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章苦藥
荀初被蘇墨雪這麼看著,不免有些不解回視了蘇墨雪一眼,略帶遲疑的問道:「……怎麼?我身上有什麼不妥之處嗎?」
蘇墨雪其實是好奇的。
很少會有男子穿著粉色的衣衫,哪怕只是淡淡的粉色,這樣的顏色,顯然更加適合那些,或活潑可愛,或嬌俏明艷的少女們,哪怕是年紀稍微大一些的女子,都要不再適合穿著粉色的衣衫的了,這一類色系的衣衫,女子穿來,總是要免不了有些許違和與彆扭的。
即便是不違和,也不免要顯得過於女氣了。
能像荀初這樣,將這一類色系的衣衫,穿在身上,還能夠恰到好處,並不會叫人誤會的,蘇墨雪迄今為止,便也只見過荀初這麼一個。
蘇墨雪是有些想問一下與荀初穿衣有關的問題的,不過蘇墨雪自己也覺得,倘若是她自己這麼問了,那肯定是極不合適,並且很沒有禮貌的,所以,蘇墨雪也還是很謹慎的剋制住了自己。
在荀初身穿著粉衫的時候,蘇墨雪只覺得這個少年人帶著一身蓬勃的朝氣,十分富有生機,既顯俏又叫人覺得明朗,但是身穿著灰色僧袍外衫的荀初,卻叫蘇墨雪也要覺得,荀初的渾身上下,又彷彿略微轉換了一種不一樣的氣質。
換上了灰色衣裳的荀初,反而更凸顯了他的銳氣,也顯得更加攝人了一些,這才要蘇墨雪在面對著荀初的時候,尤其是在心虛之處,顯得愈發弱氣了許多。
「不,沒什麼。」
蘇墨雪最終也只是淡淡的搖了搖頭,然後又重複了一遍她先前替荀初晾涼葯湯的動作,還細心的拿著勺子攪了攪碗里的葯,然後又舀了一小勺,放到嘴邊,嘗了一小口,頓時就被哭得皺起了整張臉。
「呸呸呸!好苦!太難喝了!」
荀初原本看著蘇墨雪晾葯湯的舉動,是覺得蘇墨雪那麼做的舉動,還挺多餘的,他先是打算伸手接過蘇墨雪手裡的葯湯,然後一飲而盡,可是荀初還沒有伸出手去,便瞧見蘇墨雪喝了一口自己的葯,頓時神情複雜的盯住了蘇墨雪,也說不上來是什麼樣的心情,語氣不明的看著蘇墨雪說道:「這是我的葯,你喝一口乾什麼……」
「我這不是替你嘗嘗溫度,不然燙著嘴了可怎麼辦?」蘇墨雪嘆了一聲,回答著荀初說道,「先前的那一碗葯湯,我也是嘗過一口的,不然你嫌棄的話,我再去替你換過一碗?」
荀初頓時整個人一愣,沉默了一下,好半晌才囁喏著說了一句:「……也沒有嫌棄,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倒是當真沒有嫌棄,倘若不是蘇墨雪自己這麼說了,荀初都壓根沒有想到嫌棄這回事兒,哪怕是要喝一碗,被旁人先嘗過了,然後再要給自己喝的葯湯,荀初在最初的時候,也並沒有察覺到有哪裡不對,直到蘇墨雪自己這麼一提,荀初也才察覺到不對勁的地方。
如果是旁人這麼做的話,就比如說如果是之前那個給他治了傷,也不知道為什麼,並沒有剃掉頭髮的和尚,以及那個和尚的下屬,荀初是絕對會嫌棄的。
可是,當在這麼做的人是蘇墨雪時,荀初卻半點也沒有發覺到哪裡不對勁。
現在荀初是察覺到了,但是他卻也什麼都沒有說。
荀初在心裏面能夠隱隱的發覺,他並不排斥蘇墨雪,這是很少見的事情,大概是因為她救了我吧,荀初在心裏面這樣暗暗想道。
蘇墨雪在先前自己本身也是沒有想太多的,甚至在說出嫌棄那句話的時候,蘇墨雪自己也根本就沒有真的覺得,這有什麼好值得人嫌棄的,但是反而在於荀初這麼一來一回的對話之中,蘇墨雪這才遲鈍的察覺到,以她和荀初的關係,自己這麼做,好像也的確並不這麼十分合適。
不過,既然現在,就連荀初自己都說,他並沒有嫌棄了,要是蘇墨雪再做出什麼奇怪的反應,那才是真的不適宜了,所以蘇墨雪也沒有再說些其他的什麼,也並沒有再要給喂葯的意思了。
先前是荀初自己根本就沒有醒,蘇墨雪覺得荀初並沒有自己獨立喝葯的能力,因為蘇墨雪根本就不知道荀初當時已經清醒過了,只是正在睡覺,而並非處於昏迷當中,所以才打算自己用勺子喂,現在荀初人已經醒了過來,再有了之前那麼一來一回的對話,蘇墨雪便把葯碗往荀初面前一端,然後對著荀初說道:「這會兒好了,先喝葯吧,再磨蹭下去,葯湯又該涼了。」
荀初卻還有一點沉浸在先前的情緒當中,並沒有在第一時間裡反應過來,也就沒有及時的接過葯碗,而是看著蘇墨雪端著葯碗的手,整個人有些怔愣。
蘇墨雪卻沒有察覺到那麼多,她看見荀初盯著自己的手裡的葯碗在發獃,還以為是自己先前說這葯苦,導致讓荀初不怎麼想要喝葯了,便有些好笑的對著荀初說道:「幹嘛?不喝葯嗎?難道你還要像個小孩子一樣,要我像喂湯圓兒喝葯那樣,一口一口的餵給你嗎?」
湯圓兒?聽上去像是個小孩兒的名字。
「我自己喝。」
荀初立時這才回過神來,一言不發的接過了蘇墨雪手裡的葯碗,結果把碗端起了一半,卻又放了下來。
蘇墨雪頓時不明所以的看著荀初,問他說道:「又怎麼了?怎麼又不喝了?」
荀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這是為什麼,但是要他對蘇墨雪解釋,他一是解釋不出來,再也是覺得有些彆扭,頓了一下以後,盯著自己的手腕,然後替自己找了一個借口,對著蘇墨雪說道:「沒什麼,就是剛才端起葯碗的時候,手疼了一下。」
蘇墨雪驚道:「什麼?手疼。」
她頓時看向了荀初的手,神態有些遲疑,蘇墨雪昨天雖然荀初簡單的擦拭過了一下荀初身上的血污,但是也僅限於荀初暴露在外衣物之外的皮膚,以及荀初衣服破口處的傷口周圍,蘇墨雪又沒有扒開荀初的衣服,所以她也並不清楚,荀初的手到底有沒有受過傷。
蘇墨雪倒沒有冒然的去扒荀初的衣服,去查看荀初的手上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傷,蘇墨雪再怎麼沒長心眼,卻也不至於做到這種程度,便也只是與荀初詢問著說道:「你的手也傷著了嗎?嚴不嚴重啊?要不……還是我喂你喝葯吧?」
荀初用自己空著的那隻手,撫了撫自己端著葯碗那隻手的手臂,意味不明的盯著自己的手,在與蘇墨雪解釋的時候,荀初並沒有想過那麼多,但是在蘇墨雪又主動提起要給他喂葯的時候,荀初卻是莫名的有些意動,不知道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竟然選擇了接受。
他順從的點了點頭,然後輕應了一聲道:「嗯。」
蘇墨雪便從荀初的手中,接過了那隻葯碗,然後邊端著葯碗遞到了荀初的嘴邊,將葯碗的碗沿貼住了荀初的下唇,要荀初喝葯。
荀初卻是整個人驀地稍稍退後了一點,然後便拉開了與葯碗的距離。
他立時看向蘇墨雪,表情十分奇怪的對著蘇墨雪說道:「你就是這麼喂人喝葯的嗎?難道你打算……就這麼直接把一整碗葯灌進我的肚子里去?」
蘇墨雪也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十分不敢置信的看著荀初,然後確定似的詢問著荀初說道:「這麼苦的葯,你打算一勺一勺的喝?荀初小弟弟,你確定嗎?不是直接一口喝下去,早死早超生嘛。」
荀初聽見了蘇墨雪對自己的那個稱呼,整個人先是一怔,然後耳朵便覺得有些發燒,他立時覺得有些不自在起來,好在他的臉上似乎並沒有什麼異樣,荀初的情緒基本都是不怎麼上臉的,所以荀初的臉卻並沒有跟著耳朵一起燒起來,因為荀初能夠從蘇墨雪的反應當中看出,蘇墨雪並沒有察覺到什麼異樣。
既然蘇墨雪並沒有察覺,荀初自己便也就自顧自的遮掩了過去,並不希望真的被蘇墨雪所發覺。
荀初只對著蘇墨雪說道:「……葯碗在你的手裡,又不是由我自己來控制的,你這樣一整碗的灌,說不定會把葯湯灑出來,那我的衣服不是白換了嗎?再說了,喝葯的人是我,我都還沒有嫌葯湯太苦,如果你覺得那麼喂麻煩,就還是先把葯碗放到邊上,我自己一會兒再喝吧。」
現在這種天氣,外面積雪都那麼厚一層了,葯湯又哪裡還放得住,肯定沒一會兒都涼透了,這要是放到屋子外面去,說不定還能結冰,蘇墨雪哪能真就這麼把葯碗放下,而且她本身也並不是介意要給荀初一勺一勺的喂葯,畢竟如果荀初並沒有清醒過來的話,而是仍然處於昏迷當中,蘇墨雪本身也是要這麼給荀初喂葯的。
蘇墨雪的表情也是有些複雜,但是荀初自己都那麼說了,他都不介意了,蘇墨雪也是沒什麼好說的,她便只好對著荀初說道:「那好吧,你自己不介意就行,如果之後你覺得太苦了,還是不打算再一勺一勺的喝,就再說吧。」
儘管答應了荀初,可是,蘇墨雪到底也還是退了一步,給荀初留了條退路。
實在是明鏡和尚給荀初熬的這鍋葯,是真的太苦太難喝了,那都並不僅僅只是單純的苦味,還有十分叫人覺得複雜難言的怪味,難喝到蘇墨雪都無法具體形容這碗葯湯的味道,就這種葯湯,依蘇墨雪看來,要一勺一勺的慢慢喝,那簡直就是一種酷刑無疑。
就算是給她的寶貝兒子南宮宵喂葯,就這種葯她要是一勺一勺的給喂,如果南宮宵能夠喝完,蘇墨雪都要覺得是一種奇迹。
連大人都覺得難喝至此的葯湯,一個小孩子要能夠喝得完,還是這麼個喝法,真喝完了那才是一件怪事。
蘇墨雪的心理嚴重懷疑荀初這會兒這麼自在,顯然是對於明鏡和尚熬的葯有多難喝,並沒有十分清晰的認知,她既然不知道荀初昨天晚上就已經清醒了,那自然也就不知道,在她看來難喝到了這個地步的葯湯,荀初在昨天晚上就已經喝過了,甚至荀初昨天晚上喝過的那碗,葯湯的味道還要更加濃重,簡直是難喝到了極點。
蘇墨雪手裡的這一玩意兒,那好歹都是昨天剩下的藥渣熬的,味道還是淡了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