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大結局(4)
第103章大結局(4)
歐陽箬聞言半天沒回過神來,抬頭一看,只見趙清翎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歐陽箬猛地一驚,啊地一聲,慌忙退後:「你你……」她說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趙清翎慢吞吞的解下身上的龍袍,拿下頭上的青玉龍簪,苦笑道:「娘娘得罪了。事出無奈,還望娘娘見諒。」
歐陽箬眼睛轉到一旁,這才看見楚霍天依舊無知覺地躺在一頭,龍床甚大,趙清翎又是半坐半躺,這一眼看過去還真沒看到床上還有人。
歐陽箬提起的心又跌到谷底,她頹然坐在椅上,怔怔看著楚霍天青白的面龐,心中百味陳雜,想著,又不由落下淚來。
李靖才一見,忙上前勸慰道:「娘娘生氣就罰奴婢吧,是奴婢出的主意,方才的話也是奴婢學皇上的聲音說的。娘娘,哎……娘娘,您別哭啊……」
趙清翎下了床,靜靜看了她一會,轉身默默掏出一瓶膏藥遞在她跟前:「抹了它,臉上就不疼了。」
歐陽箬抬起淚眼,但見趙清翎眼中一片疼惜,她心中難受,只搖了搖頭。
趙清翎揮退李靖才。這才正色蹲在她面前,盯著她的眼睛靜靜道:「你相信我。皇上一定會醒來,他一定會好好的跟你一生一世。你一定要相信我!」
歐陽箬的淚慢慢止住,看著趙清翎清俊而真誠的面龐,這才重重點了點頭。她相信他,如今她也只有他可以相信。
趙清翎微微一嘆,絞了塊帕子慢慢幫她拭了淚,又挖了膏藥在她臉上的傷處細細地抹勻了。
他做這些事的時候認真而執著,身上帶著的清新葯香撲面而來。他的手勢力輕柔和緩,似最溫柔的風一般掠過她的面龐。歐陽箬雖覺得不妥,但是觸到他的眼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她被皇后杖責,傷重難返的時候亦是他衣不解帶地為她用藥,施針減輕痛苦,所以對於他的碰觸,她並不反感。
相反,他就像她身邊的風,無處不在,但是卻又淡然得讓人覺察不到他的存在。
趙清翎做完這些事情后,才滿意地起了身,對她道:「娘娘以後碰到皇后要小心,她正恨不得將娘娘除去,如今我們假冒皇上已醒過來,但願皇后沒那麼快發難。今夜,只要今夜就好,三天了皇上也應該要醒了……」
他看向外邊漸漸四合的暮色,生平第一次覺得心頭被一塊巨石壓得喘息不過來。早上的群臣求見皇上,傍晚的皇后大鬧「甘露殿」,越來越多的事情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一點一點推向那深不可測的深淵。
……
一隻黑色的獵鷹掠過深藍色的夜空,就像幽靈一樣無聲落在了一處普通的庭院的樹上,它似正極力辨別著這落腳的地方,不動聲色,鷹目銳利得似能在夜色中發出亮光一般。
過了半天,房門終於「吱呀」一聲打開了,裡面走出一位纖細的身影,她手中似端著一盅什麼事物,敲響了另一處的房門。
「夫君,你還未歇息吧?妾身……妾身燉了點參湯,你用一點吧。能提神的。」她嬌羞地說道。
那扇門過了好半天才打開,蘇顏青面色有些不好看地皺眉道:「夫人不去歇息怎麼弄這些東西?早點歇息吧。天色已經很晚了。」
錢煙翠面色羞紅,喃喃道:「夫君怎麼不歇息。妾身一個人也睡不著,聽說華地匪患甚多,妾身怕……」初來之時,沿路來看到的蕭索景象還是在她腦中印下了不安的種子,在華地雖然才兩三個月,但是她依然不習慣。只有看見他,她才能感覺到安穩。
蘇顏青看了看她略微驚恐的雙眸,放緩了聲音道:「在這裡還是很安全的,外邊還有士兵把守呢。你放心吧。你先睡吧。」
錢煙翠這才點頭,她將手中的參湯遞到他面前,認真地道:「夫君還是喝了吧,這是妾身的一片心意。」
蘇顏青略猶豫了下,這才伸手接過。
錢煙翠面上帶笑,正要再說什麼,忽然一團黑影襲來,她尖叫一聲,下意識想要避開,蘇顏青一驚,手中瓦罐落地,他忙護住她。
那團黑影卻並不襲人,只一偏,便落到了書房之中,它斂起雙翅,一雙鷹眼冷冷地看著門口的兩人。那神情竟似高傲的人一般。
錢煙翠連聲尖叫:「這是什麼東西,來人啊,趕緊將它趕走!快來人!……」乍一見,她嚇得如見鬼怪一般直叫。
蘇顏青趕緊一把將她的嘴捂住,沉聲道:「別叫,這是信鷹。你且回房,沒事的。」
錢煙翠這才驚恐稍定,扶著胸慢慢走了。蘇顏青眸色漸沉,慢慢上前抓住那隻獵鷹,從它腳上摘下一小枚蠟封口的鐵筒。
裡面有一小半塊的玉決,還有一張字條。
他看完,面色變了幾變。
……
錢煙翠迷迷糊糊睡了過去,朦朧中,只覺得他又回了房,似翻找什麼東西,又飛速離開。接著便是一陣馬的長嘶。
她陡然驚醒:「夫君……」值夜的丫鬟進來,連忙道:「夫人,怎麼了?」
錢煙翠只覺得心頭撲通直跳:「將軍呢?將軍呢?……」那陣馬嘶,會不會是他離開了?她掙著要下來去尋,丫鬟忙扶著她下床:「將軍出去了,說要離開幾日。」
錢煙翠披上一件外衣,猶自不信,丫鬟只得扶著她到了書房,只見裡面一片凌亂,燭火半殘,她直愣愣地看著外邊一地的瓦罐碎片,心中頓時一片凄涼冰冷。
他竟這樣不告而別。
她抬眼看向書桌,只見小塊未燃完的紙片,許是因為紙質潮濕,她走過去細看,頓時驚得半天回不了神。
「箬」!只剩這麼一個字。纖細柔美,一如那個人的容顏一般,無處不呈現美麗。原來他還是為了她,還是忘不了她,即使隔了千萬里,一句話,他便為她連夜奔去……
夜風激烈地撲在他的面上,心中如隆冬的冰雪一般寒冷徹骨。
有難,盼君歸!
有難……
是什麼樣的災難,竟連皇上與趙先生都解決不了?!
他心亂如麻,冰涼的林風吹來,也澆滅不了腦中那幾欲逼自己崩潰的各種不安的猜測。他錯了,他不該離開她的身邊。
從華地一路而來,都是他在守護著她,而如今,他竟捨棄她離開。
馬蹄哚哚之聲一下一下打在他的心頭,快些,再快些……
長夜寂靜,昏黃的燭火搖曳一室的迷離,歐陽箬累極趴在床榻邊睡著,微弱的光線下是她秀美的輪廓。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小片青色的陰影。
在她臉側的手微微動了動,漸漸地,那隻手抬了起來。
楚霍天的眼睛微微睜開,昏黃的燭火下,他面色青白,肌肉微微抽動,似在痛苦中極力忍耐。
他終於呻吟一聲,努力地撐起自己略顯僵硬的身體。
他只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長長的迷夢,夢中被人一碗碗苦澀的湯藥灌進去,然後就是五臟六腑的劇痛,還有哭泣聲,一聲一聲,那麼痛苦心碎。
有人在喚著他:「霍郎,霍朗……」對,就是這個聲音一直支撐著他要醒來!他終於記起,努力撐起身來,一側頭,卻見到歐陽箬趴在自己身邊沉睡。
她的面容即使在夢中亦是含著愁色,楚霍天的手顫抖地扶上她的面,輕喚:「箬兒……」歐陽箬的睫毛顫動兩下,她在做夢么?怎麼會聽得他在呼喚她?
「箬兒……」他的手撫摩著她的面,許久未曾濕潤的眼漸漸水光一片。歐陽箬抬起頭,迷朦的雙眼怔怔地看著他。
她不由輕笑:「皇上……是你嗎?」
輕聲的話語在空蕩的內殿回蕩,帶著小心與不確定。楚霍天的手撫摩著她,歐陽箬不再驚疑不定,只怔怔感受著他手心傳來的暖意。
「霍郎!你終於醒了!」她驚呼一聲,撲入他的懷中。
三天了,自他第一次吐血后昏迷到現在已經三天了,三天三夜裡,她日夜如受針扎一樣的痛。
三天里,她費盡心機與趙清翎分析著這朝堂後宮,努力去平衡每種可能的大風波。三天里,她心力交悴唯願他能早點醒來,就像現在一般,能喚她一聲「箬兒」。
她的淚現在終於可以肆無忌憚地流下來,不為辛苦,只為他又醒過來了,即使上天叫她登時死了,也甘願了。
楚霍天心中感慨萬千,懷中的人無聲地哭泣著,每一顆淚都是為他而流。這一刻,他在也不覺得她的心飄渺難尋,再也不怕她再趁自己不注意之時展翅高飛。
一切苦難都值了。他愛她,她亦是愛他。
兩人從未像此刻心與心這樣融合在一起。
兩人默默相擁,聞聲而來的趙清翎立在門外,沉默半晌終於轉身離開。
……
過了好一會,歐陽箬才紅腫著雙眼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像是再也看不夠,看不厭,她仔細地看著他,生怕漏掉他一絲一毫的表情。
楚霍天面上動容,輕嘆一聲:「箬兒,你瘦了。」
歐陽箬含淚道:「皇上吐那麼多血,臣妾看著都害怕……」她想起他兩日的慘狀,幾乎說不下去。
楚霍天啞著嗓子輕笑道:「無妨,朕身體好,吐點血沒什麼……」他還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咳嗽,俊魅的面上泛起不正常的紅暈。歐陽箬嚇得連聲喚人。
趙清翎閃身入內,手一探,將他的脈門把住,半晌才點頭:「不錯,還有四成的毒,要慢慢逼了,不能再用猛葯了。」
他說完,看著楚霍天,輕鬆笑道:「皇上應該謝微臣有先見之明,日日叫皇上服了避毒丸,如今才能這樣早醒來,若皇上今日再不醒,微臣打算一針扎在皇上的『百匯穴』上了。」
楚霍天瞪了他一眼:「『百匯穴』上扎一針可不就死了?你也不怕滅九族!」
趙清翎見他暫時無恙,心神微松,對他似笑非笑道:「皇上可錯了,微臣這一針下去到時候不知道有多少人要來謝微臣呢。皇上不知道自己昏迷之時,有多少人巴望著皇上死嗎?」
此言一出,楚霍天便變了臉色,歐陽箬亦是面色微緊。
燭火畢剝,三人的沉默更顯得十分沉重。
楚霍天沉吟半晌才問道:「是誰?!」
歐陽箬不介面,趙清翎冷哼一聲,清朗的面上罩了一層陰鬱的神色:「皇後趙氏。目前就她的嫌疑最大。」
楚霍天的身軀微微一震,竟是她?!
他剛想要開口說什麼,忽然李靖才跌跌撞撞地跑進來:「娘娘,趙先生……啊,皇上啊,你終於醒了,奴婢日夜為皇上祈福……」他正要哭。
楚霍天沉聲道:「快說!到底是怎麼了?」
李靖才這才一愣,忙道:「皇上,不好了,外邊被一隊不明來路的人包圍了,奴婢連一個御林軍都找不著。」
殿中的三人皆「啊」地一聲。歐陽箬更是失聲道:「不可能!御林軍怎麼可能不見了?他們可是聽命於皇上啊!」
楚霍天與趙清翎兩兩相視,不約而同地道:「李老將軍!趙忠!」
御林軍統領李老將軍一定是身遭了不測了!而身為御林軍副統領的趙忠可是皇後趙氏之人。完了!趙清翎千算萬算,卻算不出皇后的行動竟然如此迅速!她一定是下了魚死網破的決心了!
楚霍天臉色鐵青,怒吼道:「朕不相信他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謀反!」
正當這時,外邊又滾進來一個小內侍,他嚇得渾身發抖:「皇上……皇後娘娘帶了一大幫人進來了,奴婢們擋不住!」
他渾身顫抖,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情形不妙了,而他們作為伺候皇上身邊的宮人的,到時候也難免身遭魚池之殃啊。
李靖才見傳話的內侍驚嚇得不成體統,忙將他喝下去,對楚霍天道:「皇上,奴婢去看看。」他說完,趕緊退了下去。
三人一時只覺得心沉在了無底深淵。楚霍天臉色最難看,他恨聲道:「她竟然如此迫不及待要朕去死?!」
趙清翎微微一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皇后估計是看皇上自登位來,大力削弱她娘家趙氏的實力,故而鋌而走險,乾脆就來個魚死網破了。」
楚霍天心中憋著一口怒氣,怒道:「朕若不削弱他們趙氏家族,難道又重蹈前朝王皇后的教訓?外戚專權可是朝政一大毒瘤!」
趙清翎啞然:「可是如今,皇后正是重複先王皇后的復轍啊。」
毒害帝王,如今又來個武力逼宮……世事竟如此驚人的相似。讓人搞不清楚什麼才是真正的因,什麼才是真正的果。
「朕就不信她能翻了天去!」楚霍天怒道。手掌猛地拍在床榻之上。他情緒激動,又忍不住重重的咳嗽了,歐陽箬忙上前為他順氣。
「臣妾翻得翻不得天去,皇上試一試便知道了。」一道冷漠的聲音在殿門處響起。三人看去,只見皇后一身金色鳳袍,頭上依然是頭戴九鳳金冠,整個人金光閃閃,華貴無比。可是她蒼白的面容上,卻含著高傲與輕蔑。
她抬眼掃過三人,最後在歐陽箬處頓了頓,那眼神無比刻毒。
「皇后想要做什麼?想要現在就將朕殺了嗎?」楚霍天冷然道。即使是身中劇毒,但是一身的帝王氣度還是讓皇后的眼神忍不住瑟縮了下。
皇后不看他,哼了一聲:「臣妾也是逼不得已,皇上被華國這狐狸精迷惑了神智,連忠奸都分不清楚。臣妾只不過讓皇上清醒清醒!」
她此言一出,連李靖才都覺得荒謬可笑。楚霍天怒極反笑:「朕不是先帝,還沒老到誰是忠於朕,誰是要下毒陷害朕都分不清楚。惠婉,收手吧。你我夫妻十幾年,難道就這樣相見?」
他最後一句卻是含了痛心,最後苦勸她。
皇后一愣,冷傲的眼神迷茫了幾分。他與她夫妻十幾年,其實說起來,他即使冷淡,但是對她並不壞,她生了大帝姬,他依然沒一句難聽的話。對她,他向來是敬大於情。
可是,是誰變了?難道是自己?
不!不!不可能是自己!
分明就是他對著別的女人動了心,動了情!滔天的嫉妒心已經徹底佔據了皇后的腦袋。
她嫉妒他對她呵護備至,她嫉妒他對她噓寒問暖……瘋狂的嫉妒、家族利益熏心的逼迫最終讓她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所以,她只能向前走,不能再回頭!
皇后冷冷地輕笑,最後哈哈大笑,笑得頭上的鳳冠幾乎要滑落下來。
楚霍天冷眼看著她發瘋,歐陽箬與趙清翎亦是沉默地看著她的瘋狀。皇后笑了一陣,笑得連眼淚都要流了出來。
她邊笑邊道:「收手?!你楚霍天自大一生,竟有這求我收手的一天。」
她說完掩了面,待到放下長袖時,面上早已經換了冷顏,冷笑道:「皇上還是識實務為俊傑才是,如今整個『甘露殿』都被臣妾包圍了。整個御林軍也被臣妾調出楚京,宮門四閉,皇上如今就像瓮中的鱉,再也逃不出去了。」
楚霍天心中暗凜,若皇后說的不錯,如今的情勢實在是危機四伏,可是當下連害怕都沒時間去想。
他冷聲道:「就算你將朕殺了,你又如何得他人信服?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篡位,只會讓楚國分崩離析,到時候別說是你了,就是你們趙家得到的不過是皇位的一個虛名而已。而且還會讓各路手握重權的將軍帶乘機帶兵聲討,楚國各大世族又如何肯臣服於你們趙家?你們最後只不過換來的是腹背受敵。況且朕在軍中十幾年,哪裡是你們趙家一朝一夕就能取代得了的?」
他看著皇后越變越難看的臉色繼續道:「而且你以為你圍得了朕的『甘露殿』就能製得了朕嗎?朕只要願意,千萬軍中,暗影自然能將朕安全護出宮去!」
皇后聽了蒼白的面上冷汗淋漓,她早就知道他的手段與心計,但是沒想到他身中劇毒依然是威風不減。
生平第一次,她對他除了夫妻情外還有一種叫做畏懼的情緒在心中作祟,攪得她不知該如何是好。
楚霍天說完,喘息不止,歐陽箬忙幫他拭了額上的冷汗。趙清翎見皇后猶豫,淡淡道:「皇后還是三思為妙,成王敗寇,皇后拿整個趙家千人性命做賭注還是太大了點。皇上軍中起家,帝王一怒,血流飄櫓。微臣還是希望皇后最後懸崖勒馬,以防再鑄成大錯。」
皇后只靜靜立著不說話,過了半晌才轉了頭冷然道:「箭已離弦,再無收回餘地,本后只能賭上一賭。」
她忽然走近幾步,看著歐陽箬哈哈獰笑道:「本后就賭皇上捨不得舍你,舍不捨得他與你的孩子!」
她哈哈大笑,轉身便走,向他們擲下一句冷冰冰的話:「皇上身中劇毒,若無解藥不日便要身死,況且皇上還有自己心愛之人,到時候萬箭齊發,臣妾看皇上是不是真是絕情絕意之人。棄她孤兒寡母而不顧,哈哈……」
她說完,拋下一紙錦帛給一邊的李靖才,就揚長而去。
楚霍天只氣得面上青白一片,歐陽箬更是被她的話震得晃了幾晃,小霖湘還有小嬴州!!天啊!他們該怎麼辦?!
歐陽箬心中紛亂,一顆心砰砰地跳著。
(本章完)