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騰格里祭 o

圖蘭底地，匈奴人最廣袤的草場。這裡的氣候沒有金帳單于庭那般荒涼與寒冷，蔚藍的天空明凈爽朗，望不到邊際的草原上，銀白sè的雲朵顯得格外的慵懶。沿著潺潺的溪流，駐紮著三個匈奴部落，他們居住的穹廬上插滿各式各樣的美麗羽毛，從部落的布局和風格可以看出，他們屬於同一個部族，這正是匈奴十五部中的別部「金鵬部」，也被稱為「金鵬三部」。

「金鵬部」這一名稱的由來，是因其族人自稱是大ri神金翼大鵬的後代。被喚作「三部」，則是因為他們的部族自古便分為慕容、獨孤、尉遲三部，各部族人均以自己的部族為姓氏。

與正統的匈奴部族不同，他們屬於「別部」，所謂「別部」的意思是指他們雖然源自匈奴一族，但因同其他異族長期通婚雜居，早非純正的匈奴血統，故而稱之為「別部」。

自視正統的匈奴部族向來瞧不起他們這樣的「別部」，就如同那些文明高度發達的民族，也總是將那些同未開化民族結合，生育的後代蔑稱為「鬼奴」一般，從不被人瞧得起。

無論別人怎麼看他們，他們卻從來都視自己為大ri長生天的後裔，金翅大鵬的子嗣，為此他們總是無比驕傲和自豪。

對於圖蘭底地這一片廣袤的草原來說，他們是這裡的新居民。五十年前，就在那場長達三十年的大會戰結束前夕，他們從荒涼的漠北追逐水草遷徙到了這裡，同這片草原上繁衍了數千年的其他部族一起，過上了「東西大迴轉」的游牧生活。

「東西大迴轉」這個名詞，出自大月帝國的史籍，在史書中這樣記載到：「圖蘭有匈奴諸部，沿水草遷徙，數月見於北疆，數月見於大息，數月見於嶺上，其民雖屬我，然東西大迴轉之遷徙，實難以治。」

「金鵬部」不僅是遷徙到圖蘭底地時間很短部族，也是這裡唯一仍然保留著女權統治的部族。在漫長的繁衍和變遷中，時至今ri，為四大帝國所知的一切文明，僅僅只有匈奴的這支「金鵬部」還處在母系社會的形態之下。

如果你走進他們的部落，你會發現他們的生活環境並不怎麼樂觀，他們居住的蒼穹非常簡陋，一場大風或者暴雨都能將其摧毀。即便是貴族的蒼穹除了能夠看出被人jing心裝飾過一翻之外，依舊顯不出任何的奢侈華貴。各家蒼穹的角落旁，堆放著爬滿蠕蟲的牛羊屍體，**的氣味要是叫我們這樣的現代文明人在數公裡外嗅到，都會立刻嘔吐不止，恨不得連胃都吐出來，可那些**的牛羊卻是他們最主要的食物。雖然他們飼養著大量的雞鴨牛羊，可除了祭祀和慶典，他們從來都不會屠殺那些牲口，他們只吃自然死去的牛羊，至於雞鴨等長有羽毛的禽鳥若是死了，他們只會在取下羽毛后將其埋葬。在她們的天地法則中，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允許他們吃長羽毛之物。

恰逢今天，獨孤、尉遲、慕容三部的族人們，都身穿盛裝，帶上佳肴美酒，集聚到慕容部駐地外，用巨大岩石環繞成的圓形廣場。

搭建這個巨大的岩石廣場，耗用了部族中兩千名jing壯男子，整整三十天的時間，那幾乎是部族中超過八成的成年男子，這是為金鵬部族最盛大的節ri而準備的祭壇。

正就是今天，金鵬部族的——騰格里祭。這樣的ri子每年都會有三次，每一次騰格里祭的到來，就意味著他們又將要開始新的遷徙。

讓族人們感到沮喪的，從來不是長途跋涉的艱辛，他們都是勤勞的勇士，永遠不會畏懼任何困難。他們只是為每年僅有這樣的短短三天，而感到有些遺憾，這總是叫人未能盡興。每當騰格里祭到來的時候，人們總是一邊慶祝一邊抱怨，他們這樣民風淳樸的部族，又怎堪忍受這樣複雜的情緒，人世間沒有什麼比這樣的心情更加遺憾的了，他們純潔的心臟會承受不住的。

抱怨和遺憾讓他們更加珍惜這美好的短暫時光，他們會穿上自己最華麗的盛裝，帶上自己jing心製作的美食，還有各種各樣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稀奇古怪的東西。每一個人都想要在騰格里祭上顯露一番，然後成為下一次騰格里祭到來前，人們話題中的風雲人物，誰都想要出彩，誰都想受人崇拜，這或許就是那個遠古時代的明星崇拜吧。

在騰格里祭的慶典上，人們除了可以縱情的享受美酒佳肴和無盡的歡樂之外。對於那些即將成為金鵬部族新勇士的孩子們來說，這也是他們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聖女將會給他們舉行chéngrén儀式，然後賜給他們名字，他們將會從懵懂的少年，變為勇敢無畏的男子漢。如果他們足夠的勇敢，還可以在這一天挑戰草原上最兇猛的動物——夔牛。

當著一切慶典結束后，他們又將收拾行囊，踏上漫長的遷徙路，等待一百二十個晝夜之後的下一次騰格里祭。

此刻，在慕容部駐地，部族中最大也是最華麗的蒼穹內，一個男孩正在等待，等待著即將到來的chéngrén禮？等待著慶典上千奇百怪的奇異事物？等待著不知道在忙活什麼的母親？沒人知道對於這個男孩來說，他的內心更關心什麼？

他頗為拘束的坐在一大張厚厚的毛氈上，無所事事的望著金sè的穹頂發獃。這是部族中最華麗的穹廬，是屬於金鵬部最高首領——太陽聖女的。人們相信她就是大ri長生天在人間的嫡血，是金翅大鵬化生。

男孩的周圍，漆成金sè的木樁，撐起用七彩羊毛氈製成的絢麗穹廬。五sè獸皮又將穹廬內分割成不同的區域，類似於的卧室、客廳之別。

穹廬的中心有一個圓形火堆，那是金鵬部族的聖火，一年四季無論白晝還是黑夜，都會有專人看管不讓這聖火熄滅。

在聖火的旁邊是三根巨型圖騰，圖騰從鏤空的穹頂穿出穹廬，刺入天際。即便在一里地之外，也能非常清楚的看到這三根巨大的圖騰柱，這是金鵬三部各自的象徵。

雕刻著三足金烏的圖騰柱象徵著慕容部，族人通常稱其為「寒鴉」柱，雕刻著白頭金鷲的圖騰柱象徵著獨孤部，族人通常稱其為「孤鷲」柱，雕刻著鳳凰雨燕的圖騰柱象徵著尉遲部落，族人通常稱其為「胡燕」柱。

在金鵬部族的傳說中，三足金烏就是天上的太陽，白頭金鷲背負著大地，鳳凰雨燕則是夜空的明月，它們都是這世上最聖潔的神鳥。

在穹頂鏤空金環周圍布滿了黑、白、紅三sè羽毛，宛如從那金sè光環上散發出的萬丈光芒。那正是寒鴉、孤鷲、胡燕的羽毛，金鵬部落的族人們相信，天地之間的禽鳥，都是大ri長生天派到人間的使者，是高貴潔凈的神鳥。

穹廬外十二副巨大的夔牛頭骨猙獰可怕，尖尖的牛角上似乎仍能嗅到，往ri刺穿獵物身體時，留下的血腥味。這是匈奴人最古老最神秘的陣法，能夠驅散那些不為人知的妖魔鬼怪，守護聖女的安全。同時這夔牛陣法更是太陽聖女威嚴與神聖的象徵，震懾著每一個族人的心靈，使他們不敢輕易靠近。

同男孩的靜默、無所事事相比，穹廬內外卻顯得格外忙碌與嘈雜。進進出出的侍女們，時而穿金戴銀，給自己披上厚厚的華麗羽衣，時而又脫得一絲不掛，踱來踱去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她們一邊忙著給聖女打扮，另一邊也沒有忘記給自己打扮，將這莊嚴神聖的「大ri穹廬」，搞得烏煙瘴氣，活像一個擠滿了散客的雜貨鋪。只有那男孩還保留著一份矜持，才讓我們想起，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隨意出入的地方。

聖女的「大ri穹廬」在任何時候都是不允許男人進入的，聖女一生也必須保持童貞。這男孩之所以會在穹廬之中，是因他還沒有舉行過chéngrén禮，在族人看來還不能算是個男人。正是出於這樣的觀念，那些侍女們赤身**的在他面前走來走去，擺出各種或美或丑的撩人姿態，也絲毫不會感到羞怯，她們根本沒把他當回事，只關心自己的打扮和舉止是否有足夠的美麗，以便在慶典之中，迷住到她們心儀的勇士。

這樣的時候，這個男孩會呆在這裡，還有一個更主要的原因，那就是他的母親，是聖女的姐姐。此刻她正忙著給聖女打整羽冠，全然顧不上自己兒子。

對於男孩來說，這些年無論怎樣不情願的到這穹廬中來，如今也是最後一次了。等祭典開始時，他也要參加chéngrén禮，這也就意味著他將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此生都不可能再到這穹廬中來了。不過對此，他倒是求之不得，他很討厭成天跟著母親，混在女人堆里。

或許你會問我，聖女既然要保持童真，那麼聖女死後，誰將成為新的聖女呢？這很簡單，部族的長老們數千年前就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們總會從聖女姐妹的孩子中，找到新的聖女，因為聖女的姐妹們是絕對可以生兒育女，不會受到限制的。

問題到現在，就不簡單了，本屆聖女只有一個姐姐，這個叫慕容雪的大美人姐姐，卻又偏偏只有一個兒子。這讓部族中的長老們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慕容雪已經二十八歲，在我們今天看來，正是青chun得意、豆蔻年華。可要知道在那個遠古的時代，人們的平均壽命不到三十歲，對於一個已經二十八歲的女人來說，在任何人眼裡，都已是垂暮之年、ri暮途窮、時ri無多了。

不過慶幸的是，雖然已經二十八歲，其天生麗質的嬌美，加之jing心細緻的保養，讓慕容雪看上去依舊嫵媚動人、嬌嫩yu滴，看上去只是二十齣頭的樣子，一點沒有遲暮之sè。部族中的長老們希望她能再多生幾個，想要追求她的男人也比比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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