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啊,最喜歡寫檢討了!
「啪嗒啪嗒!」
顧然手指敲擊鍵盤,最後按下『回車鍵』,關於『精神科醫生吃病人給的食物、5000字檢討』的搜索結果彈出來。
滾輪滑動,沒有想要的。
「啪嗒啪嗒!」
輸入精神科不良事件檢討書
又輸入醫務人員的檢討書範文、精選
頁面來回切換,不同格式、各種句子在腦海中組裝,像是從各地收集樣本和材料,搭建新的建築。
建築名關於吃病人食物檢討書
「我懷著十二萬分的愧疚以及十二萬分的懊悔寫下這份檢討書,作為一個醫生,我為自己失職行為感到了深深地愧疚和不安,在此,我做出深刻檢討」
辦公室只有他一個人——蘇晴在他也不敢百度,鍵盤沒有多少敲擊聲,但依舊清晰可聞。
「好是好,但事情一下多起來,心頭重重的。」
顧然雙手離開鍵盤,握向滑鼠的右手,快得拉出殘影。
當右手掌握滑鼠,網頁從檢討書切換成電子病歷時,左手也恰好撐住下巴。
一副認真閱讀病歷的樣子。
蘇晴和陳珂推門進來。
「顧然,一個好消息!」剛進門,陳珂便笑道,「庄靜老師收了一位新病人,由我們組負責!」
「是嘛。」這時候,顧然才看向兩人。
「別傻坐著,收拾下,一起去採集病史。」蘇晴說,「採集過程中,病人對誰最親近,就由誰主治。」
「好!」
說收拾,其實也沒什麼準備的,可畢竟是新人,也不好雙手插兜就去了,顧然和陳珂乖乖拿了病曆本。
蘇晴則什麼都沒拿。
三人離開辦公樓,前往住房區。
護士台有兩位護士,一看見顧然,王佳佳立馬收拾東西跟上來。
「辛苦了。」蘇晴笑道。
「不辛苦。」王佳佳燦爛地笑道。
三位醫生走在前面,王佳佳從護士服里快速拿出小鏡子,整理了一下髮型。
護士台的小姐妹,一臉看不下去的表情目送四人遠去。
「王護士,新病人安排在幾樓?」顧然問。
「啊!」王護士應了一聲,悄悄收起小鏡子,「二樓!」
「二樓庄靜老師還是照顧我們了。」顧然說。
住在二樓,代表幾乎沒有自殺傾向,只要沒有生命危險,某種意義上來說,醫生便可以放寬心地慢慢想辦法。
剛走到二樓,便聽見劇烈的吵鬧聲。
走廊上,一樓的劉曉婷、趙文傑,二樓的拔河老頭、地產阿姨,三樓的幻臭作家、『快出院』,全都圍在203,如同電視情節一般六個人只將腦袋探進去。
如果從203往外面看,門兩側像是長了蘑菇一樣各長了三顆腦袋。
還有三名護士在六人後面。
吵鬧聲是從203里傳來的,也就是新病人。
「怎麼了?」陳珂好奇道。
「阿珂?」劉曉婷的腦袋脫離隊形,「新來的病友,不願意上交手機呢,和護士吵。」
「你們怎麼在這裡?」顧然問。
「來和新病友打招呼啊,喏,還帶了禮物。」劉曉婷從病服兜里拿出兩顆橘子,「現在應該用不上了,給你們吧。」
她遞給陳珂。
陳珂下意識拒絕。
「上班時間我們不能吃東西,不然要罰款500。」她略帶歉意地笑著解釋。
或者寫5000字檢討,顧然在心裡補充。
另外五人津津有味地還在看熱鬧,蘇晴道「堵在這裡做什麼,都讓開。」
嘩啦一下,病人們都讓開。
四人走進去。
「老趙,你不是說自己是內功高手,你怕個卵子!」幻臭作家低聲罵道。
「新時代,內功高手也要服從上級安排。」趙文傑說。
「屁,我看你他么就是裝病,單純不想工作,提前退休養老,讓屁股翹的護士伺候你。」
「再多說一句,我撕了你的素材本。」護士李慧輕聲警告。
幻臭作家像是被斯派克(鬥牛犬)堵在牆角的湯姆(貓),湯姆·幻臭在自己的嘴上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說到屁股,」地產阿姨道,「小顧的屁股很翹啊。」
劉曉婷緩緩點頭,頗為認可。
李慧往病房裡偷瞄。
「哇,好臭!好臭好臭!」幻臭作家左手捂著口鼻。
「發病了,他發病了!快看,他發病了!」一直沒說話的拔河老頭,指著幻臭作家大吼,彷彿自己被冤枉般激動。
這老頭天天拔河,身體壯實,嗓門堪比喝斷當陽橋的張飛,別說二樓,一樓三樓都有他的滾滾迴音。
「噓!」護士們趕緊把他拉走。
進了病房,新患者正與一男一女兩位護士僵持。
顧然打量新患者,是一位阿姨,長得還算端正,但神情略顯刻薄。
看見穿白大褂的三人進來,刻薄阿姨立馬道「你們是不是領導?」
「不是領導,是醫生。」蘇晴回答。
「我不管,手機必須還給我!」刻薄阿姨吼道。
「這是規定。」
「什麼規定都不能拿走我的手機!你們拿我手機做什麼?放在我身上又會怎麼樣?」
面對幾乎噴沫的怒吼,蘇晴依舊平靜。
她慢條斯理地解釋「一,手機連接外界,患者可能會受到外界信息的影響,比如說明星之類;
「二,現在無法確認你的精神狀況,如果出現意外情況,你可能會被騙出密碼,泄露個人**、轉賬資金」
刻薄阿姨手一揮「我的情況我自己不清楚?我是自己上門來了的,只想在這裡住兩天散心,明白嗎?啊?!」
陳珂有些擔心「病人的情緒好像有些激動。」
「跟你們說了我沒病!」刻薄阿姨忽然發瘋,竟然從病床上摔下來。
這下子把在場三位醫生、三位護士都嚇了一跳。
其餘兩位護士還沒反應過來,想要表現的王佳佳,已經衝上去。
「阿姨,您沒事吧?」她試圖攙扶。
「啪!」刻薄阿姨忽然甩了王護士一巴掌。
整個203都安靜了。
血液如同看見魚食的鯉魚,嘩啦一下蜂擁而至,王佳佳年輕水嫩的臉,肉眼可見的紅起來。
另外一男一女兩位護士,連忙上前控制患者。
「沒事吧?怎麼樣?」陳珂心疼地問王佳佳。
王佳佳垂著腦袋,搖搖頭,一言不發地站回後面去了。
打了一巴掌,刻薄患者不再怒吼,她坐回床上,冷笑道「把手機給我,不然我見誰打誰。」
眾人都為她的撒潑感到厭惡。
可這或許是對方的病症之一,那就不是對方的「本意」。
刻薄患者顯然也知道一點,仗著自己病人的身份,一人面對六人沒有半點退讓,像是身後站著斯派克(鬥牛犬)的傑瑞(老鼠)。
用中國話來說,就是狐假虎威。
刻薄患者攤手,勾了勾「手機,拿來。」
兩位護士看向蘇晴。
顧然開口「蘇醫生,病人似乎有暴力傾向,不如先綁了,等她冷靜下來再說。」
「你說什麼!」刻薄患者下床,就要衝向顧然。
這次兩位護士都已經有防備,及時制止了對方。
「你要敢綁我,我絕對舉報你!叫記者過來!醫院別想開了!」患者大聲威脅。
蘇晴看向顧然,正聲道「顧醫生,護士被打我也很生氣,但我希望你專業一點,不能為了發泄怒氣隨意拘束患者。」
刻薄患者冷笑。
顧然視線轉向患者「如果不想被綁,你必須證明你剛才的行為是正常思維,不是因為精神癥狀的暴怒。」
「我證明?憑什麼?」刻薄患者回道。
「你不能證明,那就只能根據我們的判斷採取措施。」
刻薄患者嗤笑「怎麼證明?今天幾號?八月六日,星期一。打人原因?我打人是因為你們不給我手機。還要問什麼?一加一等於幾?等於2。還有什麼?嗯?」
「道歉。」顧然說。
「什麼?」刻薄患者不敢相信地再次確認。
「道歉。」顧然微笑,「如果是正常人,打了人會道歉吧?」
刻薄患者想也不想「你有病吧!」
顧然回答「看來你不是正常人。」
蘇晴在他身邊,一副『你還打算繼續強詞奪理啊』的表情看著他。
陳珂連續點了兩下頭,說「在我們正常人的世界里,打了人是要道歉的。」
然後,顧然和陳珂一起看向蘇晴。
蘇晴無奈,對患者說「你好,如果你是正常人,打我們的工作人員,必須道歉;如果你是因為精神問題打人,我們只能暫時限制你的自由。」
「我就不道歉!我看你敢不敢真」
蘇晴對兩位護士說「綁。」
男護士當場抽出約束帶,女護士則去拿病床上自帶的約束帶。
「殺人啦!」
「醫院殺人啦!」
「強姦!有人要強姦我!」
「啊!!」
有熱鬧可看,六位患者又咚咚地跑回來,六顆腦袋再次上演電視劇一般的場景,重疊在大門兩側。
最後,刻薄患者屈服了「放開!我道歉!我道歉!」
兩位護士暫停約束。
刻薄患者病服凌亂,頭髮散亂,眼白髮紅,她盯著顧然,牙齒嘎吱作響。
不是誇張,牙齒真的嘎吱作響。
兩位護士都一驚,他們以為顧然是「公報私仇」,現在看來,眼前這位患者似乎真的不對勁。
在顧然眼裡,刻薄患者身上心理陰影,猶如風吹蠟燭,鬼影搖曳。
「對·不·起!」刻薄阿姨一字一頓道。
雖然不是面對王佳佳,但顧然也不敢繼續刺激對方。
蘇晴也看出患者情緒激動,緩和氣氛道「只要你配合我們,確認你具備使用手機的條件,我們會立馬還給你。」
刻薄阿姨使勁掙扎了一下,兩位護士順勢鬆開。
「立馬給我做!然後把手機還我!」刻薄阿姨將手腕上的約束帶甩開。
三人開始採集病史,對方配合地很勉強。
他們也不在意,比這難纏的病人,看得多了——畢竟是新人醫生,只是「看過」,還沒見識過。
門外。
趙文傑說「哪有禮貌,哪有文明,都是因為有真正的暴力——法律。」
「少污衊法律,明明是約束帶!」幻臭作家糾正。
然後,他又說「顧然這小子挺狠,他打牌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明顯的老賭鬼,絕對他娘的殺過人。」
『快出院』看他一眼,懷疑他這樣的精神狀態,竟然也能和自己一起住三樓。
「我覺很帥啊。」劉曉婷剝開橘子。
三位醫生從病房裡出來。
幻臭作家第一個湊上去,手裡拿著筆和素材本「顧醫生,請問你有沒有殺過人?」
蘇晴對王佳佳悄聲道「你先去吧。」
「嗯。」王佳佳低著頭先一步離開。
顧然為了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回答「殺過。」
「嘶——」『快出院』到抽一口冷氣,也只有他吸了冷氣。
「我就知道!」幻臭作家刷刷刷奮筆疾書。
「小夥子,幹得不錯。」地產阿姨誇獎。
『快出院』難以自信地看著她。
「顧醫生,吃橘子。」劉曉婷分了一半橘子給顧然。
顧然抬手,豎起食指,虛了她兩下,意思是你小子!
劉曉婷笑了「好可惜,沒讓醫生你罰款,不過我會加油的!」
拔河老頭拉了拉顧然袖子「大夫,明、明天下午的放風時間,你」他左右看看,像是在警惕什麼。
顧然握住對方的手,稍稍用力,令人安心的力道。
他柔聲問「怎麼了?是看見什麼了嗎?沒關係,都可以和我說。」
拔河老頭踮起腳,示意要和顧然耳語。
顧然趕緊湊過去。
蘇晴和陳珂也面色嚴肅。
拔河老頭說「你、你還來賭嗎?」
「」
「嗯哼。」蘇晴清了一下嗓子。
陳珂時而低頭看腳,時而抬頭打量天花板,咬著自己的唇。
顧然握緊拔河老頭的手,讓人有點痛的力度,他鄭重地回道「不來。」
「那、那、那你的瓜子,能給我嗎?」
「不能。」
「我、我、我教你拔、拔河!」老頭急了。
顧然笑著看他「你自己練會了嗎?」
「練、練會了我還在這裡?我拔著海,去、去太空打牌!都、都不用桌子,牌不會掉,太空沒有引力,你、你知道嗎?」
蘇晴笑著問「你不是為了全人類才練習拔河嗎?怎麼變成了打牌?」
「宇航員也在太空種菜。」老頭忽然不結巴了。
說完,拔河老頭又拉著顧然,對他耳語「是、是仙女。」
顧然看向蘇晴,蘇晴穿著白大褂,整個人像是在發光,美得有些虛幻。
見顧然看她,她微微偏頭,一副戲弄地表情回看他。
拔河老頭繼續耳語「趁、趁她洗澡,偷她衣服,做、做你娘們!」
「聽您的!」顧然保證。
蘇晴快要翻白眼了「走了。」
下樓,經過護士台,留守的護士站起身,對三人道「蘇醫生、顧醫生、陳醫生,所長讓你們去她辦公室。」
「」三人對視。
蘇晴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陳珂說「我媽媽常說,二十歲的人,不能讓人操心。」
顧然看著兩人「仔細看你們兩個才發現,你們根本不像二十歲的人,甚至於都不太像人。」
「噗!」護士台的護士迅速低下頭。
陳珂也在笑。
蘇晴一邊笑,一邊說「走吧,讓你看看我們更不像人的一面。」
臨走之前,顧然交代護士「203的患者一定要留意,必要時,直接採取約束手段,她的病情非同一般。」
「哦,好的!」護士趕緊記下。
三人懷著必死的決心來到庄靜辦公室。
庄靜坐在椅子後面,正在電腦上看著什麼,三人進來,她也沒讓他們坐下來等。
站著站著,陳珂忽然有一種讀書時,壞學生被老師罰站的感覺。
可她是好學生,從來沒被罰過,問題出在顧然這個壞學生身上。
按道理,剛進入{靜海},就被一直崇拜的庄靜這樣懲罰,心裡應該忐忑,出現心理壓力,晚上睡不著,甚至輕度抑鬱才對,可她現在一點也不難過。
三分鐘后,庄靜看向三人。
「好像還挺驕傲?」她一眼看出三人內心的一部分想法。
蘇晴面無表情,陳珂低頭。
顧然開口「庄靜老師,那位患者的病情很嚴重。」
「是很嚴重,但你確認她有暴力傾向?」
「」
「讓病人在病房大喊『殺人』、『強姦』,我在這裡都能聽見。」
蘇晴迅速道「顧然說要綁的。」
陳珂還有一線良心,沒有點頭附和。
「顧然要綁,護士就會綁?他是新人,護士會這麼聽他的話?」
「護士不聽,我聽啊,」蘇晴理所當然,「所以歸根究底,還是顧然讓綁的。」
陳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為了不被罰,連『我聽啊』這種話都能說出來了。
庄靜都被氣笑了。
她終於正面朝向三人,頓了一下,她說「不過,病人打護士,你們能採用這種迂迴的方式還擊,也算不錯。」
三人沒敢說話。
萬一是釣魚呢?
庄靜繼續道「但你們如果不能治好患者,等她出院,一定會投訴你們。」
「有壓力挺好的。」蘇晴說。
「從危機中吸取動力,希望你們能做到。」忽然,庄靜看向顧然,「小然,真是你提議綁的?」
「是。」
「5000字檢討。」
顧然猛然抬頭,然後又無話可說地低頭「是。」
庄靜又打量蘇晴和陳珂。
兩人拿出二十年來最乖的姿態。
「你們兩個,蘇晴寫1000字,陳珂500。」
兩人沒意見,也不敢有。
「處罰不要告訴患者,不能讓她懷疑你們的水平,要讓患者堅信,你們三個,是值·得·信·賴的治療師,明白?」
「明白。」三人同時應道。
庄靜又看了他們一秒,才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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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人日記》八月七日,我與蘇晴不共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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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日記》新來一位病人,病情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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