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八章 現身
蘇合和顧天鉞在屋頂聽了一會兒,就聽見因慧大師念經頌佛的聲音,而王華則垂目靜立在牌位前,一動不動。
兩人待了一會兒,覺得甚是無趣便下了屋頂,離開這個偏僻的小院子。
寒山寺後院極大,路兩旁都是四四方方的禪房寺院,不過和尚們都在前院的殿中念經頌佛,蘇合和顧天鉞一路走來都沒有遇到人。
走出一段路,顧天鉞信手站在蘇合旁邊問道,「還好奇嗎?」
從剛才的觀察看來,「王華」真的是一個因為父親剛剛辭世而傷心的書生。只不過顧天鉞問這句話的時候太氣定神閑,彷彿早料到這件事情的神態一樣,就像在得意地反駁蘇合不應該花費心力去觀察一個陌生人。
蘇合哼了一聲,「不好奇不代表不會出事。」
顧天鉞笑著捏蘇合的下巴,「會出事的事可以交給影衛們去查。」
蘇合也笑眯眯道,「影衛可以和我一起查,順便我可以在隱藏身影方面教教他們,他們五行八封可沒我厲害。」
顧天鉞默了默,開始考慮要不要直接把蘇合抗肩上打包帶回去,關注那個已經改名換姓的小子根本就是浪費時間,浪費的時間不如做點有意義的事,比如平息他這幾個的慾火……
「要把影衛都教會是件很累的事情,今天也出來一天了,我們可以回去休息一下,再舒服地教他們。」顧天鉞不懷好意地捏捏蘇合的肩。
蘇合敏感地往外移了一步,懷疑地看著顧天鉞,「我一點都不累……嗯,一點都不想回去。啊!不如我們上山看日落吧!」
「日落?」顧天鉞眯眼睛道。
「是啊!你處理了好幾天的公事不累吧,我陪你爬爬山放鬆一下,爬到山頂正好看日落。」蘇合真想為自己的極中生智鼓掌,他目光往天上一抬,想要再找些說辭,卻突然目光一凝,一瞬不瞬。
「怎麼了?」顧天鉞皺起眉頭,「身體不舒服嗎?還是回去休息休息,我不動你……」
「今天一定要看月亮!」蘇合突然激動地搖顧天鉞的衣袖,「不知道寺院里有沒有筆墨賣,我今晚要看一整夜的月亮,我還要畫畫。」
顧天鉞鬆了口氣,按住蘇合讓他冷靜下來,低頭就看到蘇合亮亮的眼神,「……怎麼了?」
「我剛剛推算了一下日時,晚上會有紅色的月亮,我以前都沒見過,我要畫下來我要畫下來……」蘇合剛淡定下來又變得激動了。
「小友多日不見,性格還是如此活潑開朗啊!」一個聲音突然冒了出來。
「……」不是說這裡都沒人嗎,怎麼突然冒出一個大活人來,真是防不甚防。蘇合疑惑地想著這個說話的語氣怎麼聽起來有些耳熟,一邊轉頭尋著聲音找那個冒出來的大活人。
就見在他們旁邊有一塊松樹圍起來的空地,空地上一張石桌,四隻石凳。一個穿著寬大道袍的老者正笑眯眯地對著他們這個方向,手裡捧著一杯清茶,不知在那坐了多久。
蘇合默了默,一臉見鬼的表情,「怎麼是你?」
「為什麼不能是我?」那人摸著鬍子疑惑道。
蘇合眯眼道,「你會在寺廟就很奇怪,除非你不當道士想出家當和尚。」
「其實道家和佛家異曲同工,都是救濟世人,受人供奉。」那人解釋道。
見到坐在松樹林中的人,顧天鉞也有些驚訝,一是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故人,二是對方功力之高他竟然沒有發現旁邊有人。不過道士修的是吐故納息,會隱藏氣息也沒什麼。想明白前因後果,顧天鉞向對方行了一禮,「華容真人別來無恙。」
「攝政王也好久不見,比上一次見更加意氣風發了。」華容真人微笑道。
蘇合走過去,挑挑眉,「你在這裡坐了多久了?」
「呃,這個……」之前還一臉高深莫測的華容真人尷尬地摸摸鬍子,「人老了最近有點睏乏,在這裡偷得浮生半日閑,剛醒來就聽見小友說天象之事。」
「真的?」蘇合不通道。
「真的。」華容真人十分真誠道。
顧天鉞走到蘇合旁邊,拍了拍他的肩膀,「真人是世外高人,應是不耐煩凡塵俗事。」
「的確如此。」華容真人連忙贊同,又給兩人倒了兩杯茶,「佛門乃是清靜之地,二位不如放下俗事,坐下喝杯清茶。」
蘇合覺得在寺廟裡一名道士請他們喝茶感覺怪怪的,有種越主代庖的嫌棄,不過饒是如此,他和顧天鉞也坐了下來。
「聽聞小友任國師一職,自此便承天下之運,在此貧道敬小友一杯。」華容真人以茶代酒道。
「請。」蘇合舉杯,喝了一杯酒,他笑著道,「華容真人對我的事好像很清楚啊。」
「貧道下山遊歷時偶爾聽人提起。」華容真人不緊不慢地答著。
「上一次見面真人還在參悟天下,不知是否已經參透了?」蘇合突然話鋒一轉。
「還在參悟。」華容真人強提嘴角。
「既然還在參悟,你真的沒有跟著我嗎?」蘇合盯著華容真人的眼睛,好像能在裡面看出一抹心虛。
華容真人的笑容變成苦笑,「貧道只是看到你們從桃花山離去時是向著東北方,東北方只有一座青雲城是大城,貧道恰好也要去青雲城。而後小友承國運,轉天下運勢,貧道要參悟天下,便跟著運勢走,誰想恰好不好和小友同路了。」
「不知真人一路走來看到了什麼?」一直在旁不言的顧天鉞突然出聲問道。
華容真人長嘆一聲,「可嘆貧道老眼昏花了。」
蘇合:「……」
顧天鉞也搖了搖頭,他本以為華容真人與蘇合只是一面之緣,不想兩人卻是忘年之交。
蘇合琢磨了華容真人的話一遍,道,「你現在既然現身了,是不打算再跟了?」
華容真人高深莫測地一笑,「運勢已沿著應走的道路而走,既然結局註定再跟下去也沒意思了。天下之大,不僅在朝,亦有許多其他可觀。」
「真話?」蘇合側頭問道,話說得太好聽,怎麼也不像真話。
「出家人不打誑語。」只是華容真人在說完這句話后,從懷中拿出一把扇了,「倒是還有件小事又要勞煩小友了。」
蘇合眯眼,覺得這副扇子有些眼熟。
華容真人已經打開摺扇,「貧道求得小友一副真跡視若珍寶,正所謂天時地利人和,小友難道雅興大發,貧道還想再求一副。」
顧天鉞也是難得看到蘇合墨寶,欣賞了一會兒,道,「這畫中桃花是你在桃花山上所繪?」
「咳咳。」蘇合想起當初畫畫的緣由覺得實在太過狼狽,連忙扯開話題,對華容真人道,「這扇上好像有些磨損。」
顧天鉞奇怪地看了蘇合一眼。
蘇合撇開頭裝做沒看見。
華容真人見兩人若無旁人的舉動,摸了兩把鬍子道,「貧道偶得珍寶,當然會同多人共賞。說來小友現在已小有名氣。」
蘇合眉角跳了兩下,「這副畫不說,你憑什麼以為我還會給你再畫一副?」
「難道貧道想錯了?貧道以為小友有求於貧道,或是求於貧道帶著新畫,又或是求於新畫要在貧道手中?」華容真人佯作吃驚地問道,「小友覺得是哪個比較恰當?」
蘇合:「……」
「哼。」顧天鉞把茶杯擱在石桌上,不滿地看向蘇合,「你想擠身名士之列,本王便能幫你,何必委身求於他人?」
蘇合眨了眨眼睛,沒想到會引起顧天鉞的不快,他伸手握了握顧天鉞的手,輕聲道,「回去說好嗎?」
顧天鉞轉頭對上蘇合的視線,目光如炬。
「咦?師弟,你怎麼在此?」旁邊響起一個聲音。
蘇合和顧天鉞聞聲側頭看去,只見因慧大師不知何時從禪院出來,旁邊跟著王華,正一臉蒼白地看著顧天鉞。
「師父,這兩位就是我方才提起過捐贈了巨款,又從房間離開的施主。」因慧大師的旁邊還有一名小沙彌,小沙彌話中的施主就是蘇合和顧天鉞。
蘇合和顧天鉞默然,和華容真人聊得太忘我,忘記了這條路是出寺的必經之路。忘記了也就罷了,還能裝做是碰巧遇見。可小沙彌的話卻顯出他們的的確確地跟著王華來的。
看王華一臉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就知道他已經相信小沙彌的話了。
「瑞王……不,攝政王……草民參見攝政王。」王華語無輪次卻不忘恪守本分。
因慧大師和小沙彌也驚住,連忙行禮,「不知攝政王在此,無禮之處還忘海涵。」
顧天鉞無奈道,「大師請起,無須多禮。」
因慧大師沉痛道,「華容原是貧僧師弟,師弟行事乖張,若多有得罪貧僧在這裡替他賠不是了。」
「……」蘇合也才想起,他與華容真人說話早已偏離了原先的初衷。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大家還記不記得跟著蘇合一起啟程的狡猾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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