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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凡為難的看了一眼記者,又低著頭,露著細細的脖子想了好半天,結果還是一副不想說的樣子,「抱歉,這是家事,實在不好外傳。」
這樣記者有些鬱悶,他是省廣播駐小城的記者,名喚呂由,剛剛筱嫻打電話給他說,她的一個原先的採訪對象爆料說,一個當年拋妻棄子的港商回家認兒子,似是跟單位的人發生衝突,警察已經趕過去了,讓他快去看看是否有新聞。
小城實在不大,呂由打了個摩托車,直接就飯店門口,恰好瞧見了夏景年和夏堯最狼狽的樣子,那滿襯衫的紅紅黃黃,看著就讓人想吐,更何況那頂風臭三里的味道。當時呂由的眼睛就亮了,這當年得做了多少虧心事,才能在二十年後被人扔成這樣啊。
八卦的火焰在他靈魂里燃燒,他一路就直接跟進了派出所。可如今,當事人居然不想說,呂由又試了試別的辦法,可夏凡的嘴卻是嚴得很,無奈之下,呂由就被夏凡請了出來。這讓呂由十分的沮喪,在走廊里四處張望,看看有沒有別的辦法,再接觸夏凡,幸虧今天大媽們戰鬥力忒強,警力全放那兒了,沒人有時間管他,倒是沒把他趕出去。
貝誠在屋子裡瞧著晾得他差不多了,這才開門出來,果不其然,呂由一瞧見貝誠,眼睛都冒了光,急匆匆衝過去,一把扯住貝誠的袖子,興奮道,「同志,你跟夏凡是一起的吧,我是省廣播的記者,想採訪你一下,你看行嗎。」
貝誠略推辭幾句,讓呂由抓著他的手越拽越緊,看著差不多了,這才點頭,「你想知道什麼?」
「您談談今天的具體事情吧,當年拋妻棄子找回家人的也不少,為何會觸怒如此多的大媽呢?」呂由直接問最感興趣的地方。
這原本就是貝誠打電話跟筱嫻做出個套,只是為了逼真,沒跟這位記者透露,架勢拿捏的差不多了,自然會老老實實說,「其實事情很簡單,當年夏景年拋棄懷孕的未婚妻安茜,自己一個人逃去了香港,留下安茜母子艱難度日,夏凡還算爭氣,掙了不少錢,不知怎的,卻讓夏景年知道了,他好像因為投機房地產,資金周轉不靈,所以想從夏凡這裡要錢。怕夏凡不答應,就用夏凡有病的事兒威脅他,大媽們聽說了,覺得生氣,這不就趕過來了。」
「什麼病呢,是真的嗎?」
貝誠無所謂的笑了笑,「他居然說夏凡有隱性病,你說安茜懷孕四個月他就離開了,連夏凡他大舅大姨都不知道的事兒,他怎麼知道的?不過是接著親爹的名頭威脅罷了。好了,我也就只知道那麼多,你想要知道當年的實情,去採訪一下大媽們吧,她們知道的更多。」
貝誠說完,就轉頭去接水,送回了夏凡待著的那間屋子。呂由恐怕這麼多年,也沒見過這事兒,嘖嘖嘴,越發覺得有趣,就靠到大媽們待得那屋門口了。
他原本是想等問完了,大媽們自由了再採訪的。可如今一戰定就覺得壓根不需要,大媽們的嗓門,直接穿透了屋門,一句話不落的送到了他耳朵里。這恐怕是正在說夏景年的當年事,只聽這位高尖嗓門,略帶方言的大媽道——
「我跟夏景年是同事,當年就是一個班的。他跟安茜談戀愛,我可是瞧的一清二楚。當年安茜可是單位一枝花,夏景年早早瞧上人家,給安茜的哥哥安強送東西,求著安強介紹的。他長得好,也算有才,安茜就推推扯扯的答應了,有了孩子。
安茜嚇壞了,專門跑到班上跟夏景年說這事兒,我就聽了個正著。夏景年哄著安茜說,別著急,兩個人結婚唄,就把安茜穩住了。夏景年打了結婚報告,還申請了結婚的房子,兩個人三天兩頭的去布置新房,那鍋碗瓢盆啊,傢具啊,都是一點點弄出來的。我有次找夏景年說事兒,還進去看過一會兒,可真用心,門帘子都是安茜秀得鴛鴦戲水。
兩個人都這樣了,安茜也快顯懷了,這不就給了通知,說是要結婚。那時候雖然夏景年的出身不好,天天寫報告,但安茜人緣好啊,大家雖然都覺得她眼光不咋樣,也都給面子,說要去熱鬧。哪裡想著,結婚前一天,夏景年就沒了影。
安茜急的四處找他,卻始終沒消息,最後在個犄角格拉的地方,翻出一封簡訊,說是他受不了了,就跑了,讓安茜找人再嫁。我呸,單位里誰不知道安茜懷孕了啊,大家只是不明說罷了,都這樣了,安茜能找個什麼人。他一個大姑娘沒嫁人懷孕生孩子,吐沫星子都快淹死了。也就是安老爺子人實在好,做了那麼多年好事,廠里的人都感念他,安茜的日子才好過點。
夏景年當年一抹嘴跑了,如今聽說夏凡賺錢了,就過來佔便宜,我呸,這世上哪裡有這麼好的事兒。安茜不在了,我們這群老姐們可都在呢,有我們在,他夏景年甭想佔便宜!」
大媽們說得義憤填膺,呂由那邊記得興高采烈,多詳實的內容啊,要細節有細節,要故事有故事,如今缺的,就是夏景年的那邊採訪了。此時夏景年那邊也問完了,因著兩人是港商,兩人回答完畢,留下了聯繫方式,就準備離開。
呂由當即跟了上去,沖著夏景年道,「夏先生您好,我是省廣播的記者呂由,我想就今天的事情採訪您兩句好嗎?」
夏堯猛然停住了腳步,用站著雞蛋黃的手一把攥住了呂由的胳膊,「沒空,別跟來。」
呂由卻是不放棄,夏堯一放手,又小跑的跟了上去,還喊,「夏先生,聽說您為了拿到錢,威脅夏凡要將他的身體隱疾廣而告之,這是真的嗎?」
這句話一出,夏景年果然停了下來,他問,「夏凡這麼說的?」
呂由反問,「您覺得會有誰知道的這麼清楚呢?夏先生,夏凡真的有隱疾嗎?您是怎麼知道的呢?據說,夏凡的舅舅大姨都說沒有這事兒呢。」
夏景年站在了那裡,他明白,夏凡在逼他斷了說出這件事的後路。夏凡如今算是公眾人物,流言壓根傷不了他,所以夏景年才讓夏堯弄了份能夠光明正大說出來的方案,以他父親的身份,這份方案會足夠可信,唯有這樣,夏凡才會害怕。
而如今,夏凡先是讓他被一群大媽圍攻,將名譽降到了最低點,隨後又惡人先告狀,說出了他要以隱疾威脅他的言語,又讓安強他們作證,將他所能說的都堵上了。而且他真的經濟有問題,他就算豁出去說出事實,只能顯得他人品更低劣。一旦新聞發出來,這前後的反差,人人都會將他當做,一個拋妻棄子,想要訛詐兒子錢財的混蛋。
而此時,夏堯的手機卻猛然響起,他迅速接聽后,先是一句什麼,又嗯嗯嗯幾聲,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夏堯就靠在夏景年身邊,小聲道,「藥廠劉廠長的電話,今天已經有第六波來檢查的了,他去打聽,卻沒人告訴他哪個環節出了錯。」
還能是誰?許傑可是東省的副省長。夏景年臉色微,嘆了一聲時機已過後,這才沖著呂由道,「那是你聽錯了,夏凡未出生我就離開小城了,他身體上有什麼問題,我怎麼會知道。」
說完,夏景年就帶著夏堯匆匆離開。唯一留下呂由覺得沒勁兒極了,大媽們不說夏景年很極品嗎?這也沒什麼戰鬥力啊,這會子就認慫了。這讓他有些鬱悶的打電話給筱嫻,筱嫻倒是不在意,「沒事,怎麼不是做啊,名人家的花邊新聞,也挺吸引眼球的。」
卻說這事兒一結束,夏凡專門謝了大媽們,還幫幾個孩子沒工作的,安排到了夏天快餐,也算相互幫忙。倒是張曉華,自認為這事兒辦得好,專門跑到夏凡那兒邀功。
此時安氏製藥廠已經能夠正常運轉,胖叔選定了吉日,請夏凡和貝誠來剪綵。夏凡在小城的事兒也處理完了,正準備收拾衣服離開。瞧見張曉華又來了,不覺得頭疼,「又來幹嘛?咱們有什麼好說的嗎?」
張曉華一聽這個就不樂意了,掐著腰問,「你可真沒良心,可不是前兩天晚上來求我們的時候了。你連林秀秀他們都謝了,我為了這事兒可是想破了頭,才想到了這一出,還大半夜的不睡覺,挨家挨戶找人,咱們就算不做親戚了,你也不能一點謝意都沒有啊?」
說真的,這事兒張曉華辦的的確不錯,當天早上接到張曉華的電話時,夏凡就覺得驚奇,可若說要感謝她,夏凡也沒多大勁兒,他隨口問,「安夏也要到快餐店打工嗎?那讓他來吧。」
「我呸。我們小夏可是大學生,日後要坐辦公室的,打個屁工。」張曉華又往前走了走,「我上次說的事兒你還記得嗎?就是投錢我替你炒股那事兒,怎麼樣?考慮一下吧!」
夏凡將最後一件T恤裝進箱子里,直起腰來,想著股市日後的低谷期,難得好心的勸了一句,「你不是要感謝嗎?我就送你一句話吧,把股票都賣了,三個月後你會感恩戴德的。」
前半句的時候,張曉華還眉開眼笑,聽完了,她就立刻寒了臉,「我就知道你看不得我們好,算啦算啦,反正我如今有錢發大財,不跟你見識。三個月後,不知道能賺多少,你才會後悔呢。」
說完,張曉華砰地一聲關了門,震得屋子裡的畫框都晃蕩,貝誠從廚房出來,問他,「沒事吧。」夏凡道,「沒事,咱們走吧,還要趕飛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