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教她抄書
「那邊有人,兮兒…你去讓他教我。」
順著自家公主小手指的地方看去,兮兒看到那人時,就愣住了。
萬簇花叢緊擁之中,一人身穿華服,手裡拿著白玉摺扇,身姿俊秀。
背著陽光站在鋪滿鵝暖石的小路上。
竟然是丞相大人,且不說丞相日理萬機,單論和公主日常的往來,兮兒一個手指頭都數的過來。
她還沒有回過神來,只見一抹亮麗的衣裙從自己面前一閃而過。
「你教…晴兒寫好不好?」
少女烏黑亮麗的杏眼閃著光芒,讓人絲毫不覺得竟然在白天看見了星星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她的皮膚白皙細膩,吹彈可破,而且嘴唇小的彷彿一個手指頭都可以壓出來血色。
就是有點小瑕疵。
李晴的嘴角處隨著她口齒不清楚的發音有一點小小的口水流了出來。
「好啊。」
周生把扇子收了起來,冰涼的指尖觸碰到軟綿綿的肌膚時,有一絲莫名的情愫在裡面。
他自己是個極愛乾淨的人,怎麼會覺得這個傻子公主呵呵的對自己笑著流口水的樣子有那麼一點點的可愛呢?
「奴婢參見周相,奴婢這就帶公主進屋去…」
兮兒起身作勢去拉李晴,李晴嘴裡還在咿咿呀呀的叫著,他教,他教…
「你下去。本相來教她。」
「這…」
兮兒不放心的看了看公主,猶猶豫豫的沒有走。
「公主是本相明媒正娶的一品夫人,你是在狐疑什麼。」
「是,奴婢遵命。」
兮兒嚇得立即磕頭認錯,是啊,他是公主的夫君,現在身在皇宮,橫豎不敢陷害公主。
周生不苟言笑,手疾眼快的拉著李晴往房間里走去。
「你教…兮兒…跪…誰,你。」
李晴小臉上此時出現了害怕的神情,她學不會人人自保掩飾喜怒的方法,開心就是開心,難過就是難過,恐懼就是恐懼。
周生心裡笑道,這張稚嫩的小臉上,一時之間湧現出這麼多顏色,跟個調色盤似的,有趣。
「放心吧,她不會有事。倒是你,若還不抄寫,恐怕永遠都出不來了。」
周生整個人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李晴心裡害怕自己真的如他所說要一輩子面對太后那個老巫婆,轉眼間就把兮兒的事情拋擲腦後。
「壞,」李晴搖搖腦袋,向他嘟嘟嘴,眼光陌生的看著他。
好像在說,你是誰?
「我是你的夫君。」
周生突然來了興趣,這個小傢伙的眼睫毛不是一般的長啊,而且根根卷翹。
身上還帶著濃濃的奶香。
隨及周生就唾棄自己,她都多大了,還有奶香么?
「夫君,」李晴眨了眨眼,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不認識,不知道。哈哈。」
她傻呵呵的笑著,來到書桌前,一會兒拍了拍宣紙,一會兒拍了拍筆墨,看向周生充滿鐵青的臉,「教我。」
周生低著頭,夫君,你不認識,是么?
公主連夫君都不認識了,看來這痴傻症越來越厲害了。
「公主,你不認識我了么?當朝的丞相,你的夫君,周生。」
周生又一遍盯著李晴迷茫不知畏懼的眼睛,惡狠狠的說道。
誰知道,不僅讓李晴記住了,更讓她恐懼的想要掉金豆豆。
「丞相…」李晴委屈的撅起小嘴,兩頰鼓了起來。
杏眼兒里淚兒汪汪,隨時都可能掉下來。
她生長於養尊處優的環境之中,而且兮兒經常變著法的給她做好吃的,所以李晴的臉上有些嬰兒肥。
「害怕我作甚,小肉包,我又不會吃了你。」
周生嫌棄的捏了捏李晴的臉,警告她不許哭鼻子了。
李晴吸了吸鼻涕,迫於周生的威脅,她使勁止住了自己的啜泣聲。
不過,有了一個新的問題產生。
「小肉包,餓…餓了,吃…」
李晴拖拉著裙尾就要去小廚房找兮兒吃包子,走到門口的時候,周生快速關上門,把她攔住。
「開。」
李晴用小指頭去扒拉著門閂,她聽見小肉包子喊她的聲音了,不去的話,肉包子們會生氣的。
它們再說,公主快來吃我們啊,公主快來吃我們啊。
「不開,你忘記了,咱們是來幹什麼的嘛?」
周生汗顏,這個小傢伙還沒有到三分鐘,就吵吵著餓了。
還好她不是自己的女兒。
「餓…餓,吃,餓了吃…吃。」
「吃了,之後做什麼?」
聽到周生的話,李晴腦袋裡想著這個人真奇怪,吃了當然是睡覺了。
李晴雙手合十,把腦袋側壓在上面,閉著眼睛。
做了個睡覺的動作讓周生好好學學。
周生一時無語,小傢伙還不傻,知道吃了睡,睡了吃。
果然會享受人生。
「那,公主,太后讓你抄寫的東西怎麼辦呢?」
李晴看到周生幸災樂禍的模樣,才發現自己原來是被他耍了。
可這人說的也是真的,不寫完,老巫婆是不會讓自己出去的。
「難,不會…」
李晴低下了小腦袋,揉著肚子。
怎麼還是圓鼓鼓的,明明已經離吃過早飯有一個時辰了。
「消,沒有了…沒有。」
李晴深吸一口氣,一會兒肚子扁了下去,一會兒又起來了。
「公主,如果你還在玩的話,那麼我就要告訴太后了。」
周生覺得小傢伙肯定有多動症,看來身邊沒有人好好教導她啊,隨意放任自流,從小到大,學的都是些什麼壞習慣。
「別去,我寫。」
李晴怕太后,所以一聽見太后這兩個字的時候下意識就放下手中的吃喝玩樂,趕緊拿起紙筆做出一副乖乖女的模樣。
「咦,公主怎麼還不動筆呢?」
周生剛才還沾沾自喜,終於小傢伙聽他的話了,可是遲遲不下筆是搞什麼鬼呢?
「晴兒不會,寫。」
李晴分不清楚好人壞人,只要是讓她不吃東西的就是壞人,太后是壞人,眼前的這個人拿太后說她,也是壞人。
可她不敢反抗,只能聽他們的話,討得他們歡心。
「我看看。」
周生拿起李晴所要抄寫的周禮,第一個字就是他的姓氏。
說來這周禮還是頗有來源,是周生所作。
他的文學在景朝首屈一指,當年他們作為開國功臣,先帝讓周生親自撰寫了一部周禮,試圖歸正朝綱。
李晴手中的是一本簡裝書,原本在龔太后把持朝政的時候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
「這個字應該先寫上面的部分。」
周生耐心的拿起筆墨一筆一畫的寫在宣紙上,「然後再寫下面的一部分,到這個地方要一筆帶過。」
李晴打著哈欠,覺得周生講的無聊,拿起毛筆找了一方硯台,有一下沒一下的在上面敲著。
「還好,你不是我的學生。」
周生想來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他對自己身邊的近人要求的十分嚴苛,縱然這幾年自己放浪形骸,大有不管朝政之意,面對頑劣之徒,他自然不會心慈手軟。
「公主,我剛才講到哪裡了。」
周生不怒反笑,一般人都知道這是周丞相要生氣的節奏啊。
「嗯,哪裡了。」
「好,很好。」
周生嘴角噙著笑,不管你是真傻還是假傻,惹到他了,就讓這如花似玉浪漫天真的公主好好見識一下他的手段。
李晴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呢,獃獃的跟在周生背後轉悠過來轉悠過去。
她只當這人跟她玩遊戲呢,之前她經常與兮兒一起玩。
周生從書房裡找到一把戒尺,裝作生氣模樣,對公主輕聲說道。
「公主,你知道這是什麼?」
周生讓李晴伸出手掌來,李晴想都沒想就伸出去了。
「涼么?」
李晴老老實實的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握住冰冷的戒尺。
周生接著又說,「公主,它叫做戒尺。是往常夫子們在教訓不聽話的學生時用的。」
見李晴眼裡越來越充滿好奇,就叫了一個小太監進來。
小太監戰戰兢兢的對丞相以及李晴行了禮。
「公主,想知道它是如何用的么?」
李晴興奮的點了點頭。
周生讓小太監伸出手掌,小太監害怕,但更害怕惹怒丞相,小心翼翼地把手掌伸出去。
「快點。」
周生眼裡不耐煩頃刻間在此時暴露無遺。
啪-——
「啊!」
一聲狠劣的撕心裂肺的求饒聲響起,「丞相饒命啊,丞相饒命啊。」
周生沒有理小太監,直接用帕子捏著小太監得手肘,往李晴面前帶。
他眼角帶笑的說著,「這下公主知道怎麼用了。」
李晴看到那一副手心裡通紅,迅速腫脹起來的模樣,被嚇得六魂散去,她木訥得站著,只覺得渾身冰涼,一陣頭腦發昏,眼瞅著就要暈了過去。
「公主的體力不是很好,等一下我們再去練練體力。」
周生掐著李晴的人中,知道她暫時是沒有回過神來,不至於昏死過去。
心裡有點責備自己,是不是做的太過分了。
李晴根本就沒有看過下人們受罰的情景,她雖然被太后刁難,但是太后並沒有對她動過粗,宮中的太監宮女知道她不受寵,因為被兮兒保護的很好,也沒有刻意去傷害過她。嫁到相府之後更甚,他的丞相府本來就人丁薄弱,下人們都是他身邊的侍衛,壓根就不會跟一個女子計較,更何況是景朝的傻子公主。
而且自己很長時間都不回去了,其實也不能怪公主不認識他。
只知道丞相,根本不知道丞相是誰。
「不,不要。」李晴猛然回過身來,睜開眼睛的那一刻正對著周生的眼睛。
深沉如海,卻又是那麼極具誘惑。
一下,兩下,便把人吸引了進去。
周生看著她的神情,害怕恐懼是真的,可是怎麼會出現一絲讓人心痛的感覺呢。
剛才明明她的眼裡閃了清晰可見的光芒,再看時卻是一片灰黑。
難道剛才是錯覺?
聽見懷裡人兒的哭泣,周生溫柔的說道,「公主,可知道了。」
李晴淚流滿面的點了點頭。
「那公主如果變乖了,好好學習,它就不會打在你的手心上了。」
知道懷裡的人再次點頭之後,周生繼續哄道,「公主這麼漂亮的手,可不能被打壞了,對不對呀?」
「對——」
李晴從他懷裡悠悠的下來,然後跑到書桌前,看了看門外。
「公主,小太監走了,我們趕緊抄書吧,好不好?」
「好——」
周生來到李晴的身後,怕李晴還是不會寫,直接握住她的軟綿綿的小手,一筆一筆的教她寫道。
「這個叫做周字。」
「這個子叫做——鄒-——」
李晴咿咿呀呀的在他念完跟著念了一遍。
「周。」
周生字正腔圓的再次念了一遍,安慰自己她不是故意的,本來學東西就慢。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