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11章鐵手追命斗將軍(10)
於一鞭臉上的皺紋愈來愈深刻。***
暮色愈來愈濃。
月亮愈來愈清澈。
晚風徐來。
太陽紅得像一顆熟透了的蛋黃,在黃山碧雲之間浮浮沉沉。
——終於還是沉下去了。
追命沒有開口。
他已把話說了。
——說客的口才不在於能說,還要能聽,能在不該說話時緘默。
良久。
於一鞭才問:「你為什麼要來勸我?」
追命坦然道:「因為你是必爭之子:君助我等則必勝,助凌落石則使我們聲勢大減。」
於一鞭乾笑一聲:「所以你還是為了自己的利益。」
追命道:「誰不為己利有而所求?孔子有曰:富貴若可求,雖執鞭之士吾亦為之。我們只不過是有所為有所不為而已。我們和於將軍有著共同的利益。」
「憑什麼你認為我會答允你?我不會把你賣掉嗎?自你背叛大將軍后,你的人頭叫價相當高哩!」
「就憑於將軍的為人。」
「哦?」
「多年來你跟大將軍共處,也同轄一地,但清廉耿介,同流而不合污。」
「也許你看錯了。」
「但將軍卻不會看錯。」
「嗯?」
「我在大將軍身畔卧底多時,將軍也曾見過我侍候在凌落石身邊,雖說我有易容,但於將軍神目如電,始終不叫破,必有深意在。」
於一鞭沉默。
夜已全盤降臨。
「我的一位世侄於春童,卻死在令師弟冷血手裡!」
於一鞭咯啦的在喉頭乾笑一聲,才把話說了下去:「你很失望是不是?你是英雄,當喝烈酒。我呢?我只是鼠輩,僥倖當上了將軍。我不求有功,只求無過。蟲行鼠走,要論英雄,喝美酒,我只有敬謝不敏。大道如天,各走一邊,我只合喝糊塗酒,算迷糊帳!」
這回到追命一口把盅中酒干盡。
蛙鳴驟起。
如千樂乍鳴。
那是我的青蛙
蛙鳴忽爾俱寂。
「你請的人已經到了吧?」追命的語音忽然冷了起來,每一字都像是冰鎮過似的,「既然來了,就請他出來吧,何必在那兒玩青蛙呢!」
只聽一人大笑道:「那是我的青蛙,你別小看它,它們的叫聲,可是告訴我旱天幾時到?雷雨幾時臨?河塘水涸未?敵人在不在?還有,」那聲音又大口大口的喘了幾口氣,才又咬斷了什麼事物般的格啦笑道,「誰對我好誰叛我?它們也可以告訴我。」
他一面說著一面還以掌托撫著一隻人頭般大的青蛙,一面大步自岩洞的陰影里步出:「這真是我的青蛙。」
「我的好青蛙。」
追命又把杯里的酒一口氣干盡。
好苦的酒。
還帶騷味。
——但酒既已斟了,那就干吧。
他知道來者是誰。
所以他沒打算再有什麼酒可喝。
「東家?」他氣定神閑、金刀大馬地說,「委屈了!要你把話聽完才現身,實在是太難為你了。」
他曾在「大連盟」里當卧底,所以慣稱一聲凌落石為「東家」;見面第一句,他還是這般先喚上一聲。
「凌光頭,」他隨後就說,「你應該慶幸,能有於一鞭這樣的夥伴,你這般薄涼,但他卻依然不賣你,跟你講信用、義氣。這是你走運。」
凌落石摸著光頭,嘖嘖有聲地惋惜道:「可是。他跟我講義氣就是對你背棄。我有運就是你倒霉。」
追命淡淡地道:「我來的時候也沒有寄太大的希望。」
凌大將軍道:「我算定你們會來這兒勸服老於,只來了你一個,卻有點不夠味兒。」
追命笑道:「假如我們四師兄弟都來齊了,你吃得消?」
「對,」大將軍居然不慍不怒,「我也不想把你們這等人物兜著走。」
追命忽道:「好像!」
大將軍奇道:「什麼好像?」
追命道:「青蛙。」
大將軍道:「青蛙?像什麼?」
追命:「好像你。」
大將軍仍然不惱:「你說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