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陳家老三
張拙?
陳禮欽?
劉家要對這兩人動手?這兩人可是朝廷命官!
幽暗的囚室內,牆壁上的油燈火苗忽然一滯。
元掌柜平躺在桌子上任由密諜包紮傷口,密諜的動作也慢慢停了下來。
原本俯在元掌柜耳邊的金豬,下意識起身,瞪大眼睛看向陳跡:「他們要殺張拙和陳禮欽?要不我派些密諜保護他們兩位,陳大人畢竟是……」
陳跡的右手忽然按在元掌柜傷口上,剎那間,元掌柜的慘叫聲響徹內獄,將其它聲音全部壓制下來。
片刻后,陳跡緩緩問道:「劉家怎麼說的?」
元掌柜喘息道:「劉明顯篤定說,明天之後,這豫州之內只有劉家,再無人染指。」
陳跡又問:「他有沒有說具體計劃。」
元掌柜面色慘白:「我憑什麼告訴你。」
「我看你是在胡說八道。」
陳跡面無表情的按向元掌柜大腿傷口,原本已經止血之處再次崩開,元掌柜猛烈慘叫起來。
正當他要繼續撕開傷口尋找大動脈時,金豬扯著陳跡胳膊走出囚室,壓低聲音道:「我知道你救父心切,但你沒有學過刑訊手段,下手沒有輕重,千萬不能將如此重要的犯人整死了。」
陳跡沉默。
元掌柜哈哈一笑:「原來金豬大人聽說過長鯨這個密名。是誰將這個名字供出來的?讓我猜猜,李寶余,王川,田極…………」
他根本不在意陳禮欽的死活,只是想藉機『失誤』弄死元掌柜,免得牽連出雲妃和自己。
但現在,金豬及時制止,已經沒有機會了。
陳跡只好嘆息:「大人,是我心急了。」
金豬嘿嘿一笑:「先前我聽說你要與陳家恩斷義絕時還納悶,怎麼有人真能斬斷血緣親情?想必你當時只是說的氣話。氣你父親送你去太平醫館當學徒罷了。」
陳跡嗯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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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豬拍了拍陳跡肩膀:「莫著急,我保證不會讓陳大人有事。方才我仔細思慮了一下。劉家確實有能力在豫州殺掉張拙和陳禮欽,但他們現在絕不會與朝廷撕破臉,所以劉家要做的只是將二人攆走,不會害他們性命。」
陳跡看向金豬,金豬耐心解釋道:「長鯨潛伏我司禮監最少八載時間,曾多次破壞我們計劃,若不是他,我們恐怕連司主都抓住了。金陵,京城,揚州,蘇州,他好像能分身似的,哪裡都有他。」
「劉家會如何做?」
「陷害!」
陳跡看向金豬:「大人的意思是,劉家要陷害張拙與陳禮欽,迫使他們遷至其它官職!!大人可知這二位大人今晚的行程?」
金豬當即答道:「今日兩人要言情所有新科舉人,辦一場鹿鳴宴。」
科舉二宴:第一場位秋闈之後的鹿鳴宴,宴請新科舉人,第二場則為殿試之後的瓊林宴,宴請新科進士,此乃寧朝數百年之舊例。
陳跡問道:「鹿鳴宴要在哪裡辦?」
「迎仙樓!」
金豬招呼著西風,大步流星往外走去:「」咱們這就去迎仙樓,今晚不僅要保護好陳大人,還要抓住劉家把柄。他們敢動手陷害朝廷命官,不光我密諜司容不下他劉家,連帶著朝廷,徐家,陳家,全都容不下他。」
陳跡看了一眼金豬的背影,又無聲看向元掌柜。
金豬駐足回頭,目光穿過幽暗漫長的甬道看來:「走啊,愣著做什麼?」
「來了!」
……
迎仙樓本名富貴坊。
只是開張大吉那一日,有仙鶴西來,落在房頂那橙色琉璃瓦上。
於是東家臨時找匠人打造一尊石鶴置於門前,並改名迎仙樓。
此時,迎仙樓前車馬雲集,拱手作揖之人絡繹不絕。
陳禮欽與張拙身披大紅官袍,在一眾藍袍官員中鶴立雞群。
趁舉子們落座時,張拙湊到陳禮欽耳旁道:「陳跡已經答應靖王去知行書院念書,但你那點小心思都被白鯉郡主戳穿了。要我說,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將你府上的那管家杖斃了給他出氣,何必搞這些彎彎繞繞的。那管家又不是什麼好東西。」
陳禮欽看了張拙一眼:「我府上管家兢兢業業十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張大人張開閉口都是打打殺殺,有辱斯文。」
張拙沒好氣道:「你真以為他們三兄弟在同一個學堂念書,就能拾起兄弟情誼,就能念你的好?你不如去城隍廟或者老君山燒香,請道君顯靈。」
陳禮欽黑著臉:「他只要能學到些真才實學,我這做父親的也算是為他做了點事情,至於他念不念我的好,那是他的事情。」
張拙氣笑了!
他甩了甩袍袖,轉身往樓內走去:「你別忘了咱們的約定就行。」
金豬點點頭:「可我們排查之後,發現所有人都排除了嫌疑。」
迎仙樓後門外。
金豬頭戴斗笠,輕輕敲了敲門。
說罷,他打量著元掌柜:「這點線索恐怕抓不住長鯨,要想讓我現在請旨,你還得再吐點東西出來。」
元掌柜閉口不答。
金豬眼神微閃,對門外說道:「六條,快將元掌柜放下來,為他包紮傷口。」
西風從裡面拉開大門,將金豬與陳跡迎了進來:「大人,周圍已經布下天羅地網,若劉家人來鬧事,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金豬譏笑一聲,往前迎仙樓里走去:「你倒是挺能吹牛皮的。你要這麼厲害,還要我來做什麼!」
西風小聲嘀咕道:「昨日還喊我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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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豬豁然轉身,「你他娘的嘀咕什麼呢?肯定沒放什麼好屁!」
西風趕忙笑道:「沒事,大人,您英明神武。」
金豬冷笑一聲,領著陳跡潛入迎仙樓,躲在一根柱子後面無聲觀察。
大堂內,三十餘名舉子坐在一張張圓桌旁舉杯共飲,氣氛熱烈。
主桌上,秋闈五魁坐於張拙,陳禮欽身邊,竟是比其他官員的位置還要高一些。
席間,一名官員舉杯起身,笑著對張拙與陳禮欽道:「還未向二位大人道喜呢。」
張拙怔了一下:「刑大人,這是道的什麼喜?我兒子又沒參見科舉!」
陳跡低頭分析道:「各個城市的密諜各司其職,能頻繁調度於金陵,京城等地的密諜並不多。身份應該很好排查才對。」
藍袍官員笑著說道:「前日,張二小姐親口在馬球賽上說,您要將她許配給陳府的公子,這可不會有假。如今您二位同府為官,兩家又喜結連理,可謂是喜上加喜。」
此話一出,迎仙樓內竟是安靜下來,舉子們默默朝主桌看來,目光掃過陳問宗與陳問孝時皆是艷羨。
刑大人目光也在陳問宗與陳問孝身上搖擺,好奇問道:「二位大人,不知張二小姐許配的是哪位公子?」
未等陳禮欽開口,陳問孝在一旁笑著說道:「不是我們兄弟二人,張大人看上的,是我家老三。」
金豬在柱子後面緩緩看向陳跡,這不就是陳家老三嗎?
陳跡未理會他的目光,只低頭聽著。
陳跡再次聽到這個密名!
金豬瞳孔微縮:「長鯨在洛城?他是什麼身份?真名叫什麼?你若將他供出來,我現在便為你寫信請旨。」
席間有人小聲說道:「陳家老三?是那個被送去醫館的賭徒嗎?」
「噓,莫叫陳大人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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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張大人為何不將女兒許配給陳問宗,哪怕陳問孝也行!」
金豬默默打量著陳跡。
他看見陳跡只是靜靜地站在柱子后,彷彿席間討論之事與他無關似的。
下一刻。陳禮欽開口道:「此事乃是一樁誤會。張拙大人先前也只是玩笑時提過兩次,我二人並未當真。犬子頑劣,配不上張二小姐。」
刑大人舉起酒杯的手僵住,尷尬道:「那張二小姐為何?」
張拙笑著解釋道:「那不過是她偷聽我與陳大人交談之後,錯以為我與陳大人已將此事定住。小姑娘嘛,聽風就是雨。自己跑出去到處亂說,鬧了一場誤會。還望大家不要亂傳。」
刑大人訕訕的坐了回去:「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然而張拙話鋒一轉,饒有興緻道:「不過,我覺得你們是誤會陳跡那小子了。正所謂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我與他見過幾面,私以為他並不像各位口中那般卑劣。不光是我,如今連靖王都對他讚賞有加,想必先前是有什麼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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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禮欽詫異的看向張拙。
柱子後面,金豬壓低了聲音,樂呵呵道:「你爹與你兄長都不曾為你說話。倒是這位張大人與我英雄所見略同。莫搭理他們,好好修行,好好立功,待你升到十二生肖,將他們一個個抄家滅門易如反掌。」
他看向元掌柜:「你將長鯨供出來,我保你海東青之位。」
元掌柜搖搖頭:「我也不知,長鯨的身份比我還高些。這次若不是他主動透露你們圍紅衣巷的消息,我都不知道他就在洛城。」
陳跡神情複雜的看向金豬。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
……
……
月上三竿。
迎仙樓里的蠟燭與燈盞換了一次又一次。新科舉人們爭相吟詩作對,在張拙面前表現風采。
然而,一切安然無恙,陳跡與金豬等待的狂風暴雨,並沒有來。
眼瞅著鹿鳴宴即將散去,劉家若是再不動手做些什麼,恐怕便沒機會了。
金豬在柱子後面站的腿都麻了,納悶道:「他娘的,別是又走漏了風聲吧?」
金豬搖搖頭:「不會,西風專門盯著密諜們不需離開,沒人能通風報信。」
金豬靠在柱子上揉了揉太陽穴,「難道是那景朝賊子在誆騙我們?」
陳跡閉目沉思。
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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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掌柜沒有騙人。
此時對方正要取信密諜司活命,怎麼可能在一件小事上誆騙他們?
可是,劉家到底要做什麼呢?
劉家做什麼事才能讓張拙與陳禮欽灰溜溜的離開豫州?
金豬說道:「他們要散場了,我們也撤吧!」
「不行!」
「你們是如何傳遞消息的?」
「百鹿閣每日都會給方平醫館送藥材,醫館大夫是我們的人,去抓吧。」
金豬高聲道:「西風,放平醫館抓人。」
「嗯?」
柱子后的黑暗裡,陳跡忽然睜開雙眼看向金豬:「劉家要動手的地方不是這裡。」
兩名密諜將元掌柜扶至桌上躺著,仔仔細細用烈酒為他清洗創口。
烈酒往傷口上一澆,元掌柜頓時撕心裂肺的痛呼起來。
金豬詫異:「嗯?」
陳跡問道:「大人可帶王令旗牌?」
金豬搖搖頭:「那種東西怎能隨手攜帶?若是丟了,可是要掉腦袋的!等等。你問這個做什麼!」
陳跡深深吸了口氣,只見他從袖中掏出一抹灰布蒙在臉上,壓低了斗笠的帽檐,快步來到張拙身邊:「張大人,我密諜司有事需要協助,請隨我們走一趟。」
張拙微微眯起眼睛:「密諜司?本官乃當朝五品知府。你說讓我協助,我便協助?」
陳跡沉默片刻,對張拙鄭重道:「張大人放心,我等並不是要捉拿您去內獄。而是有事需要協助。若錯過了時機,恐怕城外上萬難民會死。您也要丟了錦繡前程。」
張拙聽著陳跡的聲音,忽然面露狐疑神色。
他凝視著陳跡的眼睛,陳跡不退不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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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張拙從容起身,雙手撫平自己那大紅官袍上的褶皺,淡然道:「本官隨你們走一趟。」
陳跡深深吸了口氣,只見他從袖中掏出一抹灰布蒙在臉上,壓低了斗笠的帽檐,快步來到張拙身邊:「張大人,我密諜司有事需要協助,請隨我們走一趟。」
張拙微微眯起眼睛:「密諜司?本官乃當朝五品知府。你說讓我協助,我便協助?」
陳跡沉默片刻,對張拙鄭重道:「張大人放心,我等並不是要捉拿您去內獄。而是有事需要協助。若錯過了時機,恐怕城外上萬難民會死。您也要丟了錦繡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