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五章 魔幻現實主義(1)
60年代,阿根廷記者里塔·格爾伯特寫到拉丁美洲人被視為二等公民的滋味。***「比如,在紐約參加晚會,[如果]有人注意到我的口音,他們總是問我:'你是法國人嗎?''不是,我是阿根廷人。'我的社會地位跌落之後,外國人特有的魅力也在他們的目光里消失掉了。美國人掛在嘴邊的問題是,阿根廷人說不說葡萄牙語,或者——如,西切斯特一所著名高中的校長就問我——'你們國家的都里約熱內盧有多大?'」從西方文明的角度來說,這一地區生活在深深的陰影里。奧克塔維奧·帕斯也說過:「拉丁美洲人生活在西方和歷史的邊上。」加西亞·馬爾克斯在《沒人給他寫信的上校》里也出了相同的感慨:「在歐洲人眼裡,南美人長著鬍子,手裡彈著吉他,還握著槍……他們不明白這個問題。」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種壓抑感才是elboom(繁榮又稱爆炸)後面的動機——爆炸二字是從英語借入西班牙語的,指「經濟迅速成長期」。從60年代初開始,爆炸的成因和定義就引了人們的討論。在拉丁美洲文學史上,與此相同的事件僅僅生過一次,雖然規模要小得多。1885年,出生在尼加拉瓜米特帕的詩人魯文·達里奧才22歲,這一年他出版文集《藍……》,文集收入他創作的詩歌和散文,現代派運動從此生。現代派這一稱謂與其在英語里對應的說法有混淆的地方,在英語里現代主義是弗吉尼亞·伍爾芙、埃茲拉·龐德、t。s。艾略特和詹姆斯·喬伊斯的美學原則。西班牙語的modernistas要比伍爾芙他們早30幾年。在達里奧的率領下,現代派不僅希望更新西班牙語詩歌,而且還希望在美洲達到這一目的,當時文學在拉美大陸上還是少數精英的領地,深受歐洲(伊比利亞)文化的影響。
他們的詩歌是對19世紀法國巴那斯派的答覆,當時實證主義哲學對玄學表示出強烈的不滿,強調通過感官獲得實際信息的重要性,所以巴那斯風格很是流行。他們感興趣的是哥特式的、光怪陸離的意象。他們中有些人是旅行者和外交家;另一些人生活在各自的國家。拉美的現代派——如,何塞·馬爾蒂、恩里克·岡薩雷斯·馬蒂尼斯、何塞·希爾瓦、德爾米拉·阿格斯蒂尼和利奧普爾多·洛格尼斯——第一次被當成「拉丁美洲人」來閱讀,雖然範圍沒有超出伊比利亞半島,那裡對他們感興趣的知識分子為數有限,其他人則對他們持輕視的態度。不過,對大多數人來說,這次運動從來都不是統一的聯合行動;其輪廓也是朦朧的。這次革命的目的是什麼?所關注的又是什麼?如何才能達到目的?1918年,此時現代主義運動已成明日黃花,米格爾·德·烏納姆諾抱怨說:「我分不清現代主派和現代主義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此不同的、相互矛盾的事物取了這兩個名字,使我們無法把二者划入同一個範疇。」
雖然現代派在一旁推波助瀾,但美洲作為統一的文化陣線這一概念依然沒有實現。這一問題等到60年代才生變化。所以有必要將《百年孤獨》及其作者放在當時的文學環境里來研讀。二戰結束之後,長篇小說作為文學類型生存空間極為有限。橫掃歐洲的戰役使數百萬人喪生,納粹德國在勞動營、集中營和死亡營里組織的死亡機器迫使拉美大陸的人們意識到,因為先進技術的出現,后工業社會已經走入死胡同。蘇聯的無產階級政權和蘇聯陣營內的中歐東歐各國信仰馬克思-列寧的哲學,將小說變成政治工具。所謂社會現實主義風格迫使作家把小說變成教育人民的讀物,寫的是階級鬥爭和資產階級的罪惡。
當斯大林主義牢牢地統治蘇聯時,西方閱讀的是卡夫卡、普魯斯特、喬伊斯和其他作家。卡夫卡的小說《變形記》、《審判》和《城堡》以寓的方式描寫官僚政府的罪惡和極權主義下中產階級的困苦。另一方面,普魯斯特的多卷小說larecherchedutempsperdui(《追憶似水年華》)以鮮明的內省,為自給自足的、自我專註的類型確立了典範。普魯斯特似乎對節不感興趣,所關注的是人類的經驗。作為這門藝術的實踐者,普魯斯特好像把文學等式上重要的角色讀者忘到了腦後。這部小說被視為自我專註的、高度心理的和過度個人至上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