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章 孔雀明王
大業十二年，十月十日。
這一日，長安百姓得知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大事，是蕭皇后誕下皇長子，天子龍顏大悅，賜爵中山王，食邑五千戶，永業田萬畝，民間一時歡聲鼓舞，普天同慶，無數百姓自發走上街頭為皇長子祈福，當夜長安破例沒有宵禁，百姓的祈福活動，一直持續到深夜。
第二件事，則發生在第二天，皇城司忽然傾巢出動，個個攜帶雪亮的橫刀，滿身殺氣，直奔長安城內十幾座寺廟，寺內頓時雞飛狗跳，無數僧尼被皇城司的番子拖出來，直接關進囚車押往詔獄。
百姓為之側目。
一名老農放下扁擔，盯了好一會兒，忽然拉住一名秀才，露出滿口黃牙，問道：「那窮酸秀才，你文化多，你說說，朝廷怎會突然端這些禿驢的老巢？」
隋唐時期，黃教傳入中原的時間還不長，大部分百姓對黃教持有抵觸心理，碰到僧尼來家中化緣，脾氣好的會給一碗飯將他們打發走，脾氣暴躁的，會覺得沾染了晦氣，指不定罵一句禿驢然後把人轟出去。而這個時空，因為楊二陛下穿越過來，幹了幾件深得民心的事，現在天下百姓皆以楊二陛下為中心，家裡擺的長生牌牌，也是皇帝和皇后兩個人的，根本不信滿天神佛。
老農便屬於信天子而不信神佛的那種。
見秀才露出不愉之色，馬上尷尬地將沾滿泥土的手鬆開，笑了笑。
秀才拍拍肩膀，施了一禮，才道：「在下也是聽同窗說的，真假無從考證，據說是今年河東發生旱災的時候，有妖人興風作浪，皇城司細查之後，發現和黃教有關，陛下勃然大怒，又想起南朝梁武帝舊事，心有忌憚，便決定限制一下黃教的生長。」
「梁武帝舊事？是什麼事？」老農追問。
「這……」
「呔，你這窮酸秀才，當今陛下胸懷寬廣，難道會因為幾句話治你的罪不成？年初上元佳節，陛下去老漢家作客，老漢和陛下聊了好長時間的家常，覺著陛下他老人家親和的很哩！」
秀才一驚，老農是滿面驕傲。
「原是蘇伯父，年初陛下去您家作客，整個長安都被轟動了，小子聽聞您家祖孫三代，皆上了戰場，最小的孫子才八歲，也去了北疆，還在北征期間砍下了突厥一個千人部落首領的腦袋，被陛下賜字，收為義子。」秀才一臉羨慕道，也不再稱『在下』，而是自稱『小子』了。
如今的長安城，有一個『光榮家族』，祖孫三代皆從過軍。
長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老農笑笑道：「都是子孫搏來的福氣，老漢也是沾了子孫的光，你還是說說，那梁武帝舊事，究竟是何事？為何會讓陛下也忌憚？老漢好奇的很哩。」
秀才整理了一下思路，道：「那梁武帝是南北朝時期，南梁的開國皇帝，早年勵精圖治，南梁國富民強，但晚年因為篤信黃教，幾次捨身出家，未想最後被黃教徒活生生餓死在靜居殿。」
老農頓時震驚了：「你說啥？禿驢竟敢餓死皇帝？」
秀才點點頭，滿臉后怕。
老農也是震驚不已，馬上道：「這怎麼成？天下是皇帝的，皇帝是天帝的兒子，專門到人間治理百姓，誰敢把天帝的兒子餓死？」
「正是如此！所以陛下才決定限制黃教的生長，若黃教再次發展到南朝時的規模，大隋離亡國也不遠了。」
說完，秀才飄然離去。
言多必失。
……
此時在慈恩寺藏金閣的地底下，幾個人影隱隱綽綽，待得燈光一亮竟是幾名異族人，個個長相奇特，穿著一件破舊袈裟，身上也不知用什麼顏料塗成了金黃色。
忽然，一道沙啞的聲音響起。
「孔雀明王，看你乾的好事？本座早說要繼續蟄伏，等到天下大亂，黃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出來懸壺濟世，你倒好，偏偏要跑到河東興風作浪？現在教隋庭發覺了，你覺得我們能有好下場？隋庭自從楊堅開始，就對我們黃教抱有敵意，現在那位小皇帝，更是直接對我們下殺手了！」
「哼，大鵬王，你怕死，本座不怕死，現今皇帝殘暴，眾生苦難，和亂世又有什麼區別？我等菩薩更應該出來救世！眾生也會虔誠期待我們降臨人間。」
「蠢貨！我們到底是幹什麼的，你還不清楚？你自己……」
忽然。
「住口！」
只見中間一名瘦削之人忽然大喝，孔雀明王和大鵬王馬上安靜下來。
「百年前，佛祖的本意，是希望我們將中原變成一座佛國，南朝時，我們離成功只有半步之遙，最後依舊功虧一簣，你們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是因為人心不齊！本座覺得，將你們放出去單獨發展，大錯特錯，現在別說心齊了，連人齊都做不到！」
孔雀明王馬上道：「我已經通知過龍女和巨象王，是他們自己不肯來。」
「原因？」瘦削之人問。
孔雀明王搖搖頭：「他們沒說，但我猜測他們可能叛變了，或者是背離了佛祖的意志。」
聞言，瘦削之人臉色立刻難看下來。
龍女和巨象王，是黃教在中原的重要成員，一個坐鎮洛陽，一個坐鎮江都，少了他們兩個，黃教的實力將大打折扣。
許久，瘦削之人深吸一口氣，道：「龍女和巨象王是佛祖最虔誠的弟子之一，叛變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被其他事情耽擱了，還是先說說隋庭，昨晚皇宮的線人傳出消息，說楊廣召集了帝黨，決定鎮壓黃教，大家都說說，我們該如何應對？」
孔雀明王道：「楊廣生性孤傲，以天帝之子自居，藐視漫天神佛，依我看，不可能被佛祖感化，不如趁此機會，送其轉世贖罪？」
瘦削之人神色一動：「你有辦法？」
楊氏皇族敵視黃教，誰人不知，誰人不曉？特別是楊廣，竟想斬斷黃教的根子？
孔雀明王道：「不錯，太醫署里有我的人，昨日蕭皇后臨盆，正好被調去輪值，可藉此機會將楊廣除掉，或者，將皇長子也順手解決掉？」
聞言。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後一齊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