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悅卿憐請寄石頭記 傷香妃皇上下
臨刑之前,和砷在獄中秘密探訪國泰,國泰見和砷來,以為有一絲希望。和砷冷冷道:「此案已被錢灃做成鐵案,我已在皇上面前替你求情,但是回天無力,凡是與你有關的人,說什麼皇上也不相信。哎,只怪你當初沒聽我的話,細水長流、來日方長,你卻飢不擇食,動作如此之大。」
國泰聞言,知道沒有希望,此刻要挾和砷,也無力反擊了,道:「求和大人保護我家小,免受連累。」
和砷道:「這個你放心,我一定辦到。你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死後在九泉之下有靈的話,就找錢灃算賬吧。」
國泰哭泣道:「國泰悔不該不聽和大人的話,以為到了地方,山高皇帝遠,可以恣意妄為。不過國泰也是願賭服輸之人,此事不怪大人,只求大人一事!」
和砷道:「但管說來!」
國泰道:「我就不信,當朝的官員,有一個是手腳乾淨的,我只怪自己時運不濟,被抓了把柄。錢灃此次辦案,必然會皇上嘉獎,求大人時刻盯住錢灃,只看他將來有實在的把柄,奏他一本,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如此,我死也瞑目!」
和砷咬牙道:「錢灃此人,確實是討厭,如若不是我這次辦案小心,也被他抓住成為你同案犯。此人不除,我必然日夜難眠,你就放心吧!」
國泰心甘情願地走上黃泉路。
和砷此次辦案立功,擢為太子太保,充經筵講官。
國泰被抄家,和砷把納蘭接回府上,倒是毫髮無損。
卻說納蘭回到和邸,以為可以與和砷偷續孽緣,怎奈和砷並不常見她。這一日,耐不住寂寞,去書房找和砷。和砷不在,當即問暮雪道:「乾爹上哪兒去了。」
暮雪一見納蘭,早已心悸,道:「和大人應當在假山的亭子上飲酒,你去那兒找找吧。」說罷,一溜煙跑了。
和砷與吳卿憐正在亭中飲酒論書。吳卿憐從青樓被王儃望買走,王儃望被抄家,又被蔣錫買走,驚魂未定,又被蔣錫送給和砷,當下萬念俱灰,明知自己只是人間玩物,便不做念想,連和砷都不放在眼裡。和砷被吳卿憐一頓嘲諷,驚覺自己只是怠慢她,她的心已死,又有何用。和砷對喜歡的女人一向善待,知道要讓吳卿憐活靈活現、才情畢露,須得救活她的心。當下便尊崇相待,叫丫鬟好生伺候,不再侵犯她。和砷心知,要與吳卿憐交心,須得從心開始,便拿了一些詩詞小說,與吳卿憐看,讓她從文中死灰復燃。去山東查案這些時日,也無暇與之相聊,回來之後,居然發覺前嫌盡消,吳卿憐對和砷,有了不少好感。
和砷道:「《石頭記》可曾看完?」
吳卿憐道:「看了,只覺得情情愛愛,無比美好,卻又宛如雲中月,鏡中花。」
和砷笑道:「如今我們就不是如此嗎?」
吳卿憐道:「你就是個賈寶玉,多情種,誰知道你今天喜歡這個,明天喜歡哪個!」
和砷輕刮著吳卿憐的鼻子道:「縱使我多麼多情,你也是我心中的林黛玉,還怕能對你怎麼樣!」
吳卿憐心中歡喜,嘴裡卻道:「林黛玉,我可不敢當,只不過這女子的才情,我確實極喜歡的。」
和砷道:「我傾慕你,正是因為你的才情,一個人容易可以消逝,才情卻是永存的,人間美女雖多,又有幾人可以勝過你呢!」
恰巧納蘭偷偷掩上來,聽了此話,道:「原來乾爹在這裡灌迷魂湯,我怎麼說幾日都沒理我呢。」
和砷猛然見納蘭不知什麼時候小獸一樣埋伏著,嚇了一跳,道:「你這小幺蛾子,我跟吳姨在說點悄悄話,倒是入你耳朵去了。你要過來,就跟我們一起談詞論詩。」
納蘭撇嘴道:「哎喲,我還有心思跟你們一樣談詞論詩,國泰也沒了,我現在心裡空落落的,乾爹我該怎麼辦呢?」
和砷嘆道:「哎,這都是你命不好,一時半會兒該怎麼辦,乾爹還真是想不出轍呀!」
納蘭嘆道:「是呀,我還不如青樓里出來呢。」
和砷明白,納蘭話裡有話。如今她與自己既有私情,又不能做妾,如今一個人孤零零的,心有所怨,語中帶刺。吳卿憐聽了,心中暗暗不悅,露出幾分幽怨。
和砷道:「乾爹不日再給你找一門親事,讓你滿意就是。我跟卿憐在這裡談些詞語,你找暮雪玩兒去?」
納蘭道:「他見了我,跟見了瘟神一樣,我都不跟你們玩了。」說罷,嚶嚀一聲,轉頭委屈而去。
和砷笑道:「納蘭天性粗野,言辭無忌,你不要放在心上。在我心中,你在天上,她在地上,不必同日而語。」
吳卿憐在王儃望、蔣錫那裡,都沒有像這般受過尊重,心中十分感念,嘴上卻道:「你的話誰信呢。不過《石頭記》看得我欲罷不能,只可惜是殘卷,不知後果如何?」
和砷神秘笑道:「你這就問對了,後面的章節,正在續寫之中,假以時日,便能滿足你耳目。」
吳卿憐道:「我雖不才,但也知道曹雪芹早已不在人世,續寫一事,倒是不解?」
和砷道:「當然不是曹公親自執筆,我約請了一人,才情卓越,對《石頭記》的喜愛不在你我之下,他叫高鶚,續寫此書,他最是合適不過了。」
吳卿憐道:「哎,費勁功夫續寫,也只能你我傳閱,真是可惜了。」
和砷笑道:「卿憐真是我知己呀。續寫此書,我志不在於一二人傳閱,我與你想的一樣,要將它刊行於天下,讓天下人都看到此奇才奇書。」
吳卿憐驚問道:「我等無知,也知《石頭記》也是禁書,如何能刊行天下?」
和砷得意道:「這件事當然不易,這也正是我用心所在,到時候看我的就是。」
吳卿憐與和砷時常談些文章事,彼此漸漸投緣。
和砷對高鶚續寫一事也頗為關注,高鶚邊寫,他邊看,並且看了高鶚寫下的數目,整理了小說脈絡,看著看著,越來越覺得有問題,便把高鶚叫來道:「你這麼寫下去,過於悲涼,不是我的原意。」
高鶚回道:「大人,這小說中的人物命運,既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曹公已在前八十回埋下命運的蛛絲馬跡,人物走向自有脈絡了,我只是盡量忠實而已。曹公的命運人物安排本是悲劇,我要改也改不成大團圓。」
和砷道:「你考慮的是如此遵循曹公的本意,但我考慮的是如何讓皇上滿意,將來此書能夠刊行天下,沒有禁忌。我思量過了,雖不必寫成大團圓喜劇,但結尾不能過於頹廢,稍有圓滿,前面八十回有犯忌的文字,以及過於悲觀的情緒,你一併改過。」
高鶚對曹雪芹是五體投地,道:「曹公的書,乃天合之作,我去改動,是大不敬,也違背我的本意,這事我可做不來,和大人還是另請高手。」
和砷道:「本官也是愛書之人,若非萬不得已,豈能讓你去改動曹公的文字。我只是問你,曹公此書乃天下奇書,你是願意它永成禁書,萬劫不復,還是願意它流傳千古?」
高鶚道:「那自然是希望它流傳下去,讓後世也能看到我朝之奇書。」
和砷道:「這就對了,以我審查書籍的經驗,若是不改動,他將永遠在禁書之中,官家見一本銷毀一本;你若按照我的方法改動,我就有把握說服皇上,這只是一本家庭長短的書。若能流放萬代,曹公泉下有知,定會心存感激。你若非要執意如此,等我給皇上審查,審查不過,萬一朝廷追查下來,你是禁書的續寫者,到時恐怕也逃不了干係,你好自權衡一下!」
高鶚被和砷一番軟硬勸嚇,也覺得有道理。康熙開始大興文字獄后,小說中哪怕有一些不相干的詞語,比如「華夷」、「明」、「清」等,都會被追查,防不勝防。和砷的意思就是把所有犯忌的字眼去掉,基調不要過於怨世,結局不要悲慘,作者的旨意都蘊含砸家長里短之間,甚至還要由一些歌功頌德之處,這樣和砷就有把握了。高鶚權衡良久,默默應允。
先前,西疆叛亂,福康安與兆惠平叛,得勝回朝。和砷負責糧草供應,見到俘虜中有一個絕色美女,便想兆惠將軍詢問她的身世。兆惠告訴和砷,這是叛軍的家屬,父兄均已降服。她身體有一種天然的花香,當地人很奇怪,叫她伊帕爾汗,意識是散發著麝香味道的姑娘。這次俘虜了,準備獻給皇上。
和砷想起之前與皇上與之閑聊,說做了一個夢,夢見一個美麗的仙女,一手捧著鍍金的白玉天印,一手持著一束鋼枝、銀葉和金瓣的花,腳踏黃龍,來到乾隆面前,自稱來自西域,奉真主之命,嫁給陛下為妃,保佑各族安康。
和砷想起皇上的夢,道:「真是天意。」趕緊密奏皇上,乾隆大喜,叫和砷引著女子入宮覲見。姑娘果然天姿國色,人還未到跟前,就聞到若有若無的香味,頗似天然的花香,沁人心脾。只不過面色冷艷,眼中含淚,見了皇上也不下跪。
和砷道:「還不給皇上下跪!」
姑娘卻跟沒有聽見一樣,旁若無人,默默無語。
乾隆早已喜歡,說道:「念她生長在邊陲之地,素來不懂朝廷禮儀,不必苛求。這些是叛軍的家屬,受到家人連累,朕看他們的樣子,十分可憐。朕將她們一律赦免,如何?」
和砷連忙應道:「赦免罪人的家屬,是聖主才有的仁德,皇恩浩蕩,她們必然感激不盡。」
因了這赦免,乾隆便可以名正言順將她納入宮中。
和砷知道乾隆之意,忙道:「聖上威武,威名天下,再得到如此佳人。真是上天賜予的,不如將她召入宮中,免得流落人間,受人欺辱。」
乾隆道:「這是叛軍的家屬,朕若把她召入宮中,只怕被天下人談論,恐有不妥之處。」
君臣倆在太監面前演雙簧,僅僅是需要一個借口。這一方面,和砷具有旁人不及的天賦。
和砷道:「戰爭中犯罪的俘虜,使其家眷為奴,本來就是我朝開國以來的舊制。如今把一個女子帶入宮中服侍聖上,與之同理,並無不妥,而且,還是聖上度她的恩德。」
乾隆聽了,大喜,於是將該女子以入宮為奴的理由,納入後宮。乾隆封她為貴人,又因其體有異香,也稱香妃。
香妃不僅體有異香,而且舉止優雅,宛如天上仙女,自然典雅之氣質,讓乾隆十分心儀,香妃進宮不久,從南方移栽到宮內的荔枝樹,竟然結出兩百多顆荔枝,乾隆認為這是香妃帶來了祥瑞,越發喜歡。
怎奈是郎有情,妾無意。香妃總是冷若冰霜,悶悶不樂,從來沒有見她笑過。乾隆心中憂慮,問她原因,香妃悠悠道:「臣妾國破家亡,已是俘虜,請賜妾一死。」
乾隆沒有辦法,只好召來和砷想想辦法,道:「香妃似有心事,整日愁容滿面,只說情願一死。朕看在眼裡,心中不安,這可如何是好?」
和砷也沒遇見這樣的女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只是道:「婦道人家不會有什麼作為,,剛開始都是這樣不順從,只要皇上對他順心順意,沒有理由不回心轉意的。」
乾隆道:「這事情沒那麼容易,朕已經盡量滿足她了,他似乎鐵石心腸,不為所動。」
和砷皺著眉頭,沉思片刻,突然悟道:「香妃之所以如此鬱悶,只有一條原因,因她乃是西域之人,一定是思念家鄉,水土不服,生活習慣、語言、信仰等有障礙,導致鬱鬱寡歡,甚至生不如死。」
乾隆覺得有道理,道:「哦,那和愛卿覺得有什麼辦法?」
和砷道:「這倒是不難,只是要費些周折。兆惠將軍駐守邊疆多年,熟悉西域風土人情,令兆惠將軍監督,在西苑建造一座宮殿,模仿香妃家鄉的建築樣式,臨其花園、街道、教堂,還上西域的奴僕讓她找到家鄉的感覺,必定能回心轉意。」
乾隆覺得和砷此計甚妙,當即下詔,令兆惠在西苑督造宮殿,兆惠根據自己在西域的見聞,親自選址、設計,又想辦法找到一批西域的工匠,親自督造,在皇宮外建了一座宮殿。宮殿建好之後,乾隆十分滿意,賜名「寶月樓」,並賦詩一首:
冬冰俯北沼,春閣出南城。
寶月昔時記,韶年今日迎。
屏文新茀祿,鏡影大光明。
鱗次居回部,安西系遠情。
一切安排好之後,乾隆來到西苑香妃寢宮,與她一起登上寶月樓。香妃從樓上望去,徹底驚呆,曾經多麼熟悉的景象,一下子在她眼前出現。樓下傳來的歡聲笑語,是熟悉的鄉音,還有精緻的禮拜教堂,和沐浴做禮拜的人,心裡一陣激動,臉上浮現出會心的微笑,譬如一陣陽光照耀,這是乾隆之前沒有見過的。
乾隆見和砷此計奏效,龍顏大悅,稱讚和砷道:「和愛卿猜女人的心思,在朝中大臣中也是一騎絕塵呀。」和砷謙遜道:「奴才愧不敢當,奴才只是將心比心,並沒有心思去真正琢磨女人的想法。」
但是令乾隆意想不到的是,家鄉的景物,初時還能令香妃高興,後來卻越發思念家鄉,常常倚靠在寶月樓窗口,默然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笑的時候少,默默流淚的時候多。乾隆極少見到不順從自己的女子,越不順從越發愛戀,無奈嘆道:「朕貴為天子,卻無緣享受此等艷福!」雖然如此,他還是退朝之後,邊去寶月樓中,看看香妃有沒有回心轉意。因整日情思,面容也有些消瘦,後宮逐漸覺察。皇后勸道:「皇上這幾日身體不太好,好好調養一下,皇上是萬金之體,保重要緊,老是去香妃那裡,恐怕對龍體有礙。」乾隆聽了此話,不悅道:「朕自己的身體,自有分寸,一個妃子而已,能有什麼妨礙!」皇后默然不語,心中暗暗想如何把皇上從沉迷中拔起。
香妃因身體有異香而受乾隆喜愛,其他的妃子十分妒忌,便在洗澡時加入大量的花瓣,希望花香存留體上。此舉蔚然成風,可惜未能見效。時人寫詩諷刺道:「新蕊宮嬙初展葉,緋影留香只瓣無」。
更糟糕的是,香妃聞知其父兄再次叛亂戰死的消息,愈加消沉。
這一日,乾隆乘著醉意,來到香妃處求歡。豈料這一次,香妃異常剛烈,誓死不從。乾隆終於盛怒,強行將香妃摁倒在床上,香妃執拗異常,用力掙脫。乾隆再要勉強,香妃突然摸出一把匕首出來,哭著道:「請皇上開恩,不要逼我。臣妾家中只有我一人,無牽無掛,心如死灰,皇上再要逼我,我就死在這裡。」說罷要揮刀自盡。乾隆哪裡捨得,連忙上前阻攔,混亂中匕首竟然抓住匕首,手智立時破開一道傷口。
外面的侍衛聽到裡面叫聲異常,連忙趕到,看到香妃手裡拿著匕首,衣冠不整,乾隆手指流血,卻對香妃並無盛怒,不知道什麼情況,只好跪倒請罪道:「奴才護駕不周,請皇上治罪!」乾隆見香妃淚漣漣,頓生憐憫之心,既不能親近,又不能對她治罪,心中煩躁,揮手道:「沒事了,不必大驚小怪,你們出去吧!」
此後幾日,乾隆都悶悶不樂,皇妃終於知道這件事,憂心不已,想若不解決,遲早要出事的。這一日正逢著乾隆其天壇行祭天大典,皇妃在慈寧宮把香妃傳來。香妃裊裊娜娜,滿屋生香,皇妃覺得便是女人,也要喜歡三分,倘若讓乾隆長久沉迷,只能是混亂朝綱。因而詢問道:「皇上賞識你,是你的福氣,你身為後宮嬪妃,為何不伺候皇上全心全意處理國事,卻總惹得皇上分心,究竟為何?」
香妃道:「我終究是西域的人,如今親人都已經戰死,我一心只想著往日的時光,肝腸欲斷,並非有意要惹皇上分心。」
皇妃嘆道:「你的親人叛亂國家,罪有應得,不過你一片誠心,倒也令人佩服,你讓皇上受傷,犯了犯上之罪,理應受罰。如今你究竟要怎樣才能甘心,實話實說,只能能讓皇上能定心處理國事,我一定幫你。」
香妃哭泣道:「臣妾身在宮中,度日如年,早已厭倦塵世,沒有什麼心愿。只是在天子腳下,又不敢擅自妄動,太后若想真心幫我,只求賜我一死!」
太后本來只想給她一個懲罰,讓她以後乖乖聽話,不擾亂乾隆的心思,料不到她竟然有這樣的想法,心中一驚道:「你真的願意去死?」
香妃堅定道:「臣妾願意死,不願活。」
皇妃心想她一個心死之人,與皇上這樣糾纏下去,將來只怕出大事,沉思半晌,道:「既是你自己的心愿,也算你又志氣,我今日遂了你心愿,賜你自盡,全了你忠義之心,也讓雙上能安心國事,你看如何?」
香妃跪下謝恩道:「多謝娘娘成全,臣妾在九泉之下,也感激不盡。」
聲音波瀾不驚,好像不是趕赴黃泉,而是去郊遊打獵一般。太后與其他妃嬪見了,心中嘆服不已。後宮是一個女人的世界,什麼樣的女子都能見到,而如香妃一樣,明明可以享受皇恩,卻視死如歸的女子,倒是頭一個!
皇妃感嘆半晌,終於下定決心,傳懿旨掩了宮門,叫了三個年輕力壯的太監,吩咐到後花園自盡。香妃淡然赴死,背影從容,舉止優雅,觀者無不動容。
和砷在宮中有耳目太監,慌忙告知和砷,和砷連忙稟報乾隆,乾隆從天壇急急趕回,卻已經不及,香妃已然魂飛天國,體溫尚存,膚色如生,異香不散,就如睡著一般。乾隆痛惜,哭倒在地。
乾隆責怪皇妃,太過心狠。皇妃道:「香妃不順從皇上,皆是因為她忠於自己的家鄉父兄,榮華富貴對她而言已如浮雲,只求殉死;我賜她一死,她盡忠盡孝,九泉之下也要謝我。我之所以這樣,皆是為皇上著想,為社稷著想,盡忠皇上,皇上若這樣責怪我,賜我一死,我也是為皇上為朝廷而死,無所憾!」
乾隆雖然生氣,但皇妃講得條條是道,自己也無可奈何,痛惜之餘,病倒在床。命人備置棺木,將香妃厚葬在陶然亭東北角。在墓前立一石碑,上刻「香冢」兩個大字。悲痛懷念之下,寫了一首詞,刻在石碑背面。詞曰:
浩浩愁,茫茫劫;
短歌終,明月缺。
鬱郁佳成,中有碧血。
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魂。
是耶,非耶?
化為蝴蝶。
和砷來探望乾隆。乾隆道:「沒有想到,朕淪為世上最可憐之人。我此生最愛的兩個女人,馬佳氏與香妃,都未能如願,這難道是天意嗎?」
和砷垂淚道:「皇上莫要哀傷,若是天意,有些事非人力所能為之。皇上在宮中,看見昔日香妃的舊物就要心生愁緒,我看若去南巡,視察原來河工的效果,遠離宮中一段,也許也能讓心病好轉。」
原來平時乾隆聊天當中,念念不忘江南美景,已經流露出六次南巡的意味,和砷此刻,趁機提出。
乾隆略一沉吟道:「南巡我倒也是有此願望,只不過經費方面充足嗎?」
和砷早有準備,道:「這方面皇上不必擔憂,自議罪銀施行之後,再加上崇文門稅收,南巡的費用已不足擔憂,路上的接待費用,我與地方官員聯繫,自有辦法。」
「難得和愛卿如此盡忠,你也剛喪失幼子,卻不見你痛心之狀,難道和愛卿有鎮痛的奇法?」
「哎,奴才也是凡夫俗子,怎能不心痛。只不過在皇上面前一副悲切的樣子,豈不是讓皇上更加心煩,在皇上面前,我只有一門心思要替皇上分憂,其他的事,必須拋之腦後了。」
乾隆道:「還是和愛卿懂我心思,只不過我每次提出南巡,總是有一堆人反對,甚是煩人。」
和砷道:「確實,有些諫官甚是討厭,皇上愛什麼,他們就有一套反對的說法,以反對皇上之名,博取忠貞之名。皇上不用擔心,這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由我來應付罷了,能把他們調任外地的就去外地,不能的我來說服他們。」
乾隆道:「如此甚好,籌辦也需幾個月,須得要明年歲初方得出行,你就去辦吧。」
和砷領命而去。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錢灃調出京城,到湖南去做學政。並吩咐湖南巡撫,時時注意錢灃有沒有不法的證據,好抓他一個把柄。
和砷又給已經升為江南鹽政的汪如龍寫信,告訴他要如此這般迎接皇上。
卻說納蘭因對吳卿憐生忌,被和砷調移到家廟中居住。家廟與和邸挨著,十分富麗,和砷不時過來看看納蘭。只因此時極為寵愛吳卿憐,顯然對納蘭冷淡許多,納蘭覺察,心中抱怨叢生。這一日正在園中獨自《西廂記》,看得痴迷,情慾頓生而不能自拔,又想起和砷已經不如過去那麼疼愛她,不由落淚了。淚眼朦朧中,倚著亭子中的美人靠就了。丫鬟怕她著涼了,慌忙進屋取了一襲暖袍,給她罩上。納蘭在夢中突然被一陣乓乓的聲音驚醒,睜眼一看,透過婆娑的樹影,似乎見一男子,正在對面用斧頭劈柴。
納蘭對丫鬟道:「對面那人,討厭之極,叫他過來問問。」
丫鬟連忙下去,把該人喚過來。納蘭一見,是一青年男子,滿臉是汗,青衫也已被汗水濕透,健壯的胸脯喘氣起伏。雙目張皇,到納蘭面前跪下。
納蘭道:「你是何人,知不知道乒乒乓乓的把我好夢驚醒了!」
男子誠惶誠恐道:「小人叫劉寶杞,大管家呼延圖是我的哥哥。小人奉大管家之命,來家廟管看雜事。適才小人在劈木頭作花園的柵欄,不知道知道正在睡覺,請小姐恕罪。」
納蘭看他,長得器宇軒昂,眉宇之間頗有英氣,虎背猿腰,四肢欣長,與呼延圖的肥胖猥瑣完全迥異,說是兩兄弟,實在沒人可信。
納蘭氣哼哼道:「我不管你是誰的弟弟,攪了我的好夢,我就要懲罰你。」
劉寶杞哭喪著臉道:「只要小人能罰得起,甘願受罰,小人罰不起的,也沒有辦法,小人剛到京城不久,也沒什麼積蓄,求小姐可憐可憐。」
納蘭道:「我才不要你什麼積蓄呢,今晚酉時,你再到這亭子上來,我到時候罰你!」
劉寶杞疑惑道:「小人遵命。只不過小人現在能不能把活兒幹完?」
納蘭撇嘴道:「我現在已經醒了,隨你幹什麼去。」
劉寶杞磕了個頭謝恩,跑下去重新劈柴。納蘭偷偷看他,動作矯健有力,活力十足,不由看得痴了。
夜裡酉時,納蘭獨自上了亭子,只見劉寶杞黑影子已經站著。天上星光點點,投下的微光使得花園相當靜謐,間而還有蟲子的叫聲。劉寶杞問道:「小姐,你要怎樣懲罰我?」納蘭嬌笑一聲,道:「你把手伸過來。」劉寶杞把手伸出去,納蘭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劉寶杞知道納蘭的出處,驚慌失措道:「小姐,不能這樣!」
納蘭道:「你敢不聽我的?你要不聽我的,我到老爺那裡去告一狀,讓你滾回保定老家去。」
劉寶杞道:「小的不敢,只是這樣讓老爺知道,小人也要腦袋搬家的。」
納蘭道:「我不說,誰知道,你乖乖聽我的,這裡沒人敢動你。」
劉寶杞戰戰兢兢,卻又不敢違背,手被納蘭指引著,摸到飽刪滿的胸刪部。劉寶杞平常連想都不敢想,此刻緊張得都不能呼吸,前進也不是,後退也不是。
納蘭一把抓住劉寶杞的下刪刪身,道:「看你人高馬大的,膽子小得出奇,我看你像不像男人。」
劉寶杞也是八尺男兒,被激得火起,突然抱住納蘭,兩張嘴湊在一起。
納蘭飢刪刪渴,就在亭廊上跟劉寶杞搞起來,如小獸咆哮。劉寶杞正值二十年華,也不管不顧,奮力突入。一通之後,劉寶杞喘氣問道:「小姐,這個懲罰就這樣吧?」
納蘭道:「沒這麼便宜,我告訴你,以後要隨叫隨到。」
此後,納蘭便開心地在家廟常住下去。
四十九年正月,乾隆開始第六次南巡。這次出行,由於準備充足,規模龐大,船隻達到一千多艘,浩浩蕩蕩。所到之處,百姓翹首歡呼。減免所經之地的地丁錢糧;准許各地曾經犯過案文武各官的案子重新審核,沒有案子的,可以加一個等級;經過德州時,在晏子祠行宮寫成了《濟文考》一文;拜謁孔子廟。一路走走停停,三月到達揚州。
揚州已經百花綻放,春意盎然,暖風陣陣,夜裡南巡的船隊靠近茱熒灣,這是由北向南進入揚州的第一個碼頭。
「皇上你看,你河塘之上,已經排滿接駕的船隻,大小官員也在岸上列隊迎候了,看來,汪如龍這次準備得很充分呀。」和砷指著岸邊,對乾隆道。
乾隆一看岸邊熙熙攘攘,燈火通明,御舟甫一到岸,煙火齊發,鼓樂齊鳴,整個碼頭猶如白晝,官紳百姓如風吹麥浪,跪倒一片,帝王之尊崇威嚴,畢露無限。乾隆嘆道:「朕六次下江南,對江南美景百看不厭,以揚州為甚,真是個好地方!」
聖駕在揚州停留下來,駐蹕在城北重寧寺。重寧寺是為迎接乾隆專門修建的,建在以往南巡時駐蹕的天寧寺後面。這兩座行宮緊鄰御碼頭,從碼頭登上專備用的畫舫,就可以順流而下欣賞到瘦西湖兩岸的美景了。
汪如龍叩拜皇上畢,起身看見和砷,眾多官員正圍著和砷攀談巴結,汪如龍連忙作揖道:「給和大人請安,多日不見,和大人愈顯容光煥發,又有龍馬精神。」和砷甩開眾人,扶起汪如龍,親熱狀道:「汪大人……」又低聲道:「接待聖駕的活兒,準備得如何?」汪如龍低聲道:「自收到信,便開始籌備調教,到進入百里挑一,選到兩個,一名雪如,一名豆蔻,只等皇上聖眷。」
和砷呼了一口氣,道:「如此甚好,我相信你的眼光。今日疲乏,明日晚宴可帶來。」
三月的揚州,滿城花柳爭妍,笙歌慢奏,滿城迎接乾隆,華服艷女,滿城春色。乾隆遊覽了瓊花觀、巡遊了二十四橋,又去了法凈寺、舍利塔、平遠樓、觀音山,一路上俊男名媛,華服綾羅,秀色可餐。晚上宴會重寧寺。君臣酬唱,不亦樂乎。
和砷悄悄湊近皇上身邊,道:「皇上,自香妃逝后,我看你日漸憔悴……」
乾隆臉色不悅,道:「和愛卿,今兒這麼有興緻,就不提掃興之事了。」
和砷一看被皇上誤解了,忙找補道:「奴才是說,汪大人調教了一個美女,渾身有異香,且色藝俱全,堪比香妃,要不要叫來給皇上助興?」
乾隆這才明白其意,恍然悟道:「哦,原來如此,錯怪了和愛卿。不過我倒是不信還有如香妃一樣的女子,且叫上來看看。」
汪如龍急忙拍掌,出來是是雪如,眾人只覺得眼前一亮,渾身毛孔倏然,宛如天界下凡一女子,皮膚若白雪,神情不悲不喜,氣韻自成。容貌若月出烏雲,令人神清目爽。雪如到乾隆跟前,裊裊娜娜一個請安,如風拂楊柳,體態婀娜,乾隆只聞得暗香撲來,令人沉醉,加之其一舉一動,皆有令人心動之韻味,喜歡早已歡喜,問道:「這香味,是抹的香料,還是自個兒帶的。」
雪如輕啟朱唇回道:「小女子從未抹過香粉。」
乾隆道:「奇哉,我以為世上只有香妃一人有此奇迹,沒想到還能遇見,真是大開眼界。」
和砷看那雪如,也被雪如迷住,暗嘆,本以為吳卿憐之美貌,獨步天下,卻不料再看雪如,別有一番魅力,也讓自己魂魄神遊,真是山外青山樓外樓,美人之外更外更美人。當下回過神來,對乾隆道:「世上既然有天生就體臭之人,必然也有天生就體香之人,只不過絕少罷了。皇上,是不是這個理兒?」
乾隆沉吟道:「和愛卿說得有理,只不過今天說起臭字,有點兒大煞風景。」
和砷給自己左右兩個巴掌,道:「拂了皇上的興緻,掌嘴掌嘴。」
乾隆笑道:「不必不必,只要開心,今天無所不談,無所不能談。」
汪如龍道:「雪如歌藝是一絕,要不要給皇上來一曲?」
乾隆道:「這個好,我正想問這麼好的女子,有什麼本事沒有呢。」
當下取過琵琶,雪如自彈自唱,宛如鶯啼春林,水乍銀瓶,一去《憶江南》,令人如痴如醉,讓雪如魅力畢現。
乾隆嘆道:「女人之魅力,真是無窮無盡。汪愛卿,你這是哪裡精挑細選,找到如此尤物。」
汪如龍知道雪如已經中了皇上的意,不枉自己一年來的精心調教,不由頗為得意,道:「回皇上,美人的挑選只是第一步,若非精心培育,就不會有這般盡善盡美的女子。」
乾隆道:「噢,此中的奧妙,汪大人講給朕聽一聽。」
汪如龍道:「凡要挑選,則從十來歲甚至七八歲就挑出美人坯子,挑選則要看其父母體態相貌,覺察將來的成長趨勢。買回來之後,又各有講究,坐瓮養其陰,飲食養其胸,學步養其體態,養成蜂腰而不可飽食,一舉一動,皆有講究,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培養五官氣息,不可怒,不可嗔,不可怨,否則怒氣怨氣積鬱臉上,養成之後,不悲不喜,宛若觀音,一笑一顰,則可以動人心魄。」
乾隆嘆道:「江南養成女子,居然有這等風氣,這般講究,聞所未聞。」
當下乾隆喜不自勝,夜裡由雪如陪寢。汪如龍見乾隆高興,便趁機道:「皇上要是喜歡,雪如就送給皇上了。」乾隆能在雪如身上一解香妃之苦,豈不高興,順而笑納了。
和砷回去就寢,腦子裡卻想著雪如宛若天仙的模樣,心中十分不甘,越想越睡不著,渾身痒痒,心中憤懣,突然怨恨起汪如龍來。
次日,傳汪如龍到住處,汪如龍見和砷面色凝重,忙問道:「和大人叫我何事?」
和砷突然怒道:「你可知罪?」
汪如龍大吃一驚,不知哪裡觸犯了和砷,趕緊噗通一聲跪下,道:「小人不知犯了何罪,請大人明示!」
和砷冷冷地看著汪如龍,道:「你真的不知犯了何罪?」
汪如龍磕頭道:「小人真的不知。」
和砷盯著他的眼睛道:「你送這樣一個銷魂的美人給皇上,倘若皇上因為迷戀美人,不思早朝,你可是欺君罔上,誤國誤民,這不是大罪!」
汪如龍一聽,他娘的,叫我給皇上弄個有香氣的美人的也是你,說我欺君罔上的也是我,我這是裡外不是人,真是把自己搞糊塗了。不過汪如龍也是聰明之人,心想和砷說這個話只不過肯定有言外之意,那是什麼呢?自己弄了個尤物給皇上,他卻如此這般生氣?想到這裡,再想起昨天和砷直勾勾的眼神,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汪如龍道:「哎,我一心想孝敬皇上與和大人,把雪如獻給皇上,把豆蔻獻給和大人,倒是沒有想到欺君罔上這一步。不過我來,皇上乃是英明之君,和大人也是英明之臣,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想來因為不會為此不思早朝吧。」
汪如龍心想,和砷被外人戲稱「二皇帝」,你給皇帝送了一個天姿國色的美女,「二皇帝」沒有送,「二皇帝」當然不樂意了。所以心一橫,索性把豆蔻也送出去試探一下和砷的心思。
和砷聽了此話,心中欣喜,嘴裡道:「如果沒有不理朝政,那就恕你無罪了。」
夜裡汪如龍將豆蔻送給和砷,那豆蔻與雪如可以相媲美,也是渾身幽香,才情頗高,和砷喜不自勝,留在身邊。
雪如與豆蔻是汪如龍數年心血培養的歌姬,汪如龍自己也奉若明珠,送人相當痛心。不過自己一手靠和砷扶持,除了腦袋,其他的,他要,你不給不行,心中暗暗疼了許久。
揚州完畢,又到江浙境內視察沿海工程,到了杭州,乾隆重遊西湖,別有況味,乾隆突然問道:「不知西湖邊的文瀾閣建好了沒有?」
浙江巡撫道:「已經建好,等皇上巡視。」
文瀾閣在乾隆駐蹕的聖因寺,是由寺后的玉蘭堂改建而成。《四庫全書》之前已經編撰完成,乾隆下令繕寫全書三份,分貯揚州大觀堂之文匯閣,鎮江金山之文宗閣、杭州之文瀾閣。當下朝聖因寺走去,文瀾閣坐北朝南,背山面湖,四面圍牆,入大門就有一座假山迎面,山的中間有一個山洞,穿過石洞就是文瀾閣的大廳。此處閣苑相合,寬舒晴朗,迴廊曲徑,小橋流水,十分别致優雅。乾隆道:「《四庫全書》能夠放在這麼別緻的地方,也不枉朕花了幾十年的苦心了。」
和砷聽了,心中暗自高興,和砷是《四庫全書》的最後一任總裁,自然能夠彪炳史冊。
和砷道:「皇上,閣雖建成,但匾額還沒有題呀!」
乾隆這下來了興緻,道:「那筆墨來,朕今天好興緻,不僅要題匾額,還要題詩!」
當下提筆揮墨,用漢滿文字題寫了「文瀾閣」,又做了一首《題文瀾閣》詩。
在杭州停留一個月,到四月二十三日返程,趕在盛夏之前返回京師。
和砷將豆蔻帶回京城,住在家廟裡,成為愛妾。每晚由不同的愛妾侍寢,和砷體會到不同的況味,對於女色愈加著迷。
這一日,和砷在花園中遊覽沉吟,走到一處對劉全道:「愛妾吳卿憐著實有才情,與我酬對都讓我自愧弗如,我想在這裡給她建一座小樓,專供她賦詩作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迷樓。你去請匠人來,按照我的想法設計去。」劉全道:「這個好辦,原來建府邸的有幾個是皇城工匠,技藝高超,我叫他們來就是。」見和砷心情高興,又道:「老爺,有句話不知道我該不該講。」
和砷道:「你我之間有什麼不能講的。」
劉全低聲道:「下人們老是在傳,家廟那麼,納蘭跟大劉的弟弟劉寶杞好上了。」
「噢,有這麼回事!」
和砷這才發現,自己南巡迴來后,納蘭似乎性情變了,不再如原來那般胡攪蠻纏地纏著自己。不過,跟下人好上,終於讓和砷心中醋意頓生,不太舒服。
府里這麼大,男女私情時不時有,劉全本是無暇管這些事的。但是他跟大劉呼什圖明裡是兩大內外總管,暗地裡卻有些互相較勁,如今大劉的弟弟搞了納蘭,有了把柄,自己要給呼延圖一個厲害。
「大人,呼管家隨意安插自己的人,但這些人做事手腳又不幹凈,我幾次想講,又怕多事」。劉全抱怨道。兩個管家平時為安插人手的事制衡得厲害。
「這事不必多說,我自能處理。」和砷道,「你們兩個管家,自己管好自己分內的事,便算幫我大忙了。」
「得,我這就叫叫人差工匠來。」劉全見和砷不願深入下去,感覺沒什麼便宜可賺的,趕緊收。
和砷心中升起一股怒氣,自己位高權重,自己的女人也當然不給人碰的。要是換了一個普通下人,和砷早就下令懲罰個半死不活。不過如今雖管家的弟弟,打狗還要看主人,仔細一想,自己的舉動,總是會影響管家的忠誠的。想來想去,解鈴還須繫鈴人,就讓呼什圖來處置吧,免得家內生亂。
他把呼什圖叫來,嘆道:「劉寶杞在家廟作雜,恐怕有些不妥,你去處理好此事。」
呼什圖並不知情,聽了和砷此話,知道事出有因,而且必然是大事,又不好問,問了反而變成自己成獃頭雞,當下應允道:「大人放心,下人有手腳不幹凈的事,我必會處理,讓大人滿意。」
呼什圖把劉寶杞叫來,單獨在房內,呼延圖不動聲色,叫道:「跪下!」
劉寶杞不知何故,跪下張皇地看著哥哥道:「哥哥,我到底犯了啥事?」
呼什圖道:「我不知道你犯了什麼事,我只想知道你那裡冒犯了老爺,惹得他大發雷霆!」
劉寶杞愣了片刻,突然抓住哥哥的褲腳,如搗蒜一樣磕頭道:「哥哥救我,哥哥救我!」
呼什圖心裡一顫,道:「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救你。」
劉寶杞當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納蘭自從第一次后,越來越放肆,有時候白天叫他過去,就在閨房裡當著丫鬟一陣狂干,有時候又夜裡過去,凌晨時分偷偷回自己房間。劉寶杞畢竟年輕,又拒絕不得,嘗了好自滋味,自己也上頭了。唯一擔心的就是被老爺知道,但是納蘭又叫他別怕,自己有對付老爺的辦法,讓劉寶杞欲罷不能。
下人之間有男女私情,倒也是常事,可是跟老爺動了的女人上床,這是不要命的事。呼什圖敲著劉寶杞的腦袋道:「你這木疙瘩腦袋,我叫你來這裡,是為了鍛煉鍛煉,將來在府里謀個好差事,沒想到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攤上這種大事。老爺若換了是我,我也會把你扔到山裡去喂狼。」
劉寶杞道:「哥哥,我也是不想的,可是納蘭任性,我是身不由已,求求你到老爺面前求情,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呼延圖心想,和砷既然叫自己解決,肯定是看在自己面子上,冷處理了,不再生事。如果不看自己的面子,何必通過自己呢。沉思片刻,道:「如今你要保命,只有一個辦法,卷了鋪蓋,回老家去。」
劉寶杞皺著眉頭道:「哥哥,我還想留在京城,圖謀發展。」
呼什圖嘆道:「你這愣頭青,現在還圖謀個毬,先保命知不知道。你先回去,順帶看看我家裡置的當鋪狀況,老爺息怒之後再說。」
呼什圖非常清楚,只要劉寶杞還在和邸,不但風波難息,攔不住納蘭還會出幺蛾子。讓他回去,釜底抽薪,和砷的氣消了,日後再說。
四十八年,大學士英廉垂垂老矣,行將就木。和砷看望病床上已經極度衰老的他,想起自己的此生,因他的慧眼而有了人生轉機,從此走上青雲大道,仕途之中多次危機,又得到他的賜教,否則自己有可能走太多彎路,想到此處,不由抓住英廉的手,流淚道:「要是有長生不老之葯,費我多少財產,我都願意去換來。」英廉氣息不多,神智還明了,聽了和砷的話,愣愣地盯著,抬起右手指著和砷。和砷問道:「我……怎麼啦。」
英廉喘氣道:「我死亦足以,擔心的是你。」
和砷知道馮霽雯嫁給自己后,英廉對自家的身價命運,關懷備至,不由感動道:「我現在又什麼課擔心的。」
英廉一字一字道:「盛極而衰,這是不變的常理。我擔心你,就是擔心你權勢過大,太受皇上青睞,別人認為是好事,我認為不是好事。權勢越大,你的敵人就越多,太多了。」
和砷聽了,心中雖不服氣,但還是問道:「這個我也知道,但是有什麼辦法呢?」
英廉道:「化敵為友。每一個對手,都有化敵為友的途徑,一定要這樣做,特別是傅恆家的四個兒子,絕不能與之為敵。」
和砷點了稱是。英廉看了看在窗邊的和砷與馮霽雯,獃獃看了許久,面露微笑,闔然而逝。
和砷雖然對自己的權勢志在必得,但英廉的話他認為還是極有道理,
一日和砷在軍機處值日,福長安與軍機大臣阿桂、王傑和董誥交好,福長安對阿桂道:「我有個小舅子湛露,在廣信當知縣,沒有門路一直得不到升職,中堂門生故吏眾多,有沒有找個能舉薦的?」
阿桂聽罷很是惱火,因是晚輩,便訓斥道:「你來軍機處整天腦子想的就是這種問題,你父親英雄一世,你三個哥哥都有貴胄之風,就你思量這種苟且之事,丟不丟人。升職不升職,靠他的本事,哪裡是找關係弄來的。」
福長安原以為自己站在阿桂這一邊,各種事情能得到關照,沒想到碰了一鼻子灰,自己資歷又淺,被罵了也不敢還嘴,只能灰溜溜地紅著臉站著。王傑、董誥也冷眼想看,都沒想到福長安是這樣的人。
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和砷在一旁聽著,暗暗有了主意。下朝的時候,和砷悄悄靠近福長安,道:「大人,你的小舅子湛露,我也聽說過,能力還不錯,京察的時候,我一定會多多關注他的。」
福長安對和砷一直嫉妒,視為敵人,聽和砷的口氣,不敢斷定什麼意思,道:「你是看見我被阿桂臭罵,過來落井下石吧!」
和砷滿臉笑意道:「大人錯怪我的意思,阿桂為人謹嚴,不近人情,我以為他說你有點過分。我們雖然都希望公事公辦,正義凜然,可是回到身邊,誰沒有一些事情要同僚之間互相照應,湛露的事,我剛好能辦得到,舉手之勞,大人儘管放心。」
福康安曉得和砷是個心思縝密的傢伙,他的資歷與權勢都比自己高,要不是仗著阿桂,自己也不敢與他為敵,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吃錯藥了對自己低聲下氣的,所以半信半疑道:「噢,如果這樣,我就先謝過和大人了。」
福康安不敢與之多說,他怕和砷下了誘餌,把自己騙進去。身在官場,又有幫派,不能不思慮周全。
京察制度,乃是定期考核京城官員,考核的結果分為幾個等級,稱職者陞官,不稱職者降職,平常者不升不降,貪污者交由法司處理,庸碌無為者直接罷免。湛露如果是稱職者,根本無需讓姐妹吹枕頭風,讓福長安四處找關係,他是感覺到自己京察中勝算無多,拿不出成績,所以只能未雨綢繆。
果不其然,到了年底的京察,以湛露的政績標準,只能是庸碌無為者這個檔次。和砷參與評級,將他列為稱職者,享受「保送一等」的待遇,升為廣信知府。
福長安受寵若驚,才知道和砷是真心示好,當即備了禮物,登門重謝。與兄弟福康安相比,福長安實在身無所長,不可能在戰場上建功立業,他自己一步步走上來,全是仰仗父蔭。福長安有自知之明,知道唯有籠絡關係,接近聖上,才能長袖善舞,步步高升。在妒忌和砷,也是覺得和砷在這方面比自己聰明,運氣又好。當下與和砷交好之後,兩人覺得頗有共同語言,兩人本來沒有什麼本質的矛盾,只不過站隊不同而已,如今冰釋前嫌,福長安對和砷由嫉妒轉為欽佩,交往漸深,居然有相見恨晚之意。對於如何取悅聖上,兩人談得十分投機。
四十九年,乾隆的曾孫亦純生子,名載錫,終於五世同堂。這是皇家何等的榮耀,舉國同慶。乾隆喜不自勝,道:「這等盛事,不知何等慶祝,才能表達此情此景。」和砷忙道:「皇上要做怎樣的慶賀?」乾隆搖搖頭道:「朕每年的活動,也就木蘭圍場狩獵,熱河山莊避暑,北海冰嘻,最盛大的,也就是江南巡遊,可以說這些都習以為常了。五世同堂,百年不遇,還請和愛卿動一動心思,看看能有什麼新鮮點的排場。」和砷叩頭道:「這是一等的榮耀事,奴才一時也想不出來,還是回去想一想再回復。」乾隆道:「嗯,此事慎重點是好。」
當下和砷叫福長安一起商討。福長安道:「可以讓皇上攜百官去太廟祭天地,感謝天賜子孫。」和砷搖頭道:「這些都習以為常,我得想一件可以皇上沒有做過的事,讓皇上覺得有新意。」福康安道:「我琢磨皇上性格,最是敬重康熙聖祖,有沒有聖祖舉辦過隆重的慶賀之禮,而皇上卻沒有舉辦過的呢。」
和砷記憶超人,道:「哦,我想起來了,聖祖康熙除了下江南,與之媲美的乃是六十歲的花甲大慶,當時他別出心裁,挑選有名望的六十五歲老人,邀請到暢春園,參加盛宴。當時參加盛宴的老人多達一千餘人,聖祖在老人敬酒,其樂融融,盛況空前。後來到了康熙六十一年,聖祖親政六十周年,再次舉辦千人大宴,聖祖作七律一首,名曰《千叟宴詩》,宴席上的滿漢大臣也作詩奉和,以記其盛,千叟宴因而得名。」
福長安道:「千叟宴,這個好,皇上五世同堂,以尊老、敬老為題的宴會,自然有深意。只不過皇上可願意否?」
和砷沉吟道:「這個皇上沒有舉辦過,有新鮮勁兒,應該可以推薦,待我明日上奏。」
次日,和砷上奏:適逢皇上喜得五世元孫,又逢《四庫全書》編纂初成,且明年,就是皇上登基五十年,三喜臨門,奴才以為,皇上可以仿效聖祖康熙,在紫禁城舉辦「千叟宴」。古代賢君有尊老、敬老之風,聖祖曾經舉辦兩次千叟宴,皇上籍此,可以綿延古風,恩垂天下。
乾隆對此很感興趣,道:「和愛卿這個主意很好,此事繁雜,由你好生統籌去。」
和砷大喜,雖然離宴會還有半年時間,但不敢怠慢,趕緊準備。和砷知道乾隆喜歡大場面,大熱鬧,康熙年間的千叟宴是千餘人,和砷想操辦得比這更熱鬧,規模更大。派人去調查:凡是四品以下、年六十五以上的老人,都報上人頭數目,統計得知,共有三千人。和砷嫌人數還是太少,於是改變凡例:凡是四品以下,年紀過了六十的現任、原任各員,都可以參加。九十歲以上者,准許子孫一人扶掖參加。進一步調查,人數有三千九百之多,這才算滿意。
這種大型筵席,由禮部主持,光祿寺供置,精膳司部屬。和砷吩咐各地有資格的參宴人員,列出律例、功績,經過禮部逐層審批,最後由皇上欽定。名單確定后,限令宴會前半個月趕到京城,預先操練進宮、面聖的禮儀,宴會結束后,再由專人送回原籍。
三千九百人的宴會,規模之大,曠古未有。和砷吩咐備置大量的衣服、傢具、禮品等,安置這些老人。宴會上的桌椅、餐具、賜品、車轎、服裝等物更為繁雜。為了保證菜點的製作、禮儀的訓練、傭人的配置,和砷先後動用數萬軍民做準備,不啻於一場大戰爭。
和砷心細,為了讓千叟宴更為出彩,他算了算,從世祖順治元年入關,清朝開始,到了乾隆五十年,正好是一百四十一年。和砷四處打聽有沒有一百四十一雖的老人。功夫不負有心人,還真的被找到一個,派專人護送京城,為宴會添彩。
和砷翻閱前朝記載,發覺康熙的千叟宴有一個問題,就是宴會龐大,人數眾多,上菜之後,還沒有開席菜就涼了,這也是當時千叟宴美中不足的一個詬病,辦得熱鬧,吃得並不爽。
如何解決這個問題,讓千叟宴盡善盡美呢,和砷絞盡腦汁,突然想起乾隆下江南時,每到一地,都備有火鍋,既然因為乾隆吃火鍋成癖,又是因為不論船上還是行宮,都可以吃到熱菜。和砷想,如果將千叟宴變成火鍋宴,讓老人家在寒冬吃到熱乎乎的飯菜,絕對是可以滿意的。於是稟報皇上,將火鍋設計成中間有煙囪,內燒炭火的金屬火鍋。為了保證才要精美,光祿寺、精膳司忙前忙后,每一道菜都要經過和砷親自確認,專門組成的廚師隊伍,包括廚師、採買、小工、火頭軍,每一個細節都交代完善,可謂是不遺餘力。
乾隆五十年除,赴宴的日子終於到了,早已準備的三千九百名老人一大早就趕到皇宮,他們大多是告老在家的老臣、有名望與口碑的儒生、鄉紳乃至普通鄉民。數百丈飯桌已經安置在乾清宮內,人數眾多,宴席分為二等,一等用來招待王公、一二品的大臣、高壽的老人、外國使節,二等招待三至九品的官員、其他的老人。
這一日清早,乾隆先祭拜了太廟,又給皇太後上了香,然後坐著大轎來到乾清宮。太監高喊一聲:「皇上駕到!」諸多老人顫顫巍巍,跪了下來,齊刷刷磕頭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早已準備就緒的樂隊奏起八音古樂,包括金、石、土、木、革、絲、竹、匏樂器有十八類一百零五件之多,分別是編鐘、編磬、建鼓、琴、瑟、笛、排簫、笙、塤等,奏的是大型儀式專用的《中和韶樂》,氣勢恢宏,眾人肅然。在壯觀的音樂中,乾隆走出轎子,移步龍椅之上。坐穩之後,樂隊轉而演奏專事君臣行禮的《丹陛大樂》。三四千人分成數班,依次行三跪九叩和一叩的大禮,禮畢依次入席。
眾人入席完畢,樂隊演奏宮中筵席專用《丹陛清樂》,眾人就位進茶,每人飲畢留下玉杯,然後叩頭謝恩。有些老人乃是初次入宮,已是三生有幸,此時一睹天顏,更是激動萬分,當場有激動腿軟不能移動的,則被侍從拖回酒席。如此場面,令乾隆極大滿足。
正式開席,乾隆端起一杯酒,高聲道:「朕即位以來,一直兢兢業業,不敢對國事有絲毫怠慢,如今已是登基以來的五十個年頭,有列位臣工、天下子民輔佐朕,乃朕之幸,適逢朕五世元孫出世,又逢《四庫全書》編纂初成,朕再這裡敬大家一杯酒。」說罷,舉杯一飲而盡。眾人連忙也飲了此杯,無上榮耀。
隨後,在座的一品大員與九十歲以上老人一起到乾隆御座前下跪,乾隆賞賜每人一杯御酒。飲畢,酒杯歸個人所得,留作紀念,眾人叩頭謝恩。
乾隆叫來永瑆、永(王基)、永琰、永磷等皇子和幾位皇孫、曾皇孫,讓他們給前來的王公大臣敬酒,代替皇上表達心意。隨後,御前侍衛代替皇上,向一般的官員和老人敬酒。
和砷安排的菜單十分豐富,又有分寸講究。一等席面有:銀制火鍋一個,錫制火鍋一個,豬肉片一份,羊肉片一份,鹿尾燒鹿肉一盤,羊肉烏叉一盤,葷菜四碗,蒸食壽意一盤,爐食壽意一盤,螺絲盒小菜兩個,烏木筋一隻,另外還備有肉絲燙飯。二等席面有,兩個銅製火鍋,豬肉片一份,羊肉片一份,羊肉一盤,燒肉一盤,蒸食壽意一盤,爐食壽意一盤,螺絲盒小菜二個,烏木筋二隻,另備一份肉絲燙飯。老人們品味這些精緻的美味佳肴,喝著美酒,漸漸有些醉意,氣氛十分活躍。
乾隆把和砷叫到身邊陪著喝酒。和砷不失時機地稟報:「皇上,這次千叟宴是千古盛事,一共來了三千九百位老人,其中年齡最大的是一百四十一歲。」
乾隆又驚又喜,道:「這麼大的年齡,真是難得,帶來讓朕看看。」
和砷把老人帶到乾隆面前,只見老者滿頭銀髮,卻精神矍鑠,走到乾隆面前磕頭請安。乾隆好不羨慕,起身扶起。和砷道:「這位老者是一百四十一歲,我大清從順治元年入關,道如今正好一百四十一年,兩個數字相合,正是吉祥之兆,這是上天保佑萬歲爺的江山的兆頭呀。」
乾隆一聽,真巧,心裡特別高興,欽賜老人一杯御酒。老者道:「老朽活了一百四十一年,能看到今日的太平盛世,都是托皇上的洪福。」
乾隆一高興,詩興大發,高聲道:「今天來了一位一百四十一高齡的老人,正合大清入關之數,是我大清祥瑞之兆,朕心裡痛快,剛想到一個對子,朕給出上聯,諸位看誰能對出下聯。朕的上聯是『花甲重開,外加三七歲月』,哪位對上了,重重有賞!」
上聯一出,眾人紛紛叫好。和砷嘆道:「萬歲爺上聯真是內藏玄機,兩個甲子正好一百二十歲,再加三七二十一年,就是一百四十一雖,此聯精妙,令人回味無窮!」
乾隆的對聯正是這個意思,被和砷點出,心中得意,道:「和愛卿,你給朕對個下聯?」
和砷謙遜道:「奴才慚愧,皇上才學淵博,出口成章,奴才一時之間,難以對出。」
和砷一是確實難以對出,二是非常清楚,在皇上面前逞小聰明,讓皇上高興一時,實際卻與皇上逞能,高興遲早會轉化成厭惡;如在皇上面上示弱,以顯皇上聰明,實則讓皇上更加依賴。
大殿的人都皺起眉頭冥思苦想,都想對出下聯,討皇上歡喜。這種活兒當然是紀曉嵐在行,他思索一會兒,不慌不忙道:「臣有一個下聯:古稀雙慶,內加一個春秋。」
乾隆一想,真不錯,贊道:「好,古稀雙慶加一個春秋,正好一百四十一,紀昀對得好,朕要重重賞你。」
紀曉嵐連忙下跪謝恩。
乾隆興緻越高,道:「在座老人,定有不少飽學鴻儒,不妨當眾吟詩聯句,直抒胸臆,以慶今日之宴,豈不快活!」
皇上發話,自然群叟響應,三四千人爭相吟詩作對,內容都是圍繞千叟宴、乾隆盛世,乾隆聽得不亦樂乎。宴會進行將近一天才結束,眾人先對皇上一跪三叩禮,然後皇上在《中和韶樂》聲中回宮休息,眾人垂首送別。
乾隆走後,眾人領賞。置辦的賞賜物品有詩刻、如意、壽杖、朝珠、貂皮、文玩、銀牌等數十種,多達萬餘件,賞賜不同的等級,然後千叟宴圓滿結束。
千叟宴是和砷的大手筆,乾隆對他愈加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