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我不想要

雲陌一路上都未曾開口說話，握著梅果的手緊了又緊。梅果也不去打擾他，這事她也無可奈何。

他從未感受過親情，如今卻讓他親眼見到北宣皇對雲錦那般的寵溺，不是皇室無情，只是不願給他。

二人剛進了清沐院，便見院中站著不少人，倆人均疑惑不解。清沐院一向清凈，這大冷天的哪來這麼多人在此站著。

眾人並未發現他們已經回來，聚在一處，站成了一排，背對著雲陌與梅果。

「發生了什麼。」

雲陌微蹙起眉頭，不滿的開口詢問。眾人聞聲齊齊轉身，對他蹲身行禮，卻是面色各異。

一個中年婦人坐在正中間的太師椅上，懷中抱著裹著厚被的硯安。梅果抬眸望去驀然驚住，嚇得身子一顫。

舒雅面帶淺笑，慈愛的望著懷中白凈可愛的小糰子，但梅果整顆心卻是跟著揪了起來，她也不敢多猶豫直接奔了過去，想將孩子抱過來。

舒雅立即起身避開梅果伸過來的手，不滿的瞥了她一眼。

「你這是什麼意思，我這當奶奶的抱下孫子，還抱不得了嗎？」

她的性子梅果最是清楚，誰知道她會不會突然發瘋，梅果哪裡能願意她抱著硯安，卻又拿她無可奈何，只好無助的朝雲陌望去。

「小姐。」

梅果聞聲偏頭望去，見角落處跪著一個小小的身影。她雙頰嫣紅微腫，嘴角還掛著血絲，梅果隔著幾步遠都能看到她臉頰上清晰的指痕。

「小若。」

小若見著了梅果，心裡的委屈一下就涌了出來，淚珠順著臉頰流下，帶著火辣辣的疼。

「這是怎麼回事。」

梅果扶著小若的雙肩，將她從地上慢慢扶起，這大冷天的跪在院中，著實是可憐。

她心疼的看著小若紅腫的臉頰，想伸手去碰，又怕弄疼了她。小若淚眼婆娑，就連說話都十分的艱難，滿腹委屈的朝舒雅望去。

梅果看她神情已經明白了幾分，一股怒氣瞬間湧上了心頭，眼中帶出些許凌厲，她就知，有舒雅在的地方，就沒有好事。

「這丫頭膽敢攔著我，不讓我抱孫子，實在是該打。」

雲陌皺緊雙眉，自然踱到了舒雅面前，心裡十分的不悅。他今日心緒本就不好，而舒雅又跑過來鬧事，實在讓他煩心。

「母親何時來的。」

舒雅瞥了他一眼，而後又望向懷中的硯安，這孩子白白胖胖的，一雙葡萄般的大眼睛懵懂的望著她，實在討人喜歡。

「怎麼，你不想去接我回來，還不許我自己回來了嗎。」

她勾起手指輕劃過孩子柔軟的臉頰。雲陌並不答話，微抿著唇瓣，順勢伸手去抱孩子。舒雅不鬆手，抬眸看著雲陌，心裡很是不滿。

雲陌怕弄疼孩子，並未硬搶，只是淡淡的望著舒雅，神色間竟滿是清冷，與他平日里溫潤的摸樣簡直是天囊之別。

「母親有何事不妨進屋說，外面風涼，以免吹壞了身子，孩子也該餓了，讓下人帶下去找乳娘吧。」

他話語間雖未表達不滿，但舒雅聽著卻十分的刺耳。她本意也不是想為難這孩子，便將孩子遞迴他懷中。

梅果見狀心不由的鬆了下，對於舒雅她始終不敢懈怠。雲陌將孩子送到了小寧的手上，面色冷淡，沒有一絲表情。

「帶著下去好生照顧著。」

小寧抱著孩子便離開，臨走前擔憂的望了眼小若，卻也不敢多耽誤。

「還站著做什麼，都下去。」

他聲音很大語氣很重，話中滿是不悅，府中人從未見過他如此動怒，急忙散開，紛紛離去。

梅果也不想搭理舒雅，他們有什麼事情，便丟給雲陌自己解決，她順手拉著小若便離開了清沐院。

舒雅冷冷的掃了雲陌一眼，自行轉身進了屋。她這兒子現在是半點不肯信任她了，他們之間那份薄弱的母子情早已搖搖欲墜。

雲陌望著這滿院子的寒梅，凌寒綻開，嬌艷欲滴。寒風吹過，一朵紅艷梅花被吹落，掉在他腳步的地板上。這冬日裡的風怎就這般的涼，沒有一絲感情。

他暗自嘆了口氣，抬腳緩緩進了屋。房間里的暖意包裹住了全身，那顆酸得發苦的心，此刻卻感覺不到任何的溫暖。

舒雅坐在桌案邊，悠閑的斟茶自行，沒有因為方才的不愉快而感到絲毫的芥蒂。

「您不該來的。」

雲陌說著，緩緩踱到她身旁，並未坐下身。舒雅聞言很是不悅，將送到唇邊的茶杯放了下來，抬眸望著雲陌。

他身著淺藍色長袍，將那溫文如玉的清雅高貴之氣體現得淋漓盡致，身姿欣長略顯清瘦，卻帶著股不可忽視的迫人氣勢。

這麼些年來，他當真是受了許多委屈，但只要他願意，這大好山河就盡在手中，那所有的一切就都值得。

但凡他的心再狠上那麼幾分，又何須耽誤到現在，只怕這北宣早就易主了。她也知道雲陌如今過的很幸福，可那人還未得到懲罰，雲錦又回了宮，他們如今只怕是相聚甚歡。

既然從一開始就錯了，那便一錯到底吧。付出了這麼多的努力，如今要她放下，又怎麼能甘心，這麼些年他罪也受了，苦也苦過去了，如何能在這時候將一切付之東流。

「那你覺得我該在哪，陳國嗎，還是那山谷中。」

雲陌瞥了她一眼，並未答話。他將舒雅救出來后，便一直安排在幽谷中，那裡壞境優雅不說，又有人悉心照顧，哪裡會委屈了她。

那地方是雲陌多年前暗中建下的，方便辦事，平日里也是通過那地方與舒雅的人聯繫。

當初他羽翼未滿，自然少不了舒雅的相助，因此谷中有不少她的人，他們雖說對雲陌忠心，但並未忘記輔佐他的目的是什麼。

如今雲陌要半途而廢，自然有人會不滿，舒雅此刻待在谷中，隨意開口煽動一下，便會讓他們動搖，違抗雲陌的命令，放舒雅回了京城。

「母親若是不願意回去，我便著人給您安排住處，但以還是少走動的好，您現在不易太過張揚。」

她身份何等複雜，北宣的前皇后，也是陳國的皇后。當初雲錦的事情鬧的天翻地覆，整個京城人盡皆知。

皇后挾持貴妃皇子，鬧了多大的笑話，到最後竟成了百姓們的飯後談資。北宣皇若是知道她回了京，第一個就不會放過她。雲陌話中意思也在提醒她，別去招惹梅果。

「他雲子辰能拿我怎樣，他若是有本事，就來殺了我。」

說著，她滿是戾氣的眸中竟微微泛紅，是不甘心，也是埋怨與委屈。

雲陌無奈搖頭，有他在，她自然可以有恃無恐，不用害怕輕易喪命，卻不知這會讓他多為難，又會帶來多大的麻煩。

「母親也該累了，我去喚人給你安排院子。」

多餘的話，他已經不想再說。舒雅一心想讓北宣皇得到懲罰，但他已經不想再摻和這些事情，早該結束的鬧劇，到現在都已經成了病患，哪能不制止。

「你站住。」

舒雅將要離開的雲陌攔了下來，心裡的怒氣差點從雙眸中噴涌而出，恨不得一耳光給他打清醒，讓他明白此刻放手意味著什麼。

「這大好山河盡在眼前，我不明白你在猶豫什麼，若你有些覺悟，就不會讓雲錦回來。現在依舊不晚的，只要你下定決心，依舊能扭轉乾坤。你不是要梅果嗎？我不為難她便是，到時候江山美人哪一樣不是你的。」

她說的沒錯，現在朝中官員都傾向於他，而雲明手上的兵力也是他的，這麼些年的儲蓄，一旦爆發出來，足以讓這京都掉了一層皮，可那是他想要的嗎。

「雲錦雖說進了宮，但他畢竟失蹤了這麼些年，雲子辰再疼他，也得有朝臣支持才是，就算他能聯合陳國，可陳國如今也是自身難保，成不了氣候的，到時候你可以連陳國一起收入囊中，難道不好嗎？陌兒，我們娘倆受盡了冷落，遭了多少白眼，如今你可得討回來才是啊。」

她握住雲陌的雙手，望著他漆黑明亮的雙眸。這雙溫潤如同暖玉的深眸，如今竟是清冷到沒有任何的情感，淡然到看透了世間塵俗。

「我不想要，母親若是再逼我，孩兒怕是要離開母親了。」

她執念已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化解的，或許此生都不可能放下。雲陌何嘗不想為自己討個說話，真的很想問一句問為什麼，想問他那個父親，也想問眼前這個母親。

舒雅只覺頭腦一黑，心臟似乎都停了下來，感覺不到它在跳動，眼中的淚順著面頰落下，呼吸都覺得不順暢，她呆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她這兒子當真不願幫她了，最後的一絲希望被無情碾碎。雲陌深吸了口氣，抖動了倆下睫毛，怕眼中的淚會掉落下來，不願再理會舒雅，疾步出了房門。

屋外與屋內簡直是天差地別，這寒風冷的不近人情，吹得他臉頰微痛，就連眼睛都疼得發酸，含在眼眶裡的淚珠順著臉頰落下，滴在地上化成花蕊。

他獨自站在涼亭中吹著冷風，目視著眼前的魚塘，卻也不知在想什麼，就連身子何時冷到僵硬的也不自知。

梅果小心來到他身後，望著他單薄的背影，滿是心疼。他平日里極細心，此刻竟是沒發現她就站在他身後。

她添了下唇瓣，隨之帶出一抹甜笑，快速奔到他身前，伸手吊在他的脖頸上，快速在他唇上輕輕一吻而後離開。

「夫君這是想吹壞了身子，好讓為妻衣不解帶的照顧你嗎？可安兒似乎不會配合吧，到時候可得夫君自行處理咯。」

雲陌苦澀的心尖淌過一股暖流，順勢將梅果往懷中抱緊，獃滯的雙眸漸漸變得柔和，帶出濃濃的情緒，梅果終究是他唯一的幸運。

「不敢讓夫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