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牧童遙指杏花村
風雨終於息怒,空氣中浮蕩著泥土的芬芳。一道道或深或淺的腳印,留在長長的山道上。端木初走得有些艱難,也許是她現在武功盡失,所以體力上稍稍輸他們一籌。
葉丹砂小心的扶著她,緊跟在肖慕葉身後。顧雲安背著庄纖月,跟在司馬晴蒼身後,傅君涅為首,唐言斷後。他們一行人便沿著夜來山左側的陡坡,慢慢爬上去。
「謝謝你們!」庄纖月細微的聲音傳到顧雲安耳里,他腳下的步子雖未停下,但身體卻顫了顫。這是第一次,聽見庄纖月用這樣軟和的語氣說話,以前那個刁蠻的庄纖月,今日變得這般,實在讓人不習慣。
「沒事,就當我們對你的補償。」上一次招親之時,他與端木初半途離開,當即讓夜來山莊顏面大掃。這一次,就當是還債。
提起這件事,庄纖月便靜默了。顧雲安只當她是累了,豈知那道溫柔虛弱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的後腦勺。其實,有一種感情,總是莫名其妙的來,悄無聲息的在每個人心底紮根,然後牽一髮而動全身。
庄纖月揚了揚唇,輕輕將頭側放在顧雲安的肩頭,享受這片刻的溫暖。
端木初無意間回眸,看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溫馨的場面。頓時心裡開了竅,似是看穿了庄纖月的心思,不禁揚唇一笑。
走了許久,黃昏將至。
傅君涅的眼前這才出現了那片梅林,如今梅花早已開盡,空枝獨立,隱隱泛著一絲孤獨。
「到了!」他說著,回頭向端木初看了看,爾後道:「女子全都留下,其餘的與我一起進去看看。」
端木初愣了愣,卻是什麼也沒說,其實,依她現在的情形,確實不適合與他們一路進去,只怕會拖累大家。
葉丹砂卻不同意:「我要和你們一起去!」
顧雲安輕輕將庄纖月放了下來,端木初扶住她,對葉丹砂道:「就按傅君涅的意思,葉姐姐留下來。」
葉丹砂回身看了她一眼,不禁蹙了蹙眉頭,爾後又將目光看向肖慕葉。
肖慕葉自然同意傅君涅的說法,但是如果他們留在這裡遇到敵人怎麼辦?庄纖月受了傷,阿初又武功盡失,葉丹砂的功夫太弱。就她們三名女子,他實在不放心。
「這樣吧,我留下!」顧雲安輕語。
「也好,那就這樣決定了!」傅君涅說著,便轉身繼續向夜來山莊後院步去。
司馬晴蒼一言不發,只靜靜跟上肖慕葉他們,從院牆躍了進去。
——
他們一行四人悄無聲息的潛進山莊里,循著記憶,傅君涅摸索去了大堂。一路走去,院子里的花木凋殘,四處都是泥土,長廊上也是一片混亂,零零散散全是家丁丫鬟的屍體。
他不禁握緊雙拳,眼裡閃過一絲狠厲,腳步邁得更為匆忙。
「什麼人竟敢到夜來山莊搗亂?」唐言蹙眉,顯然不解。
肖慕葉四處探看了一番,一行人行到了大堂。
大堂內更是慘目忍睹,堂外的院子一片血泊,屍體四處都是。肖慕葉步過那些屍體,不禁蹲下身去查看,有的屍體應該是敵方的人。
他站起身,只淡淡道了一句:「是官兵,宮裡派的人!」
傅君涅一聽,頓時向他腳邊的屍體看去。他說的沒錯,的確是官兵,看樣子是受傅清夜指使而來。
「他們為什麼來攻打夜來山莊?」唐言說出了他心底的疑問。
傅君涅舉步便向山莊正門那邊走去,回他一句:「傅清夜手裡只有半張藏寶圖,當然是來這裡瞧瞧還能不能找到什麼有用的線索。」
步出門外,放眼望去,遍地死屍。大多是逃竄出去的山莊下人,還有一些則是護衛與官兵。忽的,傅君涅眼前一亮,疾步奔下台階。
肖慕葉三人急忙跟去,只見他將地上的一人扶起,那人尚且留著一口氣。
那個人,正是這夜來山莊的莊主,庄纖月的親爹。
「義父!」傅君涅蹙眉,緩緩將他扶起。
那人的目光移到他臉上,不禁訝異的瞪大眼。
傅君涅痛心的看著他,不由道:「您怎麼樣?」
一旁的司馬晴蒼挑了挑眉,淡淡道:「他快死了!」
肖慕葉瞪了他一眼,司馬晴蒼便閉上了嘴。其實他說的沒錯,那人卻是活不長了,五臟六腑全部震碎,能熬到現在不過是拼著一口氣。
「我、、、、、月、、、月兒、、、」
那人費力的說出幾個字,傅君涅頓時明白了。回道:「您放心,纖月沒事,她沒事。」
聽了他的話,那人算是鬆了一口氣,目光誠懇的看著傅君涅道:「好好、、、好好照顧、、、月、、月兒、、、、、」
傅君涅點頭,狠狠點頭:「我知道,我一定會照顧她的!」
那人這才滿意的揚了揚唇角,緩緩合上了眼睛。
「義父?」傅君涅輕輕搖晃著他的身體,那人卻是再沒睜開眼睛。
一旁的肖慕葉這才提醒道:「他死了!」
傅君涅只覺一陣難過,畢竟一日為父終身為父,曾經他在皇宮之中沒感受到一點父愛,只有夜來山莊的莊主,曾像一個父親一樣慈愛。
而今,最棘手便是怎麼將這件事告訴庄纖月。親人死去,一瞬之間從大小姐變成無爹無娘的孤兒,任誰都不容易接受。
幾人一時間沉默了,天色黑盡時,方才把莊主安葬好,幾人這才往後山趕去。
梅林中,端木初正倚著一株梅樹靜靜不語。葉丹砂焦急的來回踱著步子,顧雲安則抱著睡熟的庄纖月,不時看看端木初。
幾道身影在夜幕中躍出院牆,葉丹砂揚唇一笑,「他們總算回來了!」
端木初這才從樹下步出來,瞧見他們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好,不禁心下明白了什麼。傅君涅的目光落在顧雲安懷裡的庄纖月身上,目光閃了閃,不由得邁開步子向崖邊走去。
「怎麼樣?」葉丹砂迎了上去,攔在肖慕葉身前。
肖慕葉瞅了瞅她,勉強的揚了揚唇:「來晚了!」
他說完,便繞過葉丹砂往端木初步去。
端木初早已猜到事情不太對勁,向他揚了揚唇:「你們沒事就好!」
「山莊除了她,一個不剩了。」他說著,目光看向庄纖月。
顧雲安的目光也落在庄纖月身上,她睡得極沉,他們說話的聲音沒能將她吵醒。
「現在怎麼辦?」司馬晴蒼道出了重點。
端木初沉思了片刻,便向懸崖邊上負手而立的傅君涅步了過去。
他的背影寫滿了憂鬱,端木初上前,只說了一句:「逝者已矣,我的記憶里傅君涅可不是個容易感傷的人。」
那人回頭看了她一眼,恰在此時,月光破除烏雲,一道清冷的光輝打在兩人身上。
「我只是不知道怎麼告訴纖月罷了!」他輕語,聲音微微泛著一絲愁意。
端木初深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照實說,她早晚要承受這個事實,早晚要成長。」
傅君涅愣了愣,爾後點頭。端木初說的沒錯,庄纖月早晚都要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可是他卻不知如何啟口。
「這不遠處可有落腳的地方,今夜先找個住處才行。」端木初語道。
傅君涅點了點頭,只道:「右山下去不遠便有一個村子,不過不知確實距離這裡多遠,我沒去過。」
「那就走吧!」她轉身,向大家揚了揚手。顧雲安明了的將庄纖月背上,一行人便又隨著傅君涅向右山那邊去了。
——
怎知,走到天明,仍舊還在路上。
天際泛起魚肚白,一抹朝陽懶散升起。一行幾人隨即望去,才發現那道霞光,竟是如此美麗。
「我們走了這麼久,為什麼還沒看見村子!」葉丹砂忍不住嘆了一句。
端木初也有些乏了,體力快達到極限了。忽的,傅君涅頓住腳。
「怎麼了?」端木初問道。
「前面有一個人。」
前面?端木初探頭去看,果真前面不遠處有一個人。他們已經從夜來山下來,此地甚是開闊,青草旺盛,而那方迎面而來的人則是坐在牛背上,手裡揚著一支木杆,杆子上綁了一塊布條。
那是一個孩子,頭上扎著兩隻衝天辮子,看見他們一行人不由得一陣疑惑。
端木初等他走近,便邁步上前,向他詢問道:「小朋友,你可知道這附近有什麼村子?我們想找個住所休息一下。」
牧童打量她幾眼,目光里隱隱含著一絲絲驚艷。這天下竟有這麼好看的姐姐,莫非是仙子不成?
「村子,前面倒是有個杏花村,只不過如今村裡瘟疫橫行,許多人都搬出來了。我與我爹娘便住在村子外不遠的廟裡。」他說著,指了指村子的方向。
「瘟疫?」端木初蹙了蹙眉。
「是的,已經死了好多人了!現在除了那些染上瘟疫的人被隔絕在村裡,其他人都在村外不遠的廟裡住著,等著朝廷派人下來救援。」
「朝廷還未派人前來?」端木初訝異,瘟疫可不是小事,如今又死了這麼多人,朝廷竟然還沒派人。
「已經許久了,我爹娘說當今皇帝定然是把我村子遺忘了,不會派人來了。」牧童解釋著,面露悲傷之色。
端木初看得心中一陣抽搐,回身看了看身後幾人。只聽傅君涅道:「便去杏花村看看吧!」
她訝異的瞪大眼,原以為傅君涅不會同意留下,定然急著趕路。沒想到他會主動留下來!
葉丹砂也上前了一步,道:「我們去看看吧!天下醫者父母心,既然我學了醫術,自然不能白學。」
牧童驚喜的道:「你們懂醫術嗎?這麼說能救我們村裡的人馬?」
端木初笑了笑,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牧童羞澀一笑,回道:「姐姐喚我二丫吧!」
端木初愣了愣,莞爾:「二丫是吧!能幫我們帶路嗎?」
那牧童急忙點頭,調轉牛頭便往杏花村的方向趕去。只想著今日出門遇到了貴人,現在他們村子總算是有救了。
但端木初擔心的是,瘟疫不易遏制,只希望他們中的人不要染上就好。尤其是庄纖月,此時她身體尚且虛弱,還是不要進村子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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