方還在拐彎前行,這一次司徒笑吸取教訓,不敢亂闖了,老實地跟著車轍拐彎追擊。
前方引擎聲越來越近,可後方的警車聲卻越來越遠了,黃智軒略感不安:「這樣追真的沒問題吧?前面會不會有什麼陷阱埋伏之類的?」
「你閉嘴!」
前方引擎忽然拉遠,似乎提速了,司徒笑又拐過兩個彎,追逃間竟然鑿穿了這片密林,前方是一片開闊的草地。
司徒笑他們剛出密林,迎面就是一槍,打在防撞架上,一聲鋼響,一蓬火星。
「打他!」司徒笑駕車斜向趨避,讓黃智軒還擊,黃智軒改單發為連射,以三槍為一停的節奏連續射擊,對方也不示弱,黑暗中時不時閃現火光。
槍聲給後來的警車指明了方向,淺坡斜行,對方下到坡地,沿著山腰水澗繞山前行,司徒笑還在下坡,加足馬力拉近雙方的距離。
黃智軒有些擔心,分析道:「這是山洪沖刷出來的澗道吧?我建議我們就在草坡上開,現在雨這麼大,隨時可能形成新的山洪,在溝里開說不定會被沖走,這幫傢伙是在和我們玩命。」
司徒笑不為所動,反問:「你看他們有慌亂嗎?」
「什麼?」
「你看他們開車逃竄的樣子,有沒有很慌張?」
駕車的明顯是個老手,心理素質非常好,雖然越野車在山澗亂石間起伏蹦跳,但並沒失控的跡象,車上搭載的兩人也都穩穩地坐在上面,沒有被顛簸下車。
「這不能說明什麼,充其量只能說明這些傢伙已經習慣了亡命追逐,根本不把自己的性命當一回事。」
「不對。」司徒笑一鼓作氣衝下山坡,跟著衝進了山澗亂石路,速度奇快,碰到第一塊大石就整車蹦起四五米高,若不是黃智軒手疾眼快抓住了防撞框,差點就被甩出去。
「從別墅撤離,到開船逆行,棄船上岸,你不覺得他們每一步都早有準備嗎?他們為什麼放著好走的草坡不走,要開山溝里的亂石路?你看他們像是慌不擇路的樣子嗎?」
「草坡上有陷阱?」
「不管有什麼,跟著走總沒錯,叫後面的車也開下來,走溝里。」
果然,司徒笑還沒說完,因被大雨浸泡,疏鬆草地形成了許多不可見的斜坡泥塘,一輛車開進去沒多遠就打滑側翻,從斜坡上滾了下來。
山形多變,僅追出幾百米,兩旁的山勢便陡峭起來,峽谷沖刷痕迹明顯,漸有一線天的形態,司徒笑終於將兩車距離拉近到肉眼可看見前車人員的程度,後排倒坐著兩人,一個高大魁梧,一個矮圓,開車的人看不清。
「是徐元朗!」司徒笑認出了矮個子的人,那高大身影很像上次在青雲城碰到的那名金髮男子,但不敢肯定。
雙方仍在開槍互射,黃智軒已經打空兩個彈夾,不過亂石嶙峋,越野車彈跳驚人,且沒有什麼方向可以預判,兩個神槍手都失了準頭,尚未立功。
司徒笑眼尖,忽然看見駕駛者拿出個什麼東西捏了一下,隨後就將那東西拋飛不用,下一刻,地動山搖的轟鳴從兩側山谷傳來,竟然是開山炮!
鬼知道他們在兩側山壁埋了多少炸藥,那草地本就被暴雨浸泡得疏鬆蓬軟,被炸彈一炸,頓時發生了大片垮塌,夾著暴雨形成泥石流,從兩側往山澗里湧來!
「不好!」黃智軒驚呼,泥石流看似緩慢,但就和雪崩一樣,很快就能形成摧枯拉朽的恐怖氣勢,現在他們被夾在峭壁之間,兩旁的山崖像兩道天然巨門,向他們碾壓過來。
黃智軒第一時間聯繫身後的警車後撤,否則他們將一頭扎進泥石洪流之中,全軍覆沒,而司徒笑他們兩人卻是退不回去了,他們已經被夾在泥石流下泄的通道當中,一旦後撤,泥石流形成的洪峰會馬上追上他們,並將他們掩埋。
司徒笑也知道這一情況,只能加足馬力向前沖,爭取在兩側泥石流合圍之前衝出包圍圈。
這就是對方要走山澗的原因,若在山坡上,此刻便會被炸飛。
全地形越野車四輪翻飛,防滑鐵鏈在巨石上不斷磕碰出一串串火花,兩旁各自有半匹山傾倒下來,雖未至,聲先奪人,滾滾雷聲如千軍萬馬,暴雨推波助瀾,那些百年成材、數人合抱的參天巨樹,一聲不響便被洪流淹沒。
兩人駕駛的越野車和這天崩地裂的變異比起來,就像一隻微不足道的小蟲子,在自然天威面前,顯得無比渺小。黃智軒和前方那名高大槍手都不再相互射擊,雙方都鉚足了勁往前跑,定要從這覆頂之災里奪得一線生機。
泥石流似緩實疾完成了合圍,整個山澗被填平后抬高了十幾米,隨後泥石流沿著山澗溝渠,朝前後兩個方向傾斜滾動。
後方的警車一面得到了黃智軒的警告,一面也看到了那聲勢駭人的山崩,後撤得及時,現在正被洪峰追著倒退,不過等這波人造泥石流平息之後,他們也沒可能再越過這道天塹追趕上去了。
司徒笑和黃智軒在拚命奔逃,泥漿在他們身後不足一米處,先頭的水流已經漫過車輪,沒有被兩山關天門直接掩埋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前方越野車重新拉開距離,找到一條少泥的岩石小路開始爬山,有希望!若不是對方帶路,司徒笑他們未必能跑過倒灌的洪峰,跟著那車往旁一拐,斜著上山鑽林,洪峰從車旁平碾過去,很快就填得與車道等高。
逃出生天的司徒笑鬆了口氣,問黃智軒:「你說他們在這裡埋下炸藥,是早就預計被我們追到這裡嗎?難道說,連今晚的時間和這一場暴雨,都在他們的計算之中?」
黃智軒一臉凝重:「這是殺手的撤離計劃,在逃離路線上預埋炸藥,只是以防萬一,他們早就準備從這條路逃離國境,至於暴雨,殺手的計劃向來會把各方面因素都考慮在內,天氣也不例外,他們可是殺手啊!小心!」
前方不知何時竟然有一條粗繩橫攔路口,系在兩棵大樹之間,司徒笑剎車不及,越野車整個兒和繩子撞在一起,越野車被翻了個個兒,司徒笑和黃智軒兩人都摔出車外,略有擦傷。
「這是怎麼……」黃智軒不解,一追一逃,哪有時間在半路設下絆繩,抬頭看時,司徒笑正朝他衝來,如猛虎下山!
7
衝到近處,黃智軒才反應過來,那人哪是司徒笑,分明是一名金髮碧眼的外籍男子,身形較司徒笑還要魁偉,動作卻超乎想象地靈活。
是那名槍手!
為什麼會有絆繩,有人下車攔截。是啊,他們追擊的是殺手,只有他和司徒笑兩人衝過了那半山泥石流,支援警力一時半會兒無法趕到,對方當然就敢派出一人阻截,殺了他們還有時間驅車追上。
太不把警察當回事了吧?就算是殺手又怎樣!黃智軒來不及起身,趟地一旋,已屈腿弓背,做兔子蹬鷹狀。
這一招,是形意十三殺里的狠手,兔子蹬鷹,險中搏命,人兔相通,肌肉最發達處,皆是強勁有力的大腿,在體形和攻擊優勢都不佔先手的情況下,蓄力於雙腿,背靠大地,發勁一蹬,遠超自身重量的敵人也會被雙腿踹飛,若踢中要害,不死也殘。
那金髮保羅,依舊不管不顧,泰山壓頂般撲過來,竟似要畢其功於一役,以常理判斷,司徒笑和黃智軒比較起來,顯然黃智軒戰鬥力要低一些,保羅的打算是先一鼓作氣幹掉黃智軒,再掉頭對付司徒笑。
保羅貼近,黃智軒雙腿齊出,保羅卻在黃智軒出腿時做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後橋倒弓腰,黃智軒勢在必得的一踢落空,但黃智軒格鬥經驗何其豐富,一擊不中,雙手撐地,整個人如坐船划槳向前激射,原本夠不著的雙腿一長,踹保羅胸腹不中,便直蹬他下頜。
保羅也沒料到對方變招如此之快,但自持孔武有力,任由下巴上結實地挨了一踢,悍然返身,以那旱地拔蔥之勢來了一記抱摔。
黃智軒去勢已盡,發力最猛的一腳沒有踢中,踢中下頜時已是續力補踢,原意是逼開對方,有機會拉開架勢,誰知道對方硬吃一踢,攔腰倒懸抱住了自己,接下來對方就要原地起跳,雙腿夾住自己脖頸往下一坐,涅博科夫斷頭台,那可是斷頸殺人的禁招。
黃智軒已有虛汗滲出,哪敢讓保羅起勢,雙掌一拍,拍在保羅大腿筋肉發力處,將那起跳之力拍散了,同時雨天地滑,這兩掌起到了意想不到的作用,將保羅拍得腳下一滑,重心偏轉。
眼看黃智軒就要脫身,可保羅也不會讓他如意,雙臂一箍,如鐵鉗收緊,重心失衡后返身下壓,要將黃智軒壓在身下,然後再用鎖固之力拗斷他的一條腿或是一隻胳膊,接下來戰鬥就會輕鬆許多。
但黃智軒也不會放過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保羅的意圖他完全洞悉,在保羅失衡偏轉重心,要將自己壓在身下的當口,黃智軒猛吸一口氣,跟著長吐一口氣,腰腹間一鼓一縮,保羅就感覺自己抱著的是一個沾滿油污、滑不溜秋的皮球,自己大力合抱,卻將對方從自己懷裡給擠了出去。
保羅翻身下壓,黃智軒從保羅身下側滾而出,保羅不甘心地就勢給了他側面一踢,草地濕滑,結果兩人朝反方向各自分開滑行一段距離。
有些人不能以常理度之,保羅選了兩個人中比較能打的那個,判斷錯誤。這時候司徒笑已經趕了過來,見保羅從地面橫滑而至,衝上去對著他腦門就是一記橫掃。
保羅堪堪舉掌想擋,雙方角力,保羅像個陀螺旋了出去,司徒笑也收不住勢,多旋了兩圈,起身時與黃智軒並立,保羅也起身,三人對視,涇渭分明。
「中國功夫。」保羅朝黃智軒豎拇指,跟著又輕輕鼓掌,不待司徒笑和黃智軒說話,他突然翻臉,鼓掌的雙手向下貼褲,一抹一帶,抽出雙槍。司徒笑和黃智軒各自左右閃開,鑽入泥草間,拔槍還擊。
保羅以一敵二,火線縱橫,槍聲不斷,他的動作很奇怪,像是在打拳,又像是在舞蹈,大開大合,完全不顧司徒笑和黃智軒的還擊,只是盯著兩人的躲避身形,追著射擊。
看似優雅的動作,準度高得驚人,司徒笑和黃智軒的彈夾都打空了,那保羅才退出雙槍的彈夾,看了看,笑著用英文道:「這樣才有趣。」
他將子彈和彈夾扔向四個方向,大剌剌地站在林間空地,任雨水澆頭蓋臉,張開雙臂向司徒笑和黃智軒發出邀請:「來吧,讓我們好好大戰一場。」
這個瘋子!司徒笑和黃智軒被逼開相隔十餘米遠,各自藏身樹后,三人呈三角形站立,兩人用眼神交會,同時站了出來。
司徒笑腹部中了一槍,直接打穿,黃智軒肩臂有兩處擦傷,加上脖子就是三處,另外一顆子彈打進大腿里,嵌在肌肉中。
照理說那保羅也不好受才對,司徒笑相信如果自己沒看錯的話,那保羅最少也中了三槍,但看那癲狂霸道的模樣,完全感覺不出中槍的樣子。
保羅看到司徒笑和黃智軒現身,咧嘴一笑,用手撕開了自己的外衣,戰術服在他手裡就像草紙一般脆弱。他身上的白色背心看上去比普通棉質背心要厚一些,上面清晰地留著三個彈坑,竟然沒有擊穿!司徒笑和黃智軒打中的那三槍,都被那件白色背心和背心下鼓脹堅實的肌肉給擋了下來!
司徒笑這才想起,方才保羅那些像舞蹈又像武術的動作,讓他和黃智軒極難打中保羅的頭部及四肢,他們也都按警訓進行了容易中彈的胸腹射擊,不承想對方已經強悍到可以硬吃子彈的地步。
黃智軒似乎猜到了司徒笑在想什麼,提醒道:「是傳說中的槍斗術,殺手們多少都會一兩招,這傢伙的槍斗術其實很爛,那些槍斗高手怎麼可能被這種射擊擊中,但還是要小心,這傢伙是力量型的,不好對付。」
「那你更要小心了,腿上的傷不要緊吧?」司徒笑盯著保羅那鐵塔般的身形,心中掂量了一下肌肉的厚度與肌纖維收縮比,估計比自己要多三分之一,絕對算是人形坦克,黃智軒的靈活性對上這種對手比較吃虧,尤其在腿上中了一槍的情況下。
黃智軒倒是沒有懼意:「不礙事,老規矩,你上,我下。」
兩人乘著風雨同時出擊,保羅面露喜色,以拳擊掌,見兩人臨近,突然抬腳踏地,這草地濕滑,虛不受力,需要將雙腳踩實了才好以一對二,面對司徒笑和黃智軒兩大高手,保羅竟想一步不退!
一腳踏下,泥漿飛濺,倒是起到一些擾敵作用,保羅不是那種只長肌肉不長腦子的人,鐵拳揮出,力拔山兮!
司徒笑和黃智軒配合默契,一上一下,各有攻守,三人戰成一團,但在這雨天泥地戰鬥,和在擂台上完全不同,腳下就跟踩著滑輪一般,沒兩個回合,司徒笑先是被保羅一拳對換,止不住勢子倒滑了四五步,跟著黃智軒在凌厲的攻勢中,被保羅看準一個司徒笑本該擋住的空隙,一腳踢得騰空,再被一拳砸出,滾落到司徒笑身旁。
這一番攻擊,兩人未能逼退保羅一步,反而雙雙被保羅打了回來,兩人對視,發現對方眼中皆是駭然,殺手都這麼能打嗎?真是太可怕了!兩人自是不知,他們碰到的,正是那群殺手中最能打的一個!
保羅緩緩地吐息,突然振臂仰天長嘯,狀若金剛獅子吼,司徒笑被激起野性,也索性脫去外衣,寒雨中只著背心,對黃智軒點點頭,沖保羅大吼:「再來!」
風疾雨疾,拳勢更疾,三人戰作一團,泥漿翻飛,一開始司徒笑與黃智軒如初生牛犢,與那保羅正面硬剛,猛衝猛打,頻頻被擊退,又頻頻沖向前。
不多時,兩人荒廢已久的配合漸漸找到了感覺,你上我下,拳來腳往,你攻我擋,開始有了章法,雙方互為攻防,你進攻保羅,我就替你擋住保羅的拳頭,你要陰他,我就替你遮蔽保羅視線,身形互換,輪番前戰。
兩人後退的次數開始減少,再往後,兩人配合愈發嫻熟,四手四足,宛若一人四臂,保羅在中段還能勉強維持不敗不退,到了後期開始有些相形見絀,招架不住了。
司徒笑側踢,黃智軒低掃,保羅撥開司徒笑的腿,小腿微抬擋住黃智軒的掃踢。這邊司徒笑直拳又至,保羅隔開反擊,那邊黃智軒的橫掃變高挑踢他腿彎,保羅將腿別回去,司徒笑避開他一拳,以退為進,又拉開拳勢,一往無前。保羅雙臂封住司徒笑的拳,卻被起身後的黃智軒一拳襲在腰窩,司徒笑擋住了他的視線,黃智軒從司徒笑身側閃出。
一擊得手,黃智軒順勢掌切保羅大腿麻筋,肘擊丹田,司徒笑則改攻為鎖,要擒拿保羅手腕,令他不得反擊黃智軒的進攻。保羅雙臂一掙,撇開司徒笑,下壓擒拿黃智軒,黃智軒得手后急退,讓出空間,司徒笑抬腳就是高鞭腿,保羅一個霸王扛鼎,卸下司徒笑腿勁,黃智軒又偷襲他下盤,保羅一個劈叉橫坐在地。
保羅大怒,雙腿一個迴旋,掀起無數泥漿,尚未起身立定,長臂一攬,摟住黃智軒小腿就是一掀,再與司徒笑硬碰硬地對上一拳,返身一個扛摔,再一腳側踹踢開黃智軒,抱拳重鎚砸司徒笑。
司徒笑在空中彎腰屈伸,反鉗保羅雙臂。黃智軒去而復返,靈猴攀壁般跳上保羅後背,插眼、貫耳、斬喉。
保羅先是如雙手帶枷般將司徒笑上提,頭錘向前,類似於練鐵頭硬氣功的舉起磚塊往自己腦門上拍,司徒笑就是那大號磚塊,這一擊將他用來鎖住保羅的手肘膝蓋都撞得發麻,一下就從保羅雙臂上掉下去了,尚在空中,就被保羅迎面踹出。
而黃智軒第一擊貫耳,就因保羅頭錘向前沒能建功,正想向前摳眼時,保羅頭錘后擺,黃智軒眼冒金星,跟著保羅雙臂反鎖,悍然跳起,背摔壓頂,還好草地泥濘,若在實地上,黃智軒這一下就得斷幾根肋骨。
雙方都打出了真火,些許傷痛全然不顧,在泥地上摸爬滾打,能下陰手就下陰手,能用狠手絕不手軟。保羅以一敵二不落下風,偶爾吃虧,立刻用出一些殺手技巧扳回劣勢。
不知不覺,雙方竟然打了半個小時,周圍碗口粗的樹已全數被折斷,大腿粗細的樹有三棵被撞得連根離地而起,泥坑水窪,草根樹皮,更是像被一群野象犀牛反覆踐踏,面目全非。
三人渾身泥濘,是血是污也分不清,頭髮臉面都塗滿污泥,只有兩雙黑白分明的眼眸,和一雙碧眼金睛的瞳仁,如野獸,如機械,誰也不曾後退。
但打到現在,司徒笑和黃智軒的體能都下降得厲害,從他們停下來時胸膛起伏之劇烈就可見一斑,反觀那人形野獸保羅,呼吸綿長,似乎還沒有達到體能的極限。
司徒笑和黃智軒都從對方眼神里看到一抹悲觀,這傢伙還他媽是人嗎?這體能,吃了興奮劑也不能堅持這麼久吧?這一次怕要在陰溝裡翻船了。
還有一架支援直升機在周圍盤旋,但林木茂密,聽得到聲音,卻看不見飛機,而且在這大風大雨的天氣里,直升機在深山低空盤旋同樣極為冒險,司徒笑和黃智軒兩人被保羅一人牽制,連發出信號都沒有機會。
這麼久了還沒有後援趕來,只能說明一點,暴雨和泥石流沖走了車轍印記,後續接應部隊繞道后找錯了路,只怕已經與他們錯過了!
難道,今天就要在這裡殉職?殺手真的就是無敵嗎?
直升機盤旋的聲音漸漸遠去,連最後一絲希望也消失了,這時候,司徒笑想起了艾司的話:「殺手也是人,他們又不能肉身扛子彈……」
對啊,殺手也是人,我就不信,我們兩個人還打不過你一個。司徒笑朝黃智軒遞去一個眼神,黃智軒微微疑惑,隨即震驚,司徒笑咬牙點頭,當先再朝保羅猛撲過去。
狹路相逢勇者勝!
8
或是因為脫力,司徒笑奔行途中竟然腳下一滑撲倒在地,黃智軒后發先至,隻身衝到了保羅面前。
機會!兩人的配合出現了空隙,保羅毫不留情,纏鬥這麼久,他深知這二人配合起來與自己不相伯仲,再打下去警方只怕繞道都找過來了,速戰速決,先下手為強!
黃智軒散手開道,靈巧見長,諸如擒拿鎖技抱摔橫擊等力量碰撞的招式他都盡量避免,他的動作中有許多傳統技巧武技,諸如叩指打穴、四兩撥千斤、粘衣十八跌等,那是信手拈來,只是遇到保羅這種一力降十會的,確實有些無奈。
四兩撥千斤也要有力可借,也有一個撥動的範疇,像保羅這種給人感覺一拳擊出就帶著萬鈞之勢的,黃智軒的確撥不動,每次只能撥一半,招式無法使全,就會被保羅反趁。
至於粘衣十八跌,大家身上都滑不溜秋,保羅是不太容易鎖拿住黃智軒,但他根本就不鎖,只是像打夯機一樣一拳一拳地遞出去。黃智軒好幾次用旋轉卸勁法,收效不佳,那鐵臂硬如鋼,哪怕挨一下,都像被鞭子抽中,力卸不掉,多少都會受傷,區別只在於傷重傷輕。
原本黃智軒拿手的叩指打穴是以小搏大的精髓,因手法輕重和穴位不同,不管對方的體形和肌肉筋骨如何,皆可產生酸、軟、麻、痹、暈、死六種效果,當年司徒笑就在黃智軒的叩指打穴上吃足了苦頭。
可這保羅一身橫練,也不知這個外國佬的一身筋肉是怎麼長的,黃智軒已經換了多種手法,打了無數穴道,那保羅就跟沒事一樣,黃智軒幾乎被保羅全面克制,在這場角力中,發揮的作用還不及司徒笑的以硬碰硬,以力剛力。
但他還是沖了上來,在沒有司徒笑掩護的情況下,只因司徒笑那一個眼神暗示,唯一的機會,他必須捨得冒死一搏!
「啪啪啪啪……」拳肉交擊,黃智軒那小身板能挨保羅幾拳?從司徒笑跌倒再爬起的過程中,黃智軒不知發了什麼瘋,硬生生和保羅以拳換拳,各自打了對方五六下。
保羅可以像撣灰般掃掃胸口,黃智軒就像喝醉了酒踉踉蹌蹌。司徒笑雙目如裂,怒吼著衝過來時,保羅已經一臂橫攔,拎起了黃智軒一腿一臂,沖著司徒笑露出獰笑,雙臂合力,夾腿,跪坐,折肢!
黃智軒一聲慘叫,一隻手臂和一條腿被生生折斷,這就是後繼無力、無法擺脫保羅后的最大危機,力量不及保羅,他甚至能生撕了你!
折斷黃智軒一臂一腿之後,保羅仍不放手,重新站起,扔鏈球般將黃智軒掄圓了甩,沖著司徒笑奔來的方向鬆手一拋!
保羅沒能控制好力道,拋得稍微高了一點,司徒笑想跳起接住黃智軒,腳下又是一滑,沒能跳高,沒有抓到黃智軒,眼睜睜看著黃智軒從頭頂飛過,沒入叢林,生死不知。
司徒笑雙目赤紅地轉過頭來,表情兇狠,似要擇人而噬。保羅興奮地舔著嘴唇,用手一指司徒笑,用英文道:「下一個,就是你!」
司徒笑反而冷靜下來,用力抹去順著眉角不住滴落的雨珠,一聲低吼,彎腰埋頭,徑直朝著保羅衝撞過去。
保羅目露精光,放低重心,身體前傾,兩人轟然撞在一起,兩人張臂搭肩,頭頂相對,如兩頭角力的野牛對頂,互不相讓。
保羅雙腿在地上犁出兩條深溝,站穩,反向發力,一步一個腳印向前推,司徒笑也將雙腳深陷於泥下,仍吃不住勢子緩緩後退,這是純粹力量上的比拼,一點點傾軋。
司徒笑怒喝,提勁,擰腰,兩人同時翻身,都想將對方摔翻在地,都未成功。兩人對頂成角,幾乎快與地面平齊。
擒拿,掙脫,反擒拿,再掙脫,抱腰,反抱,合力,互鉗,頭錘,互撞,一次,兩次,三次,頭顱與頭顱,額心與額心,兩顆腦袋發出「咚咚咚」的碰擊聲。
兩人撞得額頭一片青紫帶紅,視物重影,兩人都互抱住對方的後腦往自己身前擠壓,同時用力互抵。
司徒笑試圖返身抱臂過肩摔,保羅就勒頸箍胸后提;司徒笑團身後踹,保羅則跳夾鎖固;司徒笑肘膝撞頂,保羅裸絞;司徒笑脫絞反扳關節轉身背控,翻身擰動再反鎖三角,保羅挺腰直立,將三角絞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司徒笑當人肉沙包砸樹,一次、兩次、三次、四次,震散司徒笑后,伏地肩固;司徒笑借泥地轉身脫絞,保羅立刻轉十字腿固……。
泥塘翻湧,樹斷草伏,絞殺鎖固和反絞殺解鎖頃刻間已互換了七八遍。兩人都採用了貼身摔抱和關節鎖技,誓要在力量上一較高下,不是人人都會詠春寸勁,至少保羅就不會。司徒笑與他貼身搏摔了近十分鐘,終究敗下陣來,在試圖四方固時被保羅以木村鎖反掰關節。
兩人完全扭結在一起,臂勒腿鎖,不分你我,司徒笑仍就試圖發力反擊,保羅勒勁加大,兩人都在默默憋氣發力,面紅脖子粗,青筋綻出,收緊,再收緊——
「咯嘣」一聲,司徒笑的胳膊被掰斷了!
司徒笑倒抽冷氣,一聲不吭,自保羅腿下發力,將斷臂生拉硬扯出來,反給了保羅一拳。
保羅吃了司徒笑一記重拳,橫移滑開五六步遠,不怒反笑,大局已定,這名警察再能打,終究還是到了窮途末路,到底還不是我保羅的對手,真可惜,海角市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保羅有些懷念在黑拳船上的那名小夥子,是艾司吧,要是能再和他打一次就好了!
司徒笑掙扎著起身,保羅滑蹬了兩步,也站了起來,以一敵二,他的體能也消耗得差不多了,但比起司徒笑還要好很多,看司徒笑的樣子,連站穩都有些困難了吧?
司徒笑沒有退縮,整條胳膊耷拉在肩上,以野獸的目光死死瞪著保羅,保羅輕蔑地笑著,微微搖頭,勇氣可嘉,實力嘛,還差了點。
司徒笑一步一晃地走了過來,不時滑跪,又掙扎著起身,這是過來送死嗎?保羅不太明白,這種寧願被打死都不肯放棄的意志,究竟是為了什麼?這中國警察,拿的工資很高嗎?
距離五米時,司徒笑開始發力,衝鋒,擺拳,直拳,還有腿,旋轉側踢。保羅輕鬆化解,拍得司徒笑身體不住打轉,在泥地上像個溜冰初學者。
保羅已沒有耐心了,貼身近搏了兩招后,一個閃身背控,躥到司徒笑身後,一個直立裸絞,勒住司徒笑脖子,毫無保留地將體內的蠻力迸發出來,直接將司徒笑勒得離地而起。
「你是一個真正的勇士,我會給你一個體面的死法!」保羅絞臂發力,一點點壓迫住司徒笑脆弱的頸部,司徒笑面色霎時變得青紫,兀自用完好的那條胳膊去夠保羅的後腦,試圖進行反絞!
夠住了!司徒笑憋著最後一口氣,艱難地將頭偏向一旁,將保羅的頭往前推,讓兩人的頭移到同一平面……
「砰!」的一聲槍響,保羅眉心一紅,帶著難以置信的表情和司徒笑一齊向後倒去。
距離兩人六十米開外的林中,斷了一條腿一條胳膊的神槍手黃智軒,正艱難地舉著那把被保羅丟棄的手槍,那一槍之後,他的手都在發抖!
就在司徒笑給黃智軒眼神暗示的時候,在保羅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司徒笑給黃智軒展示了手裡暗藏的東西,一個還有子彈的彈夾;那個眼神,便是暗示黃智軒,司徒笑自己去拖住保羅,讓黃智軒去找槍。
黃智軒更狠,他知道,如果自己不是重傷將死,保羅肯定會分一部分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只有當自己傷重到完全對保羅構不成威脅時,保羅才會忽視自己。他趁司徒笑跌倒而衝上前去,求傷而非求死,賭上自己的性命,只為了反敗為勝。
賭一把,有一線希望,若是不賭,兩人都可能沒命,黃智軒自然知道該如何選擇,司徒笑成功地拖住了保羅,黃智軒在泥地上匍匐尋找,槍終於被他找到了!
黃智軒用了最快的速度爬到司徒笑和保羅倒下的地方,發現司徒笑還被保羅死死勒住,臉色紫紅都快變黑了,那保羅死前沒有鬆手,奇大無比的力量竟是在死後也令司徒笑無法掙脫。
兩人一齊用力,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令司徒笑得已大口喘息。司徒笑虛弱到了極致,渾身肌肉都快抽筋了,小腿更是顫動不已:「怎麼?怎麼找了這麼久?我差點就殉職了啊!」
「這麼大的雨,又要不被那傢伙發現,就知足吧你,我還比你多斷一條腿呢,我們竟然都從殺手手裡活下來了,真他媽踩了狗屎運。」黃智軒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告誡司徒笑,「這個傢伙,在殺手裡充其量是個二流貨色,都是一群殺人機器啊,人形武器,呸,他媽的一群怪物。」
司徒笑氣還未喘勻,坐靠在樹上艱難地呼吸著:「也不知艾司怎麼樣了,他說,他要去對付那些殺手的。」
「艾司啊……」黃智軒腦海中出現那名未見過真面目的少年身影,雖然只見了一面,但無論如何,也無法令人忘記啊!
雖然不知那名少年的命運究竟會如何,但是一個人,去追一群殺手,那樣的結果……黃智軒決定不提這個沉重的話題,轉而道:「我們追不上了吧?」
「是啊,現在都缺胳膊斷腿的,到底還是讓那兩個傢伙逃掉了。」司徒笑清楚,那車上如果還有一名像保羅這樣的,邊界警力就很難攔下那輛車,當然,前提是先要能找到並堵住他們。
「那兩人有一個是徐元朗,另一個是麥德龍嗎?」黃智軒問。
「嗯,應該是。」司徒笑看過麥德龍的資料,看背影能判斷七八分。
黃智軒遲疑道:「在這種追逃過程中,能讓那個殺手半路下車來截殺我們,自己開車逃跑,那個麥德龍是這個殺手組織的首領嗎?」
「我不知道……」司徒笑帶著遺憾,掙扎著在泥地上蹭了好幾下,終於站了起來,跟著就要去攙扶黃智軒,「走,我們到前面去看看,說不定他們還沒走遠……」
「別動!」黃智軒一聲驚呼,「肋骨斷了,可能,脊椎也……」
「不是這麼慘吧!」
「大哥,我飛出去十幾米遠啊,我是肉身不是鐵餅啊,信不信我分分鐘吐血給你看。」
「你……你牛逼!」
夜色如濃墨,大雨似瓢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